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绚烂英豪之三 边城谍影醉雨倾城-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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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论都告诉我,在心理施压的提问法里,准备好的说辞会被不断重复,一模一样;只有事实才会被重组,有略微差异,视情绪波动而定。”
    “专家所见略同。江扬看完只说‘心理素质真好’,经过你这里求证,看来我们只能换方法去审了。”程亦涵沈吟了一下,就要打电话。
    “别!”慕昭白几乎跳起来,指着程亦涵的鼻子一字一顿,“把穆少校那套什么针剂收起来,我瞧不上!”
    程亦涵气极反乐:“哦?你打算怎么办?”
    “针剂只能甄别真假,并不能挖掘秘密。”慕昭白振振有词,“这不人道!而我就擅长挖掘秘密。”
    “你快去吧,已经熬倒一个专家了。”苏朝宇笑道,“那家伙的废话跟你一样多。”
    “什么话,我从来都字字珠玑!”慕昭白从包里变魔术似的摸出两只美艳的苹果揣在套头袋鼠衫的口袋里就走,还不忘记拍拍拦住自己的那个警卫:“你说,是吧?”
    孟帆觉得十根手指里的八根都已经不属于他了。裹在纱布里的关节痛得钻心,他甚至觉得疼痛像个小虫子,一路从骨节咬上大臂,几乎爬满全身。他难受地缩了一下身体,身边两个实枪荷弹的特种兵忽然托枪、上膛、瞄准,几乎是一气完成。他无奈地舔了舔很久没有碰过水的下唇,微声说:“别紧张,我只是很疼。”说完便垂下头去,调整了一个略微舒服一些的姿势,闭目养神。
    疼痛在一片血液流通不畅的酥麻感里变弱,变弱,变弱。
    他看见自己站在雨里,有个穿校服的影子说:“换四次车就到了。”
    那个穿校服的影子在馆里打篮球,他看见自己坐在看台上微笑。
    “下来一起啊!”穿校服的班长慕昭白说。
    “差下生……老班,你和他搅在一起干嘛?”这些句子出自他人之口,分明私密,却毫不小声,甚至是有意说给看台上的人听。
    “差你个大头鬼!”慕昭白三步上篮,个头不够高,球撞击了篮板后蹦蹦跳跳地远去了,“孟帆,去图书馆不?”
    他看见自己得胜似的站起来,拎起已经背了6年的书包一步步下台阶,迎上了背着精致运动背包的慕昭白,一起走出体育馆。他用沉默和内向战胜了活泼的篮球兄弟们,赢得光彩夺目。
    “有这些脑子,你为啥就不能多记两个数学公式?”慕昭白在考试前恨的牙痒痒,用孟帆攒了四个月钱买来的那本超级厚实的《世界航空母舰最新图鉴》拍他脑袋,砸得咚咚有声。
    他看见自己几乎疼的跑开,还是勉为其难地继续算下去,在一堆函数关系里摸索答案──为了慕昭白也死活要把这题给算出来啊,他鼓励那时候的自己,慕昭白换四次车来他家讲题,回去的时候,换三次以后就没有巴士可以坐了,要步行,穿过五座天桥,两个红绿灯口,往南,在一片职工家属区里,东北角的第一幢楼,4单元,8楼,右手第二门,那就是慕昭白的家。
    孟帆记得清清楚楚,但他从来没有去过。慕昭白很热情地邀请他很多次,他总是推辞。慕昭白说没关系,怕远可以住下,我家的沙发展开就是个床。这让他更不好意思了,每次讲完题目,慕昭白深夜回家,孟帆总是站在巷子口说:“对不起,那女人讨厌一切男人,包括我,否则你可以住下。”慕昭白总是说:“没关系,真的,我快跑几步就有车坐。”
    他看见自己在黑暗里看着表,10点40,快跑也没用了。他觉得很不舒服,从心里,到身体。
    孟帆勉强强迫自己清醒过来。他依旧被绑在椅子上,只是对面值班的俩战士,不知道何时换了一拨。门上有铿锵的叩击声,新换来的战士板着脸去开,孟帆对来人有莫名的恐惧──他没有秘密,他已经把目的全盘托出,任何痛苦都不能带来新的突破,他只剩自己的计划和计划中的计划,这些,是不能说的。
    “吃饭没?”一个口齿不清的声音说,齿间咬着脆脆的什么东西。孟帆看了一眼,心跳骤然停止。
    “报告长官,没有!”战士回答到,身体绷紧了。
    “去吃吧,苏朝宇中校同意了,但半小时必须回来。”进来的人直径走向垃圾桶,飞快而准确地大咬着苹果,极力吞咽,很快便把吃得完美极了的果核丢在垃圾筒里。咕嘟一声,异常惬意。
    嚼着苹果的人转身的瞬间用手背抹了一下嘴角的汁水,咬肌只鼓动两下就停止了。慕昭白把整块整块的苹果肉生生咽下去:“孟……帆?”
