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盐店街-第1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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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善存听得心潮澎湃,胸中志气大增,却见世荣脸色憔悴,眉间隐有忧色。

    善存担心问,“林老爷是有什么烦心事吗?”

    世荣淡然一笑,摇摇头。

    其实,在摧毁林家的那场大火烧起来之前,已经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但冰面下凶险的渊壑,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能感受到那可以吞噬一切的暗流。

    人这辈子会遇到无数的人,大部分的人都是过往云烟,可总有那么一些人,遇到他后,命运从此不同。善存由衷地感激世荣,并不仅仅因为世荣施予了他恩惠,而是在他不名一文的时候,这一个他发自内心尊重的人,让他看到了自己一生的希望,这是一种独特的力量,不论身处何种困境与危机,总会鼓舞他坚持下去,即便被打倒在地,也要站起来,好好活。这种力量来自内心的深处,也来自那些真正的知交所给予的信任与承诺。

    当林世荣用生命践行了他对他的承诺,善存这一生最重要的一课才真正到来,只是这个课程,存留在他的心中,成为注定要背负一辈子的秘密和枷锁,而对他自己来说,这又何尝不是用他的一生去完成另一个承诺?

    那一天,那一场大火,淋漓的鲜血,被利益、欲望、仇恨、嫉妒扭曲的面容,都将永远刻在他的心里,死者已矣,是非任人评说,可是漫漫人生路,当他终于走到暮年,当熟知并深爱的世界,被命运的浪涛撕扯得支离破碎,他却陡然想起了那些钻心的往事,每一个场景都宛如预言。

    善存从山上折返而回,人们三五成群站在坝子上,仓惶地感喟着骤变的世界。

    ……

    空袭警报不再响了,天色渐晚,东方的天空在白日被黑烟笼罩,随着夜幕的到来,那熊熊的火光才凸显了出来,映红了人们含泪的眼睛。

    “外公,”宝宝轻轻牵着善存的衣袖怯怯地问,“外公,妈妈和文昌不会有事吧?”

    “不会有事的,”善存摸摸她的小脸, “你大舅舅和阿飞叔叔去接她了,她们不会有事的。”

    “可是……”宝宝哭了出来,“为什么妈妈没有跟古伯伯一起回来?古伯伯说在紫云山上看到盐店街被烧了他说妈妈和弟弟在盐店街呜呜,呜呜我要妈妈,我要爹爹外公,我要妈妈我爹爹呢?”

    小女孩跺着脚哭闹着,孟夫人把她抱在怀里安慰,可自己也是泪水涟涟,沅荷也搂着小坤哭了起来,悲哀的情绪是会传染的,嗡嗡的人声迅速转化为唏嘘与低泣。

    古掌柜在紫云山躲避了一段时间后随伙计们回到了平安寨,从他口中人们得知七七依旧还在盐店街,而其实另一个不好的消息,是在空袭前丫鬟小凤打来的电话说文昌不见了。七七一定留在盐店街找儿子,她们母子是否能平安躲过这场劫难?

    没有谁知道。

    至聪和罗飞还没有出平安寨的时候,空袭警报就响了,直到下午他们方有机会去寻找七七。

    大人们安抚着惊惶失措的宝宝,可没有谁能够安抚他们自己。平安寨很安全,地处山谷,四面是丘陵,它成功地庇护了新近移居到这里的家族,可却无法消除他们心中的恐惧。当越来越多的人涌到平安寨,所有的孟家人都清楚白沙镇的大宅估计不保,运丰号的盐井岌岌可危,而在盐店街生死不明的七七和文昌,凶多吉少。

    善存直起身子,觉得自己的双腿在颤抖。

    ……

    小小的防空洞里一个人也没有,人们在第一次轰炸后就逃往了别的地方。

    浓墨般的黑暗,从小就怕黑的她却不敢停留在能看到光亮的洞口,轰鸣中她的头脑里却是一片死寂,呼吸与心跳被放大,还有她的脚步声,一步步,缓慢,凝滞。

    七七慢慢解开胸前的衣服,儿子冰凉的小脸贴在她的胸脯上,那凉意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文昌早就饿了,小嘴在她的胸前紧紧吸吮着,这微微的疼痛是一种安抚,让她暂时忘记恐惧,忘记伤心,即便她的身体还依旧在颤抖着。

