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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阳女儿行-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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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刁斗上的余小计就看得意兴扬扬。这样的拳来脚往,简明直接,他也算从小眼见过不少修习过技击之术的高手,所以多半倒看得懂。因为懂得,所以更觉亲切,不时请韩锷品评品评下到底哪个会输,哪个会羸。韩锷偶尔盯上一眼,报出那相争之人多半下面会出什么招法,所猜往往中的,所料输羸也大致不差。偶有料错,小计就拍掌低声而笑,对那人格外关注起来。
    如此这般,场上鹰飞鱼跃,也好过了有一小个时辰,洛阳王府卷棚里的洛阳王想来眼界极高,这时只觉厌倦,远远的只见他打了个哈欠。韩锷一直对东西两棚格外注目,虽离得远,也耸耳听去,只隐隐听得洛阳王道:“这么比下去,却要比到什么时候?”
    韩锷心中一厌,原来那洛阳王看似尊才爱士,却如此淡视天下技击之士。当真眼里只有高手,没有凡夫俗子了。他的心里不觉对那洛阳王生出一点鄙薄之意。
    只见那站于棚边的区迅便露齿一笑,低声道了句:“是时候了。”说着手一挥,却见他身边早有一人离众而出,正好赶在一场之罢。他一跃上场,报了个名,冷声道:“难道耸动天下的龙华会前来赴会的尽是这等角色?张某虽不敢有夺魁之心,但与真正好手们清清道,省一省时候吧。”
    他口气甚为托大,众人向他立处望去,只见他瓦青的一张脸,身材甚是魁伟,一双大手大脚,站在那里不丁不八,极有气势。因他说得狂傲,场中那先一场的胜者不由面皮就变了些颜色。底下已有人轻“呀”道:“啊,‘五道神’张采富也来了。这厮却不是好相与。”场上司仪一只手掌已划空而下。韩锷听得那人报出的字号,不由也把眼向场中略为关注地看去。只见那先一场的胜者使的是祁门海洪拳,他已连胜两场,出手虎虎带风,端的是个名武师。
    只见他一招“双抱耳”迅如霹雳,左右交征,直向张采富双颊边夹击而去。张采富却似乎打定主意要清场立威,与洛阳王府这一派的人马扫清所有庸手纠缠,双肘一提,耳边一竖,以一双臂硬挡硬接地挡住了那人击来的双手。韩锷脸色一变,低喝了声:“好狠毒的招数。”
    他一语未落,只听场中一声惨叫,却是那先前胜者双臂硬击张采富双肘之下,如中铁石,他用的力过大,反击之力也大,竟至臂骨尽裂。场下已有人惊呼道:“铁布衫,居然还有人能把铁布衫练到这等后发制人之境!”
    刁斗上的韩锷也面色一紧,情知今日之争到此才算开局!那臂断之人耐不住这剜心之痛,面色惨白,几乎已昏了过去。自有他的友好扶他下场。场下一时有人见那张采富自持技高,出手太毒,早已不忿,当即便有人跃上场来。那张采富的铁布衫却非一般“横练”之术可比,不只御敌,兼可谋功,以硬触硬,借力发劲。那重新跃上之人与他斗了几招,得空一脚踢在他的胯骨之上,却听得轻轻“咯”的一声,那人腿骨竟然又已被震断。
    场内之人一时倒有大半恼那张采富过于狂傲,接连有人跃上,但不是伤臂,就是伤足。张采富这一路功夫竟是遇强挫强,发力越大,受损越大。余小计在刁斗上看得也颜面变色,只是连连咋舌,口里直问道:“锷哥,就没人胜得了他吗?”
    因接连有人挫败,且都身受重伤,场面一时静了下来。刚才张采富已连胜不只三场,但他分明余力未竟,加上那边洛阳王的人也有所示意,司仪竟似忘了令他下场暂歇。那张采富也象全不在意,洛阳王府的卷棚里的人这时似乎才人人都上心起来,他们分明料到接下来必有恶斗。
    韩锷面色沉郁,只低低道:“未见得。真正的好戏才开锣呢。”只见那张采富冷冷地在校场内转了一小圈:“怎么,还有没有人要上场?”