    27(小概率事件)
    慕昭白看见自己站在雨里说:“换四次车就到了。”巷子口的男生非常瘦,个子不高,面庞倒是圆润,眼睛漆黑明亮,穿着洗毛了边的T恤站在包子铺的屋檐下面,专心致志地把剩下的一点食物放进嘴里。末了,跟他摇摇手,一吮指尖。
    “孟帆!我不管你爸爸离婚再婚、你姥姥古古怪怪非要留下,也不管你后妈带了小妹妹、讨厌连你爸爸在内的一切男人,更不管你爸爸妈妈后妈姥姥小妹妹统统不喜欢你,”他跑得精疲力竭,喘了口气,“告……告诉你,你……明天要是再敢不来上课,我弄死你!”
    孟帆站在几乎50米以外,瘦瘦的身体更加显得单薄。慕昭白知道他听见了这些他最敏感的词汇,不会再跑。
    “有你沈迷军舰的功夫,数学不至于只有9分吧!好歹考个两位数啊!”慕昭白把卷子揉了个团子砸到对方的胸口,孟帆捡起来,在阳光晦暖的巷子口打开,展平,没好气地指着上面大大的“92”说:“揉错了,你的。”慕昭白气得踹墙壁。孟帆的姥姥从狭小的窗子里探头出来骂:“作死!小小年纪就挖人家墙根!”
    两个少年突然从好学生和差下生的对立转到了统一战线上,孟帆二话不说就拉着慕昭白走,七拐八绕地走了许多路,蹲在路边的麻辣烫摊点上涮香肠吃。慕昭白不禁辣,泪水鼻涕横流。
    “喝点水。”慕昭白拿了一只纸杯站在从高中毕业以后就没有见过的同桌面前,半弓着腰,喂到孟帆嘴边。
    孟帆显然渴坏了,喝完之后半晌没说话。
    “我真后悔进来。”慕昭白从袋鼠衫里摸出纸笔,愤愤地摔在面前的桌子上,“后!悔!这两个字你会写吗?”
    “会。”孟帆答得铿锵,一如当年许诺慕昭白一定按时上课。
    “你写个给我看!”
    “手疼。”孟帆微笑,“后悔的后,是后来的后,就是一个劈开的人封住了口,是那些事情过了就不能再提,那些路走了就退无可退。”
    只有军靴撞击地面的巡逻声在走廊响着,慕昭白一愣。
    “后悔的悔,是无悔的悔,就是心里每当想起那些事情的时候都觉得这就是人生,就是每当走出一步的时候,心里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孟帆抬头,漆黑的眸子里恢复了神采,“我会写,一直都会。”
    “我知道你说了实话。五个小时的记录我都看了。你有毛病啊,干什么不行,你就是去贩卖毒品都行,我看不见,管不到,图个清静!”慕昭白逐渐失控,“你要零计划干什么?装饰你的军舰?或者单单为了证明你自己?就这么一个破毛病,十年了,哥们儿,你改改,行不?”
    孟帆似乎已经习惯了对方不客气地责骂和质疑,他温和地摇摇头,一如富贵公子,完全没有匪徒的无畏,他似乎有点怕这个帝国军官的脾气了:“晚了。我试着改了很多次,都没成。但是零计划与我爱证明自己的毛病无关,这是意外,完全是意外……”
    “扯蛋的意外!”慕昭白怒吼,看似温柔顽皮的他在迸发出这个声音的时候,就连和他同桌三年之久的孟帆都吓了一大跳。“我恨不得现在给你一梭子子弹算了!你知道这个传说中的‘意外’后面是什么吗?是无穷无尽地审讯,刑讯,直到零计划开发完毕,刺杀事件人、物对证,你就会在一间没有窗户的小房间里渡过一个短暂的夜,第二天,会有人请你出去检查身体,一针镇定,一针深度麻醉,一针氰化钾。”说到这里,慕昭白的声音有那么一瞬间的颤抖,“没了!你的航空母舰你的梦想,什么都没了!”