    别怕,别怕,七七对自己轻声说,不要怕。她睁大眼睛,却什么也看不见。

    会结束的,一切都会结束。

    外面是轰隆的声响,当她逃进来的时候就知道盐店街已是一片火海,她紧紧抱着孩子,坐在漆黑的洞穴深处。这个弱小的生命正依靠着她,她也正依靠着他。

    文昌喝饱了,在黑暗中轻轻哼了一声。

    太好笑了,七七想,她曾经那么害怕黑暗,如今却向最幽深的黑暗寻求庇护。

    大地在晃动,碎石滚落,发出沙沙的声响,就似此刻正行进在狂风之中,不断有小石头打在她的脸上。她还听到一种用言语无法形容的声音,像魔鬼的手指在岩壁上敲打和滑行,这种声音,这种让人恐惧的触感,像一张细密的网,充满着细细的破碎的空洞,要将她包起来。

    七七蹲在地上,用手肘挡住耳朵。不要,她不要听见那些声音。

    泪水滴下,文昌的小手指触在她的脸侧,似要安慰她,她对儿子说:妈妈没哭,好孩子,妈妈没有哭。

    可她一边说却一边痛哭出来,哭声在洞穴里回响,真像一种嘲笑,嘲笑她竟然在此刻还会想起他。

    他曾经是她生命中一道灿烂的烟火,是她在年少的时候被动或主动爱上的一个男人,因为他,她从生涩到成熟,饱足了情欲爱恋,也饱足了苦难和磨折。原以为这就是她的一辈子,可这烟火终于直达云霄之上,灰飞烟灭,她和他以及关于他们之间的一切,总会消失在岁月之中,而在此之前,她只想好好活着。

    生活确实会变得很糟,越来越糟,她觉得这句话其实很有道理。

    尤其是在此刻。

    像在一条没有边缘、无止境的黑暗的隧道之中,看不到光亮。每一次通过这样的隧道,她都对自己说,最后一次,一定是最后一次。可好像永远都没有最后一次。

    但她知道,她会穿过去,一定会。黑暗,恐惧,死亡,也不过如此。当她穿过去的时候,一切的爱恨都会被湮灭。即便成了碎片,也可以重新塑起形状,即便会是另一个样子。但是,她会看到她的光。

    七七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的东西,其实她一直留着它,曾经她以为那上面有着她未来一切美好的幻想。

    她擦了擦眼泪,把那枚五彩戒投进了这片无底的黑暗。

    从今往后,她的未来不再与他有关。

    在潮湿、沉闷与黑暗的空气里,她低下头,儿子暖暖的呼吸正喷在她的脸上,她轻轻在小脸蛋上印下了一个吻。

    轰炸停过一次,她本打算出去,出于本能,怕出去后半途中再次遇到轰炸将无处可躲,静下心等了等,有时候跟随着本能还是对的,果然在大约半个多时辰后轰鸣声再次响起,那时她差一点就要走到洞口。

    借着洞口的光,她看到石壁上爬满了五颜六色的蠕虫,密密麻麻,扭动着身子,钻得壁上的灰石沙沙落下,刚才听到的诡异的声音原来正是来自于此。一刹那她甚至觉得这情景的恐怖大过于外面摧毁一切的状况,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的裤腿上也爬了好几只,有几只甚至从头顶落到她的肩上,昂起了身子。

 

    第三章 野火春风(3)    
    
    她尖叫一声,踉踉跄跄跑到洞穴深处,不敢碰触防空洞的石壁,蹲在地上,她不知道身上是不是还有好多那样可怕的生物,只好把兒子使劲抱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圈住他,防止他被那小小的、可怕的软体动物袭击。    
    
    不怕,我不怕,她神经质地呓语着,寒毛直竖,身上渐渐出现一种难言的麻痒和痛楚。    
    
    天色渐暗,盐店街弥漫着死亡的气息。    

    
    平安寨通往盐店街的公路有一小段被炸毁了,至聪和罗飞的车只能绕道而行,他们庆幸平桥并没有被炸断,可当看到盐店街的废墟,两个男人不由自主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至聪惊喜万分地叫了一声,罗飞随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临近暮色的天光中,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正从半山腰的防空洞一步步走下来。    
    
    空袭结束后,七七一直坐在洞口的石坎上,不知道该等待谁,不清楚家人是否安好无恙,她就这么一直坐在外面等着,眼睛直视着平桥的方向。    
    
    直到她看见至聪和罗飞,才觉得自己有力量站起来,于是她站了来,朝他们走去。    
    
    问的第一句话是:“宝宝没事吧?”    

