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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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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我在,她不会拉拢你。”有一个中原人作影卫,又与九微过从甚密,雪使月使一旦同盟,他的身份便过于显眼,敏感多疑的教王不可能坐视,等于自招麻烦,这点三人俱是心知肚明。

“殊影。”九微若有所思,凝视着他的脸。“这么多年……她到底待你如何。”

“我不知道。”想了许久,他仍理不清。

淡漠如水,冷锐如冰,从来不说一句温柔的话语。

残忍犀利,毫不留情的剥掉矫饰,逼得人无所遁逃的女子。

冷血的利用他铲除异已,弹指杀伐,用尸骨垫就四使的座位。

又在误堕陷阱的时候承担起一切,回护部属,甘愿受笞。

她的所作所为,他一一看在眼里,却始终摸不透她是个怎样的人。

比起千冥将下属等同奴仆,斥喝打骂,动辄严惩;比起紫夙荒淫无度,视影卫如男宠,肆意凌虐侍从,她简直像个圣人。

对下属不要说是打骂,大声说话都未曾有过。即使犯错,她也只是冷冷的剖析原委,直接依教规发落。无挖苦讥讽,没动过一根指头,待遇也在符合相应身份的基础上多方优厚。

只需手腕稍稍柔和示恩,足可让人心悦诚服的效死。

可她完全不曾动过这方面的脑筋。不信她不懂,迦夜对人心的洞察在制谋时可谓谙熟分明,却从不曾示好结纳部属,全不在乎自己在别人心目中的成见几何。

“她对我或六翼,可以说很好。”他垂下眼定定的盯着某一处,极慢的回答。“奇怪的是我们并不因此而感激她。有时我认为这是她故意造成的状况,却又想不出原因。”上下之间唯有畏惧和距离,仿佛是刻意划下了鸿沟。

“上次你让我查的人,我用尽了方法一无所获。”九微转了个话题。“教中无人知道这个名字。”

“怎可能?”他诧异的扬眉。“以你的手段也查不出?”

“只怕不是教中人。”九微推测。“你为什么在意。”

“不知道,迦夜很在意。”想起她在昏迷中失态的软弱依赖,他抑制不住探究的冲动。“似乎是她很信任的人。”

“我真好奇什么样的人能让她信任,怕不是死人?”九微忍不住讥嘲。

他本想辩解,却越想越有道理。

迦夜对人的警惕防卫之心极重,稍稍接近都不可能,近侍都隔绝在一定距离之外,能让她放下戒心的人可说根本不存在。尽管神智不清,但放纵自己袒露出脆弱,若是活人还真难以想像。

“也许你说的对。”

“殊影。”斟酎再三,九微还是明劝。

“别对她动心,她不是适合的对象。”

“我知道你对她的感情不一般,莫要忘了对方是怎样的人,对那样的女人投入感情,只会被利用得更悲惨,她没有心的。”

“况且她又对教王宣称练了心经,一辈子都不能与男人亲近。就算她有意,也无法与你肌肤之亲。教王点下守宫砂也正是为此,稍有犯禁,你们会死得很难看。”

“我知道。”

明知她有多冷酷,多无情……

明知她自己已斩断了所有可能……

他狠狠灌下一杯酒,清洌的液体入喉,像一团火燃尽复杂的情愫。

九微轻喟,看着一同从淬锋营里杀出来的兄弟。

“女人只要温顺可爱,在床弟之间极乐欢愉就好,动了心便是麻烦。若是想爱,出了教有的是好女人,凭你的才智品貌足可阅尽名花,何必自缚。”

他苦笑了一下,懒得再否认。

“我现在只希望什么时候能活着回中原。”

九微不再说话,两人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绝路

受到召令踏入房间。

迦夜收拢双臂凭窗而立,黑发如墨,素颜清冷,神情略为憔悴。

连日的疲倦辛劳让眼下添上了两抹青影,却无损姣好的容貌。

“你找我?”

她侧过头,凝视了半晌。

“准备一下,过几日你下山去杀一个人。”

“谁。”

“鄯善国主。”

“为什么是我们下手。”这种程度的刺杀通常该由九微麾下的弑杀组完成。

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教王的谕旨。”

教王亲自下令,是对前日拒绝的报复?

