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琢玉成华-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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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总管最后愤恨难言的横了我一眼,没再等边上人下一句吩咐,收了碗筷就朝后小跑着无影无踪。
  屋里再无别人了。
  有人在的时候,不会觉得。有事做的时候,也不会顾上。可当这两者都不存在的时候,一味的寂静,就会变得有些难忍。
  我瞅着自己膝上的衣料欣赏很久,也没有一丝的动静。
  “今日见过郭怡了……”
  “嗯。”
  没想到他那么快就接口,我反而找不着后词。
  “咳,他平安回来了……”
  “是。”
  “听说今日朝上,洛水之事……”
  “对。”
  “方才看见蒙恒在,他也……”
  “嗯。”
  “他是从北边……”
  “是。”
  “那定襄王他们也快……”
  “对。”
  说不下去了。
  “……”
  “苏鹊。”
  置于膝盖上的左手忽然被他握住,轻轻的一捏,带来指尖温热的暖流。却听得低缓的调子就在耳边,“这间院子叫阖和居,本是我幼时读书的屋子。”
  “哦。”
  换成我呐呐的接口了。
  “祖宗有制,宫里的皇子年满六岁入了学,便要独居的。”
  “嗯。”
  “前些日子,你撞见我母后了。她那般样子……已有好些年。”说话的声音平稳有度,听不出苦涩的意味,只有一点些微的嘶哑,“自己如此,哪顾得上旁人。不过,早在变成那样之前,她就不会踏入这个院子……”
  心里有某些地方空落落的。似乎只要稍微去想,就要跌坠。
  “我都习惯了一人。”
  ……
  嘴上再答不出来。
  不自觉手上用了些力反握,算作勉强的回应。
  一会,听到他轻微的笑声。手又被重新握回,温暖的,用力的,安宁的。
  “这会,不是了。”
  春信有期'二'  窗外雨落如珠,榻上饱暖舒怡。
  对面盘膝而坐的人,褪去了外身璧璜金瑞的雕饰,徒留天青色的蝉薄中衣,略略敞了怀。随着胸脯的呼吸起伏露出里头蜜色的肌肤,仿佛生着光,外头随意遮搭的领口,如丝垂顺,隐隐暗纹,流转祥云。
  屋里朦胧的灯影,不经意为其上深刻的线条描绘出些许柔和的曲张,将一身的雍容和傲气,静静包藏。气宇轩昂的剑眉,在舒展的时刻,有种逸致飘渺的美。深邃如渊的星目,在橘色的灯下,暖如一泓春水。
  如是这般,眉梢眼角间那些经年练就的阴沉、狠绝、暴戾,都被妥善的掩埋,这个人此时此刻展露的,只剩下一抹和熙,带着入骨的安详。
  微微上扬的唇角,轻轻缓缓勾起微妙的弧度。一霎那,彷如风抚杨柳,吹皱涟漪,乱了一池碧波,动魄惊心。
  “笑什么?”
  花了一会功夫,才意识他反是在问我。“……嗯?”
  那微妙的弧度略微扩大几分。优雅纤长的手指由下而上的勾着,挑上我的下颚,滑到右边的脸颊,拧了拧。
  “笑得这么傻。”
  ……
  难怪,我会觉得有些肉酸。
  脸上烙铁一样烧起来,尤其是被人捏着玩的颊肉,滋滋都要烤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眼睛移开他处,窘迫的瞅着四央,想找个借口逃出生天。
  此时低回醇厚的笑声透出来,掌上一使劲,猝不及防就给拉过去,撞进满眼祥云纹路的丝绢。
  “我喜欢。”
  景元觉低低笑着抚上背脊,指尖弹筝似的轻按,留下一行战栗的颤动,“你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倔得要命,可是眼睛会泄露温柔……一旦见了,便让人心都软起来。”
  ……
  我想我是要糟了。
  明明是这么恶俗的话白,心里却有什么,在上蹿下跳的搅动。满满涨涨的感觉,压迫着胸膛,叫嚣着要冒出来。
