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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醉三千-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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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少些就少些,我只要小九儿就够了。”
  两人正说着话,王妃端着两盅糖水站在门廊处轻轻唤了两人一声,两个少年连忙起身去接了过来,谢映庐揭开盖子瞧了一眼,“是雪梨?”
  “你这两日晚上咳得厉害,喝些雪梨水有好处,”王妃笑着摸了摸谢映庐的头发,又看向陈郁川,“这里头糖放得少,甜味也不重,阿川是喝的惯的。”
  “多谢王妃。”
  十年相处,谢云千昭几乎都把陈郁川当成了自己的另一个孩子,一日日瞧着当初一个小孩儿长成如今风华无双的少年,谢云千昭自然也是喜欢的。
  只是……谢云千昭微微低了低头,她看着两个捧着瓷碗的少年,拿着木盘的手指微微收紧,指尖都泛了白。
  谢映庐在一旁听了,小小地“啊”了一声,撒娇一般地抬头看着王妃:“母亲偏心……我可喜欢吃甜的了,何况糖水不甜怎么叫糖水呢?”
  “就你喜欢吃甜的,”谢云千昭笑着伸手点了点他的额头,“连上次带回来的那茉莉花茶也要放些糖,哪有你这样糟蹋东西的?”
  “才不是糟蹋,”谢映庐皱了皱鼻子,求助地望向陈郁川,“阿川哥哥喜欢的吧?”
  陈郁川嘴角微微露了些笑意,他点了点头:“是,喜欢。”
  见小儿子满意地连连点头,王妃弯了弯唇角,只是那笑意却藏着几许极深的苦涩,“是是是,你就仗着阿川舍不得说你……”
  “母亲也舍不得说的~”
  “是,我也舍不得,哪个舍得说你呀……”王妃笑着摇了摇头,“你们过去喝吧,我去给你父亲端一盅。”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2 章

  已近黄昏,冬日的天气干燥得连阳光都失了水分,天边层层卷卷的白云叠在群山之上,模糊了天地的界限。
  景庆王府中已经燃了灯,九曲回廊上每隔数步便是一盏萤黄,曲曲折折的衬着深灰的天色如同天上星子串联起的长河,与府里来来回回的人影交相辉映,像是走马灯上的小巧画片一般,将细致的暖意慢慢地渲染开来。
  长廊尽头忽地闪出一点暖黄,正在檐下点燃灯笼的侍儿好奇地循着光源望过去,随着那光点慢慢往前移动着,侍儿这才瞧清楚了提着灯笼的主人,当下便笑着行了礼:“小世子,您是往书房去的吗?”
  披着浅灰外袍的谢映庐朝着她微微笑着点了点头,“青李,辛苦了。”
  “世子真是折煞青李了……前头没有燃灯,世子注意些。”
  “好。”
  许是少年映着烛火的笑颜太过清丽,抬头望向他的侍儿一下子便红了脸颊,她微微躬身看着谢映庐慢慢往前走去,直到谢映庐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长廊转折处,她才转身继续点燃下一盏灯笼。
  ######
  “够不到……”
  踮着脚站在书架前的少年有些为难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椅子,似乎是在犹疑着要不要借助外力来拿到自己想要的书册。
  “小九儿……”轻轻敲了敲书房的门,王妃略带些犹豫地推开了门,视线落在正站在书架边的谢映庐身上。
  见谢映庐正努力地踮着脚想要拿顶上的一册书,大约是被母亲看见这样才模样,略有些害羞了,一张小脸都微微涨红,谢云千昭看了觉得好笑,走过去替他将那册诗集拿了下来,递给谢映庐。
  “谢谢母亲~”谢映庐捧着书,似乎很是不好意思地移开了目光,王妃见状,摸了摸他的头发:“小九儿还要长的呢,才十三,不急的。”
  “可是阿川哥哥十三岁的时候长得比我高好多……”谢映庐有些沮丧地嘟囔了一句,又抬头看了王妃一眼,视线落在母亲微微蹙起的眉心上,“母亲,你怎么了?不高兴?”
  王妃微微笑了笑,“倒没有什么不高兴……啊,对了,”她伸手拢了拢鬓边的发丝,“这几日我让人理了理院子,将你院子旁边的偏院收拾了出来,下次阿川来的时候睡那里……好不好?”
  “嗯?”谢映庐低头翻了翻手里的书,听到这话有些不解地抬头:“以前都没有分开睡的呀,为什么要让阿川哥哥去旁边的偏院?”
