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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定风流-第26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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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初一,大燕道州四野山,纳兰述君珂再次不急不慢堵住了沈梦沉,沈梦沉以身侧十名侍卫代死,逃得一命。

十月初一,尧羽下定凌关,诱驻兵在兴嘉城的五万红门军主将决战,初战诈败,将对方打头阵的一万骑兵陷入附近泥淖山谷,利用山谷中的冻风,以巨毛竹筒引冰冷山泉浇灌,陷入泥坑的骑兵被冻僵,不得不脱去铁甲武器,随即被俘,骑兵统领毛寿被斩阵前,尧羽穿上大庆骑兵装束,回头叫开兴嘉城门,一战定兴嘉,杀红门军一万三千,俘虏一万。

十月初一,云雷军以三千军包围台东城,台东是鲁南首府,越过台东就是浙南水师,接近内陆心脏,大燕朝廷急调浙东、浙南、晋西三地边军来援,并令骁骑营出京围截。丑福以云雷骑兵截断敌军后路,前锋连斩三地十将,牧野原上大败骁骑营,杀骁骑营副将王正一,参将李定,余者投降将官全部斩首,击溃三地边军,夺宁嘉、泰城、莱台、泗洲,将西鄂往原冀北一线道路打通。

十月十一,大燕晋北临泉县郊外,君珂纳兰述第三次堵住了沈梦沉,沈梦沉以自己和毒人双双中剑重伤,再次逃得一命。

十月十一,铁钧率领尧羽、天语营和南方军团二十万人攻入大庆内陆,先后占领九山、五权、连夏、丙安诸城,连山守将刘嘉成献城,五权县令路知安闻风逃逸,连夏指挥使文中友、丙安参将陈宁战死。尧羽连下十城,势如破竹,越往内陆,庆军越无心恋战——沈梦沉当初占据冀北,措置兵力,将自己的嫡系红门军一部分派往边境,一部分留在国都天阳拱卫京畿,原先的冀北军打散后,驻防次要一等的内陆,此时尧羽打回老家,这些原身是冀北军的士兵,哪里还有打仗的心思?到了后来,几乎是一日一城,那头尧羽的旗帜刚刚出现在地平线,这头士兵就砍翻将领升起白旗。

十月十一,云雷军穿过鲁南,占据鲁南最靠近大庆边界的道州,在那里展开了一场阵地野战。这是云雷军第一次正面对战,大败集结而来的燕军,也是腾云豹骑兵第一次在庆燕战场上展示它的威力。是日,连缰飞鞚,烟云尘拥,灰黄的平原上怒马奔驰,似一枝枝离弦的箭,飞、掠、惊、电、嚓然疾响,刺穿这平静大地昏黄的日色,溅开一轮血色的红月,那些惊呼与惨叫,逃奔与溃散,奏响乱世一曲长笳挽歌。

如果此时将所有流动的兵力和两国帝王的动向绘图,那将是一副色彩缤纷麻花般纠结的示意图,白色的尧军和红色的庆军,似龙蟒纠缠,整个尧国和大庆的边界一线,都被白色的箭头咄咄包围,似漫天雪花突降,桎梏了大庆疆土;而另一股黑色的云雷军,则像一个粗大的拳头,恶狠狠自云雷高原出,一拳便越过西鄂,打进鲁南,那只拳头还十分狡狯诡异,东一榔头西一棒槌,看起来毫无章法,却将燕军拖得疲于奔命,总在后头欢送。

又或者过不了多久,白箭头和黑拳头的战法来个对调,前者变得凶猛直接,后者变得轻盈诡异,但无论怎样变,结果不变——战!斩!