    “已经没了。”孟帆的坦然和诚实让慕昭白有彻底揍他一顿的冲动,“这一票50万,我赌上的是自己的命。结果额外附赠了同桌重逢的入场券,我很开心,真的。”
    慕昭白忧愁地看着对面那个即使多年后依旧瘦而安静的人,把纸杯放在手里一圈一圈地捏,捏热了。
    “你知道我说了实话,从元旦起,首都的刺杀就是我做的。从火车上我就坐在苏朝宇周围,用最原始的办法搜索他的频道,盗取,命令那几个特工改变计划。火车站的袭击只是试验,我想看看,为了这个50万的东西,你们花了多少功夫。结果,很惊人。”
    “生生搜索到了频道?”慕昭白不信地看着对方,“静音实验室里都受不了,耳机里会吵得要死。你居然在火车上……”
    “下车前那一刻很安静,我的仪器非常好,只用了7分锺。苏朝宇摆弄地毯的瞬间,我都要吵疯了,怀疑自己会从此失聪。”孟帆笑得非常清澈,排列不算整齐但是洁白的牙齿一如慕昭白印象里的那样。
    “在火车站附近的垃圾中转站里我窝了三天。吃没有变质的面包,半听可乐……”他的重心似乎不在于突出困苦而是回忆数量,“这些东西很难找的。然后我办了一些事,把自己打理好,住进宾馆。”
    慕昭白打开记录一一核对,娴熟地在重点字词上面打着红圈圈,仿佛给这些字符判死刑一样。很快,他就觉出了有些不吉利──对面坐着自己三年的同桌,一个必死的嫌犯,这习惯,多多少少有点过分。
    “喂,我是来审你的。”他说。
    “真的?”孟帆面露惊喜之色,很孩气,“我以为你特意来叙旧。”
    “扯。”慕昭白从来都这么跟孟帆说话,几分不屑,几分任性。不屑并不是因为瞧不上,而是因为对方身上有能令他这样优秀的人也自愧弗如的东西,是淡淡的、酸葡萄的嫉妒;任性则是回访了最狂放的年少时光的结果,他对自己的同桌格外惦念──甚至坦诚地跟程亦涵提起过──“一个聪明、专注、执拗的男生,我的同桌,他让我知道,世界上原来有朋友可以这么做。”程亦涵宽厚地笑了一下,随即换上狡黠:“我去买醋。”“多买两瓶囤着,”慕昭白记得自己笑着说,“他跟我重逢的几率比我抛弃你的几率还小。”
    结果,这个小概率事件发生了,用这么轰轰烈烈的方式。
    28(一千万)
    “简易炸药需要一点点纸絮做铺垫。宾馆卫生部的大妈给了我半斤废纸──里面有贵处的假报纸清样。早晨5点,今天的日报肯定没来,我疑心,把它们拼起来,看见了那个消息。江扬是劲敌,他认识我,我必须拖住他。”
    慕昭白大吃一惊:“还有谁是你不认识的?”
    孟帆耸肩一笑:“不知道。我以为江扬会认识我,可惜他忘了。”
    “难道你做这行很多年了?”慕昭白始终不愿把事实和自己的同桌联系在一起,因此宁可用疑问代替高智商的定论。
    “高中毕业以后到今天2643天。”孟帆认真地想了想,“第1529的时候我出席了一个王公筵席,身份是某集团董事长的独子,套另一份商业情报而已。20万,一票,贵得可疑,难度果然高。江扬看穿了我绝对不是富贵场里的人,以为我是高级窃贼,因而尾随了我几乎整晚。”
    慕昭白没有做任何笔记。他觉得用不着,一头是自己直接负责的上司,一头是曾经一起挥霍掉年轻时光的朋友,手里的笔成了房间里最多余的东西。眼前这个人的行为习惯、语言风格,他全都了如指掌。
    “时间很紧,既要保证江扬的车祸又要及时回到现场,我跑了一身汗──好在幸运,节点的卫兵非常善良,很好骗,而且……”孟帆毫无芥蒂地笑起来,“牧民的马又便宜又好骑,虽然我并不确定江扬一定会停车,但是这个险,值得冒。”
    “你要这么多钱干什么?”慕昭白不想听这些,这些东西供词里都写了,他烂熟在心,但是这个问题问得底气颇为不足,为了缓解这种要命的尴尬,他故意调侃,“别告诉你姥姥病危、妹妹考上了昂贵的艺术系、妈妈下岗爸爸待业。”
    孟帆不厚道地笑了,仿佛那些根本不是他的家人,只是随便提到的名字而已。“当然没有,姥姥前年去世了,妹妹的男朋友很有钱,她现在穿戴最好的,已经怀孕了,只等着结婚。爸妈都活着,还挺好。”
    慕昭白终于笔记了一点什么,孟帆努力想看见,未果。情报科的头儿听见了这些他所不知道的消息之后,更加迷茫:“你吸毒?”