    
    在得到肯定的回答后,七七说:“帮我找点药,我被虫子咬了。”    
    
    她肩头的衣服上是一截截残碎的蠕虫尸体,狰狞可怖,脖子上有好几道骇人的红斑,罗飞伸手把虫子掸掉,七七说:“阿飞,我有点累。”    
    
    “快上车。”他颤声道。    
    
    至聪接过文昌,七七上了车,把头靠在后座上,闭上了眼睛。    
    
    谁都不知道她在盐店街发生过什么,空袭之前知道的最后关于她的消息,是小凤的一个电话,说文昌不见了。    

    
    现在一切都不重要,至少她们母子俩还活着。    
    
    他们都以为她是睡过去了,其实不然。    
    
    七七高烧不止,脖子上的红斑变大了,指甲剥离,露出血肉,她的手指肿得变成了紫色。    
    
    大部分的医疗人员都集中在紫云山,听从政府专门人员的指挥,被分派到轰炸最严重、伤员最多的地方。平安寨也有医疗点,人们很庆幸,这个山中的寨子,如大家所愿没有遭受敌机的洗劫。    
    
    罗飞找来医生,那医生看了看七七的脖子,只说可能是被虫子咬了以后中了毒,但究竟用什么药来解毒,他很慎重,只说青霉素不一定管用,不敢乱用药,便用针捅破了她红肿的手指,慢慢放毒血。    

    
    “干什么?她会疼啊”当针刺向七七的手指时,罗飞霍地转头。    
    
    医生拿着针踟蹰:“不把血放出来,她的手可能会废掉。”    
    
    罗飞眼中露出绝望的痛楚,他弯下身,颤声道:“七七,忍一忍,以后我不会让你再受苦。”    
    
    至聪等人都在,善存也在,所有人都很尴尬。    
    
    七七名义上依旧是林家的媳妇,罗飞此刻的表现孟家人固然能理解,但外人看来毕竟不好。善存给至聪一个眼色,至聪上前去,将罗飞的手从七七身上轻轻拉开,柔声道:“给七七治伤要紧,你看能不能再去找一个中医大夫来?”    

    
    罗飞站了起来,“好,我马上就回来,我去找大夫。”    
    
    出门前善存叫住他,轻声说:“阿飞,我知道你对七七的心意,我没什么意见,现在只看她的决定。”    
    
    罗飞心中一震,快步离去。    
    
    秀贞用米糊喂了文昌,哄着他睡觉,文昌白日里受到了惊吓,吃饱后疲乏睡去。宝宝流着泪陪在母亲身边,秀贞说:“宝宝,你跟着大舅妈来,你弟弟醒了要哭你好哄他。”    

    
    宝宝只得随秀贞离开。    
    
    不久,罗飞带着一个中医过来。    
    
    这大夫看了,沉吟道:“林太太是被癞子虫咬了,被这种虫子咬,跟被毒蛇咬了一样疼,亏她能忍那么久。”    
    
    罗飞一直守在七七身边,孟夫人觉得不妥,要劝他离开,善存却将妻子拉到外头,轻声道:“大夫走了,也没有外人,我们就由着这孩子吧。别的不说,倘若七七真和林家彻底了断了,我们也不能不为她今后多想想。”    
    

    孟夫人气得脸都白了,“当年女儿出嫁的时候,我只希望她能过个称心如意的日子,有个疼她爱她的丈夫,从来没有料到今日她会带着两个孩子改嫁。她的今后?你若曾真心考虑过她的今后,她岂会落到如此境地?”    
    