而在大燕本土之上,还诡异地追逐着两国战役的最高领导人,也似两道黑白飞剑,追蹑不休。

这一场轰轰烈烈的战事,引起了天下各国的关注,而尧羽和云雷近似却又截然不同的作战风格以及战后处理,更让各国惊异。两军都战法灵活,单兵作战能力惊人,团体配合作战同样可怕,并且武器精巧诡异不走常路。尧羽的“快箭七星阵”和云雷的“砍头四人组”在接连不断的战役中,令敌人闻风丧胆。但尧羽快进快去,从不穷追猛打,喜欢俘虏高级将领用以攻心;云雷作风凶暴,最喜围城打援,允许士兵投降,却从不接受将领投诚,所经之地,各级将领少有活命。

无论作风区别大不大,最少有一项没有区别,那就是战力,惊动天下,所向披靡的战力。尧国对大庆的战争推进越快,两军声名越响,一个名号,已经迅速地在三国土地上流传开来,“绝世双军”!

尧羽云雷,属于大尧帝后各自嫡系力量,在多年之后的复仇之战中,终于真正展现了他们雪亮带血的獠牙。

苍茫大地,铁蹄掠影,举世无双的腾云骑兵,诡异莫测的机关战队,三国之域,无有敌手!

而乘鹄而行的尧国帝后,公然在大燕的土地上追捕他们的仇人,大燕不是不想拦截他们,实在是没法拦截,没有什么武器可以伤到本该不属于这个时代的空军,没有什么快马能够比得上巨鹄的双翼,这只飞机还是不用加油的,幺鸡机长只要自己吃肉的时候顺便塞点给小弟就行。大燕就算纠集大军,也不过是给尧国帝后准备仪仗队而已。

大燕也没有试图围剿沈梦沉,三国的纠结敌对状态,导致他们之间出现一种矛盾的内耗,谁都是敌人,谁都希望敌人打倒自己的敌人,却又怕敌人打倒敌人之后壮大成更大的敌人。当纳兰君让还有余力处理国内的战事的时候,他想让沈梦沉纳兰述齐聚燕京,然后一起留下他们,或者让其中一个牵制另一个,但当形势不利,尧国兵利甲于天下,尧国帝后无法擒获时,纳兰君让只好选择不作为。

就像纳兰述放沈梦沉出燕京城,想给纳兰君让制造麻烦一样,纳兰君让现在也想放沈梦沉出大燕,好多支撑一阵子,给纳兰述多添点麻烦,最好耗得他再也无力照顾大燕。

十月十一,定州,大燕和大庆边境。

定州原本不是两国边境之城,但当鲁南几乎被云雷军占领,原先的国境线已经改变,现在,定州已经成了大庆直对尧国的边境之城,驻军道州的云雷军几乎近在咫尺,而逼近大庆内陆的尧羽,已经和云雷军形成犄角,只要沈梦沉接应的军队一动,两军立即便可以将其包抄。

气氛开始紧张起来,各地斥候往来如风,粮草辎重戒备森严,谁都知道,最后一战,已经将要到来。

离定州三十里,道州大营,现在的云雷军驻地。

一大早云雷军统领姜辉就带着副统领何山,以及几位参将等候在辕门之外,翘首望着天际。

姜辉是前一日赶回来的,他不在的期间,云雷的仗打得有声有色,丝毫没受影响。纳兰述和君珂管理军队,从来都注重战士个人素质和团队精神的培养,以及中下层军官的管理指挥能力,可以说他们的尧羽和云雷两军,少了一两位将领没什么关系,每个人分工职司都极其细密,并且负有全责,纳兰述和君珂,都深知战争之风云诡谲,变化多端,应该给予将领全权处置之权。帝王在后方不知战局,胡乱指挥导致前方溃败的白痴事情,是不会发生在这对开明而大胆的帝后身上的。

云雷诸将遥遥期盼,眼看天际出现一片小黑点,欢声雷动。

“来了!来了!”

黑点越来越大,在十丈之外敛翅,一个滑翔,落在一丈之处,看得出来,这名巨鹄滑翔机驾驶员,技巧十分牛逼。

巨鹄停稳,一道白影先弹射而出,半空中一拨乱糟糟的毛,顾盼生姿。眼见一大群高级将领等在一边,欢喜而傲娇地迎上来。

将领们欢喜地迎上去……和它擦身而过。

幺鸡维持着扬尾撅腚的姿态,僵在那里,半晌悻悻转头。

哼,哥稀罕么?

