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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月记-第3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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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或是,他认为,即便计划失败,损失也不会太大?
最多,也就是失去我。
这是风险最小的方法。
温殊山看着我,所有的人都不说话,等着我的回答。
我抬起头,缓缓地开口。
“好,我做。”
作者有话要说:
缓一缓,下一章接着虐~~~
第75章 温山(四)
弦月之夜,半江暗淡半江寒。
寒蝉声声慢,月岚桥之上,一人手持油纸伞,凭栏而立。
簌簌轻雪落在油纸伞上,铺了薄薄的一层。
他的手冻得有些发白。
我在桥下默默地看了他许久许久,他也就这么静静地伫立了许久许久,动也不动。
江心一只白雪覆盖的船坞,照映月光。
他在看景,而我在看他。
过了不知多久,我走出来。
他转过身看我,轻柔笑道:“暮儿,你来了。”
我走上去,习惯性地把他的手握紧在手心。
“傻子,这么冷,怎么不找个地方避一避?”
“我怕你来了,找不到我,就走了。”
他说得很认真,我的心酸酸的。
我说:“找不到你,我怎么会走?”
他看着我,幽蓝的眸子明亮如星辰。
“真的?”
“嗯。”
他微微地笑了,一瞬间,所有的景色都失去了颜色。
我拉着他在雪中漫步而行,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是默默地跟着我走。
一如我刚认识他的时候,他是我的小媳妇,什么都听我的,我去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我说:“流苏,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他沉默了一会,缓缓道:“不,只要你回来,就够了。”
雪花落到地上,就化作雪水。
胸膛酸涩得让我想哭,脚踩在柔软的雪中,留下一串掺水的足迹。
积雪已经开始融化了,春天就快要来了。
寻了一家客店住下,夜已经深了。
要了一壶酒,两只酒杯,坐在窗前,细数窗外白雪缤纷飘落。
手袖一遮,为他斟酒的时候袖口的药粉便落入他的酒杯之中。
其实我不需要这么麻烦,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看酒杯。
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笑吟吟地看着我,一副宠溺的模样看着我。
让我斟酒的手无法遏制地发抖。
如果,他不是这么温柔,如果他残虐粗暴,或许我会更加好受。
药粉完全倒入了他的杯子当中,我的心吊了起来。
我给他斟过三次酒,第一次放了九天摄魂丹和龙凤合欢散,第二次和第三次都放了麻醉药。
即便是傻子,中了三次招,总会知道提防一点。
他接过酒杯,细长的手指轻柔地端着,缓缓摇晃。
他意味不明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将酒杯举到唇边。
我的呼吸被攒住。
“流苏!”
他停下动作,不明就里地看我。
我难堪地笑笑,声音干巴巴的。
“你这人怎么这么不懂得防备?别人给你斟酒你就喝,你就不怕我又给你下药么?”
他别有深意地笑了笑,说:“你又不是别人。”
我说:“但我给你下过药。”
“但你没有害我。”
这句话说对了一半。后来两次我本想害他的,只不过没有害成。
他如玉的手指在杯口轻轻摩擦,琼浆泛起薄薄的涟漪。
我抓紧了衣袖。
心里的某个角落,希望他不要把酒喝下去。
他淡然一笑,说:“暮儿,就算你给我下药,我也会喝下去的。因为,这是你所希望的。”
他说完,将酒杯靠在唇上,把药酒喝了下去。
我愣在原地,连将酒杯抢下来都来不及。
窗外升起一束红色烟火,冲上高空,绚丽绽放。
红色的花火点亮夜空,接着有更多的烟火嗖地飞上天空,暗蓝色的夜空被缤纷绚烂的烟花布满。
流苏托着下巴歪头看烟火,他的眸子被花火照亮,艳丽得不像凡人。
第一束烟花是红色,说明计划成功,半个时辰后药效发作,埋伏的人可以开始行动。
我干哑着嗓子说:“真漂亮。”
流苏说:“暮儿,过几日便是开春,皇城会放更多的烟花,你若是喜欢,我们可以一起去京城看。”
我说:“京城人那么多,你就不怕被认出来么?”
“没有关系,暮儿想去,我们就去。”
我哑然失笑。
他对我,真是好得几近宠溺,比我爹爹宠我的程度多多了。
他说,即便我给他下了药,他也会喝下去。
然而,我却要利用他对我的好,来加害他。
来杀他。
我苦笑都笑不出了。
我能够杀他么?
我如何能够杀他?
我怎么忍心杀他……?
在流月岛时尚且不能,此时的情意只有更重,我如何可能狠下心看着他死?
