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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云深处亦沾衣-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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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上微一用力,尖锐地边缘已割开肌肤……

就这样死了,遗憾吗?自己一个人,没有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在朋友们找不到的不知名的地方,就这样无声地死去了,怎么能一点遗憾都没有呢……可我看着周围那一张张惊愕、惶惑、惋惜的面孔,听到他们惊呼、叹惋、抽气的声音…………

开颜微笑。

我就是死,也不能落在你们手里!

说什么“千古艰难唯一死”,事实上“人生自古谁无死”。任是什么英雄豪杰,倾城美色,到头来不都是一掊青冢,一堆白骨……

不过如此。魅般近到我身前,一抬手攥住我地腕子。他眼中喷火,怒喝道:“当真要刺?!小女子恁般狠辣!!某费尽心思,与张家竖子虚与委蛇,为地就是……眼见此番大功告成,岂能让你这般轻巧地死了?哼,想坏我大计?端地可恶!!”他把我地手腕掰离我的脖子,狠命攥住,几乎要把它捏碎。我紧紧咬住下唇,不让呼痛声溢出喉咙,目光不示弱地狠狠扎进他眼睛里去。

他浑浊的眼珠盯牢我,阴恻笑道:“看来不让你吃些苦头,你便不知某家的厉害……”忽地神色一凝,急转头,望向旁边。

我顺着他地目光看去,眼前,天高地迥,风吹草低。耳中,枝叶簌簌,流水淙淙……

轰然间有马蹄声传来!一人一骑突现在视野里!

沉晦的暮色掩了他的容貌,遥远的距离模糊了他的身形。我的心疯狂乱跳,嘭嘭大响!眼泪呼地涌上来,视线一片迷离!

因为我听到心里一个声音在说,来的人,是他。

他策马疾奔,眨眼功夫已到了跟前,周围的辽人纷纷上前堵截,我朦胧地视线追随着他矫健的身影。只见他在马上拔身跃起,越过一众辽人的刀丛剑林,如大鹏般凌空扑下,我耳边只闻呼喝对掌之声,眼一花,一双坚实的手臂抱住我。我但觉身子腾空。再缓过神来,已稳稳坐到马上。他的身前。

周围的景物瞬间消匿,天地间似乎只剩下我们两人,我伸出手,轻抚上他的脸,那温软的触感令我泪如雨下,我把头埋在他胸前,紧紧抱住他,泣不成声:“荣哥哥,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他低声道:“傻丫头……”他的双臂收得这样紧,紧得我几乎喘不过气,但他温暖的身躯充盈在我地手臂间,这真实存在的感觉,让我忘了其他一切。

一声轻嗤把我拉回现实,四外的厌物们现出形迹,那姓萧的辽人卷了舌头聒噪着:“某久闻尊驾大名,如雷贯耳,早就想要当面拜见,今日有缘,实乃三生有幸!某不才,奉我家狼主之命,有请二位同往上京盘桓几日,还望俯允。”

我擦擦眼泪,环顾四周,那些辽人已经散开,重又把我们围在当中,姓萧地负着手,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

荣哥沉了脸,冷冷道:“魑魅魍魉,也想拦住朕么?”

我看看他,他今天只穿了箭袖便服,没披铠甲,得胜钩上也没挂他的偃月刀,总算腰上悬了长剑,再看周围的人,各个兵刃在手,功夫不知深浅,人数倒是不少,那姓萧的头目,虽然武功比我高,但比荣哥哥,哼,肯定是不如的,否则刚才他们对掌也不会让荣哥把我抢回来了。

“我家狼主有言,如若相请不动,就地格杀也是无妨的……在下一番好意,只因敬尊驾是位英雄,故此相邀,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嗤笑出声,他游说谁都用这句话?

姓萧的面不改色,悠悠道:“试想,我等便是拦不住尊驾,难道还拦不下……”故意吞了后半句,目光在我面上转转,做意味深长状。

想起刚才被这厮逼得差点自尽,我心头火起,对他怒目而视,这厮哪来地自信?!即便他们人多,也不见得稳操胜券吧,难道……我向四外眺望,好像也没有其他接应啊,还是说,这些人各个都是顶尖高手?

荣哥冷笑道:“拦不拦的下,一试便知!尔等有甚么招数,尽管使来!”

话音未落,就见几人扑身一滚,舞动大刀来斩马腿,另有几人挽了剑花,来攻荣哥!