纳兰述和君珂自鹄背而下,后面还跟着柳杏林,在燕京郊外他们就接上了柳呆子,一路都由他照应纳兰述身体,君珂十分不放心,再三问他纳兰述的身体如何,柳杏林再三保证纳兰述现在的状况比前几年都要好很多,梵因一身最纯净的佛门功法,对他的好处一时还不是最明显,但随着时间推移,绝对是最好的良药,甚至还帮他调整了自身那不太适合体质的冰纹功的弊病,伺候永无走火入魔之虞,君珂这才松了口气。

君珂也知道,中药治疗对癌细胞的抑制很有效果,他们找到的舞茸对癌症尤其有奇效,以尧国倾国之力和纳兰述多年练武的好底子,应该没那么容易复发,不过现在也无从查考,她也不想去求证,只要纳兰好好的,其余还有什么重要的呢?

平原上帝后衣袂飘飘而来,男子秀朗,眉目如画,几年疾病未曾让他衰弱,只略略瘦了些,反多了几分少年时不能有的清逸;女子纤巧,无暇若雪,少女时有些凌厉的眸光,如今也越发圆润柔和,含笑亭亭。

两人相伴走来时,令人想起世间一切美好的词语。

云雷将领们含笑拜倒,被两人搀起,那般微笑相对时,忽然想起当年那一路磨折血火,到得今日,晴空之下,家国之前,终于可以将一切终结,都觉怆然而欢喜。

幺鸡蹲在一边看着两人双双对对走过,狗眼里掠过一丝羡慕,扬起下巴,看向天际。

一晃近十年,自己也快成老幺鸡啦,这些年虽历遍美色,开枝散叶,但终究没有找到另一只母幺鸡,临到头来,看人家双双对对,忽然觉得寂寞。

狗也会寂寞啊……

拥有一切的幺鸡,在迈入中老年之后,终于后知后觉地感觉到狗生寂寥,并因此想起那久违的主人。

快十年了,太史主子,你在哪呢?

听说你在南齐,南齐,南方吗?

不得不说幺鸡确实有点老了,老年痴呆症的一个重要症状就是记性不好遇事糊涂,它已经忘记当初君珂和它说的南齐的概念,直觉南方就是南齐,忽然便涌起一个念头——向南走,看看主人去,如果运气好,说不定主人那里有个母幺鸡。

幺鸡想到就做,打算去给君珂打个招呼,又想要带点干粮,于是拱进一个帐篷偷了点干肉腊鱼什么的,偷完之后它老年痴呆症发作,忘记了给君珂打招呼这事,爬上自己的专机,拍拍鸟脖子,向南一指,飞了。

君珂可不知道她的幺鸡哥居然会在这时候,突发奇想,乘鸟飞去,其余人也没在意,幺鸡经常乘鹄打猎,一走两三天,它是尧国神兽,地位崇高,这天下谁敢管它?而谁又能伤到能飞的幺鸡哥?

那边君珂纳兰述直入主帐,看完最近的所有军报,到了此时,一切归结于最后一战,兵力集结,战报已经相对简单,纳兰述看完,淡淡道:“沈梦沉看样子也耐不住了。”

“陛下,我们已经派出斥候,在道州附近所有道路上梭巡,务必拦截沈梦沉,不让他和他的军队汇合。”

“你拦不住的。”纳兰述摇摇头,“沈梦沉绕了这么大一个弯子,就等着这一战,朕也希望,就在这天阳城不远处,我冀北家门之前,堂堂正正和他展开决战,将这杀我父母,毁我家门的巨仇,彻底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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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十七,夜。

尧庆定鼎之战,定州大战爆发。

在大战爆发之前,尧国又飞来了一批鹄骑,这几乎是一个让人绝望的消息,比野战,天下无人及得腾云豹骑兵,如今又来了鹄骑,城防战也不再存在意义,再武装到墙头的城防,都会成为巨鹄肚皮下完全敞开的空城。

到了这地步,还有什么打的必要?