    他问了一声没有人答,问到第二声时还没有,直到第三声问罢,才有人冷冷一喝:“我来斗你!”接着,只见校场东首边上一道人影劲捷跃起,只听那人冷冷道:“洛阳瞿立,来此领教。”
    只见那人身影修长,面貌英俊。小计低呼了一声,韩锷疑惑地望向他,只听小计低声道:“这个人,我认得。他祖父是洛阳城中城南姓韦氏的家将,他因长得漂亮,在洛阳城中大大有名,人称‘俊剑’瞿立。他脾气极好,有个兄弟现还在韦府做护卫统领的。他兄弟就是韦家一等一的护卫高手。”
    韩锷眉毛一蹙——果然开始了。他早料定今日之争多半是洛阳王与城南姓的对面之搏,看来果然不错。小计却笑了下,低声道:“锷哥,那人却要比你俊上一些。”
    韩锷横了他一眼,小计只道他马上要批自己轻薄,没想韩锷口里却恶声恶气道:“那有什么,我只要比你俊一点就满意了。”
    余小计呲牙一笑,正待开口,场中已生变化——那瞿立号称“俊剑”,一上来果然风姿英朗。只见他抱拳一揖,躬身时就已掣剑,身影一直时剑已出锋,这一连窜的施礼拨剑,只见得风姿秀拨,场下人已雷动了一声:“好”。
    只见他的剑身上花纹典丽,一看就知是累世用剑的名家家传之宝。那张采富见他上场,已收起狂放之色,青脸一沉,黑压压地直似结起了一层寒冰。那瞿立道了一声:“张兄,领教了!”话声未竟,他已一剑刺出。他剑意连绵不绝,一招招间竟全无断点,出手又快,只见场中剑风肃肃,几十剑使下来,还宛出只是一剑。场中又已雷动了一声“好!“
    韩锷的脸色却不由越来越是严肃,低声对余小计道:“小计,你看好了。这人剑道之术几已臻至极致。他只怕是善书之人。我尝听师傅说,洛阳城中,本有瞿门一门剑法,脱胎自十字剑路,却别出机杼,有卫夫人‘笔阵图’之妙。他这一下数十剑只如一剑,中间剑意不断,那却是已达王献之中秋贴‘一笔书’之境了。之所以号称‘一笔书’,是因为字与字间意脉不断,俱为连笔。你见他剑路转折,分毫不爽,上招下招之间,衔接无迹。他这一抬剑的‘逆笔坡’接下来的‘斗帖’由捺及按,中间连接无缝。这样的剑法,可不是轻易可以修至的。达到规矩严整,毫无错差之自信之境才可为之。城南姓中,果然不乏高手。”
    小计这时却已大半听不见他的话了。他全心投入场中,只见那瞿立剑势使来沛然酣畅,大是好看,又加上风姿韶秀,赏心悦目,又算他同乡,心里就只望他胜。
    但那张采富岂是好羸的?他们这一斗,时间却长了。张采富自知以“铁布衫”之术已万难挡得他如此快捷一剑,双手间早已从袖中掣出了两根铁棒。他那棒势却来得怪,并不前伸,反倒掣向肘后。有此双棒,他双臂间竟似多了一对护肘,劈接抵档,一下下挡开那瞿立的攻式。场中只听得一片“叮叮”之声。张采富面上黑气大盛,让小计远远看着也心生怕意,一只手不自觉地抓住了韩锷的衣袖。韩锷感觉出他心意,知他有同乡之谊,又对那瞿立观感好一些,轻轻拍拍他的头,笑道:“你放心,不管怎么说,这一场,那瞿立必胜。你这漂亮老乡还是很有些真本事的。”
    他一语说罢,心里忽然微微一动:小计因为那瞿立是洛阳人,对他风姿也有好感,情愿他胜还有情可依,自己为什么深心里似乎也盼瞿立他能羸?虽明知就是这一场胜了也不是终局。他心中一乱:韩锷呀韩锷,原来你还是记挂着……方柠……
    校场中瞿立的剑势却越来越快,满场人忽然“啊”了一声,只见瞿立一剑斩下,张采富伸臂以肘上铁棒一挡,那瞿立已测知他的招路,手间微微一转,剑下已差了数分之距。只见张采富面色一变,就在他这一斩之下,张采富一支右臂竟被他快剑自肘斩断。那瞿立当此高手之搏,剑势一发难收,当即面色一变,似颇有兔死狐悲之意。那张采富却惨笑一声,更不多言,拾起那支断肘,惨笑道:“你胜了。”
    瞿立收剑道:“张兄,小弟……”
    他一语未完,却听张采富冷声道:“少猫哭耗子,你胜得这一场,下一场还未知究竟呢。你我俱是给人卖命之人,别的也不用多说什么了吧?”说着,他已一跃而下。
    那张采富也当真硬扎,竟不要人扶,遥遥冲西首卷棚一恭,似拜别那洛阳王,握着那截断臂,起身便纵跃而去。校场的地上,血迹斑斑。因那突溅之血,把这场隆盛热闹的“龙华会”也染上了丝惨厉之气。大家至此时似才从一场繁华梦中惊醒。惊觉,原来所有的荣华富贵,那都是要——流血的。
    瞿立面色苍白,冲台下拱了拱手,静待下一人上场。
    那张采富虽一上场就狂傲,让众人诸般看不惯,又连伤数人,可他这一下重创远去,却似乎也让场中人情绪大恶。韩锷遥遥地在刁斗上看着场上那瞿立风姿英飒的身影,心里并不代他欣幸,却涌起了一丝可怜。那可怜里又有一份自伤在——彼此都是一样的习技少年,习得屠龙之术,这世上,其实又有何真龙可屠?不过杀鸡骇狗,场中搏命,为那些掌握着更多生存资源的贵人们苦斗相争罢了。
    余小计却垂下眼来,似不忍再看。那边区迅却面色不动,只微微一笑,韩锷见他遥遥的与旁人吩吩了声什么,但距离太远,他的声音又轻,听不到。却听小计低声道:“锷哥,那区迅说:先耗耗他的飙劲。”
    韩锷一愣,自己都听不到,小计怎么听得的?