原来如此!这些人显见是平素练熟了的,各有分工,轮番上阵,类似戚继光的船拳阵法,以团队组合来攻击敌人。

荣哥宝剑出鞘,在我耳边低声道:“抱紧我!”一手挥舞长剑接住辽人的攻势。另一手提了缰绳,驱策战马躲避脚下攻击,他的坐骑明显也是久经沙场地战马,灵巧躲着敌人削马腿地刀剑,抽冷子还在敌人身上腿上踩踏几下。。

我想。如果荣哥带了趁手的长兵器,对付这些人一定不在话下,或者他下马,在步下与他们交手估计也很轻松,但他现在要护着我,又要防着下面地人砍马腿,手里的宝剑还是短兵刃,马上交锋讲究地是“一寸长。一寸强;一寸短,一寸险”,想来他为了赴小玄的“单人独骑”之约,只带了长剑,虽然骑在马上居高临下,可俯身砍杀马下的敌人总是有些不便,何况对方人多,分工明确,又用车轮战术,所以一时竟让他们逼了个平手。

“荣哥哥!不用管我。如果你觉得在马下杀他们方便不如就下去……”

“莫要胡说!”

“我是说,宝剑太短,你不如……”

“不用!”他不待我说完,一提缰绳。胯下坐骑一声长嘶,纵蹄腾跃,我就觉身子腾云般飞起,战马已驮着我们向圈外跃去。

是啊,即便这次不能把这些人都干掉,至少也是可以立于不败之地的。

忽听有人叽里咕噜喊了几句辽语,我心中一动,从荣哥怀里探出头去。就见一众辽人对着我们站定,左臂指向我们,嗤嗤声不绝,竟是他们袖中都藏有袖箭,此时他们按动机括,一蓬蓬短箭密密麻麻地飞出来。我惊叫:“当心!袖箭!!”

此时战马正跃在半空。荣哥哼一声,舞动长剑拨打雕翎。只是毕竟剑身长度有限,护了人护不得马,我眼睁睁看见一篷短箭打在马身上,惊叫还没出口,就觉腰上一紧,荣哥抱起我从马鞍上纵身跃起,腾在空中仍不忘把我护在怀里,他以自己的身子隔在箭雨和我之间,挥舞长剑拨开乱箭。

待到落地,已离开那些人有些距离了,我问他“要跑吗?”

他摇摇头,目光沉沉地盯着不远处追过来的辽人,低声道:“莫怕,有我,待在此处莫动。”说罢转身向前走两步,迎着那些人,挡在我身前。

辽人尽管也有伤亡,但这时见我们没了坐骑,不免士气大涨,他们呐喊着冲过来,荣哥稳稳站住,泰然渊,晚风把他的袍襟吹得翻飞激荡,他只岿然不动。待到那些人冲到五步开外,猛听他一声暴喝!好似霹雳雷霆,丘峦崩摧!辽人们脚步一顿,神色立时没了刚才的自信,荣哥怒喝一声,杀进敌人丛中,但见他身法飘忽,走位灵动,敌人再也组织不起团队进攻,他一口长剑舞地凛凛生风,剑气纵横,白光到处,敌人风声鹤唳,血肉横飞。

我从地上捡了石子,有人冲过来,我就打石子过去,只需阻缓一下,等待他的就是穿过他身躯的荣哥的长剑。

辽人一个一个倒下,直到最后一人遁入旁边的树林,拼死逃得命去,战斗终于结束。

荣哥绕开满地尸体大步向我走过来,我上下打量他,“荣哥哥,你没受伤吧?”

他摇头,目光落在我的颈上,蹙额道:“这是怎地了?!他们伤到你了?!”

   “没有,就是刚才想自尽来着……扎的不深,嗯,现在伤口已经凝固了,我的血小板……很好的……”

他仔细看了我的伤口,又确定我周身没有其他伤处,才点点头,转了视线……

他地战马卧在远处,我们走过去,马看到主人过来,勉强抬起头,低低地嘶鸣,又无力地落下,荣哥蹲下身,大手伸出,摸摸它的颈项,它身上多处中箭,疼痛使它的身子微微抽搐,身下流出的血颜色黑紫……诶?黑紫?袖箭上竟然有毒?!难怪刚才那辽人那么自信,原来有这样歹毒地后招,只不过,他们心机费劲,倒底不是荣哥的对手。

荣哥拔了些草送到他的战马嘴边,那马吃力抬起头,只用嘴蹭蹭主人的手,却并没有吃草,它的长睫毛软软垂着,大眼睛里蒙了一层水润。看着荣哥的目光似痛苦,似悲伤。

荣哥地手缓缓抚过它的颊,他地颈,他漂亮的黑色鬃毛,极缓极轻……然后他一把揽过我。把我的头按进他怀里,我地脸贴在他的胸膛上,耳畔划过宝剑出鞘的声音,而后是……利刃进入肉体地声音……

泪水无声地溢出眼眶。

他还剑入鞘,站起身,搂住我地肩膀,不让我回头,他只说了一句:“走。”

暮色苍茫。

是我的错觉吗。他倚着我,身子似乎越来越重,心里一惊,刚才地战斗消耗体力太大了吗,还是……他受伤了?!!

