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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时归-第3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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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在榻上,瘦的已经脱形的老者,自然就是替赵佶掌握都门禁军多年的高俅高太尉了。今日不知道是不是赵佶的交代,让高俅打起了精神,虽然高高凸起的颧骨上有两团病态的潮红,可是坐在那里,目光清醒,几乎都有点不象是个病重垂死之人了。

和高俅目光一碰,看到他如此模样。萧言心中似乎就明白了什么。高俅病重是千真万确,今日却打叠起全副精神等候他到来。可见虽然他快死,可是并不是毫无所求之人。他辛辛苦苦经营起自己这个高家门第,岂能眼看着自己去后这往日贵盛就烟消云散?既然他看起来是有所求,那么自己和他就有得交易好做。却不知道要开出个什么样的价钱出来?

萧言心里面转着这些盘算心思,面上却丝毫不露,颇为恭谨的与高俅见礼下去:“实在是打扰太尉了,太尉稍有不豫,正该静心潜养,好待病愈之后再为国效力。我等却冒昧前来,实在罪过…………既然探恼,自然就该略略表示一点心意,太尉虽然崖岸高峻,可这人情之常,就不必拒之门外了罢…………”

一边说,萧言一边就从袖子里面掏出礼单,双手奉上。

今日对于这位高俅,萧言是客气到了十二万分。按照常理来说,这等送礼的事情。礼单往还,都是身边管事之人交接,最后跟主人回报一声就是。更不用说萧言现在为枢密院副都承旨,地位清贵。就算三衙,岂是也是枢密院该管之下。就算不能压高俅一头,也至少和他是平起平坐的。

这番恭谨,也是有意为之。高俅已经是快要病死的人了,此时此刻,和他兜圈子没有意思。就是要表现出来,现在自己是有求于他。他身后事情有什么交代,有什么需要自己出力处,爽爽快快说出来就是。自己只要能办到,就一定会办。自己态度如此,所求于他的事情,这位高太尉也就不必藏着掖着了。大家快点将这交易谈定就是。

要是再自矜身份,与高俅往返周旋。谁知道他这身体还能支撑多久,到时候伸腿瞪眼了,自己找谁哭去?而且说到底,萧言也没有这个时代士大夫的那种莫名虚骄之气。既然用得着人,就得求人,而且都是一个病得快要死的人了,客气一点,就当是提前上坟了。

看到萧言这般举动,高俅果然淡淡一笑,神色当中,略略还有些欣赏意味。这南来子在这大宋已经算得上是如雷贯耳的名声。高俅虽然僵卧病榻之上,也算是听了一耳朵的。平燕灭辽大功自不必说,高俅虽然是武臣巅峰,但是对于领兵打仗实在是外行。以数千孤军,前有辽人女真大敌,后面又是童贯等辈掣肘,如何纵横燕地,辗转厮杀,最后成就功业,就连想象都难。

燕地厮杀对于高俅陌生,汴梁风云他却是熟悉的。萧言在此间半年时间的表现,也足以让这个官场老手觉得震撼。半年时间,他就在汴梁这个毫无根基的地方经营起一份产业,而且还走通了官家门路,顺便踩了现在风头正劲的梁师成一脚。紧要差遣也拿到手上了,一时间成为官家身边极为宠信的新贵。这等官场沉浮手段,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不管是沙场之上,还是这都门之地。这个看起来眉清目秀,还略略有些瘦削的南来子,竟然都是应对得如此游刃有余!

高俅在赵佶身边这么些年,赵佶信重过的臣子实在是见得太多了。有的能钻营却没实在本事,有的有实在本事却又不能钻营。萧言却是两者都占全了。一旦为人臣下者,这两者都占全了,将来能走到什么地步,实在是难以预料。也许是将死之人心思清明,高俅却对萧言看得更清楚一些,这般臣子,绝不是为一时宠信便罢。追求的就是权倾朝野,可以遂自己胸中志向。要不然他怎么会接下整理检查禁军经费财计事这等绝不会有人去碰的担子?现在所行之事越艰难,也只能表明这位南来子胸中所欲越大!