但大庆那边却镇定如恒,重伤的沈梦沉,被他的部下拼死救回了定州大营,随即定州紧闭城门,加固城防,开始备战。

相隔十里之外就是尧国大营,大营连绵数十里地,包围了整座定州城。

定州城头,沈梦沉手据城墙,淡淡看前方营地,三十里营帐灯火莹莹,望去如天降万颗繁星。

入夜风紧,他的衣袍和长发猎猎飞起,在深黑夜幕里腾空作舞。

披风舞得狂乱,面容却沉静至冷漠,星光淡淡打在他脸上,半明半暗,幽魅如夜昙。

大庆皇帝,此刻并无千里被追,穷途末路的惶然,那双流光潋滟的眸子,乍一看平静沉凝,仔细看来,却闪动微微疯狂和兴奋的光。

“都准备好了?”

“是。”一员将领在他身后恭声答应,随即有点疑惑地道,“陛下,我等已经集结主力在此,未必没有一战之力,为何不与尧国拼死一战……”

“然后将实力全部耗光,再被对方援军中随便一个小兵杀死?”

那将领垂下头去。

“有那怪鸟在,依城作战永无胜算。”沈梦沉淡淡道,“所以蓄势待战的定州只能是饵,让纳兰述以为我也被追烦了,打算在这里一并解决,但实际上……”

他笑了笑,没说下去。

实际上,定州只不过是他打算拿来埋葬尧国巨鹄骑兵队的坟墓而已。

去掉可怕的鹄骑,退走往青阳,山多崎岖的青阳郡,才是最适合他的战场,山区不适合腾云豹骑兵,尧国两大最强战力就此折翼,而他的教徒战士,多半来自青阳,熟悉地形,依托山脉作战,时时可以绕到敌后偷袭,敌追则逃入深山,足以拖垮补给线过长的尧国追兵。

青阳,是他长大的地方,他的养母,是当地很有名气的神婆,穷山恶水最多神鬼之说,当地教派盛行,他的养母就是一个小教派红门教的圣母,他自幼入教,在教中如鱼得水,很得教主宠幸,后来这个教派被朝廷围剿,还是他提前发现端倪通知,助教中残余逃脱,但教主被官兵弩箭所伤,临终前,只有他在场。

他葬了那不肯死的教主,也得了他的一系列用以蒙蔽穷苦百姓的“术法”,但最大的收获,还是一种奇特的“献祭”,似武功非武功,以莫大的牺牲,过生死之关,获非凡的神通,控人心神,毒功修炼,天下独步。

他当时以为无稽之谈,而且自己也没有那修炼的体质,便弃之一边。之后回到沈家,无意中得知身世,无意中被刺伤,被放逐,在涡山山洞中,苦捱那生不如死的五年,五年里学会武功,也因为毒物浸淫,悄然改换了体质,五年里日日夜夜,蚀骨磨心,都是这人间的恨,那么深,那么深。