这念头让我心慌不已,“荣哥哥,你……是不是受伤了??”

他不出声,只揽着我默默往前走,他这样让我越发慌张起来,我紧紧抓住他。目光在他身上乱转,是内伤还是外伤?他今天穿的是玄色箭袖,暗红地颜色浸在墨黑的纤维里,要细看才可分辨。何况衣服上的血迹,也有可能是沾了敌人的血,我想看得更仔细些,可他的手臂固定着我的身体不让我乱动,我只好说,“荣哥哥,咱们歇会再走吧?让我看看你的伤,就到……”咦?这是什么地方?我们一路走过来。不见人烟,刚绕过一座土山,乍见到眼前的景象,我惊得说不出话。遍野尸横,有完整的,也有残碎的。七零八落地堆在地上。这是哪里?是没来得及打扫地战场?还是临时的乱葬岗子?

空气里飘荡着腐尸的气息,我往他身边缩缩。“荣哥哥,这是什么地方?怎么这么多尸体啊……”隐约听到他说了一句“丫头,莫怕。”正要再问,忽然他身子一沉,带得我也向旁边倒去,“啊!!荣哥哥!你怎么了?!”

他伏在地上,一动不动。

我推推他,没有动静,我喊他的名字,没有回答,我吓得大哭,用力摇他地身子,还是没有反应!

难道说……我细细察看他衣衫上每一处血迹,终于在他右肋下靠后的位置发现了一处破损!我小心撕开那个破口……掩口惊呼!

一根短箭深深没入肌肤,只露了一点点箭尾在外面,周围是一圈凝固了的黑血……

毒箭!!

是什么时候?!看尺寸是袖箭……是不是他抱我从马上跃下来时中的箭??可他竟然忍着不说,还杀了那么多敌人,直到走到这里,再也支持不住……

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我忍住泪,小心握住那箭尾,轻声对他说“荣哥哥,你忍一下”,咬牙用力一拔!

创口崩裂,黑血涌出。

我俯下身,用嘴把他伤口里的黑血吸出来,吐掉,再吸出,再吐掉……

可是,可是……黑血为什么有这么多!好像永远吸不尽!

眼泪不停地流。

终于吐掉了最后一口黑血,我从荷包里取出老妖精给的金疮药,我现在只带了小包装的量,也不知够不够,我把金疮药尽数涂在他的伤口上,厚厚堆了一层。

撕了一幅衣襟衬里细细裹了他地伤口,我轻轻抚摸他的鬓发,“荣哥哥,我已经把箭拔出来了,你不用再忍了……”忽然心里一动,刚才,似乎,他一动没动,无论是我给他拔箭还是吸血,他的身子颤都没颤一下……

恐惧瞬间包围了我,我小心摸摸他的手……好像比平时凉了许多……

我咬住下唇,犹豫半晌,手几次伸出,又缩回,终于还是哆嗦着把手指探到他的鼻下……

竟然,没有呼吸!!!!

血色残阳,阴风怒号。

我坐在他身旁,周围尸山血海,漫无边际。

天地间,只我一人,渺小而孤零。

寒风鞭笞我的身体,带走微弱地热量,冷,从心里到肌肤。

漫天洇开狰狞地红。

泪水凝在眼底,无法流出,悲泣噎在喉间,无法倾吐。

此情此景,熟悉得让人心悸,难道,我曾经来过?或是……它曾进入过我的梦里?

我地手轻柔地抚上他的脸颊,他的鬓发,指尖划过英挺的剑眉,紧闭的凤目。

荣哥哥,你说过要护着我,你说过不会丢下我一个人,可现在你为什么不理我?为什么把我一人仍下了?

荣哥哥,你不要睡在这儿,这里这么冷,这里有这么多死人,我们回家去好不好?

不要不理我,不要丢下我一个人,我……害怕……

别睡了,别装了,我知道你是装的,你从不贪睡,你从来都比我起得早,这次,你想吓唬我是不是?

荣哥哥,一直以来都是你守护我,是你在我身边陪着我,现在你一个人躺在这儿,没人和你说话,你一定会寂寞吧……

我缓缓伏下身子,趴在他身上,寻找到我喜欢的位置,熟悉的木香萦绕鼻端,我伸出手臂抱住他不再温暖的身体,慢慢合上眼。

荣哥哥,如果,你一定要睡在这儿……

我留下陪你。

一声嗤笑传入耳中,“小娘子这般痴情!”额外的卷舌音啁哳刺耳。

大惊抬头!