可是这些话,都不必说出去了…………人在,情分就在。人走,情分就没有了。自己现在就算挣扎着病体,对当今官家说什么。官家也最多就是面上敷衍一下自己这个追随他已久的老臣了…………而且就大宋这个体制而言,虽然总是显得没精打采,仿佛四下都在漏气走风,可是这个体制却是互相限制,层层叠叠的总能将有心行事之人绑得死死的——不管这有心是好心还是坏心…………萧言再有本事,想挣扎出头也是千难万难呢…………为今之计,就是趁着官家决心要用这南来子对禁军下手整治,自己还未死去,还在禁军之事当中有一些影响力的时候,为高家将来再努力一番…………

躺在病榻上的高俅今日心思却是难得的清醒,在萧言一会面之际心中已经转过了无数的念头。目光最后却落在了侍立在一旁的高强身上。此刻目光,也忍不住流露出一丝慈祥的意味。

高俅是从极寒微的境地当中挣扎到如今地位,人的经历越是如此,舔犊之情就加倍的深厚,生怕后代遭忌与自己一般的命运。他本来无子,过继侄子为己子之后就是爱若珍宝。自己死后,其他都无所谓,但是这个儿子将来如何却是怎么也割舍不下的。虽然高家现在富贵是不必说了,可是在这个时代,不是士大夫出身,没有几代传承的根基,一旦富贵,反而更容易招祸!官家对自己的情分,仅及一代而已。自己却要挣扎着抓紧这最后时间,为自家儿子,为自己这些年扶植起来的班底,再争得足够的立身之所。

这些时日,高俅在病中,已经深深感受到了世态炎凉。自己还在,禁军将门世家都已经不待见自家班底和这个娇宠惯了的儿子。高俅一时也觉得无能为力,禁军将门世家盘根错节,根基深厚。自己仗着官家宠信当日能掌控住他们。现在病倒将死,又有什么办法?自己高家基业全从禁军这个团体当中生发出来,自己死后,还怕不给次第攘夺干净?

让高俅却没想到的是,凭空出现这么一个萧言。一下就在汴梁立足脚,还要插手都门禁军当中,还得到了官家的全力支持,既然如此,自己最后这段时日,还大有可以努力的余地!

高强带来方腾传来的口讯,高俅已经是心中一喜。但是他毕竟是火候已经足够的老家伙了,仍然是不动声色。直到等来官家从禁中传来的口谕,高俅才决定可以好好与萧言谈一下了。如今汴梁,要行什么事情,没有官家支持,都是休提!萧言也果然未曾让他久候,几乎立刻就上门来请益了。说句诛心的话,要是萧言不快点上门,高俅说不定就得派人去奉请了,要知道他的时间可是不多了!

此时此刻,就看萧言能开出什么价钱给自己一系。而且也要好好观察确认一下,萧言要动禁军动得多厉害,自己转过脸来,能让禁军将门世家这个团体承自家情分,承得到底有多深!

胸中转着这些复杂难明的念头,高俅缓缓开口笑道:“萧显谟与方中散大驾光临,高某幸何如之,贱躯沉重不能亲迎,已经是愧疚万分了,如何再当得两位如此客气…………萧显谟与方中散平燕如此声名,高某虽在病中,却也仰慕万分,今日总算是得见两位,就算高某不起,也足慰生平了…………”

一边说着客气话,一边示意高强代替自己还礼,延萧言和方腾入座。刚才替他通传的那个贴身使女,已然上前福了一福,恭恭谨谨的从萧言手里接过礼单,又退到了高俅榻前。

这边萧言和方腾又与高强客气了两句,各自入座,目光炯炯的就看着靠在榻上的高俅。那使女接过礼单之后扫了一眼,微微显露出一丝讶色,俯身下去在高俅身边低低耳语两句。一直显得沉静万分的高俅也忍不住动容,看着那里坐得四平八稳的萧言,轻轻开口:“显谟此礼,何其重也?高某实不敢受!”

第二卷 汴梁误 第124章 禁军财计(三之补)

萧言所送礼单之上,绝不是往常婚丧庆吊那些寻常礼品,厚重得甚至超过了贿赂请托大事的范畴。礼单之上,简简单单的就是一项。以球市子收益为依托发行的债券三十万贯,当年开始付息,二分起计。第三年起开始分期还本,四年还完。如此单笔的厚礼,饶是高俅当了禁军这么些年家,也未曾见过。本息合计,在第七年还完本之后,总计七十万贯就捧到了他高家面前!