  少年眉眼如画,一双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凤眼中写满了不解,那双眸子清澈得能映出人的心来。谢云千昭看着他,顿了顿,方才露出一抹笑来:“阿川如今已经十六岁了,你也十三了,哪有这样大了还同人一起睡的?叫他以后的新娘子听了可是要笑话你的。”
  闻言,谢映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他把书合起来放在身后的书桌上,伸手扯住母亲的衣袍:“才不会呢!我习惯同阿川哥哥睡在一起,阿川哥哥都没有笑话我的。他……他的新娘子也不会的!”他说这话时到底有些心虚,微微移开了目光,心想着,我同阿川哥哥可是“洞房”过的,他是我的新娘子呢……
  “阿川是太纵着你了,你瞧瞧你,都快被惯坏了……”
  “才没有~”谢映庐拉着王妃到一旁的黄花梨椅上坐下,半跪在她身侧,仰起脸笑道:“母亲才是最惯我的,可是我也没被惯坏呀。”
  被小儿子这么缠着撒娇,谢云千昭忍不住笑了,“倒是越来越嘴甜了……”说着伸手轻轻弹了弹谢映庐的额头,“你就是不想同阿川分开吧?可是小九儿,你现在小才这么黏着阿川,等大些了就不乐意了……”
  “那就大些再说嘛~母亲上次也这么说……”谢映庐微微皱起鼻子软软地抱怨,“我喜欢和阿川哥哥在一起,母亲不高兴了?可是我就是不愿意跟旁的人在一起呀……”
  “……是么?”谢云千昭伸手理了理鬓边发丝,视线落在书桌上一只竹节笔山,这东西她认识,是陈郁川前两年雕了送给谢映庐的,沉香木的东西极讨谢映庐的欢喜,摆在书桌上也不知被把玩了多少次,本就打磨得光滑的木料泛着清莹的光泽,谢云千昭也是很喜欢的。
  轻轻叹了口气,谢云千昭伸手握住谢映庐搭在椅背上的手腕,伸手慢慢摸着他腕间那串触手温润的沉香木珠,十八颗深黑的念珠磨得光滑圆润,一颗颗衬着少年莹白的皮肤十分可爱。
  “……母亲?”王妃眸底的神色太复杂,谢映庐有些茫然地扯了扯她的衣袍,“母亲?”
  “……啊。”谢云千昭回过神来应了一声,松开了手,“小九儿就是不想跟阿川分开啊……”
  谢映庐立刻点头,末了又有些疑惑地问道:“母亲,你到底在想什么呀?”
  “也许……是母亲想多了。”谢云千昭低头,爱怜地伸手摸了摸谢映庐的头发,“罢了,小九儿不愿意就不分开吧,一定是母亲想多了。”似乎是要借着这样的话语才能说服自己,王妃低声重复了一次,放在膝上的左手也握紧了些。
  “小九儿,我想你们……好好的。”
  片刻沉默后,谢云千昭才再度开口,出口的话语低如叹息,似乎再轻上一分就会随风消散。
  “——当然会好好的啦!”谢映庐一脸纯然地望着自己的母亲,眼底笑意清澈又明亮,他站起身来动作轻柔地抱了抱自己的母亲,“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谢云千昭的眼波蓦地柔软下来,她轻轻拍了拍谢映庐的背,小小少年的身体一如既往的单薄,触手也只觉得心疼,谢云千昭咬了咬唇,最终挤出一个笑来:“是,我的小九当然会好好的……”
  王妃过来似乎也就只是要说这一件事,她叮嘱了谢映庐不可看书看得太久后便径直离开了。谢映庐笑着一一应了,点头微笑的样子实在是乖巧非常。
  待王妃的身影消失在门外,谢映庐才把方才藏在袖中握得紧紧的拳头慢慢松开,他低头看了看,掌心果然掐出了深红的月牙儿印子。
  不是不疼的,只是……
  “对不起……母亲……”
  他略带几分颓然地跌坐在身后的椅子上,这不过十三岁的小小少年似乎头一次尝到了愧疚的滋味,他不是没看到母亲眼底的希冀与哀伤,可是他虽然愧疚,却不觉得后悔,他心底认定了陈郁川,单单是想到若有一日陈郁川会像亲吻自己一样亲吻别人,小世子就难过得近乎窒息,他舍不得陈郁川,舍不得这个幼时便无比亲近的阿川哥哥……更何况——
  “母亲,我们一定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3 章

  三年时光匆匆而过,转眼又是重阳。
  “小九儿,今日一过你便是十六了。”陈郁川伸手抚过少年银白色的发带,替他顺了顺散在身后的发丝。
  谢映庐微微笑了笑,抬头看着陈郁川,一双漂亮的凤眼中微带几丝戏谑:“那就可以上门提亲了!”