“这次的任务……很棘手。”黑眸深不见光,她的表情极为凝肃,“你心底也有数,只许成功,不许失败。”

失败了会如何,她没有说,也不需要说。

现在的她与站在悬崖绝境之上没什么两样,稍有差池便是万劫不复。无数眼睛在等她坠落。

“原本我想亲自出手,这样把握大一点。”她垂下眼,指尖无意识的拔弄着窗格。“但诸国贡事纷纭繁杂,这时候离教恐有什么意外。”

只怕是教王早算计好,她前脚一走,后脚就有人捣鬼,纵使刺杀成功,也抵不了政事疏失的罪名。

“教王……”他不知是否该说破,语声微顿。

“他未必是要我死,不过是给点苦头,想我屈膝求饶。”她说的很直接,黑眸泛着冷光。“说到底,上次的事不论真假,都拂了他的面子,也算是借机给个警告。”

“我会小心。”

她默然注视良久,说不清心底隐隐的不安是从何而来。殊影行事已久,手法娴熟,照说与她亲至并无两样,却怎么也找不出以往的笃定。

放下了莫名的焦虑,她开始说此行的要害关节。

“鄯善国主擅阴鸷权谋,机虑甚深,数年前从贵霜国重金礼聘请了一位高人为国师,据说暗探所报武功极强,非常人所能敌,正面冲突胜机不大。”

“最好是躲过国师突袭。”他安静的接口。

“不错,要记住必须一击得手。鄯善国主的近侍都是国师一手调教,冠于西域诸国之上,一旦对方警觉,绝不会再有重复刺杀的机会。退走的时候务必小心,不然……”

一贯无波的眉间隐有忧色,他点点头记下。

“随便你带几个人去,要什么东西但去提取无妨,你……自己留心。”

冷淡的话到最后,还是流出关切之意,他心里微微一暖。

没想过会是这种结果。

探明了鄯善王的习性,国师出入的时间,侍从轮岗的规律。

精心策划布置了路线,顺利的切入至殿内,解决掉几个碍事的侍卫,只等一剑斩下,任务便算终结。

唯一意外的是突然扑出来的女孩。

那个娇美的少女死死拦在鄯善王身前,浑身颤抖。

“别杀我父王。”

他该毫不留情的刺下去,把她连同身后的鄯善王一起斩杀当堂。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少女根本不构成阻碍。

不知怎的……那张泪流满面的娇颜忽然刺痛了手,他竟一时定住。

待回过神,劲风从背后袭来,他被迫翻躲,失了先机。

国师掠了进来,同时涌入的,还有大批被惊动的侍卫。

仅仅交手了数招,心已冷如死灰。

国师的功力之高,绝不是内力受制的他所能比拟,若不是按事先置好的路线走得快,只怕已被重击活擒。

此刻躲在隐匿的秘室,听凭赤雕裹着臂上的伤,苦涩难当,茫然不知所处。

唯一的一次失手,却足以葬送一切。

想起迦夜临行前的叮嘱,心里塞满了悔恨,几欲爆裂。

那个四面楚歌中的人,还在等他回去。

那么艰辛的撑到现在,却因他一个失误,雪上加霜。

赤雕在一旁默默良久。

“老大……你逃吧。”

他迷茫的抬起头,脑中一片空白。

赤雕脸色沉重,紧紧握着拳。

“任务失败,回教了也是死罪,再怎么幸运也会被废去武功,饲以墨丸贬斥为奴,终身不得解脱。”

“倒不如逃的好,虽然赤丸在身,至少能一个月内无虞,快马加鞭,十余日即可到江南,那里有的是名医,或许能找到解法。”

逃?

赤雕所说的句句入耳,他不自觉的望向南方。

一别多年的父母兄弟又浮现在眼前,刹那间动摇起来,几欲不顾一切的打马而去。纵然解不了赤丸又如何,能活着看一眼故乡也是好的,行尸走肉般的臣虏走狗,与死何异。

可是……

北方的风凛如刀割,不知是什么力量牵引,他怔怔的看着遥不可见的山影。

抛下一切逃遁而去?

失败的责任全数落到迦夜身上,在断崖之上,重重的推她一把?

任务落空,影卫叛逃,对她而言意味着什么?

那双瘦弱的肩膀,可还承担得起重重袭来的逆浪?

赤雕依旧在耳边劝说,他闭上了双眼。

良久,沙嘎的声音几不可闻。

“回教。”

迦夜依然立在窗边。

听着他述说经历的细节,一直不曾回头。

“为什么没刺下去。”沉默的听完一切,她淡漠的询问。

他没有回答,也不知如何回答。

寂静了许久。

“为什么回来,你知道会有什么下场?”

下场?