看着高俅动容,萧言却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他是真不心疼,钱挣了就是要花的。而且现在他多半都是慷他人之慨。多印个三十万贯的债券送出去也不值几文的成本。实际自己要掏腰的,无非就是每年六万贯的利息,而且掏个两三年之后,将来事情如何,自己是不是还要承担着这笔债务,还是两说着呢。

要行大事,要得人助力,必须有大气魄。这大气魄是方方面面的事情,能砸钱也算是一种。这世上,不能为钱所砸动的人,毕竟是少之又少,每个人差不多都是有个价码的。自己现在其他的谈不上,论起砸钱,一时间这汴梁城还少有人能和自己比肩了。

这笔重金砸下去,效果果然不同凡响。他身边高衙内高强毕竟年轻城府浅,一时间坐不住,忍不住就起身到了自家老爹身旁,假借着给自家老爹掖掖被子,偷眼打量了一眼礼单,也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高家豪富,也不过就是两百万贯左右的家当。已经是够他这位衙内几辈子的糟践了。他老爹说是掌握全部禁军,但是禁军生财生意,在那些根深蒂固的禁军将门世家的主持之下也不能抢到自家手里,只能按照常例分润而已。十几年积攒下这么个家当,已经算他老爹生财有数了。高衙内也一向自觉是个有钱人,但是比起眼前这位萧显谟出手的豪阔,高衙内也只能自叹远远不如。望向自家老爹目光也忍不住就多了三分热切,其他不说,助这位萧显谟行事,这钱财上面的好处,绝对会让人心满意足!

萧言出手的是债券而不是真金白银的钱财,也算准了还有一桩足以打动人心的好处。这个时节,在汴梁发行的这第一期债券,凡事能认购之家,都是得意洋洋。俨然成了这个时候汴梁身份的象征,多少人削尖脑袋想认购一批都不可得。高家冷落已经颇有些时日了,要是有几十万贯债券在手,也可算是稍稍能扬眉吐气一阵。更不用说这债券是别人要托门路去认购,现下却是萧言萧显谟亲手捧到他们高家来的!

这份礼单一旦出手,仿佛就绷紧了这养病精舍之内的空气。如此巨大的数字面前,什么样的假意周旋,往来试探,似乎都没必要了。高俅沉默少顷,轻轻摆手。那名在身边侍候的使女行礼退下,高强还想赖在老爹身边,被高俅用眼一瞪,知道自家老爹和萧言他们要说什么要紧话语了,也只得无奈行礼退下。

精舍之内,在无关人退走之后,就只能听见三人轻轻的呼吸之声。高俅重重喘了几口气,苦笑道:“萧显谟行事,不依常规,直指人心,高某实在是佩服…………如果没有这般手段,想必萧显谟也不能有今日地位。”

萧言不动声色,只是一笑,淡淡道:“太尉实在是太过于高看在下了,萧某自从南归以来,不过是勉力从事,一心为大宋出力,差有所长者,无非就是不避艰险而已,其他褒语,萧某实不敢当。”

高俅仿佛在玩味萧言话中意思一般,沉吟了好一阵:“…………不避艰险,不避艰险……平燕事是不避艰险,检查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单单一句不避艰险,未免就显得太过轻易一些了罢…………”

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

萧言和方腾几方面使力,今日才来到高俅养病精舍所在。自家人将来地位,赵佶的谕旨,已经让高俅避无可避,必须要和萧言谈及禁军经费财计之事了。饶是早有心理准备,在这一大笔资财砸得高俅再也绷不住任何矜持,主动开口提起这个话题之后,两人也忍不住绷紧了心思。萧言和方腾都深知禁军经费财计事要下手是如何艰难,所涉及的这么庞大一个利益团体是如何难以对付,但是这个时候已经没有后退的余地。要是能得掌禁军十多年的高俅最后的帮助,这无比艰难之事成功的把握才能多上几分。这个病得快要死的高太尉,实在是相当关键的人物!

看着高俅定定的看着自己,萧言也沉默了少顷,然后才拱手开口:“…………禁军自后周传承至今,已垂百余年,每年国家瞻军之资,单单是三衙,又何止数千万贯?其间牵扯太深太广,萧某人如何能不深知?然则如今国家多事,财用匮乏,辽国虽灭,女真却又次第兴起,西贼也是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更兼国中多事,国家用度,有增无减。国家每年几千万资财养数十万不能上阵之军,长此以往,又伊于胡底?萧某南归之人,受圣人殊恩,与都门中事并无多少牵连,只有不避斧钺,毅然行此罪人无数之事…………太尉也深受圣人殊恩,此时此刻,但请太尉有以教我!”