    小计知他锷哥的疑惑,轻声道:“我会读唇语之术。”韩锷这时才想起他出身大凉山一脉,大凉山一脉诸多异能,当下也不为异了。
    他点点头,却见小计极担心地看着场上的瞿立。校场边,洛阳王一派来争这鳌头之位的似乎大半聚集在区迅身边,攒居而坐,声势极盛。却看不出城南姓中人聚坐之所,也更显得立于校场之上的瞿立身影万般孤单。
    韩锷也有所觉,心里低低一叹,看来城南姓虽家世清华,但水至清则无鱼,近来可真是支脉凋零了。今日之局,只怕定要落得个……
    富贵荣华不久长——这一句话人人会说吧?盛久必衰,也是人人皆知的一个大道理。随便说说似乎也无甚干联,甚或觉得那起码是公平的。但,这么眼见着一个家族的衰落倾颓,眼见着自己所依恋的最重要的东西就这么被人‘碎分张尸骨肉肌肤’,那种感觉,想来也相当惨痛。——方柠却是何等感想?难怪她以一女子之身,也要奋力而起,试扶大厦于将倾了。
    韩锷忽觉:他真的开始有点理解方柠了。
    区迅身边的人中果然有人上场搦战。韩锷一望之下,只见那人五短身材,面目红润,听得报了个名字叫潭步,已知是江西潭家的精擅内家掌法的高手,心里已明那区迅是保存实力,欲以车轮战法先拖垮对手。瞿立这次与潭步的一战,却耗费不下近千招,虽最后得胜,但面上已有冷汗滴出。他因还略加收手,不肯再轻易伤人,所以胜得犹其不易。韩锷这么远远地见他独当巨难,心里不知怎么略起了一份知己之感。——洛阳王今日之谋果然阴辣,他们仆射堂先暗杀洛阳九门提点,后倡议此“龙华会”,最后又明显地故意请以杜仲为主考——那样城南姓中杜家的势力交好只怕就不好在这龙华会中露面了,否则官面上绝对说不过去,而韦家中人,家道又更远落于杜府,分明就是要全力谋夺洛阳九门提点之职,到时位置到手,关门闭锁,那城南姓中之人,只怕真的只剩个“人为刀偷,我为鱼肉”了。
    这场即败,区迅一方又派上的人居然也姓区。那人小计却认得,只听他道:“锷哥,那人是区迅堂弟。”
    韩锷却从那人招法路数中看出这是个险争近搏的好手。此战必短,但必极凶恶,最耗心神。这一场战罢,瞿立就算会羸,只怕也心神大耗,一日之内,断无力再凝神面对真正高手对搏之局了。
    ——依余姑姑所说,那城南姓中今日推出欲夺一胜的应是“断纹”武鹫。瞿立必身负与他清场之责。但洛阳王府中人人材藉藉,这个场可有那么好清的吗?就是拖只怕也要拖死他了。
    场中之斗果然是近身搏杀,看得一众人等大气也无暇喘上一声。连韩锷也看得神专志凝。但场面收结得却快,最后只听那姓区的一声痛哼,瞿立面色苍白,说了声:“承让”,那姓区的便负伤退下。瞿立站在校场之上,天上日已西薄,但那灿灿金光也掩不住他脸上的苍白之色,想来这一战的凶恶已大耗他精神气力,他一拱手,正待道:“下面哪位上场?”