我看了看桌上的烛灯,时间已经不多了。
家家户户都已熄了灯,小城陷入宁静。
轻纱薄雪安静地下着,夜色冷清,烛泪一滴一滴,堆成小丘。
如此静谧的夜,却有暗涌翻滚。
我说:“流苏,你走吧。”
流苏静静地看我,等着我的解释。
白雪融化后,留下脏污的雪水,凌乱的脚印清晰地显露出来。
黑暗的林中,时而有武器的寒光闪过。
我说:“酒里下了毒,再不走就没有机会了。”
流苏看着我,婵娟细指轻轻滑过酒杯,他的眸子平淡无波澜。
“为什么?”
我说:“还记得我说的堤坝么?裂缝一旦产生,洪水就止不住了。只是,我没想到,它来得这么快。”
我站起身,“你以为你能以一人之力堵住缺口,但事实上,你却把缺口开得更大了。”
烛泪无声滚落,火烛飘摇。
流苏神情淡漠,静静地看我,橙红色的火苗照映在他的眼中。
我说:“流苏,你已站在武林顶端,你可以做任何的事,但你不应该杀尹洛依。”
我摇摇头,“堤坝已经倒了,一切都无法挽回了。”
“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记忆中尹洛依苍白的笑容,就像下一秒就要消失。
他说,我心匪石,不可以转。
他纤细地身影渐行渐远,枯叶落,云泪飞。
他说,一句无稽之言,说的人早已忘了,听的人却要记住一生。你说,这多可笑呢?
温山漫天的白色花瓣,玉颜人笑靥如花。
想忘,又如何忘得了?
我垂下眼,说:“对。”
流苏的眼底涌上一层不易察觉的寒意。
“你曾经愿意舍命救他,却三番五次地想杀我。没想到过了这么久,你一点也没有变。”
他手中的杯子猛然破碎,流苏的手因用力而发抖,陶瓷碎片嵌入他的手心,猩红的液体沿着手掌滑落,一滴一滴,破碎在檀木桌面,如诡艳的花瓣。
他冷冷地看着我。
“他死了,你就如此恨我,恨不得杀了我。那我若是死了呢?你可会有一点心疼?”
流苏站起来,伸手抬起我的脸。
他手上的血沾到我脸上,湿热粘稠。
手指僵硬冰冷。
一如凤火崖中,他卡着我的脖子,冷冷地说,好,那我放过你,你去死吧。
他的手卡着我的下巴,让我不得不直视他的眼睛。
那双冥蓝如同无尽夜空的眼睛,虚空冷冽,好似深渊般空洞可怖。
“暮儿,我什么都可以给你,我什么都愿意给你。你的心里,可有一点点位置留给我?”
“我对你来说,到底算什么?”
“暮儿,我到底……算什么?”
心疼得无法说话,无法呼吸。
尹洛依和流苏都是极傻极痴情的人。
尹洛依给我的,是完完整整的一颗心,而我却将它伤得千疮百孔。我能够还给他的,比起他给我的来说,微不足道。
十年的美好,以及一生的追忆。他等了我十年,我唯有还给他一生守候。
而留给流苏的,已经什么也没有。
一个又一个的错误,一个又一个的劫数,将一切都摧毁殆尽,什么也没有留下。
除了一颗心。
客栈里安静得诡异,街道上一个行人也没有,林间窸窣作响。
红烛即将烧尽了。
快要来不及了。
我咬咬牙,直视着流苏。
“流苏,我以为我可以喜欢你。但我错了。”
错了,从一开始就错了。
从相识、相知到相爱,全部都错了。
那些眼泪,那些拥抱,那些亲吻,那些抵死纠缠,全部都错了。
我说:“我不喜欢你,到头来,你从没走进过我的心里。”
他的身体僵住了,眼中的光芒破碎,如宝石碎裂。
“不……你骗人……”
“我没有骗你。”
我指了指我的胸口。
“这里……从来就没有你的位置。”
“我不相信……你不要说了……”
客栈外传来轻微的声响,流苏却丝毫没有察觉。
我握紧拳头。
“流苏,你不应该杀尹洛依,你杀了他,我也不会喜欢你。”
“不要说了……我叫你不要说了……”
我深吸一口气,“你杀了他,只会让我永远记住他。然后,永远恨你。”
“我不相信!”
流苏将我猛然一推,我的背撞在门上,接着我摔倒在地。
“不可能!我不相信,你骗我……你怎么可能恨我?你明明喜欢我,为什么要骗我?你不会的……你不会恨我的,对不对?对不对?!”