烟霾千里,暮霭沉沉,一个人影出现在视野中,他踩着遍地尸体向我走过来,所到之处,天灰云黯。

赶紧坐起身,擦干眼泪。

这厮居然没死!刚才唯一逃掉的人是他!

他怎么出现在这儿?莫非,他一直跟着我们?

他不紧不慢地走过来,一双色眼在我身上转来转去,他摸摸下巴,淫笑道:“小娘子莫不是喜欢睡在野地里?嗯,四下无人,风凉的紧,共赴高唐倒也别有一番风味……”

胭脂四 第32章 长河无限旧云涛

行云行雨!!

   这厮每次开口,不是巫山就是云雨!!

心中厌恶,大不了再自尽一次,又能怎样!不过……倒吸口冷气,猛然想起,我的匕首给了丁寻,而那块有尖锐锋面的银子,在刚才的混乱中已不知去向!!

簪子呢?对了,簪子早丢了!

还有什么可以用?!心头大乱!

他一步一步走向我,露齿一笑,白牙刺目,“美人,不知这回还有谁来救你?哈哈哈哈,你就乖乖从了吧!”

手边有什么?石头!乱草!或是残肢?!不管了,统统向他扔过去!!他一面侧头闪躲,一边淫笑道:“嘿嘿,调教小野马才更显某的手段……”说着一个饿虎扑食朝我扑过来!!

“啊!!!!”我明明已经凝力于指,准备好在他近身时插他双眼,可看他扑过来,还是忍不住尖叫着就地一滚闪避开,心噗通噗通狂跳,身体止不住地颤抖,再看那恶心的辽人,诶?他的身子定在半空,一柄长剑贯喉而过!

青光划过,一道血箭从他颈间呼地喷出,直冲苍穹,尸身晃了两晃,轰然仰倒。

几点腥热溅上我的脸颊。

我瘫坐在地上,木然望着尸体上的血洞,鲜红的肉翻了出来,浓稠的血液正从其中汩汩涌出,死尸二目圆睁,眼珠突出,脸上写满震惊和不甘,我呆呆看着。思维一片空白。

余光里,那取人性命于瞬间的长剑缓缓垂下,青锋上蜿蜒的血蛇游进茵茵碧草,我顺着剑身向上看去……泪水哗地流出来!

荣哥哥,我地荣哥哥矗立在眼前。镇如山,如渊,他披了漫天红霞,身上似有华彩流转,他对我灿然微笑,张开双臂………

我不知自己是怎样爬起来,怎样飞扑进那个充满阳光和温暖的怀抱的,我只知道自己拼命地、死死地抱住他。把我的脸颊贴紧他的胸膛,放声大哭!“荣哥哥!!我还以为你……呜呜……把我一人仍在这儿……吓死我了!!”

他抱住我,大手抚在我地头上,他轻吻着我的鬓发,声音低柔,“傻丫头,莫怕,无事了……”

“你怎么……你刚才不是……你是不是装的?!是不是用了龟息功什么的?坏蛋!!吓死我了!!太坏了!!”我忽然明白过来,本想打他两下出气,又记起他有伤在身。赶紧住了手,只抬了泪眼忿忿瞪他。

“适才交手,那厮怕是察觉到我中箭,远远跟在后面。想伺机讨得便宜,我岂能让他如愿?故而诈死,诱敌深入。”

   “哼,诈死虽然是常见伎俩,可你不该连我也骗了!刚才我……担心死了……”擦擦眼泪,嘟起嘴。

他的手指在我脸上轻轻抹过,大约是抹去刚才溅上的血点,他目光温柔。笑容隐隐,低声道:“我不是与你说了莫怕?”

“呸,谁知道你是在说这个!讨厌讨厌,你故意的,你这坏心眼的家伙,你是不是想着庄周试……”啊!语多必失!!我在说什么呀!!脸上忽地烧起来。赶紧闭了嘴把头埋进他怀里。

他似乎猜到了我地意思。一怔之后,朗声大笑。笑声震得我耳中嗡嗡作响,“丫头,你莫不是想说……”忽地缄口。

我紧闭着眼,如果可能,我简直想把耳朵也闭起来,好在并没听到那个不想听的典故,松口气,含羞抬头,正见他一手掩在口上,心里一动,我拉下他的手,掰开他紧攥的手指……一朵嫣红的血花绽放在他的掌心!

“啊!!你受内伤了??!”