  陈郁川弯了弯唇角,“是,可以了。”说罢低下头去,在谢映庐额角印上一个轻吻,微带叹息道:“总算是等到我的小九儿长大了。”
  三年时间将这个小少年琢磨得益发沉静温润,像是一块上好的羊脂白玉,触手温润,并不惊人,却总让人无法忽视。
  两人坐在书房里正说着话,窗棂处忽然传来一阵响动,循声望去,原来是那只海东青,初时捉回来桀骜不驯的小鹰早就被驯养得乖巧十分——自然也是只对着这两位主人才听话的,他二人离帝京去江南那一段日子,府里驯鹰的师傅可是为着这只傲气的海东青伤了不少脑筋。
  谢映庐回来后给这青羽白玉爪的海东青起了个“霜鸿”的名字,小家伙初时听不懂,谢映庐拿着肉片逗了几回就教会了,两人一唤这名字就扑棱着翅膀飞过来,谢映庐喜欢得不得了。
  此刻霜鸿正立在窗框上探进头来瞧两个人,谢映庐笑眯眯地朝它招了招手:“霜鸿,过来~”
  海东青轻鸣了一声,一振翅就飞到了书桌旁,稳稳当当地立在一旁的椅背上,布偶正趴在椅子上打盹儿,突然发觉椅子晃了晃,当下便惊得跳起来扑到了谢映庐的怀里。
  谢映庐赶紧给炸了毛的布偶顺毛,布偶晃了晃尾巴,渐渐安静下来。
  “布偶都不爱叫了……变得懒了。”谢映庐一面摸着白猫顺滑的皮毛,一面小声地嘀咕。
  陈郁川摸了摸他的头发,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末了也只轻叹一声:“小九……”
  布偶已经是只年纪十分大的猫了,它自出生便养在谢映庐身边,谢映庐在未曾遇见陈郁川之前,是只愿意抱着这只小猫安安静静地躲在角落里头的,是以大家都知道他有多喜欢这只小猫……众人也曾想过给他抱一只新的猫儿来养,只是谢映庐却是个非常固执的性子,他若是喜欢一样东西,便只肯要那一样,旁的替代品便是再好,他也不愿意多看一眼,对着他这个认死理的模样,旁人也只能作罢。
  谢映庐知道陈郁川想说的是什么,反倒是笑着安慰陈郁川:“阿川哥哥,你不要这么难过呀。”
  “你啊……”陈郁川弯下腰把谢映庐轻轻地搂在怀里,用下颌蹭了蹭他的头发,窝在谢映庐怀里的布偶甩了甩尾巴,抬头看了看两个靠在一起的少年,懒洋洋地“喵”了一声便又趴了回去,倒是一旁的霜鸿扑扇了两下翅膀,有些疑惑地伸长了脖子来看两人。
  ######
  “你今日去王府了?”
  陈渊站在院中细细擦拭着手中银枪,头也不抬地问了一句。
  陈郁川在院门口站定,应了一声:“是。”
  陈渊手中动作一顿,片刻后才抬头看了一眼陈郁川,手中银枪枪尖指了指一旁兵器架:“拿你的枪。”
  “是。”陈郁川应了一声,走到一旁拿了自己的长枪,随意挽了个枪花,陈渊在一旁瞧着,猛地提枪一刺,枪尖堪堪落在陈郁川颈前一寸,却是被陈郁川侧身避开,他抬枪拦在身前,用力一拨,便将陈渊的枪拨开了。
  枪身划破空气带起的声响在寂静的院中格外刺耳,陈郁川神色淡然地抬头看着父亲,陈渊微一挑眉:“我可不会手下留情。”
  陈郁川点了点头,“知道了。”
  秋日天朗气清,极淡的浅蓝色铺满了一整个天,偶有几声鹤唳清鸣,远远的瞧得见几抹浅灰的剪影轻快掠过,瞧来颇有诗意。
  只是院中二人手中所执长枪却不带分毫温柔,银色长枪泛着凛冽寒光,交接之声叮当作响,二人将手中长枪舞得干脆利落,陈渊行伍多年,才一出手便带出一股杀气,招招都是取人要害。
  陈郁川随父练枪多年,练的也都是杀人的招式,早前在羽林营中亦是练出了一番生死搏杀的凌厉,这三年间随陈家军出战亦是十分狠戾,虽是不及陈渊招式老道,却也是十分纯熟的了。
  陈渊说了不会留情,果然是招招狠手,陈郁川初时还留了几招不敢出手,却被陈渊骂道“你将这东西当成街上的杂耍了不成?!”,如此一来他也不敢再掉以轻心。二人均是一身戾气,竟是将这小小一方庭院当做了杀敌的战场。
  陈渊到底比陈郁川老辣许多,不过百招便划破陈郁川衣襟,浅色衣袍上浸出鲜红的血色来。
  “如何?认不认输?!”陈渊侧身避开几步,朗声问道。
  “不认。”陈郁川神色不变,抬枪便刺,陈渊一时不防,竟被他逼得又退了数步才反手来挡,陈郁川趁虚而入,连追数招,倒是得了个机会往陈渊手上刺去,枪尖在陈渊手中长枪上划出极深的痕迹。
  陈郁川收招而立,“父亲可还要继续?”