    善存面红耳赤,无言以对。    
    
    可父母终是自私的。    
    
    孟夫人虽然抵触善存此时对女儿和罗飞的撮合,但也没有办法,正如丈夫所说,她确实要为女儿将来着想。罗飞与七七青梅竹马,若非父辈强硬许婚他人,她此时说不定就是他的妻子,孟夫人叹了口气,把至诚叫过来:“你和阿飞陪着你妹妹。”    

    
    至诚应了,去给罗飞找了件厚实的衣服。    
    
    半夜,七七终于醒了,见罗飞守在自己身旁,并没有表现太大的惊讶。她寂静的眼眸注视着他,罗飞突然有些仓惶,他一直将她的手捧在自己手里,慌忙松手。    
    
    “现在谁照顾文昌和宝宝?” 她的声音是那么孱弱。    
    
    “大嫂。她怕吵着你,把孩子们带到她那儿了。”他给她掖被子。    
    
    七七轻轻抬了抬头,见至诚仰在一张椅子上睡着了,便道:“我没事,你和三哥回去休息吧。”    

    
    罗飞道:“我去给你弄点吃的,想吃什么?”    
    
    “很晚了吧?”    
    
    “快天亮了。”    
    
    七七沉默了一会儿,看了看四周,知道自己在平安寨孟家新置的宅子里,颤声说:“我去防空洞之前,看到有人被炸死了,六福堂的门口就有残肢断臂,好吓人。盐店街着了火,现在估计被烧光了吧。小凤,小凤估计也死了吧。”    

    
    罗飞心里有股悲恸在翻涌,“古掌柜安全回来了,他在紫云山躲了躲。小凤也许也在紫云山,说不定也没事。七七,你不要怕,平安寨很安全,你安全了。”    
    
    她凝眸看着他,“阿飞,如果我说我想吃糖人儿,你会给我弄到的,是不是?”    
    
    罗飞微笑着点头,“想要吃吗?我去给你买糖人儿。”    
    
    七七凄然一笑,摇摇头。    
    
    她怔怔地看着他,似有千言万语,万千的感慨与忧伤,可是,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空袭之前小凤打电话到老爷那儿说文昌不见了,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找到文昌的,究竟发生了什么?”    
    
    她没有回答,肩膀在被子下颤抖,仰面躺着,脖子上的伤处抹了草药,发出浓烈的气味。    
    
    “还疼吗?”罗飞看着她,她眼中的悲伤让他恐惧,“是不是很疼?”    
    
    七七不说话。    
    

    他的心一阵抽搐,握住了她纤细的手,轻轻捧在手里,用宽大的手掌将它圈住,至少能让它觉得温暖。    
    
    “是不是很疼?”他一直问她。    
    
    嗯,疼,七七小声说,肤色苍白如花上之露,似乎转瞬就会飘逝。    
    
    阿飞,我好疼。她轻声说,真疼啊。    
    
    罗飞阖上双目,将泪水抑制,片刻后睁开。    
    
    他用极轻极轻的语调哼唱:    

    
    “城门城门有多高,打开门帘看娃娃……    
    
    红红脸,糯米牙,花夹袄,万字花,热水又怕烫了她,冷水又怕凉了她……。”    
    
    在此时他并不想通过她的脆弱得到什么,这么多年过去了,她早就成了自己心中的一个梦,他依恋这个梦的美好,可究竟是否能实现,却早已经不再计较。    
    
    他只想安慰她,心中充满悲伤的忏悔,就好像他依旧只是那个在车站被悔恨折磨的卑微少年,固执地把他珍爱的小女孩抱在怀里,告诉她他错了,他不该扔下她,他会好好保护她,一辈子。    
    

    他轻轻唱着,那些不可挽回的时光在这轻声哼唱中流淌,她听着,听着,泪如泉涌,突然变成剧烈而低哑的呜咽。    
    
    至诚早就醒了,趴在桌上不敢动,悄悄伸手,擦掉了眼中的泪水。    
    
    ……    
    
    天刚朦朦亮,戚大年找上门来,穆管家问他何事,他却支支吾吾,只问:“大*奶可安好?”    
    
    穆管家叹道:“半条命都快没了,不过能平安回家来,也算是万幸了。”见戚大年脸上表情不知道是轻松还是担忧,因问:“戚掌柜这么早跑过来,就是来探望大*奶?哦对了,不知道姑爷可好?古掌柜说在昨日在路上碰到姑爷去盐店街,可有事没有?”    

    
    戚大年苦笑道:“他很好,只是少爷受了伤,东家在紫云山的医疗站陪着他,可心里还是挂念大*奶,便让我来问问。大*奶受伤了吗?要紧不要紧?”    
    