流苏冲上来,将我按在门上,疯狂地吻下来。
狂暴的,霸道的吻,带着无穷的愤怒和绝望。
我的嘴唇被他咬破了,背脊被撞得疼痛极了。
我用力咬紧牙关,默默地看他。
心如刀割。
我认识的流苏,总是温柔的,总是笑眯眯的。
就算在生气的时候,也只是冷漠。我从没见过他如此暴怒的样子。
噗地一声,烛火熄灭了。
窗外小雪飘扬,寒风穿堂而入,夹带着细碎雪花。
纱帘轻扬,乌云遮住月光。
无尽黑暗之中,只剩他清亮的乌黑眼眸,满满绝望。
他缓缓抬起头,乌发披散,凌乱在肩上。
“暮儿……你是喜欢我的……”
我缓缓闭上眼,却无法将他从我脑中赶走。
灾难的雪球已经形成,只有将雪球毁灭,才能结束。
鬼童子和风烛,俞森和慕容堇言,林暮和流苏,我和他,只要有一方毁灭,才能结束灾难。
原来,从一开始,就已经预示了这个结果。
师公早已知道一切,所以他说,你们两人只能活一个。
我和他,不可同活。
“流苏,你放过我吧。杀了我,我才能够不恨你。”
他眸中一凝。
“不……”
“流苏,别让我恨你。”
“不!————”
狂风大作,窗户被猛然吹开,纱帘翻卷雪花,烛台酒杯翻到在地。
流苏的瞳孔泛着幽幽蓝光,狰狞的蓝色图腾爬上他的脸。
他的神情痛苦又疯狂。
“暮儿……暮儿……”
杀了我,他将达到闭月第六层。
诛心绝情,万劫不复。
即便如此,我仍然希望让他活。
我真是一个自私的人。
“流苏,杀了我。否则,你永远也得不到我。”
他的瞳孔一缩,只听唰的一声,宝剑映射月光,照亮了整个房间。
流英剑出鞘,流影坠月。
我没有看清他如何出的手,只觉得眼前的景物突然被可怕的红色所替代,剧烈的疼痛从前胸传来。
我张大嘴想要呼吸,肺腔却发出破风箱一样的声音。
支撑在前胸的力量猛然抽离,血液一股一股地涌出,双腿一软,身体倒在地上。
呼吸……无法呼吸……
眼前的红色却渐渐褪去,景物模模糊糊地出现在眼前。
流英剑当啷一声掉在地上,流苏茫然地看着我。
“暮……儿……?”
他身体一软跪在地上,神情有些木讷。
“不……不应该是这样的……不……暮儿……不,不……”
他脸上的图腾忽明忽暗,他的身体开始发抖。
他突然捂住嘴,俯倒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指间有暗红色的液体渗出。
房门突然被撞开,几个人闯进来。
疏桐急道:“宫主,温殊山带着人,已经包围了这里!”
流苏抬起头,目光茫然,猩红鲜血从嘴角流出。
我的脑中越来越混沌,费力地开口说:“带他从……西边走,那边人……最少。”
我的声音嘶哑,出口的只有气流的沙沙声。
座前四使看到我,神情都有些惊诧。
南陌表情复杂地看了我许久,最后将流苏抱起,朝西侧窗户跑去。
白光闪过,一支长剑从门外刺入,破空而来。
“邪教流月宫,纳命来!”
温殊山带着一众人出现在门口。
凤衾衣袖飞舞,袖里剑带着寒光刺破黑暗飞出,金石相碰,长剑被挡开,刺入地面。
座前四使全都掏出武器抵挡冲入房中的人,南陌抱着流苏跳上窗台。
流苏挣开南陌,跌跌撞撞地向我走来,神情有些呆滞。
“暮儿……你……怎么流这么多血?是不是……很痛?暮儿……”
他在我身边跪下,轻柔地扶起我的头,放在他的腿上。
“暮儿……暮儿……别怕,我在这里,很快就不痛了……”
他的轻轻地抚摸我的头发,就像在轻抚一个婴儿。
蓝色的眼眸幽幽地发着光,满脸蓝色的图腾,有种说不出的诡异感觉。
冲进屋内的众人面面相觑,不敢轻易行动。
我的眼皮越来越重,脑子里如同一团浆糊,看着那对蓝色的眸子,眼睛越来越睁不开了。
他的手很轻柔,一下一下,缓缓地落在我头发上,就像幼时我爹爹经常做的那样。
爹爹常说,我的头发又软又滑,就像我妈妈一样。
俞瑾之这么爱闽心,慕容未天一定也是十分痛苦的。
我见过慕容未天看着我爹爹的目光。
那么温柔,那么宠溺。
如果不是非常非常喜欢一个人,他不会用这种目光看他。
那双眸子,和流苏的眸子,一模一样。
一样的温柔,一样的宠溺。
幽蓝的,如同瑰丽的蓝色宝石,蕴藏着漫天的繁星。
温热的液体滴在我的脸上,我却看不清那水滴是从哪里来的。
我艰难地扯出一丝笑容,朝流苏绝美的脸伸出手。
指尖冰冷,触碰不到任何东西。
“大……美人,我……果然……还是……喜……”
喉头涌上腥甜的味道,粘稠的液体沾湿下巴。
我惊惧起来。
用力朝他伸出手,用尽全力却无法再说出一个字。
“暮儿……暮儿……?”