  明明知道不该也不能这么下去,脚下却有种一头栽进无底深渊的感觉,扑簌扑簌的垂直下落,还软手软脚,眼看就要生生撞毙,尸骨无存。
  额上发端落下细碎的吻,一路往下,沾湿我的眉梢眼睑。神智飘摇之际,还能听见耳边依稀的呢喃。
  五分适足,三分喜乐,两分志得。
  “要是早知道……哪会花上二十二年,才找到北边那座小城……”
  鼻间都是驱不散的龙涎香味。
  开始还若有似无,后来满头满脑,全是那惑人心神的蛊香。柔软如纱的绢帛几番蹭过,却不如人细腻炙热的肌肤,熨烫裹身。
  不知何时已全仰在榻上。脖颈有湿热的吮舐,从下颚落到胸膛,又从胸膛回到下颚,在喉头流连,在锁骨徘徊,慢慢的,撩拨人的往复。
  偶尔一仰头,便碰上湿润的气息。不算软,也绝不硬。舔进来,初时是试探,渐渐换成拂弄,再来,则是交缠、卷绕……
  天生带着蜜,带着甜腻。所到之处,处处炽热。让满腔津水都欲决了闸,逼得人几乎溃乱,按捺不住从心底涌起的呐喊。
  胸脯和腰际,有温热的手掌不停按抚,摸握,灵活的指尖会在肚脐处绕一个圈儿,再轻轻探进去,让人在折磨中升起阵阵的酥麻。
  另一只又会滑到身后,沿着背脊一节节的骨缝,上下捋动,落到后腰的腰眼,轻掐,揉捏,让人几度难耐的蜷曲身体,又再度绷紧归来。
  衣衫都还在身上,却是凌乱四散,滑落榻沿。乌丝如瀑倾泻,却在耳鬓厮磨处,纠成盘结。已经分不清到底是谁缠了谁,谁又覆了谁。
  “不,不该这样……”
  好不容易得了一点间隙,我的声音断断续续,嘶哑不堪。
  “没什么不该。”
  他的声音竟然比我更为沙哑,像醉酒的人,每一分喘息里,都流泄着激动。
  静寂片刻,身上的重量忽的轻了一些,下一刻舌尖却遭了一个惩戒的咬,利齿划出淡淡的血腥气,让我漏出一般的嗓音半道里变调。“你不——能这样哎……”
  “我能。”
  糊成一团的脑袋,还是能勉强听出那话里难以动摇的笃定,却被探进亵裤里忽然成爪的手——给吓得轰隆炸成一片茫茫。
  “不成的!不成……”
  自己的声音带着颤抖的哭腔,听起来却细若初生的猫叫。
  那地方根本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抬头,给人那么突然的一握,差点天旋地转晕过去,给疼痛扯回来,则是满心无法控制的恐慌。
  胸前人溢出了一声喘息,带了粗重的鼻音。
  “我说成便成。”
  ……
  不吭声了。我不要、也不打算再吭声了。
  和霸道执拗的人,是讲不通的。如今落到这份上,也算是知道,一个人要耍起无赖的时候……能有多无赖。
  张口只是喘气。仅剩的精力,用来抵抗全身翻涌的酥麻已经不够。景元觉的手好像猛虎出栏,毫无顾忌,滑过高热,甚至抚上了其下的……
  来回折磨,反复揉搓。
  似乎无穷的耐心,没有一个尽头。
  整个人根本抖得不成话。眼前金星直冒,一阵接一阵的晕眩,神智却仿佛栓着一根细丝,煎熬着吊住,昏不过去。欲念烧灼,几如焚天狂风,炙烤燎原,再也压抑不得。即使咬紧牙关,也封不住颠颠倒倒的哼,手指深深抠在软榻的貂裘面上,揪掉大把大把的白毛,绒蓬飞雪般散落身边,还是难以作罢。
  终于在他无数个回头后,指尖再度划过顶端凹陷,压榨抚摩时,一阵痉挛战栗,瘫软在一天白色中。
  迷迷茫茫的回神,懵懂间,是前胸不停歇的吮吻。几回落在珠头,更多却在箭伤结痂处,滚热的舌头画着圈,轻轻润泽。
  余光只望了一眼,心里就塌了一方。
  完全俯在身上……乌丝披落,挡不住肩颈刀削的线条,挡不住额鼻挺拔的坚骨,也挡不住菱唇饱满的弧度。
  腹下才沉静下来的燥火,竟又有复燃的迹象。我抬手想推开他,一动,才发觉湿黏的下头还给人握着,腿间却有另一个硬热的物块,抵住摩擦。
  木了一刻。
  艰难的吞了口口水,听见放大的咽声。想明白了那是什么……腰际往下还在间歇的抽搐,心里却顿时清明的惊惶起来。
  这可怎么好啊……
  难道、难道。
  “苏鹊……”