    “是受了伤,还在防空洞里被癞子虫咬了,发了一宿的烧,还好,捡回了一条命。”    
    
    戚大年往厢房的方向关切地看了一眼,叹了口气,正要告辞,却听走廊上有女子声音道:“戚掌柜。”    
    
    他登时局促不安,脸上竟露出一丝怯意来,隐隐的天光下,七七形容憔悴,立在廊下,手扶着廊柱,眼神清冷,也没有走过来,只往前稍动了两步,“文斓的伤势如何,能挺过去吗?”   
    

    戚大年心里没来由的不安,恭敬答道:“少爷已经脱离危险了,谢谢大*奶关心。”    
    
    “那就好,没事就好。”云淡风轻的口吻,听不出一丝情绪,像说着别人的事情,“劳您回去通报一下林东家,之前我和他原有个契约,一年之内解除婚约,如今虽尚不到一年,我希望他能宽宏大量,就在这两天提前跟大家公布一下离婚的事情。若是有何为难之处,或是忙不过来,那一切琐事便由我家来做,希望他能体谅。”    
    
    七七说完,扶着廊柱缓缓往里走,戚大年脸上客套的笑凝滞了,呆呆站立。    
    
    ……    
    
    紫云山的医疗站满是伤员,戚大年找了许久方看到静渊,伤员越来越多,文斓的病床被挪换了好几个位置。    

    
    文斓正沉沉睡着,可静渊和锦蓉的脸上却是说不清道不明的神色,锦蓉把手放在兒子的被子上发着呆。    
    
    静渊回过头,戚大年看到一双无神的眼睛。    
    
    “东家……文斓少爷没事吧?”戚大年心中涌起不祥的感觉。    
    
    静渊站了起来,“去外头说。”    
    
    他们走到崖边,山崖对面,盐店街依旧冒着黑烟,余火在燃烧,将天空染出斑驳柔和的色彩,云影都是淡淡的红色。被毁掉的世界,竟是如此壮丽如此忧伤。    

    
    “七七和文昌还活着吗?”这问询的语调分明是冷静的,可戚大年却从中听出哀恳。    
    
    “大*奶和小少爷都平安无事。”戚大年把在孟家的经过完整叙述了一遍。    
    
    静渊安静地听完,又把适才的问话重复一遍,就似什么也没有听到。    
    
    戚大年愈加担心,只好又说了一遍。    
    
    静渊定定地看着前方,他的脸上出现一种异样的静谧,渐渐的,渐渐的,他忽然如同被抽去了力气,跌坐在地。    
    

    戚大年看着他长大,知道他自小爱洁,生活井然有序,向来不耻粗人举止,坐有坐姿站有站相,可现在却像个流浪汉一般,既不理会别人的目光,也不顾地上的肮脏,两腿伸开,就这么颓唐地坐着。    
    
    “他们还活着。”他两道泪水流了下来。    
    
    她和孩子还活着,还好,只是关于她的一切,都与他没有了关系。    
    
    而他的一切,全毁了,家园,祖业,包括他自己。    
    
    他知晓在宿命之中,就如置身飓风,会被拼命翻腾、碾压和摔打,这飓风如此有力,在他的四周伸展了开去,像无穷无尽的海洋,而他,则漂浮在最深的漩涡中。无可奈何,是因为其实早已能预知结局;他知晓他与她是彼此的光和热,是风中的灯芒,火焰纠缠在一起,盛开得固执激烈,可依旧会焰焰寂灭。    
    

    她终于甩脱了一切,独有他,要守着这一片颓败的荒芜,那之上是他遗落的情意、往事、痛心与悔恨,这样的难堪,只能独自收拾。进一步,退一步,于他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不是绝望,只是无望,此生无望。    
    
    “戚伯伯,”静渊目光呆滞地看着前方,“文斓的右手可能再也拿不了东西了。”    
    
    文斓的右肩骨被木条穿透,虽保住了性命,挺过了高烧,但教会的外国医生本着多年的经验,在看了X光片后推断,碎裂的骨头也许已经破坏了文斓右臂的神经,按此时的条件,即便是立刻进行修复手术,文斓的右手也可能完全失去知觉。    
    
    戚大年震惊之下,往后退了两步,差一点被匆忙的行人撞倒。    
    
    静渊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    
    
    “少爷还只有八岁,这辈子还那么长……”    

    
    静渊点点头,“我明天会送他去成都做手术,母亲那边你要留心照顾。盐号的生意,你和几个老管事就费点心。我会尽快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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