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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行歌-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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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姐,花,抱。”

迦夜的脸色实在难以形容,百年不遇的滞闷无语。他一忍再忍,终于放声大笑,兴味十足的看她左右为难。

她挫败的叹了口气,任男孩攀上膝盖偎近她,对手中硬塞过来的花哭笑不得,勉强忍着不自在。

愿望得偿,男孩开始倒还老实,拔着花瓣玩,时而塞一把到嘴里,淘气的扯落了一地。迦夜眉梢动了动,仿佛想制止又忍住了。

自得其乐的玩了半天,男孩探进她脖颈磨蹭,似嗅到了什么。

“姐姐香。”确定了事实,他努力直起来嘟着嘴扑近,眼看要贴上粉颊,纤手微动,怀里的重量忽然被一旁观望的人拎开。偷香未遂的孩子傻兮兮的悬在空中许久,才意识到自己又被拖离了软玉温香的怀里,再次大哭。

这次谢云书可不同情,任小人在空中踢脚乱挥,冷着脸不理。提出了圆门,听着哭声越来越小,不一会两手空空的转回,想是交给路过的丫环抱去了。

“那是谁家的孩子。”

“白老太爷的幼子,人小鬼大。”裙上落了一襟的花,他取下一朵,候她拍干净递过。雪白的花瓣如细指舒卷,清香随晚风飘散,正是迦夜在天山常摘的一种,他尝过一次,微苦中有淡淡的甜。

接过花,她扯下一片抿入口中,神情有些奇特。

“你与白家交情如何?”

“多年世家来往,还不错。”他不解其意。

“劝他把这花拔了吧,有毒。”垂睫看着掌心的花,不经意的随口,指尖又扯下一片噙入齿间。

他惊疑的盯着她,怔了片刻。

“什么样的毒。”

她似笑非笑的抬起眼。“倒也不是什么剧毒,久服才会显现。”

“会怎样?”

“成人沾了无妨。”她嗅了嗅花香,漫不经心。“但对孩子有效,时间久了会停止生长,终身如孩童。”

他静了半晌,忽然握住纤细的手,制止了她拂弄花朵。

“你不是经脉受损!”

“当然不是。”腕间传来痛楚,她任他握着,神色不变。“那是给教王的说辞,我长年食花才会如此。”

“你明知有毒,为何……”灵犀一闪,蕴着怒意的话语突然顿住,心头一寒。

“你猜的不错,是我心甘情愿服下的,以免步上我娘的后尘。”迦夜笑了笑,仰首看群星明茂,匀美的侧颜柔似静月。“可惜找到这种古籍残卷里所录的花需时良久,不然该看来更小些,可以多省点麻烦。”

“……”

“不嫌费事就让白家铲了它,不提也无妨,反正与我无关。”她偏过头,小小的身子凭栏轻晃,无端生出苒弱无依之感。

她言辞轻松,毫不在意,他却难以平抑乍然听闻的惊骇。

明知后果,持续一年年的以身就毒,隐秘的坚持,究竟出自怎样的意念。

每一瓣咽下去,就断绝一分正常的可能。维持着孩子似的外貌,背负着妖异的传言……

“迦夜。”他沉默的静了许久。

“嗯?”

“难道今后永远这般,再也恢复不了?”

“大概吧,也没什么要紧。”她不甚看重。“这是我愿意付出的代价。”

“你……一点都不在乎?”

“总比屈身事仇好。”她微微一笑,坦白的直承。“两害相权取其轻。”

……

“你那是什么表情,和你又没关系。”略带奇怪的划过他的脸,她疑惑的问,黑眸茫然不解。

捉住她的手,将唇贴上冰冷的掌心,他的声音很涩。

“我在想……这种代价实在大了一点……”

“我认为值得。”心神有点恍惚,手心温软的触感令她陌生,不知为何没有抽回。“哪怕是附上我的命……”

“不值得……完全……不值……”话语到最后变得模糊,她半猜出来,诧异的凝望。

天已经全黑,背着月光,看不清俊脸上的神色。

……他似乎……很难过……?