高俅静静的听着萧言在那里慷慨激昂的表白,脸上半点表情也无。萧言说到他掌管了十余年的都门禁军无一卒可以上阵,他也没有什么受到冒犯的怒意。这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这么多年积弊下来,也不是他高俅一人的罪过。而且要死之人,计较这个实在有些划不来。

听到萧言义正词严的说完,高俅不以为然的笑笑,有气无力的开口:“显谟为枢密院副都承旨,开衙署行检查两路禁军经费财计事,两路驻泊禁军数目几何,每年瞻军之资多少,其间情形,显谟心中可有虚实之数?”

萧言回望方腾一眼,一直在旁边一言不发的方腾挑眉开口:“…………京畿路,京西南路,驻泊禁军马步凡一千五百七十七指挥,兵册实数六十一万九千五百有奇,马骡三万七千八百余。另入册驻泊禁军之匠作,之工役,之堂除小吏,名册实有三万五千二百余。每年瞻军之资,粮米凡二百六十余万石,马料凡五十九万四千余石,草数百万束。给钱名目凡军饷,凡犒赏,凡衣袍,凡盐菜,凡公使钱,凡坐粜钱,凡折役钱,凡河工折军钱等名目不一,总支放三千一百三十五万贯有奇,另有匠作物料钱,转运钱,工役堂除小吏工事钱,仓场钱等,年支放四百九十二万贯有奇…………枢密院架阁库中,文卷浩繁,历年变动更是频繁,主事之人,也莫不能一,学生综而核之,得出此大略之数,其间虚实到底如何,还请太尉明示。”

高俅讶然的看着方腾,都门禁军这么巨大一个摊子,而且这些年编制频繁变化,有些军马调走了还在都门禁军中坐支各种费用,甚而有的军马裁撤了仍然在帐册上面有开销。蔡京几年前选了八万拱卫禁军出来更是一笔糊涂烂帐。谁都难以将其料理清楚。可是眼前这个同样和萧言一样名声鹊起,身为正统士大夫出身却跟着一个南来子奔走的方腾,却将其大略报得清清楚楚,虽然他也不知道实在数字是多少,但是十几年的经验也让他知道这些数字大概是不错的,把这些烂帐综而核之得出一个确切范围,就已经是极难得本事了!

萧言偷偷看向方腾,一脸你辛苦了的表情。方腾却不搭理他。

自从开立衙署以来,萧言没做什么其他事情,就是名正言顺的调来卷宗,想了解自己要下手整理的糊涂账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然后看着不断送来,称得上满坑满谷的各种卷宗,萧言顿时就觉得麻了爪子。

大宋已经是官僚统治的王朝,这个官僚统治的细密程度不仅远迈前代,比起后世明清也是超过甚多。但凡是官僚统治,就意味是无比琐碎细密,多得可以吓死人的文书表册。让萧言钻进去整理这些东西,还不如砍死他拉倒。让当初口口声声说要用新鲜手段将这里一切整顿得水落石出,明明白白的萧言萧显谟顿时溜了号,将所有工作全部推到了方腾身上。

还好方腾明敏,又博闻强记,整理这些帐册再合适不过,在哪里看到了一个条目就再难忘记,加上在东川洼网罗的,现在基本上给萧言当作帐房先生使用的左聊寄实在是在数字上有自己造诣,积千累万,分毫不爽,摆起算筹比萧言自己用笔列等式算得还快。这两个出奇的聪明人加在一起,只观大略,不及细务,总算是算出了大概数字,却已经累得不浅。现在好歹算是在高俅面前没坍了场面。

这个数字,的确是惊人。大宋一年财政收入顶峰时期过亿贯,三成养官和皇室支用及其他行政开支,其他都是用来瞻军。这些年还年年闹出亏空来。都门禁军,基本上不打仗,也上不得阵了,全国每年军费在其间占了一半还多。更不用说每年耗费巨大运送到汴梁的四百万石漕粮也是都门禁军耗用了一大半。如此每年都有的巨额开支,养的却是一群废物。仰赖于这样巨额财政支出的利益团体之强大,也可想而知!