不外乎背负起一切罪名,揽过所有责罚。

运气好或许能拣一条命,终身为最下层的奴仆;运气不好会按最严的教规,受尽种种酷刑,钉在刑台上痛足七日七夜后死去。

教中的刑律之严,与位高者的享乐一般超常,人所共知。

她终于转过脸,黑眸幽深如夜。

他垂下眼,心中一片死寂的灰暗,木然的开口。

“我的命是你的。”

没看见迦夜是什么神色,只听得她冷冷的吩咐。

“去刑堂领三十鞭,入死牢,等候教王发落。”

三十鞭。

皮开肉绽的剧痛渐渐麻木,死囚牢里沉沉的腐气扑鼻而来,他尽量伸直腿,静静的靠在石壁上。不远处,一只硕大的老鼠正啃着潮腐的木角,霉烂的稻草下,数只蜘蛛从陈年脏污的血渍上忙忙碌碌的爬过。

四周不时传出拷打的惨号和愤怒的咆哮,种种怨怼骂声不绝,宛如诅咒徘徊在耳畔。黑冷的囚室长满了青苔,无窗无烛,照不到天光,不知有多少人在这里度过最后一段时日。

狱卒也有些奇怪,少见如此静默的死囚,仿佛业已全然认命。

“殊影。”一张熟悉的脸在栅边现出,九微掩不住焦灼。“你怎么样。”

他想扯出笑,却仅是无力的弯了弯嘴角。

“还好,这点伤不算什么。”

嗒然一响,一匣上好的伤药抛在手边,犹带着体温。

“你别多想,先忍着点。我试试有没有办法帮你开脱。”

开脱?怎么可能。

在教王蓄意打压之下,无异于天方夜谭,彼此心晓事情有多绝望。

“迦夜会怎样。”

“你还问她?”九微登时气结,直想狠狠的凿醒他。“她把你丢在这里不管不问,分明是打定主意丢卒保车,舍弃你来保全自己的地位。”

“是我罪有应得。”他涩涩的接口。“她早警告过我不能失败。”

“没见过这么狠心的女人。”九微恨恨的低咒。“别说求情,她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他沉默的听九微抱怨。

“千冥准备把责任全推给你,以免波及到迦夜。教王怕也有此意,杀了你就当是斩了迦夜一只臂膀,既削了她的势力,又贬抑其地位,比直接对她下手好得多。”

“只怪我自己授人以柄。”

“为什么失手?我听说你差一线就成功了,就因为鄯善国的公主?”九微纳闷而不解。“你什么时候变那么心慈手软。”

“那个女人……”

喉头有点艰难,他闭了闭眼。

“长得……有点像和我订过亲的人。”本已模糊不清的面容,蓦然从记忆中翻出,一刹那凝滞了思绪。

“在江南?”九微呆了半晌。

“嗯。”几乎想不清是多久以前,乍然忆起,仿如前生。

九微挫败的叹息。

“真是冤枉。”

“教王十日后会提你上殿正式裁断,我会力争去杀了鄯善国主完成任务以替你赎刑,紫夙也会帮补开释,还未臻绝望,你千万沉住气。”

“不行。你这样会招来教王疑忌,惹祸上身。”他冲口而出,激动起来。“况且鄯善国师的功力极高,非你我能敌,眼下戒备森严,仓促贸然行事只会搭上性命,万万不可。你的好意我心领。我已时日无多,若要连累你也步入险境,我情愿即刻求死。”

九微咬咬牙。

“我相机行事,你少说两句,自己顾好身体。”

“九微!”

“放心,我自有分寸。”黑色的人影一闪便已消失。“我寻机再来看你。”

话音落在耳畔,他静默许久,用力握住了玉匣。

勾心

十天并不长,过得却极其缓慢。

没有天光日色,甚至连时间感都消失了。

六翼都暗里来看过他,捎来各式各样的伤药衣食,说着宽慰的话,眼中藏不住黯然,谁都知道,这一次怕是再劫难逃。

迦夜一次也未曾出现。

据六翼的说法,她最近非常忙,整夜整夜的处理案卷情报。不知是不是想借着忙碌弥补失败的挫折,时常能看见她房中的灯火亮至天明。

九微私下对迦夜极为不满,碍于在他面前不便破口大骂。

似乎是私底找过迦夜,希望她能说服千冥,四使一同出面力劝,宁可受惩为奴也好,尽量保全他的性命,却被冷冷的拒绝。

她全然撇清,漠不关心。

九微失望之极,他只是沉默。

关心情切,九微甘冒大不韪,不顾招来疑忌之险四处奔走。可这种方式非但不能让教王从轻发落,反而容易引火烧身。一个中原出身的影卫,引起四使联保,对教王而言是多么危险的倾向,杀心只会更盛。

迦夜的所做所为虽然无情,却是明哲保身的上策。

舍弃一个棋子,平息教王的怒意,她仍然是尊崇优越的雪使。教王依旧会器重,在执掌西域诸国方面,无人能出其右。

略为小心谨慎,她的地位将稳固如初。

这也是他回来的意义。

什么时候起,她开始成为他的重心?