    犹未开言,洛阳王府中已又有一人跃到场上。韩锷见那人上场之势,面色不由就一变。小计也感到了他的紧张,急声道:“锷哥,瞿立可是有险?”
    韩锷干巴巴道:“若是平时,瞿立只怕胜机还有,但现在……”他叹了一口气,没有说下去。场下却忽有一人叫道:“不妥!”
    韩锷闻声已愕,只听那人道:“瞿兄已连胜三场,照理该当小歇。主考,此时只怕不好让他连斗数阵的吧?”
    满场旁人见突然又有人冒出来,不由齐齐看向他。只见那人一身青衣劲装打扮,面色苍黄,眉目清楚,洛阳王府中有几人就微微一笑。韩锷心里也一紧,身边余小计也低“呀”了一声,叫了出来:“啊,是杜方柠!”
第九章:赊取松醪一斗酒
    那人虽已易容,但分明就是杜方柠——原来她究竟还是改装前来,不惜以尊华之身,亲临恶战,欲挽回她城南二姓在这世路险恶中的恶运了。
    那边卷棚中洛阳王忽然抬眼,就是刚才的险争恶斗也没有提起他这么高的兴趣,他一眼就向对首杜仲看去。杜仲面上却木木的全无表情,洛阳王的表情里却大有一种残忍的玩弄意味。韩锷见了,只觉心头怒火一冲。
    场中瞿立却道:“方……方公子,在下还有力再战。”
    杜方柠的眼神中一半是关切,一半却是悲冷。她只轻轻摇摇头。那瞿立怔了下,感受到她的关心,只有走下场来。才上场的人却怔在场中,半晌才回过神来。他望向杜方柠方向,开声问道:“不知却是哪位上场?”
    他目光一凝,挑畔般的道:“是阁下吗?”
    场中一时一静,适才真正的高手之争已打消了大多数人上场的主意。韩锷与小计立足的旗杆下,却有一个少年低声道:“师傅,那洛阳王的人太狂了,我上去收拾收拾他们好不好?”那老者却道:“你也不看看什么局势。这里是洛阳王与城南姓韦杜之争,你想一齐得罪两边的人,你就上去吧。”
    那少年果然就不说话了。韩锷下望一眼,却还认得……他正要跟余小计说话,却见杜方柠身边果似已没什么人,那“断纹”武鹫想来还不到该出场的时候。瞿立一挺身,就待上场,场外却忽有一人如大鸟般纵来,声音苍嘎,嘶嘶地道:“我来斗你!”
    那人来势好生威凛。他所处极远,犹在场外数十丈之距,似乎适才就坐在马棚里。这时却凭空飞来。他一上场,那先在场的人就愣住了,不只他愣,连场外的区迅也愣住了,甚或主考棚中的路肆鸣都愣了,小计更是在刁斗上一声低呼:“啊!居然是、利大夫!”
    韩锷心里一动,他终于明白了!那利大夫、利与君才是洛阳王府里最后的一张王牌。也是,他名号“无双士”,当今天下,有他出手,除非紫宸中人出马,只怕少有人可与他争这龙华会中的鳌头了。
    洛阳王府中人想来没想到他会这么早现身,韩锷却不由心中一敬:此老果然不愧“无双士”的名头,他料来不屑于为区迅所控,以车轮战术为自己首先清场,拖垮他们今日的大敌城南姓。他为欠洛阳王的情份,不得不战,但就是战,他也要战得个光明磊落。韩锷心头一惊,情知,有他出场,那“断纹”武鹫只怕今日已全无机会了。
    在场人也万没料到这等一等一的高手也会动兴前来参与这龙华会之争。也是,这九门提点之职对于利与君这样的人来说,只怕是不成其荣反成其辱的。那利与君本答应的也是今日与洛阳王压场,他是他们今天最后自期必胜的王牌,如不到最后紧要关头,原也不必一定要亲自出场的。洛阳王府的人自有还可以与武鹫一搏的人,也有不少图谋此一职位的亲近子侄辈。所以他一出场,不只外人,就是洛阳王府中人也是一惊。
    但那利大夫分明适才见了瞿立风采,敬他还是个有种的汉子,不忍眼见城南姓今日这么不明不暗的倒在围攻之下,所以宁愿给他们一个磊落而败的机会,这不能不说是他的一念血性。韩锷在刁斗上正自沉思,底下那场中那洛阳王的嫡系见已无可挽回,只有低声道:“利老,在下请教了。”
    他心中全无求胜之意,只求走个过场,三招两招,就已在利大夫的“龙鹤爪”下败下阵来。利与君望向武鹫,冷冷道:“定局之时已到,该上来的就上来吧。”
    他这一望,韩锷才认清了武鹫是谁。利与君此话格外狂傲,但其实却是给对方公平一搏之机。武鹫面色一变,手心出汗,他面对此老,也是毫无信心,更想不到洛阳王居然有这么大面子请动他出手,这是他事先、包括杜方柠事先也万没料到的,如此一念之下,心下已虚了。
    瞿立一站而起,对杜方柠道:“我上去拖他一拖。”
    杜方柠却面色寒白,有利与君出面,今日城南姓只怕已注定一败涂地了。她的脖颈却忽然一仰,还是无意间习自韩锷的每临大敌突增傲气的不自觉动作,只听她冷冷道:“不用!”