  突然里沙哑低醇的嗓音飘来,像糙石磨刮地面,叫我心底一阵□震荡,又是一回打摆似的寒颤,睡在别人手里的要害竟不知死活的再度抽搐,噗噗冒出汁水来——
  又一次云里雾里,说不清道途的遨游。
  晕乎乎的,不知今夕何夕间,伤口隐约又有带着热度的湿润感,听见景元觉在说,“这么久还……谢谢……”
  ……谢什么。
  换了别人,一样会替你挡。
  “苏鹊。”
  又是那般荡人心魄的低唤。一定是知道,这样的声音常人根本抵受不住,存心故意这样。“摸摸我……”
  后半句的音,更带了诱人的蛊惑。迟钝的思绪兜兜转转,还没明白过来,抠着毛裘的左手便给人轻轻握起,往中一带,到了处滚烫的所在。
  那里像有生命一般矗立颤颤跳动,吓得我一碰就往后缩手,却给人使劲拽着,退不回来。
  挣扎着睁眼去看……面前是大片赤诚袒露的肌肤,因为情热的缘故,晕上了一层淡淡的桃红,激扬又透着靡艳。肩上垂落的发丝已然湿漉,结成弯曲的细髫随意披散,不羁又带着英昂。饱满的额际有几滴细汗滑下,缓缓,慢慢,沿着对方俊朗的轮廓描过,凝在刚硬的下巴尖上,晶莹剔透,璀璨耀眼,随着压抑的喘息轻微颤动,似珠非珠,欲落不落……
  说不出,说不出来。
  须臾,水珠滴落在胸前的茱萸上,星光四溅,晃花了我的眼。低垂等候的眼眸,对上我的视线,闪烁着无底的光芒。明明箭在弦上……却没有一星半点的强迫,只有恳切,和希冀。
  “摸摸我。”
  不是命令。而是请求。
  让我鬼使神差的愣了当场,尔后无法抗拒的听话抚上去,动起来。
  几乎是一经触碰那处昂扬就又涨大一分,突突的震动着,烫到我的掌心。
  “……啊。”
  几下动作,没料到竟听到一声短促的吟哦,抬起眼来,却复又看呆了自己。
  他本就无遮无挡的面我而坐,露出胸膛大片紧实的肌肉,随着呼吸激烈的起伏前后颤动。此刻,更因为难忍的舒适,头颈轻轻的向后仰去,一把青丝落下,显出一大截光洁美好的曲度。
  平时精亮的眼睛,只开了一条细细的缝。染上了桃色的菱唇,微微的开合。绯红的舌尖,偶尔伸出来勾抹一圈湿润,再咬紧皓齿,吞咽津液,引起形状优美的喉结上下滑动……
  热血涌上头顶,我只想着这样的景致,岂有他词形容。
  秀色可餐……
  看着看着,心里一个恍惚,手里就一下用劲。
  “啊——”
  又一声短促的呻吟,却有些失控的大声。唇瓣忽张,景元觉胸膛向前一挺,一个抽吸,我指尖顿时湿热,尔后大量灼液喷涌,洒上腰下腿间。
  他的眼睛睁了睁,短短望了我一眼,又重新眯起来。
  向这头倒过来的时候,还能控制着向一旁歪去,嘴唇轻轻在我脸颊上碰了一下,才喘息着倒在左首。
  过了好一会儿,才都在情动后平复下来。
  本来华丽舒适的一张软榻,已经凌乱的不成样子,名贵的貂毛,也给抓秃了几块。
  我望着灯晕里飘落的灰尘,静静发呆。这一刻的时光宁静,却不知为何,夹了种隽永的味道。
  “咳,”景元觉胳膊挣着动了动,向一旁倾斜,挪开压着的肩膀。“你真要了我的命了……”
  他好像有些生气,声音闷闷的。
  却使我回过神来,知道定是埋怨方才我手劲的不妥,可是……又怎好坦诚解释,是看他看到发了傻。
  “嗯……那个,抱、抱歉……”
  我眼向门口,词不达意的哑着嗓子道。
  说完有些心虚,又转过头去偷瞧他,却见景元觉向另一边别过头去,只留下一只耳朵形状姣好的外廓,染着一抹淡淡的艳红。
  “怎的这么不济……”他在那头低语,听不见后面的话。
  仰头看屋梁。
  花了一盏茶领会他的意思,我不那么厚道的嗤嗤笑了出来。
  晌午爬起时,屋里并没有别人。
  雨已停,天光放晴。院子里不知哪里飞来的鹂鸟啾啾啾啾的叫着,半开的窗户,吹来阳光的燥味,捎夹一缕花草的芬芳。
  我好端端的躺在床上,从压得甚好的被角里掏出手来,伸一个懒腰。旁边褥垫上,还有着另一个人形的印记。
  昨晚不是做梦。现在还要以为是场梦,也太矫情了。
  毕竟三更相继爬到床上,要把那赖着同睡的人推下时,他还好转了情绪,笑眯眯的道,夜过自己幼年的宫里,入门探望救国受伤的大臣,谈至深夜,随兴所起,抵足而眠,哪里为外人诟病?