五年了,连续不断的杀伐内斗,腥云翻滚,并肩而战。

不管波澜几度反复,她始终站得笔直,像污泥中拔粹而出的青荷。

她曾说他不适合在教中生存。可在他看来,她又何尝不是。尽管她冷血,多疑,擅谋,且机心重重。

九微说他动了心,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怎样的感情。

钦佩而警惕、怜悯而戒慎、惋惜而提防,心疼而不争,种种相悖的情绪混杂,说不出哪一种更多。

若仅有怨憎多好,若她从头到尾都如紫夙千冥一般多好。

即使在暗无天日的地牢,生存的时间所剩无已,她仍是满满的占据了思绪。愚蠢至此,他自己都忍不住唾弃自己。

门外传来狱卒沉沉的脚步,门开了。

第十日。

跪在阶下,他一直没有抬头。

前方的明来暗往热闹非凡。

千冥力陈此次任务失利的全责在他,主张用重典以正教威。

紫夙不阴不阳的含沙射影,点出迦夜谋划失当之误。主张从轻发落,责惩迦夜,建议教王削权以彰其过。由卝文卝人卝书卝屋卝整卝理

九微建言由弑杀组出面重新执行刺杀之务,平抑此次失手的影响。

教王在玉座上笑吟吟的看阶下暗斗,许久不曾出言,直到争辩日趋激烈,才开口打断。

“怎么不见迦夜。”

三人静下来,紫夙柔柔的应答。

“禀教王,据说雪使正拟出使且末(地名),无暇他顾,我看……”她掩唇娇笑几声。“倒像是自知有亏,心虚的避开会审呢。”

“近日诸国来使甚众,雪使繁务极多,这点小事何足挂齿,自有教王圣裁。”千冥冷横一眼。

“到底是她自己的影卫,还是该来一趟的好。”教王漫不经心的捻着腕间玉珠。

九微正待开口,蓦然眼皮一跳。

一抹纤影步履轻盈,不疾不缓的踏入大殿。

“迦夜参见教王。”

他的眼睫仅能看到白色丝衣轻拂,从玉石地上行过,秀小的足尖藏在裙裾之下,清冷的话音沉静如初。

心微微一跳。

“迦夜,你来得正是时候,可是要替你的影卫求情?”教王慈霭的垂询。

殿中静谧了片刻。

“禀教王,迦夜仅是去且末之前面辞,并无他意。”

九微登时脸色发青。

“原来如此,眼下正要处置他刺杀失败一事,你有何见解。”玉质般的长甲轻叩扶手,教王眯起眼,仿佛要探察出最细微的神情。

“殊影犯了教规,自然有教规惩处,岂有迦夜置喙之处。”

“千冥主张重刑七日后处死,以警效尤;紫夙提议饲以墨丸发为下奴,以你之见,哪一种更为合理。”

“以迦夜看来,当然是千冥所提的更符合教规。”她无关痛痒的回答。

紫夙冷笑一声。“雪使真是心狠,这么想置影卫于死地,莫非是急着为自己开脱?”

“雪使秉公论断,何来私心之说。”千冥立即反驳。“花使怕是小人之心了。”

教王凝视了半晌,缓缓而询。

“迦夜真作如此之想?随身影卫栽培不易,不觉可惜?”