闺怨

数日后,新嫁伊始的白家长女白璎络回门省亲。

上上下下都喜气而热闹,连带暂栖的宾客都骚动起来。不少慕恋已久的江湖侠少对白璎络出嫁甚是遗憾,企盼能今日再见一见这位江南第一美人。

他并未去前厅,留在苑内与迦夜下棋。

迦夜多年未碰棋子,连下法都生疏了。但天资聪颖,棋风缜密不易中伏,进步极快,静谧的院内除了落子再无余声。

他放下一枚白棋,看她思索。

长长的睫毛闪动,认真的盯着棋坪,单手支着颔,小脸秀气而稚意,纤弱可爱,令她困扰都像是一种罪过。

细细的看了又看,想了再想,黑白分明的眸子抬起,清冷的声音脆而好听。

“我输了。”

仿佛从梦中惊破,他回过神收拾棋子,迦夜的骄傲不许人让棋,这是她输的第四局,也逐渐需要认真起来应对。

在中元落下一记应手,他似随意的开口。

“迦夜。”

“嗯?”

“过几日去扬州可好。”

悬空的手静了一下,轻轻放下黑子。

“去那里做什么。”

“天下三分明月,两分独照扬州,不想去看看?”

“听起来是个好地方。”

“确实不错,我可以保证。”

“不过……我也听说中原四大家,首重扬州谢。”

“你还听说了什么?”

“据说到扬州的武林人士都会去谢家登门拜望,令尊的声望比一方太守犹有过之。”一边说,一边落子依旧。“还好我不是中原武林人。”

“你不想去?”

“有必要么?”

“或者不去我家,只是看看风景?”

“风景哪里都有,何必自寻烦恼。”

“我不会让你觉得麻烦。”他耐心说服。

“和谢三公子牵扯本身就是麻烦。”她不为所动。

“到目前不是一切安好?”

“那是因为那群女人还没皮厚到围住你盘东问西。”她冷冷的瞥过一眼“我一定是昏了头才会与你同行。”

“你很后悔?”他眯起眼,按住一声微哼。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对他的不满视而不见,她继续埋头棋局。

“一人独行未免寂寞。”

“无所谓,习惯就好。”

“我是说我。”他闲闲的调侃,落下一记杀着。

“你寂不寂寞与我何干,再说还有你大哥陪着。”她蹙起眉,谨慎的思考。

“或者我们以这一局作赌,赢了你与我同去。”

“我从不用没胜算的事打赌。”

“那换一局,我让你四子。”他撒下诱饵。“如此应是五五之数。”

“你输了又如何。”

“我陪你去游历他方,不回扬州。”

“你很有自信。”

“难道你没有?”他勾起唇,笑吟吟的看她。“我已答应让四子。”

迦夜抬眼看了他半晌,一推棋坪。

“收子,开局。”

两个时辰后。

“你使诈。”她盯着密密麻麻的棋局,语气冰冷。

“愿赌服输。”他心情极佳,从盘中取过一枚杏子啃食,雪白的牙齿像在嘲笑。

“你故意隐藏了实力。”她直接挑明。

“兵者诡道。”他痛快的承认。“你教我的。”

“你已青出于蓝。”她面无表情的挖苦。

“尚求更进一步。”他一脸找打的谦虚。

险些气结,她瞪着眼前的男子,第一次被噎得说不出话。

多年后,一对曾经订亲共偕连理的无缘男女再度相见,何等尴尬。

本打算避开,却在中庭撞见了刚从内宅叙话出来的白璎络。

一别数年,端庄娴雅的女孩已有了成熟的妩媚,秀眉凤目,唇若红菱,玲珑有致的身段高挑动人,行止自有无限风情。

新婚燕尔本该是喜气盈盈,她却有些苍白的恍惚。目光移过谢曲衡,看见了随在其后的人。

时光仿佛瞬间逆流。

她还是闺中守礼的姣姣少女,为父亲对未来夫婿的夸赞而脸红,为那一次远道而来的会面心跳,将衣饰挑了又挑,在镜前照了又照,在下人的交口羡赞中芳心暗动,又在帘后窥见的一刻……失了心,丢了魂。

骑着白马而来的翩翩少年,眉目清俊,举止优雅。在父亲面前长身玉立,风姿不凡,说到兴起时神采飞跃,自信昂扬,耀眼而夺目。面对长辈进退有度,言辞落落大方,就连挑剔的叔伯们都不掩欣赏之色。

长期追逐于裙下的各色男子登时失了颜色,被比得黯淡无光。

父亲说会选一个配得上她的人,竟是真真切切,再没有谁能比他更合心意。

造化弄人。

一弹指,她已嫁作人妇。

替她画眉弄妆的夫君,换了别人。

而那个本该忘却的人……也变了。

修长挺拔,俊貌非凡,气质沉潜而内敛,如一把利剑被鞘隐去了锋芒。炫目的飞扬转为难以捉摸的扑朔,却更加致命。那双深遂的眸子,在看见她的一瞬垂落下来,覆住了所有心绪,教人无从窥视。