  陈渊挑眉看他一眼,冷哼一声道:“这招式马马虎虎。”又瞧了一眼他仍在渗血的左臂,皱了皱眉头:“连这个都躲不开?!……跟我过来!”
  陈郁川嘴角微弯,“是。”言罢抬手将银枪/插/回一旁枪架,跟上了陈渊的脚步。
  白瓷瓶身泛着清冷的光泽,上面画着一朵小小的青兰,陈渊揭开瓶塞倒了些白色的粉末,抹在了陈郁川的伤口上。他手中那杆银枪是饱饮了边疆敌军的鲜血的,只是没想到,会有一日饮了自己儿子的血。
  他将药粉抹开,见陈郁川一直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似乎是有些气不过,末了狠手在伤口上按了一下,听陈郁川轻轻“嘶”了一声,这才松开了手,一直蹙着的眉心也微微松开了。
  “——已是三年了……映庐也是十六的年纪了吧?”陈渊自顾自说了一句,又问道,“你二人……这就是认定了?不肯改了?”
  “是。”
  陈郁川坐在一旁神色严肃地应了,说着却想起谢映庐抱着小猫安慰自己的样子,于是眼底渐渐露出温柔的神色来,“小九他……很好。”
  陈渊正给他绕上纱布,闻言手下力道又重了几分,一挑眉道:“我们看着长大的能不好吗?你这话倒是说得轻巧得很,你二人倒是好了,两家的事还多着呢!”
  陈郁川歪着头去看自己父亲的神色,嘴角微弯:“父亲说得是。”
  陈渊又好气又好笑,将纱布绑好后伸手猛拍了一下陈郁川的头,把他给打得低下了头,这才站起身来说道:“室韦换了新王,北疆眼瞧着就不太平了。”
  陈郁川一怔,猛地站直了身子:“父亲……”
  陈渊抬了抬手压下了陈郁川的疑问,摇了摇头笑道:“这十来年前任室韦王与我国交好,北疆守卫也就薄弱得很,估计那新王也就是瞧上了这一点,蠢蠢欲动……”说着,他拍了拍陈郁川的肩膀,“这次你随我走一遭吧。”
  “何时动身?”
  “半月后。”
  陈郁川一面点头一面将衣服套上,没成想又被陈渊打了一下头:“赶紧回房换件衣裳,别给你母亲瞧见了。”
  陈郁川有些好笑,点点头应了:“知道了。”
  陈渊收拾好桌上一干白药纱布,提着药箱往外走,临到门口时又像是想起了什么,回过头来看着陈郁川:“这次回来……你就随我与你母亲去一趟王府吧。”
  陈郁川一怔,继而猛地睁大了眼睛:“父亲……您这是……”
  陈渊露出一副“我看见你就烦”的模样,“拐了人家的儿子,难道不该去赔个礼吗!?”
  “是是是,该该该……”陈郁川连连点头,模样非常老实。
  陈渊斜睨自己儿子一眼,“到时候有你受的!”                        
作者有话要说:  

  ☆、第 64 章

  十六冠礼之后,谢青檀手下许多事情都该由谢映庐出面来料理了,王府世子的名头虽给谢映庐带来了许多便利,却也引来了不少趋炎附势之人的刻意讨好,弄得他烦不胜烦。
  因此,谢映庐益发地忙了起来,以往还能窝在王府院子里懒懒散散翻账册的少年不得不开始奔走于各大商铺之间,每月还要听各家掌柜的汇报,不过比起坐在歌楼舞榭上听人吹捧,他倒是更宁愿坐在铺子里头翻一下午的账册。
  陈郁川也不喜欢他往那些烟花之地去,每每遇上有人来请,便会提前去接他回府,大庆好男风的不少,有那惯会察言观色的,便渐渐猜测起他二人关系来,虽不敢在明面上说,暗地里总免不了猜忌一番;久而久之,帝京城中竟也多了些风言风语,只是好歹顾忌着他二人身份,不至于太过难听。
  颜延之曾为了这事与他二人深谈过一次,他摆弄着面前的茶盏,看着对面两个并肩而坐的少年颇为感概:“这不过是个开头罢了,大庆虽有好男风者,却到底不是将其当做什么光耀门楣的事情,如今说话的是些上不了台面的家伙,听过也就罢了,日后只怕还有更多风波。”
  陈郁川与谢映庐俱是相视淡淡一笑,陈郁川低头看了看手掌上的厚茧,端正了神色:“先生,日后纵有再多风波,我同映庐也总是能过去的。”
  谢映庐气定神闲道:“世人谤我辱我,我自由他任他,与我不伤分毫的事情,我为何要为之担心?”