“迦夜虽然惋惜,却不能有违教规,唯有大义灭亲。”

“好一个大义灭亲,雪使可曾想过自身督导不力之责。”紫夙抱臂讽笑,“莫非以为杀了他即可已身无忧?别忘了他打草惊蛇,导致鄯善国警戒异常,弑杀组再次行刺难如登天。”

“花使说笑了,刺杀本就是弑杀组的拿手好戏,区区小碍又有何难。”

她三言两语推脱干净,九微内里激愤,早看不下去。

“雪使将刺杀看得如此轻易,难怪影卫行刺失误。”

“月使此言差矣,尽管略为添阻,却应无碍弑杀组的精英锋锐。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月使对手下这点信心都没有?”千冥闲适的挑转话锋。

“想来在风使眼里,取一国之君性命如反掌之易。”九微的目光冷锐如刀。“但在雪使手中却似大谬不然。”

“说的不错,不然雪使怎的急急赶去且末,把剩下的麻烦都抛给月使。”紫夙媚媚的笑,回嘲千冥。

“事有分工,杀人为月使之务,雪使依例出行,花使何有此言。”

“既是如此,雪使早该坦言力不能胜,当不起刺杀鄯善王之重任,教王自然会改派月使执行。”

“花使莫非暗示教王指派不当?”千冥巧妙将矛头转嫁至玉座上的王者,紫夙些微色变。

教王轻咳一声,正待说话,迦夜忽然幽幽一叹。

一时俱静。

她淡淡一笑,跪下直视教王。

“启禀教王,迦夜自承无德无能,方使任务失利,甚至累及教王英名。如今月使花使言之凿凿,多方责贷,迦夜无以自辩,唯有以行止证明。”

玉座上的王者兴味的扬了扬眉。

“你待如何证明?”

“殊影失手,令月使棘手为难;花使又言迦夜推卸责任,意图遁逃;教王慈悲,也觉影卫栽培不易,按律制死有可惜之处。”她垂下眼,似极不情愿。“如此种种,迦夜若再不担当,将来何以在教中自处,又孰能服属下之心。”

无可奈何的咬了咬唇。

“请教王恩准迦夜便宜行事。此去且末,离鄯善国不远,若办完事务顺手易行,迦夜取了国主性命回来覆命,既免了弑杀组受殊影牵累,又可塞悠悠众口,将失利影响减至最低,万请教王成全。”

话音如泠泠玉石,这次轮到千冥青了脸。

九微呆了半晌,眼神复杂,仿佛她突然变成了陌生人。紫夙站直了身,一脸错愕,全然不可思议。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猛然抬起头,只看见迦夜直直而跪的背影。

空气滞了滞,眯起的眼睛仿似在估量。

“若是你也失手?”

“那便是迦夜确实无能,唯有请辞雪使一职。”女孩谦卑的垂首。“若是侥幸成功,日前的失败便请教王宽大为怀薄责为诫,算是功过相抵,也让迦夜略存体面。”

低沉的笑声响起,渐渐转为大笑。

“好,好……”好什么教王没有说,半晌才止住笑,目光奇特。

“我倒是小看了你,既有此心,焉有不成全之理。”顿了顿,又意味深长的补充。“况且你说的句句在理,若不答应,反是本座不近人情。”

“多谢教王恩准,属下定不负教王厚望。”

迦夜似乎不曾听出弦外之音,淡淡一笑,恭敬的叩首,退行出殿。

从始至终,没看过阶下所跪之人一眼。

鄯善

莎琳这几天总是心神不宁,怎样也静不下来。

身为鄯善国的小公主,素来倍受宠爱,率性娇矜。一向专制的父王看见她便会软下心肠,纵有再大的怒意也从不对她发作,总是和颜悦色的轻哄,似乎只要她展颜一笑,没什么得不到。

前些日子误打误撞的救了父王,更是令宠溺泛滥无际。

想起来仍余悸犹存,那个俊美的青年鬼魅般的出现,轻易将父王身边的护卫斩杀一空,剑如闪电,杀气翻涌,无人能阻。

一如恐怖的死神。

忆不起怎么会有勇气挡在父王身前,更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停下了手,定定的看她的脸。

容貌俊美得像传说中的神邸,却那样的可怕。

为什么不曾刺下去?

因为她的泪?还是……她的美?

缕次猜测总是不自觉的红了脸,那般超凡出色的男子,她第一次看见,比邻国的王子更令人心动。

莫名的在心间萦绕不去,突然希望国师不要伤了他,希望他能逃过天罗地网般的追捕,或者……受了伤,在某个无人处被她遇见?

王宫里的气氛紧张至极,国师时刻不离父王左右,她却痴痴的凝想出神,强悍而冷酷的陌生人仿佛刻入脑海,令情窦初开的公主魂牵梦绕。

这样隐秘的心思,她不敢对任何人讲,就连贴身的女奴也只当公主近日的魂不守舍是惊吓所致。

她总是遣人去打听追捕刺客的进展,既希望有消息,又不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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