他终于取出了当年的那个匣子,赌上自己的命,去换一个渺茫而野心万丈的希望。

他成功了,地狱般的痛苦之后,是一颗琉璃之宝,是天下毒宗之祖,是永不老去的容颜,是注定不能长寿的人生。

聚集残余的红门教徒,重新以毒术控制出更忠心的教徒,他十五岁入仕,十六岁在晋西温岭任县令,那里正靠着青阳郡,在那段时日内,成就了他的红门教。

来自青阳,回到青阳,青阳郡紧邻斡罗国,国小势微,国内战乱年年不休,只要他愿意,随时还可以带教徒占领斡罗。

这是后路,他沈梦沉任何时候,都不会让自己真正走上绝路,然而后路虽然谋划完全,也要有命去一步步走下去。

沈梦沉捂住胸,微微咳了两声,咽下了喉间一股淡淡的腥甜。

强弩之末,不能穿缟。数十年筹谋,心血或已将耗尽,到得此刻,走下去似乎是本能,依旧谋算似乎也是本能,但内心深处,却似乎只剩下了疲倦,浪潮来去,卷过寂寥的沙滩。

从那日大殿之上,坐上那宝座开始,从一生怨恨的母亲,死在他怀中开始,那一直追逐的,渴求的,执念的,觉得非死不足以赎的一切,忽然便成了幻梦空花。

如果他们能追来,敢追来,如果他真的实在不能支撑下去,那么路上……

沈梦沉笑笑,抬头看看天色,今夜无星无月,真是个偷袭的好天气。

他走下城楼,步伐悠悠。

一群士兵在打水,十月的北地,已经很冷,夜间尤其滴水成冰,一桶桶的水搁在那里,毒人在洗手。

每个桶她都洗一次手,洗完之后的水泛出一股粉色的桃花雾气,但很快就恢复清亮。

这些水被士兵悄悄运上城,轻手轻脚泼在每个蹀垛上,和所有塔楼弩机上,那些被泼上水的地方,很快就结了一层青色的冰。

将领瞠目结舌——蹀垛浇冰还可以理解,让人爬不上来嘛,但弩机塔楼哨台也泼水,那弓箭还怎么射?

沈梦沉却不解释,只笑道:“后半夜会有偷袭,你们且安睡前半夜。”

这古怪的命令惊得属下将领瞠目结舌,他不过笑笑,懒得解释。

纳兰述,你今夜会偷袭,你也知我今夜知道你会偷袭,但你依旧会偷袭。

因为就我这一路观察看来,这些鹄夜间视线比白天更好,而且训练得不错,飞起降落声响不高,但毕竟年幼,载重有限,在载人和载武器,并为了保护腹部还在腹部绑上铁甲护心之后,这些鹄已经飞不太高,一旦需要低飞入城,弓箭虽不能伤,但如果对方有准备,利用火器,却容易射到它们。巨鹄是你的宝贝,杀一只少一只,所以你必然不会冒险白日进攻。黑色的鹄黑夜悄然逼近,战士视线不清,准头比白天差,对你鹄的伤害会降到最低,等它们降临城头,你就胜了。

是胜了吗……

沈梦沉笑了笑,步下城楼,步子很慢。

战斗果然在午夜打响。

定州城头的哨兵,虽然皇帝说了必有偷袭尽管安睡,但哪里还敢休息,一直睁大眼看着前方动静,凌晨时分,最黑暗的时候,四角望楼的士兵,忽然都觉得眼前视线出现了一大块一大块的花斑。

乍一看以为自己眼睛瞪久了发花,再一看以为是乌云,还在猜测到底是啥,那大片大片的东西已经到了眼前。

“怪鸟来啦!”蓦然一声怪叫,士兵们不知鹄的名称,但已经明白,传说中的杀神来了!

鹄骑三百,三层剑锋阵型逼近,飞得最高的三只,左右拱卫,中间那只毛色微金的巨鹄上,英风夭矫的男女,微微探下头来。

“昔我冀北门户,岂容奸贼窃居?”鹄背上男子声音清朗,直传数里开外,“沈梦沉!窃国八载,今朝索还,铁骑所向,踏骨蹄底!”