方腾报完这个数字,高俅靠在榻上,露出一丝嘲讽笑意。也不知道他今日做了什么特别的准备,这么一个重病之人,说起话来仍然清清楚楚,条理分明:“…………六十余万人,一年三千多万贯钱,两百多万石粮。萧显谟、方中散,你们可明白这代表了什么?多少人仰仗着每年的大笔资财,多少人在其间分润下手。某为殿帅执掌三衙,也未尝不想为官家节省一些,可仍然动手不得。现在显谟经营球市子能为这些禁军将门世家生财,自然待显谟一片亲热。然则这禁军事业,才是他们传家根本,显谟弄出的这些花样,不过是锦上添花。一旦动他们这个,到时候显谟就知道他们是什么嘴脸!…………不用说显谟了,就是高某在全盛之时,加上梁隐相,加上蔡太师,加上官家身边所有信重之臣,对于此处仍然只能由之,国朝百年,有心者不乏其人,名望根脚皆远过显谟,但是禁军还是禁军…………萧显谟,你真的想朝这泥潭里面跳么?”

一席长长的话说完,高俅今日积蓄起来的精气神已经消耗了不少,靠在榻上只是喘气。但是目中波光不减,仍然定定的看着萧言。

萧言很认真的考虑了一下,最后咧嘴一笑摊手:“…………萧某是南来之人,本来就是光棍一条,别人不敢碰,我敢。为了能出人头地,在大宋立足。萧某人敢于领几百人就北渡白沟河,和成千上万的辽人拼命。在战阵上,险死还生也非止一次了,就当这条命是借来的…………别人升官,或者靠科名,或者靠家声。总有依靠牵绊,熬资历也就熬上去了。我却不成,只有做别人不敢做,不屑做之事,才有一路向上的机会。官家此刻用我,为的就是财计事,一个球市子不足以支撑萧某人今后几十年富贵,只有在禁军头上打主意。萧某人就是这个不管不顾的性子,什么都不怕,倒是让太尉见笑了。”

这番赤裸裸的光棍话语,让一直还算是气定神闲的高俅瞪大了眼睛。此刻大宋,此刻汴梁,何尝见过这等人物?他反复打量着萧言,仿佛要将他看到骨子里也似。最后才是一笑:“显谟意气风发,却是高某人远远不及的了…………若没这三分狠劲,只怕显谟也不能到了今日地位…………官家要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显谟要整理禁军经费财计事。高某将死之人,官家的确传令让高某能稍稍从旁襄助,然则禁军中许多事情,高某也插手不进去,不知道显谟准备从何处下手检查整理起?高某只要还有这一口气,显谟但有所垂询,高某知道的,便说了,不知道的,也就无从说起了。等到高某不起,就是这个忙也帮不上了,还请显谟恕罪。”

这个时候,高俅还是拿起了架子。萧言望着这个病怏怏的老头子,悄悄磨了磨牙齿。现在就该是谈价钱的时候了,却不知道能不能打动这个死老头子?

高俅这番话,就是撇清。萧言此来,岂是为了这老头子几句顾问话语?禁军那些积弊,谁都清楚。无非就是要拿到实在证据。而实在证据之来,只有局中人才有。这局中人,就是高俅秉三衙大权之后栽培的心腹班底。对于高俅,禁军将门世家也得卖些面子,在三衙当中让出些位置来,这些才是深知内情之人,可以配合萧言行事的。只有高俅才能使动他们。现在高俅这番话的意思就是让萧言有事问他就可,他爱说就说,不爱说就不说,他的心腹人萧言一个也别想使动。这要价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

萧言和方腾对望一眼,方腾微微点头,示意一下门外。萧言轻轻颔首,表示自己有数。他沉吟一下,却又换了极为诚恳的语气。

在这个病得快要死的高太尉面前,不用说什么虚的,他没这个时间和你慢慢周旋。就算说假话,也要说得象掏心窝子一般。

“…………太尉荣宠,及于一身。并非根基深厚,世代传家的。太尉之家,要能成为世代传承之世家,只有在禁军当中延续。这也是太尉秉三衙大权十余年之遗泽了…………然则太尉因官家信重,禁军将门世家只能在太尉面前俯首。太尉后人,禁军将门世家又岂能让他再能插手禁军之事?高世兄虽然年少英俊,但毕竟根基还嫌浅薄一些。虽然有个荫职,只怕就从此碌碌终生了,世兄之后,更无足论…………太尉能到今日地位,岂是易事。这高家从此就默默无闻,岂是太尉所愿意看见之事?”

高俅本来眼睛已经半闭,一副对萧言要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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