  然后晶晶亮亮的眼,一直望,望到我撑不住睡着。
  披衣晨起的时候,还谆谆善诱慢睡不必起,今儿齐太夫人七十大寿,若是回来的时候晚了自会派人来说一声,不要在门口等他。
  ……
  一翻身踏进鞋履。未曾唤人,我在屋里转了一圈,寻找了水盆和帕巾,绞干了擦抹一番,直到脸颊发烫,彻底清醒。
  帕巾放下,悠悠出神。
  ……我是知书识理,求索古今的读书人。兴许比之寻常读书人,还更贯通上那么一丁点。然而幼年幸得罗夫子教化,礼教古节,遵从感悟,却癫狂不羁,难作那守身捍道之想。
  世间百态,得理方存。男子女子,男子男子,起先虽有惊异,却并不真曾介怀。
  何况“苏鹊”这两个字脱口,孑然一身,再无谓父母高堂,无有兄弟师长。即使他年争锋,胜负难料,碧落黄泉,许能求得一条性命同走他乡,未为不善。既此,生灭于此人间,几十年弹指光阴,何妨潇洒一回?
  对窗思毕,疑虑顿消。不觉呵呵呵笑出了声,惊得院里做巢的鹂鸟“丫”的怪叫一声,扑簌着翅膀,飞上了青天。
  饮茶。翻书。踱步。
  再踱步。再翻书。再饮茶。
  同样的时光,变的好些漫长。长到烦躁的在院里屋里走来走去,宽袖飘飘,挥来舞去,吓得巢建了一半的小鸟,再不敢回头。
  “哎……”
  再叹一口气,回到榻边坐下。
  这里收拾的利落。桌光几净,茶清盏洁。角上燃着一炉香,边上排着几册数,盛着桃梅果子的竹篮不知何时给挪到了这头,端正放在中央。
  看起来,一切都是那么协调。
  除了低头往下几处斑秃的貂毡,再寻不着昨晚的痕迹。
  “咳……”
  我无喘自咳。
  捡起一粒果子,放进嘴里。摊开那一本先朝的起居史官正经八百著的艳史,翻到景元觉读的那一页,努力看进去。
  一面拜读,一面叹服,心里却忍不住想……情有所原啊,也难怪太宗如此啊。昨日入睡前那人还评说,似太宗这般人物,却为朝野闲言碎语所困,委屈避人耳目,归根结底,还是不够手段。若然这般隐晦,如何称敢做敢当的丈夫,若换作他……
  “咳!”
  梅子核卡在嗓子眼里,这回是真咳了——救火样急急伸手拔过茶盅大口送水,囫囵吞下,拍了半天胸脯,才喘平了堵住的气,再用袖子擦掉狼狈呛出的鼻涕口水,安生重新坐好。
  ……好在四周无人。
  庆幸的念了句,低头再埋书。余光却瞥见脚下,忽多一抹金亮。
  半指宽,一寸长的金纸。
  正面沾着一点点甜腻的黏汁,因为落到地上,沾了些尘。那气味和粘度,却和手上端起的果篮底下渗出的蜜水,一般无二。
  我再望了一回四周。得了客人任性的要求,若无吩咐,没有一个下人,能进得了屋中。
  纸条在掌中展开,狼毫蝇头小楷,二十八字。
  是一首不工整的诗。
  十春已化千堆雪,廿朝难忘万家恩。
  棠梨花映木樨树,月朗星稀望山门。
  缓缓,倒吸一口气。
  将纸条在掌心揉碎,半晌,送近了炉香。

  人道沧桑
  
  四月初,时雨时晴,转眼便是清明。
  这一天无朝无议,宫里有传统的仪式。皇帝需净身体,持素斋,和百官代表在宗庙礼敬先祖之后,独宿千佛山明堂,夜思先人。
  去女色当然也是临节须守的清规之一。只不知道早晨赖在臣子床上的人,算不算犯了这一条戒律。
  迷糊中听见景元觉下床穿衣的声音。动静不大,身体周围变冷的感觉却让人不情愿的清醒起来。撑开眼转头,看到窗外还未曾露白,星光黯淡,不见一丝的晨光。
  “这么早……”
  大概才是五更罢。
  “吵到你了?”