  颜延之听罢一时也是笑了,这学生倒真是淡定,不过这话说得合他胃口,当下神色也放松了许多,伸手斟了一杯茶,“这话我喜欢,旁人要胡说八道自由他去,你二人若是真为着今日风言风语有所动摇,倒真是叫我看着难过了。”
  他伸手将茶盏递过去,二人俱是恭敬接了,颜延之看着两个风采正好的少年,微微叹了一声,“三年前我曾问过你们一次,前路漫长,你二人应得坚定,如今呢?”
  “不改初心。”
  颜延之点了点头,嘴角笑意戏谑:“很好,过不了两日这满大街的便该是说你二人‘亲如兄弟,感情深厚’的了。”
  二人初一闻言还不懂颜延之所说何事,只是没过几日,陈郁川再与谢映庐一同出游时,旁人再看他们果然再没了那份探究好奇,都只是羡艳万分的眼光,更有几个好事的纨绔还要撺掇他二人结拜做异性兄弟的。
  这事情倒是让二人意识到,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强大,原就勤奋的两个少年更是努力,连谢青檀都把他二人叫去问了一回话,只怕他二人遇上了什么难事。
  ######
  谢映庐这一日在六台仙馆的里间里翻着账本,正瞧得认真,忽然听见一阵敲门声,他以为是掌柜的过来说话,头也不抬地应了一声:“进来便是。”
  那人推门进来却迟迟不说话,谢映庐有些疑惑地抬头,却对上陈郁川微微含笑的双眸,当下便弯了眉眼:“阿川哥哥!”
  陈郁川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把人给抱在了怀里,如此靠了片刻方才沉声道:“小九,我得往北疆去了。”
  “北疆?!”谢映庐心下一惊,翻着账册的手都顿住了,又想起前几日父亲曾说室韦改朝换代的事情,一时间倒是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松开账册反手握住陈郁川的手,嘴唇都失了几分血色。
  “小九别怕。”陈郁川与他十指交扣,低声安慰道:“不碍事的,过些日子就回来了,以前不是还往阴山去过的吗。”想了想,他又刻意带了几分轻快笑言:“我小时候就是长在北疆的,对那地方实在是很熟悉……对了,还有——”
  他刻意拉长了声音不肯说完,谢映庐等了片刻有些急了:“还有什么?”
  陈郁川却是笑了:“还有,要带着小九儿去看那边的梅花的。”
  谢映庐一怔,抬头对上陈郁川眸底温柔缱绻,不由得心下一叹,“那……什么时候走呢?”
  “再有半月就走了。”
  “……哦。”谢映庐应了一声,却也找不到旁的话讲,索性就这么靠在陈郁川的身上,对方手里的温度温暖了了指尖的冰冷,他心底初时的不安焦虑渐渐被抚平了不少,微微叹了口气,他放下手中账本,沉默地看着桌面上放着的一只白虎笔山,过了许久才说:“大哥一直守在阴山那头,战事本就不怎么吃紧,北疆却……”
  他话语未尽,却蓦地被低下头来的陈郁川给抱在怀里吻住,谢映庐睁大了眼睛,耳朵一下子红了起来,却还是未曾有丝毫推拒;谢映庐觉得自己永远学不会如何推开陈郁川,只好乖乖地坐在椅子上,缓缓地,用力地握紧陈郁川的手掌。
  陈郁川含住他的下唇缓缓厮磨,仿佛在品尝着世间最绝顶的美味,他的眼睛像是能溺毙人的深潭,每一滴水珠都是对身下人最极致的宠溺。谢映庐与他对视片刻,眼睫轻颤,似乎是想要躲开,却又舍不得离开这幽深潭水。
  二人就这么静静看着对方吻了许久,直到谢映庐轻轻咬了一下陈郁川的舌尖,陈郁川方才不舍地停下来,伸手用拇指指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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