我无措地睁大眼睛,却无法传达给他。
还不能……还不能死,我要告诉他,不能就这样结束。
“不……不要……暮儿?暮儿!”
这是命中注定的堕落,命中注定的劫数。
我还有话要对他说……
告诉他,我果然,还是喜欢他。
可是,手还是无力地垂了下来,视线被浓稠的黑雾迷住,他漂亮的脸越来越模糊。
流苏……流苏……
“暮儿……不……不!不要……不——!!”
堇言,白馒头堇言,大美人堇言。
我的,美美。
怀抱着我的温暖突然被抽离,南陌的声音说:“宫主,林公子已经……”
“不可能!你说什么瞎话?你想死么!暮儿怎么可能离开我?他说过不会离开我的……我的暮儿不会骗我的……他答应过我的……你滚开,放开我!不,不……暮儿……暮儿!”
作者有话要说:
虐完小尹虐小宫。。。咳咳,跪求表拍
第76章 天合铃铛
又是一年桃花开时,桃花林花瓣遍地。
我爹爹惊呼一声,差点把怀里的襁褓扔掉。
“未天,他说话了。”
慕容未天放下琴,衣摆带起落花。
“说的是‘爹爹’还是‘妈妈’?”
襁褓里的白馒头小拳头握得紧紧的,一双玛瑙一样的眼睛剔透明亮。
爹爹笑呵呵地伸手戳他,“宝贝干儿子,说一句给爹爹听。”
白馒头小嘴一扁,一副爱理不理的样子。
爹爹不泄气,继续逗他,“叫爹爹。”
白馒头歪头看他。
爹爹再接再厉,“那叫妈妈。”
白馒头吹起了口水泡泡。
爹爹沮丧道:“可能听错了。”
“瑟~~”
爹爹又是一抖,白馒头在空中腾空片刻。
爹爹奇怪地看他,“蛇?”
“瑟~~~”
“车?”
我在一边笑嘻嘻,“白馒头,叫森儿哥哥。”
白馒头挥着小拳头喊:“森~~”
真乖,没辜负我每天去教他说话。
爹爹瞪大眼睛看我一会,怒道:“俞森,你又偷玩弟弟了!”
我越来越怀疑,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在戏弄我。
不知道是不是我不够虔诚,每一次她都忘了把我带走。
俗话说越糙生的人越命大,我觉得这简直是句至理名言。
长剑刺穿胸膛,我竟然还没有死成。
一醒来时,中剑前的回忆全都涌入脑际,有种犹如隔世的感觉。
屋里坐着一个身穿青衣的男子,腰间挂一把正经兮兮的纸扇,他此时正睁着大眼睛看我。
我清了清嗓子,开口:“敢为阁下是……?”
他嗖地一下冲到我身边,“俞森,我是萧翰墨啊,你……不记得我了?”
我扭了一下僵硬的脖子,“哦,我只是确认一下。说不定地府里也有小鬼跟你长一个模样。”
他啐了一口,“我才不会去地府。”
我嘿嘿一笑:“你是不会,但我会。”
我伸手碰了碰前胸的伤口,竟然已经不怎么疼了。
“我睡了多久?”
萧翰墨朝我胸膛上看了看,“一个月了。要不是南山居士特意出山来给你治伤,你现在已经在下面了。”
我笑了一下,“师公神人天算,不会让我死的。”
萧翰墨看了我许久,叹气道:“真不知道你是幸运至极还是倒霉至极。”
我捋了捋头发,“大难不死,当然是幸运。从今以后我要退出江湖归隐田园,大弟子也好,男宠也好,我都不做了,一心一意卖我的假药,嘿嘿。”
萧翰墨冷眼瞅我,“你亲手造成如今这境地,还想一走了之?你算盘打得也太好了。你以为流苏会不知道你还活着么?”