如一枚利刺扎入了心底。

周围一片沉默,意外的场面措手不及,谁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明明是温暖的春日,她却觉得阵阵发冷。

看他随谢家长兄行礼问候,宛如对着一个不曾见过的陌生人。

淡淡的眸子掠过,全无一丝波澜。

本该是她托付终身的良人,已成天涯陌路之隔。

“三公子……何时回了江南?”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问。

“数日前方至,未及恭贺,尚祈见谅。”清朗的男声平静逾恒。

错过了……终是擦肩……

……纵是万般不甘……

“你为什么回来……”

一滴清泪坠落,心绪百般按捺藏不住,冲破了唇齿的禁制。

“……为什么这个时候……为什么要出现。”

他似乎愕了一愕。

“要是永远没有回来多好……”白家长女泪如雨落,一改温驯自制的性情。“永远不见……我……”

语音渐渐哽咽零落,难以说出更多,她忍着泪踉跄离去。身侧的丫环婆子这时方醒悟过来,匆匆忙忙的赶上去,还不忘同情的多看他几眼。

身边的兄长默默拍了拍他的肩。

数年前的娉婷少女,也曾是支持他撑下去的力量之一。

何时起,那一抹清浅的甜意逝去无踪,连面容都淡薄得不复记忆。

心头萦绕的,早已是另外一个身影。

看到她的泪,不是不歉疚的。

听闻她觅得佳偶依礼嫁娶,花开花落,他以为再不相关。

若不是猝然撞破,谁又知道她心底幽怨如斯。

独自坐在花树下,试着回忆多年前的印象,最终还是放弃。

纤小的身影渐渐走近,打量着他的神色。

“还好?”

“嗯?”

“听那群女人说了。”如此荡气回肠的重逢被一传再传,白府人尽皆知,她自然也不例外。“看你好像不怎么伤心。”

他一时失笑,略微的伤感烟消云散。

“你是来安慰我?”

“我可不会。”她不客气的否定,甩过一坛酒。“要难过你自己多喝点。”

入手沉沉,他看了一眼,拍开封泥饮了一口。

酒香在半空弥散,熏人欲醉,她略退了一步,避开扑鼻而来的香气。

“江南的酒太软,和塞外真不相同。”

“也有厉害的,你没喝过。”他搁下酒坛,纠正她的评论。“有些入口香甜绵软,后劲十足,不小心很容易喝醉。特别是女儿红,酿了十几年的饮前还得兑新酒,下次我带你去尝尝。”

她愣了一下,像是想起什么。

“忘了你不喜欢饮酒。”

“也不是……”她没再说下去,推开棋坪坐上了石桌,纤足轻晃,神色有些怅然。

“谢谢你的好意。”他弹了弹酒钵,心里是高兴的。

“你真不在乎?”她略微好奇。“江南第一美人呢。”

“我只见过她一次。”他并无郁色。“注定无缘的事何必多想。”

“你倒是看得开。”

“怎么说。”

“扬州谢家的三公子,家世出类拔萃,英俊年少身手高强,又有一段人人称羡的好姻缘,可惜祸从天降错过了七年,回首佳人已嫁,空有余恨,徒留两情依依……”

“你从哪里听来的。”他没好气的打断她的揶揄。

她耸耸肩,淡淡中不掩幸灾乐祸。“所有女人都这么讲,还有不少为你们掬了一把热泪,说是赶得上话本传奇了。”

“少听这些无聊的东西。”一时很想在她身上磨磨牙。

“是你带我来的。”她不忘提醒罪魁。

“我以为你是打算劝慰我的。”

“其实我是来嘲笑你的。”

忽然发觉斗嘴意气的滑稽之处,俩人同时笑起来。

“迦夜。”

“嗯?”

“唱首歌吧。”他的声音低下来,柔如春风。“你在龟兹唱过的那首,我很想听。”

静了半晌。

清澈透明歌声在树下响起。

穿越了花繁叶密的枝桠,在澄蓝的天空下飘散。

女孩在石桌上微微后仰,望着变幻的云彩,吟唱着神秘难解的歌谣。

歌声仿佛有种温柔的力量,抚慰着一切哀伤澄定,直入心底。

阳光落在迦夜的额角,像踱上了一层金芒。细嫩的脸上也有了微红,如一只鲜美诱人的春桃,顿生爱悦之念。

歌声缓缓消失,当最后一个音符湮灭,她低头看着他,微微一笑。

他默默凝视了许久,探手拉住细腕用力一带,纤小的身子跌进胸膛,重重的撞入怀中,连带身后的大树受震,落下了漫天花瓣。

猝然变化,她有点恼火的抬起头。

“你干什么。”