    她目光冷冷地望着那些目光大可玩味的如区迅、洛阳王者辈——这个尘世,就是这样的,这些新贵们恨不得嘶咬吞尽自己这百年旧族了。但,你们就这么欺我二姓无人吗?
    她忽然感到当日老父把自己嫁入韦府是如何的深谋远虑。不错,韦家近支凋零,除了瞿立与他们的近亲武鹫,年轻一代中就只有那个自己不良于行的……丈夫了。但,她目光一冷:但、还有我杜方柠在!
    只听她简短道:“我上!”
    瞿立一惊,武鹫却也面色一惭,伸手就要拉方柠。瞿立开口劝道:“柠姑娘……”他情急之下,已忘了改换称呼。杜方柠却已一跨步就已走到校场内,只听静静道:“利大夫,久违了。”利与君看她半晌,忽大笑道:“确实久违。自那日一见,我就期待着与方……少侠重会,正面一战了。如此时势,野乏才人,得遇尊驾,实为快意呀!”
    他虽哈哈而笑,但语气里还是极认真的,眼光里也有一抹敬意。那边卷棚里的杜仲虽面色无改,但端着茶的手却微微有些颤动。杜方柠不愿多话,因怕不好掩住自己的女子口音,只低低道:“利老,你先请吧。”
    刁斗中却忽有一条人影拨起。这一拨,掩日搏云,直有九霄飞纵之势。场中人一惊,这是何人?却见一个清挺的身影已直投场间。利大夫与杜方柠正自凝神相对,不料有此,同时出手一击。只听得空中劈空风响大盛,场下人大惊:利与君果然是绝代高手!只是那青衣少年是谁,没见过。这场中两人身手已称罕世难睹,却不知这时还敢来搅场的又是谁?不由齐齐凝目而望,看他果当得起场中两大高手联手一击吗?
    只见那人折腰一避,在空中与利大夫和杜方柠互接一招,已自站定,一插竟插在利大夫与杜方柠之间。利大夫与杜方柠这时才望见是他,不由同时一声惊“哦”!
    韩锷却不看向杜方柠,面对着利与君,只说了一声:“你下去。”
    杜方柠何等傲气?那日韩锷墙外讥刺一笑,绝尘而去,已让她心头重伤,只见她脸色一白,冷冷道:“凭什么?”
    韩锷不理她,并不转身,已伸手拨剑,低声道:“这是该我们男人做的事,你先下去!”
    杜方柠脸色一变,就待发作——她经营一族,安抚两姓,行走江湖,自负担当,还从没听过别人的吩咐!如若是别的女子,见韩锷突然现身,心中怕是只会有喜而不会有怒。但杜方柠不同。她在别的事上虽冷静愈人,但当了韩锷的面,不知怎么不由就控制有些不住自己的有性子。她心里冷冷哼了一声:男人?——跟我来说什么男人?这是你们男人的事?这天底下有谁配和我说男人!又有谁配合我说有什么我不能参与的男人的事?
    她眉梢一剔,就待反讥——袖中自有她的青索,那是她的剑,她的爪,她的胆气,她的魂魄。她心里冷哂一笑:自己此生,何曾又真的指望过别人来!她就要发作。
    韩锷虽没转身,却已感到她欲有所动作,忽一回脸,面上全是伤惨哀痛,只听他用极低的声音:“阿柠,这一生,你就一次也不肯听我一句吗?”
    他那一张脸上,近经折磨,锋棱尽出,落拓潦倒中却有一抹说不出的阳刚之劲,这是一向识得他的杜方柠却也没见过的。
    看着他的那张脸,唇上虽已刮过,但唇髭犹露茬青青,杜方柠的心中不知怎么就一软。只觉自己忽生软弱,忽感依赖。这一生,她一向最痛恨软弱与依赖,但这一刻,那突然升起的软弱与依赖的感觉又是这么的美好,好象可以把自己真的认真交托给谁一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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