“铁骑所向,踏骨蹄底!陛下万岁!大尧永在!”底下大批骑兵狂驰而来,嚓一声齐齐拔出腰刀直竖向天,雪亮的刀光伴同激越的欢呼,共同刺上云霄。

“射!射!”定州在短暂的震撼之后,沉寂的城头立即热闹起来,一大批将领涌上城头,厉声下令。

与此同时对面也展开了冲锋,骑兵来势极快,几乎烟云刚刚腾起,前锋已经到了城下,并没有使用重骑兵,一律是携带着沙包木板的轻骑兵,奔到护城河前驻马,手臂一扬,沙包雨点般落下宽三丈的干涸的护城河,转眼就填了三分之一。

一大批庆军扑上蹀垛,开始对底下射箭,一窝蜂箭、群鹰逐兔箭、火弩流星箭、长蛇破敌箭,四十九矢飞廉箭,乱下如雨。

还有一批弓弩手,分成三排,稳稳跪在城楼上,重弓拉满,对准天上的鹄。

每个人的目标都是鹄无法护及的颈部和眼睛,只待它们降得更低一些,便一举射杀。

不过射手们也有点郁闷——那群鹄太坑爹了,一色的灰黑,连肚皮都是黑的,护甲还是不反光的那种,从黑漆漆的夜里飞过来,在五丈之外根本看不清,无法远射。

那就等它到了近前,总归能看清吧?

底下轻骑驰骋,黑色的云雷骑兵来去如风,一批投完沙包便退后,再上一批,又是一阵落下如雨,越往后那些骑兵膂力越惊人,沙包投得又稳又准,垒成坚实的鱼鳞形,交错替换,转眼护城河已过一半,上头的热油滚木垒石轰隆隆滚下来,云雷骑兵却早已退了下去。换上身形灵活的尧羽,骚包的尧羽,大晚上偷袭攻城战居然还穿白,闪过那些致命的杀手,直奔定州城门。

巨鹄此时已经逼近城头,一个佰长紧张地盯着那些黑色的大鸟,喉结上下蠕动,眼看着目标逼近,正要开口大喝,“射——”

“开灯!”

清脆的命令,来自最上层巨鹄上的君珂。

“唰唰”连响,巨鹄之上,忽然亮出一大片灯光,那些灯光柱不过巴掌大小,光线却十分强烈,而且似乎可以移动,被鹄上士兵拿在手里一阵疯狂乱晃,每次晃动都对着弓弩手的眼睛。

“哎呀。”最紧张的时刻,忽然被晃动的灯光刺到眼睛,那些弓弩手猝不及防,有的一跤向后栽倒;绊倒了同伴的弓,有的手一松,弩箭射入空处;更多的箭身偏斜,射入人群,那些锋利的弩箭咻咻穿透胳膊大腿,顿时惨呼一片,鲜血淋漓,城头之上,乱成一团。

“哈哈哈哈。”鹄背上有人狂笑,“手电筒,我造出来的新式手电筒哟!皇后的东西就是好用,啊哈哈哈哈哈。”

“死小子,闭嘴!”底下带领步兵冲过来的钟元易,生怕宝贝儿子得意忘形成为箭靶子,暴跳如雷地吼。

“拉灯!”君珂眼见简易版手电筒果然发挥了效用,下令。

啪啪连声,手电筒关上,这手电当然不是当初君珂那个多功能版的,这个时代的材料和技术也不够支撑那样的高科技,但以钟情的能力,选择适当的材料取代,搞个木头做的简易版本,以火燧激发产生光亮,能达到闪瞎别人的效果也就行了。

这主意当然是君珂想出来的,现代那世用手电晃人眼睛使对方无法捕捉目标乃至失去战斗力的伎俩,和古代洒石灰也差不多,对这群针对巨鹄要射杀的弓弩手来说,再合适不过的杀手。

这么一耽搁,城头一乱,巨鹄降落。巨鹄一旦降落,这个城就等于在大军之前敞开。底下尧羽在毁坏吊桥机关,以他们的本事,放下吊桥也是手到擒来的事,上下俱失手,定州的命运也就决定了。

君珂微微松口气,眼看巨鹄纷纷降落,按照训练习惯,它们会先毁去哨塔炮楼箭塔之类的杀伤力强大的部位。正想着是不是单独一鹄侦查一下柳咬咬母女在哪里,忽然听见底下惊呼。

君珂低头一看,神色一变。

巨鹄降落,刚青色的利爪或抓上蹀垛,或抓向哨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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