纷飞的花雨落满了一身,扬扬洒洒犹如细雪,忘了生气,她愣愣的仰望,黑眸映着一天一地的落英,像蕴着无数星芒。

“真美。”

喃喃的叹息响在耳畔,还来不及应答,温热的吻便落了下来。

佛音

甘甜的酒气盈散齿间,她的意识有点模糊,不自觉的环住了他的颈。

强势的在唇上辗转,肆意索取着甜美,幽暗的眸子仿佛隐着火,熟悉的气息又莫名的安心,连带着她也热起来,益发昏然。

吻越来越深,纠缠难分,呼吸逐渐紊乱,抚在她颈后的手很烫,健臂慢慢收紧,窒息般的贴在一起,忘了世间的一切。

直到一声惊叫划破了静谧。

抬眼望去,白凤歌在苑门边惊愕的看着两人,玉手掩住唇。

“二小姐有事?”他松开了迦夜,客套的询问,并无半分窘迫难堪,倒显得对方的惊惶失态有些可笑。

“三公子,叶姑娘……你们……你……”美丽的眸子浮上了失望的泪意,困惑不解。那个纤小的女孩站起身拂了拂衣上的花,一般的坦然自若,黑亮的眼直望过来。

“白小姐有何指教。”

到底是世家之女,震惊过后迅速镇定下来。只是藏不住酸涩,眼眶微微发红,想了半天才勉强说出来。

“外厅的许多朋友商议着去灵隐寺上香游春,我想叶姑娘初来,或许想去看看……”

“多谢二小姐好意。”他看向迦夜。

“我对礼佛进香没什么兴趣。”

“那里景致不错,顶多不进大殿便是。”他出言劝诱。“出去走走也好。”

迦夜想了想,点了下头。

无视一旁复杂的明眸,他携起她的手。

数十丈外的小楼上,谢曲衡与宋羽觞对望一眼,均是一脸震骇。

身处一堆闹哄哄的青年男女之间,气氛极是怪异。

大哥随着他闲谈,话题泛泛,左右不离。白凤歌被一群闺中好友簇拥,偶尔投来一瞥,掩不住幽怨难过。白昆玉时而投注这方,时而留意迦夜,仿佛在思索什么。宋羽觞偶尔看他,间或不忘注目来进香的各色丽人。

迦夜倒是空闲,落了孤身一人也不介意,尽自个的兴趣游赏着景色。

走马观花的扫了一眼,果然未进佛殿,她径直绕向后山,撇下一帮热闹爱玩的世家子女各祈心愿。

比起前殿的香火鼎盛,后山确是静了许多。

山秀林密,清泉漱石,一片深浓的绿意中错落着佛像佛塔,古意森森,偶尔有佛鼓颂经之声,极有清平心境之效。她专挑人少客稀的地方去,越走越是僻静。鸟鸣啾啾,如在林间互相应和,声声清脆动听,山道的石径上爬满了绿苔,合抱粗的巨木参天蔽日,不知有多少年头。

偶尔瞥见残旧的佛像立在道边,她冷笑一声,只作未见,信步往更幽深之处寻去。

未走多远,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江南春雨如烟,并不甚急,却也沾得衣襟洇湿。迟疑了片刻,身后传来人语,回眸一看,可不正是同来之人。

没两步,宽大的衣袖遮住了头顶,挡住了绵绵雨丝。

“听说前方不远有个棋亭,且去避一避吧。”俊目隐含笑意,也不顾旁人的眼光,护着她沿路行去,留下后方纷杂的心思不一而足。

白凤歌由兄长护着,咬咬唇跟了上去。

谢曲衡拧了眉头,又不便说什么。

宋羽觞看着两人的背影极是不解的随在其后。

确实是有亭的。

转过山道弯折处,一角飞檐入目,恰恰坐落于险崖之上。

亭畔有泉。

山水从崖上披落垂泻,扬起阵阵水雾,飞瀑如烟。

亭下有人。

一位老僧与一个青年正在对弈。

一名青衣小僮垂手侍立,时而续上香茗。

“抱歉扰了诸位雅兴,山雨忽来,前后无遮头之处,不得已暂避,还望见谅。”