我怔了一下,泄了气。
“他知道我还活着?”
萧翰墨哼一声,“他要是知道你死了,我们还有命在?”
我摆摆手,“我没那么重要,他顶多就是郁闷两天,在流月岛砍几棵树,就没事了。”
萧翰墨看我半天,说:“俞森啊俞森,你到底是真傻还是假傻?那天晚上流苏的样子,只要是个明眼人看了都明白,他要不然就是个疯子,要不然就是爱惨了你。”
我不做声了,过了好一会方才说:“他本来就是个疯子。”
萧翰墨叹道:“真不明白你这种人有什么好,没点正经,整天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还有人对你这么死心塌地的……”
我撇撇嘴,“我没点正经,这是对不住啊。”
萧翰墨整了整衣服,拿起靠在一旁的剑。
“我要去找温掌门了,告诉他你醒了,再让南山居士来给你看一看。”
我说:“告诉师父,我背叛了他,对不起。还有洛依哥……我对不起洛依哥。”
萧翰墨哼一声,道:“你的对不起早就不值钱了。”
“哦……那算了。”
萧翰墨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看我。
“俞森,记得未得到和已失去么?”
我抬起头。
他说:“未得到,但随缘。已失去的,不再回来。你终究不懂,所以已经拥有的,始终看不见。”
我懵懵懂懂地看他。
萧翰墨叱道:“蠢货,跟你说也没用。”
没过多久,师公就来了。
这一年的时间,我憔悴得像老了好几岁,师公却是越来越年轻了,一张脸嫩得能掐出水,简直是没天理啊。
师公看了我半天,先是叹了几句“孽障”,然后牵着我的手开始可怜兮兮地掉眼泪。
“洛儿,我可怜的洛儿。”
当父母的都喜欢最小的儿子,当师父的都喜欢最小的弟子。
师公对尹洛依,就像对自己的孙子,摔一下都要心疼好半天。
看着一个白发老人在面前哭的感觉,真不是一般的让人难受。
害得我的鼻子也酸了。
我说:“师公,多大个人了,还整天哭,被别人看到了多不好。”
师公哭得更凄厉了,抱着我鬼哭狼嚎道:“臭小子,温山剑派就剩咱们三个了,老夫的命好苦啊,这日子没法过了……”
我安抚了好半天,他才好不容易止住眼泪,鼻涕全都蹭到我衣服上了。
师公擦干了眼泪,又给我检查了一遍伤势,说:“再过半个月,就又生龙活虎的了。”
我说:“师公,你真是活神仙,那么重的伤都给你治好了。”
师公瞥我一眼,“臭小子别拍马屁。你能活下来简直是奇迹。”
“为什么这么说?”
师公说:“流苏何许人也?天下第一的武功,使一把绝世无双的流英剑,对付你这个半点武功都不会的死耗子,居然刺偏了,简直不可思议。要是这一剑不偏,你早就去陪你师叔去了……哎,可怜的洛儿……”
我怔了一怔。
天下第一,竟然会刺偏。
这根本不是什么奇迹。
或者说,流苏这个人本身就是奇迹。
他嗜血暴虐,却又温柔地如同春风春水。
他杀人不眨眼,却又会在大冬天帮我洗衣服。
他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邪教大魔头,却又乖巧懂事。
我苦笑。
这个奇迹就是,他喜欢我。
所有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喜欢我。
就像我没有办法杀他,他也没有办法杀我。
即便在神智不清醒的时候,他也下意识地避开了致命的位置。
第77章 天合铃铛(二)
等到我能下床的时候,春风已经吹遍了整个温山。
在冰雪下埋了整个冬天的花草全都复苏了,山上绿茵茵的,一派清新气息。
尹洛依的墓前繁花簇拥,林间鸟鸣空灵。至少让他不这么寂寞。
不知道是不是师公给我吃的药有奇效,我竟然觉得从鬼门关晃了一圈回来后体质变好了不少,以前走到尹洛依墓前都得歇好几次,现在一口气走到山顶一点也不觉得累。
林暮的恶名越来越臭,现在已经不止是娈童男宠,而且是人人唾弃的叛徒。我现在走在温山的山路上都得提放着点,以免哪里飞出来一支暗箭就把我弄死了。
温殊山把我留在温山,想必也顶着不少压力。
这天我和萧翰墨从山上走下来,看见不少人急急忙忙往正堂的方向走。
萧翰墨叫住一名弟子,问他发生什么事了。
那弟子急急回道:“好像是抓到一名流月宫的人。”
我和萧翰墨对望一眼,跟着人群朝正堂走去。
正堂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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