  低头,是还带着漱口茶香气的问候,景元觉系着腰带,略带歉意的俯身,“得早些回去,今天要上山。”
  埋在被子里,我点了下头。
  自然是知道的。他总是入夜里来,黎明前离开。带着三两侍卫,穿着暗色常服,不声不响,行色匆匆。
  因为……强势如此人者,掌握了宫中各处的关节,凡事先有冠冕堂皇的名头,也不能一手遮天。得维护自个的身份,便要小心人多口杂。
  我小声嘀咕,“那么辛苦……”
  何必来呢。
  只不过挤作一处相拥而眠,有时还根本睡死,不知他来回。
  “不算辛苦。”
  时辰尚早,景元觉坐在床边稍歇,揉面似的在我脸上摸来摸去。忽然又牵起一边的嘴角,凑过来在眼角亲了下,“心疼我呢?”
  哼。
  我投以一记白眼,转向另一侧。
  景元觉笑了声,手却没离开,揉了会夜里睡皱的耳朵,又在我耳垂上一拽,“比不上你,四品大员不上山,这儿赖床好睡。”
  本想回头瞪他,后来想想,此人不过嘴坏心软,我应有些大肚量。
  便默默看他出去。看他站在门口挥手招来侍卫,再披着星光,丢下一晃刺眼的笑,亲手合上房门。人影从窗外悄然滑过……怏怏闭上了眼。
  下午无事,在宫里走了走。
  天青有云,暖风低拂。路过太液池的时候,见着湖边的一圈柳树都抽枝冒芽,画出葱葱郁郁的绿色,底下栽种的花卉,争奇斗艳开作一堆……才感觉春意之浓,不知不觉就染了大地。
  站在湖边的水阁上,能看见低风的波动掠过湖面,荡起一圈圈轻浅的涟漪,不断扩大,消融在彼岸。
  “倾城春暖有晴天,花红柳绿乱眼前。呵……不知寒食何处千树雪,得来梨开香满园?”
  摇头晃脑的吟罢,我负手站在那里,瞅着一目湖光水色,作远眺清高状。等了一会,却没有人答话。
  只得回头,眼巴巴望着随我来的公公和侍卫。
  若然前几日那张贴在蓝底、一石惊起千波澜的纸条是他们其中的一人所为……那么我给了他有所表示的机会。
  却个个垂手肃立,眼望地面,没有动静。
  默叹一口气。
  没那么好破解。
  “你们,谁知道哪里有梨花开。”
  古琦苑,玉壶庭,枫竹林,洗心潭。
  午后散步,在皇宫内苑多少寻常难以近得的地方都缓步走了一遭,以踏青为名,探访清丽高雅的雪树银花。
  考较脚力的事,直走到腿酸脚软。最后才是在一处叫藏忻园的小地方,见到几株算不上最好的莹白高枝。之下,有一棵尚在沉眠的桂木。
  棠梨花映木樨树……
  待看到园子中央那一堆树林掩映后的叠砌假山时,更释然。
  我的请求是人之常情,道理也很充分。
  每逢清明思故人。
  父母双亡的人子,在这个夜晚难以成眠,升起想为他们尽点孝心的冲动,并不过分。父母大人远远葬在北邑,赶不到墓前的儿子想借藏忻园一块风水宝地,在母亲最喜欢的梨花树下,薄备酒水烛纸,稍事祭奠一下,没什么大不妥。
  月来一直善受招待的贵客,一点小小的任性,手下理当满足。
  见星光寂寥,月白如纸。
  ……
  对面是座算不上宏伟的假山。五丈宽阔,一丈高低,中间有个人高的洞口,黑黢黢的对着梨木桂树。
  正应了那句:月朗星稀望山门。
  裹一件黑色的锦袍,我歪歪坐在蒲团上,任由衣角覆落青青草尖,沾了夜晚的露气。眼中噙泪,目光发直,呆呆望着面前几盘水果和酒水,少刻里,不加掩饰的数次长嗟短叹。
  “抱歉,深夜让你们出来准备这些,这么麻烦……”
  有人回曰不敢。
  我当做没有听见,自顾咽下了声梗咽。
  “生死两茫茫,岁月何匆匆啊……”
  “当时一别,膝下不孝,一晃将近十年。这些年一个人惯了……多少话藏在心里,无人诉说,也不知,你们能否听见……”
  抬起袖子,我抹了下眼睛。
  “如若天上有灵,今夜就下来看看孩儿。哪怕只得一会,让不孝子,好好磕一个头罢……”
  声音低微,却清晰难掩凄楚。最后几句,是顿了又顿。转头时,面上着实透露着不想见人的愿望。“接下来的事,苏鹊一人就好,小公公和几位侍卫大人,你们……”
  他们互相看了几眼,退开数步。然后又在我持续的注视下,退出了小院的门。
  我便收了声音,在树下静静等候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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