弈中的二人抬起头来,心里俱是一声喝彩。

男子清俊非凡,女孩容颜似玉,虽被雨淋得浸湿,仍掩不住光华。

男子着黑衣,明明是低调的潜藏,却反成了冷峻卓然。

女子穿白衣,原该是不染的纯净,却无端带出了冰峭。

错非是年纪有别,真是一对璧人。

“公子说哪里话,此亭又非在下所有,何须客气,请速速进来躲雨便是。”下棋的男子举手揖让。老僧默然不语,白眉下的眼睛打量着女孩,仿佛对二人十分留意。

一行人鱼贯而入,小亭顿时拥挤起来。

春雨渐渐急了,银链般从檐边挂落下来,迦夜立在亭边,时而伸手去接一接,白生生的手沾上了水珠,玉一般好看。谢云书立在一旁,也不制止,偶尔替她挡一挡溅落的水。

众人无事,宋羽觞凑近棋评,看两人对弈,也不顾观棋不语的成规评头论足。谢曲衡转过了头,与白昆玉一般打量着弈者,心下暗自估量。

白凤歌怔怔的望着谢云书,一时竟像痴了。

对弈的老僧须眉皆白,淡泊平和,慢慢的呷着茶,等待对方应手。

下棋的青年锦衣玉服,优雅自若,举止矜贵,手上的板指莹润如脂。

江南本是卧虎藏龙之地,下棋的两个也必非寻常人物。不过迦夜漠不关心,他也只当路遇。

“大师果然厉害,棋到此处,我也唯有束手认栽了。”下了不多时,青年朗笑认输,全无失局后的郁色。

“阿弥陀佛。”老僧合什念诵。“公子杀着凌厉,锐不可挡,唯一可叹失之轻率燥进,否则老衲万无胜理。”

“确有此弊,大师慧眼如炬所言极是。”青年从僮儿手中取过湿巾拭手。

“刚不可久,强极必衰,生杀有度始成天道。”雪白的长眉几乎覆住了眼睛,“成魔成佛,皆在乎一念之间。”

“何者为魔,何者为佛。”宋羽觞笑嘻嘻的反驳。“要我说佛魔本一家。”

这话是有些不恭,拿了佛祖笑谑。白昆玉轻斥无礼,老僧却不以为忤。

“这位公子所说倒也不错。佛家有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原也是这个意思。”说到末了,老僧抬起眉,精光四射的眼投向亭前,“这位姑娘认为可是?”

迦夜正神游物外,忽然听得喝问,微愕的回头。

“老衲请问姑娘,可曾听过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老僧目视着她,语音沉厚。

年高德邵的僧人突然质问这般年幼的女孩,不说旁人,连对弈的青年都现出讶色。

迦夜愣了愣,黑眸渐渐冷下来,止住了谢云书,缓缓走上前。

“大师此言何意。”

“老衲并无他意,只是奉劝女施主,苦海无边,回头是岸。”

亭中一片寂静,唯有山瀑奔流。她微一沉吟,踱了几步。

“我们可曾见过。”

“老衲曾于数年前,有幸恭为莎车国公主弥月大宴之宾。”

“大师好记性,难怪意有所指,原来竟是冲着我来的。”恍然而悟,迦夜轻轻击掌,眸子瞬间凝成了冰。

“叶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白凤歌嗫嚅的问出口,张望着场中数人。

谢云书没有表情,紧盯着老僧。

对弈的青年也颇为意外,兴味的扬眉,仿佛觉得甚是有趣。

宋羽觞与白昆玉不解其意,诧异的望着迦夜,又看谢云书。

谢曲衡适时上前一步,按住了弟弟的肩。

“久处幽暗之室,不辩日月之光;久入鲍鱼之肆,不闻兰麝之香。以姑娘之明,当知是非曲直……”

尚未说完,迦夜弹了弹手指,打断了他的话。以她的年纪作这个举动相当无礼,却无人开言,眉间渐浓的煞意压过了稚色,隐隐透出邪气的森寒。

“大师究竟想如何?”她毫无笑意的打趣。“要我出家作尼姑是绝不可能的。”

“不敢,老衲只希望姑娘能秉持慈悲之心,偶尔来敝寺听听讲经,时日一长必有裨益。”

“多承好意,倒是不必多此一举了。”她意兴阑珊的把玩黑白棋子。“大师留了颜面,意思我也能猜出一二,只是……”

棋子从她指间落下,在竹坪上砸出啪啪轻响。

“实在是过虑了。”

“年纪大了难免想得太多。”她似笑非笑,清冷的神色戏谑轻嘲。“明明弈事已了,大师却以为犹在局中?”

“姑娘是指……”白眉一轩,老僧略为犹疑。

“我已无心入局,何必以己心度我,世事与我有何相干。”

“果真如此,便是老衲妄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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