他微微一笑,“不碍事,之前为了止住毒气上行,闭了伤口左近经脉,方才闭气又久了些,所以……无妨,调息片刻即可恢复。。

“哦!那你赶紧……这里不行吧?我们这就去找个干净的地方吧!”

此时暮色越发重了,墨云覆住半天明霞,我不辨方向,只随着他走出那个恐怖的停尸地,一路顺着水声,来到一条大河旁。

几棵粗壮的大槐树错落着生在河岸上,浓绿的巨大树冠,随风送来淡淡地槐花香。

荣哥道:“今晚委屈些,我们在此将就一夜可好?”

“嗯,我没关系,当初被老女人……老前辈带出来也有过野外露宿的经历,倒是荣哥哥你,睡在这儿伤口没问题吗?”

“不妨事,”他走到一棵大树下,“我调息片刻,你坐到我身边来,莫要走远。”

细碎的花瓣簌簌飘落,带着幽幽淡香,我在他近旁坐下,也摆出打坐的样子,可总也静不下心,索性睁开眼,观察起面前地人。

他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拇指搭上中指第二指节,掌心向上,置于膝头。他面色平和,无喜无忧,两条剑眉斜飞入鬓,一双凤目掩了光华,静静垂覆,鼻梁高挺笔直,嘴唇薄厚适中,他面上线条刚劲,轮廓分明,似乎相书上说,这样的面相主坚毅果敢有主见吧,微笑,相面学有时也很准呢。

细微的虫鸣此起彼伏,湍流的水声低吟浅唱,不知怎么,我忽然就想起那年他亲征高平,回京路上我高烧发热,似乎是他一次次冻凉了身子,抱着我给我降温……

记忆的闸门骤然崩开,所有与他相处的往事袭上心头……

眼前人换过收势,悠长吐纳,缓缓收了功,他睁开眼,看到我的神情,诧道:“怎地了?”

我细看,他的脸色比刚才红润了许多。“荣哥哥,你现在身上好些了吗?”他点点头,我直直盯着他,轻声问道:“可以抱抱吗?”

他一愣,凤目中笑意流动。弯了嘴角,对我张开双臂……清浅,紧紧抱住他,我终于明白了一件事…………

这个人,我绝对无法忍受他在我面前死去。

温热地呼吸落在我的颈间,他的手指轻捋我的长发。低柔的语声送入耳中,“方才,我真怕追不上你……”

“啊呀!!”我惊跳起,“天呐,我居然忘了丁寻!!不知他现在……他还压在塔下!!我们快去救他!!”

他微笑,伸手把我拉回到怀里,“我今日带人出来……”

“带了人?”

“暗中带了几人……”

呵,这家伙,也不是太老实呀。

“我带人到那废塔时,丁寻尚无大碍。他说你把匕首给了他,又架起了石门,只是石塔突然倒塌,困住人出不来。我原以为你在里面与他困在一处,他却道你已被我救出,我这才知道竟是有人假扮我把你带走!我大急,留了人救他,独自骑马来追你。我按他说地方向奔出许久也未见到半个人影,正自心急如焚,隐约听到一声唿哨,急向那方位寻去。总算教我赶上!”他紧紧把我搂在怀里,“若是赶不上你,我……”低低一叹。

我靠在他胸前,闭上眼,虽然这一天受了许多惊吓,但此刻。所有那些都已烟消云散。我只觉心中恬淡宁静,似有甘冽地泉水润过心田。让人直想幸福微笑……“今日我心中极是欢喜……”嗯?他说什么?我抬头,眨眨眼睛看他。

“丫头,我闭气之时你怎不走?”

“什么?走?去哪?”忽然明白过来,我嗔他一眼,他笑容温柔,目中火花点点,看得我脸上莫名地烫起来,我转开视线,“我是那么没义气地人吗……你看,丁寻遇险我也会陪他的……呃,我是说……是说……对了,荣哥哥,我饿了!我们去找点东西吃好不好?”

他哑然失笑,摇头轻叹,忽然低头在我脸上啄了一下,不等我有什么反应,他已拉我站起身,“这河里想必有鱼,待我去捉两条来。”

鱼,是他捉地,鳞,是他去的,连内脏都是他取的……不是我不想帮忙,实在是……不会……太没面子了,想起他刚才的表情我就有气,他先是问我会不会弄这东西,很明显,这是给我下了个套,于是当我认真地考虑后,很严谨地说“我见过别人给鱼去鳞取肠,但我自己没做过”,他立时会心微笑,一副“早知如此”的表情,恨,他肯定在想,一个连儿都不认识的人,怎么能指望她会收拾鱼呢!

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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