    孟帆大笑。
    “搞了别人的女人?”
    “我不喜欢女人。”孟帆的戏谑少了些,虽然这话是不正经的,但是一脸落寞和愤慨,“就像她不喜欢一切男人。我要钱的目的很荒唐,喂,你不许笑。”
    慕昭白点头:“说吧,你知道我不爱笑话人。”
    “你考进军校后,我想当空军,可以看看真的航空母舰。以前一起混的哥们儿给我一个方法,说可以跳过那些苛刻的文化、生理检查项目,直接进去,只要5万块打点──5万块也可以赊账,用军人工资来还。”
    “别告诉我你被骗了。”慕昭白没好气地说,他真的想狠狠嘲笑对面这个看似聪明绝顶、但现实照进了梦想时候就会完全昏头的人,但是他做不到。“这种骗人的把戏通常都会让你去做一份所谓的‘预备职业’挣些钱,然后你就一步踏错,永不……”说着,他从孟帆眼睛里读出了“Bingo”的含义,自语般的推断戛然而止。
    “真的?你真的就这样去了?”慕昭白拍着桌子站起来。
    孟帆在椅子上放心地扭了扭身体。他知道对面坐着的人不会突然端枪对他进行任何警戒,如果他要求一下,说不定对方会立刻将他解开。“真的。只是这份预备职业是个黑洞,我隐隐觉得自己要踏错的时候,已经没法回头了。”
    慕昭白为孟帆又倒了一小杯水,静静地送到嘴边。
    孟帆抿了抿:“监听间谍,真的,为某商业部高层服务,在深山老林里挖个地窖,跟高辐射的仪器在一起,24小时监听国内外经济情报。我想到,20多岁的自己走进去,出来的时候就是50岁了,还能活30年──前提是我没被辐射弄死。”
    “自由有价,他们大概要你赎?”慕昭白的声音冷冷的。
    “1000万。1000万就够他们把我顺利弄出国外,多到足够封我的口。”
    “神经病!”慕昭白揉了带水的纸杯疯狂地摔在墙面,大幅度挥舞着手臂冲着孟帆吼起来:“孟帆你这个傻子!这个故事你以为好听么?英雄么?有意思么?神经病!1000万!你哪里去找1000万?找到了1000万,你还完整地活着吗?你也相信有了1000万他们就放你走?你是不是傻掉了?喂,你敢不敢看我?说话!说!”他抓住孟帆的衣服奋力晃了几下,孟帆慌张地看着对方,却被绑得紧紧的,无力挣扎。慕昭白一推,孟帆连带凳子轰然倒地,响声震天。
    守在门口的警卫冲进一批来,有的拖着凳子和人到角落去用枪抵着,有的扶起慕昭白,还有的立刻呼叫更多增援。情报科年轻的中校失落地蹲在墙角,一如流浪汉。他失神地看着忽然嘈杂起来的房间,沉重地叹气挥手:“没事没事,都出去吧。”
    江扬坐在房间沙发上,头向后仰着,闭目养神;凌寒刚从程非中将那里换岗回来,正在宽衣卸枪;程亦涵倒了一杯热茶递给凌寒,回头看的时候,苏朝宇怔怔地望着窗外,一言不发。
    “累心。”江扬突然说。
    “我们都以为你睡着了。”程亦涵笑了笑,“事情结束了。”
    江扬伸了个懒腰:“但愿如此。零计划的进度?”
    “30分锺前的报告是94%。不过越向后越慢,估计还要一周。”程亦涵优良的基础学科教育让他的行为和语言都异常精准。
    凌寒依旧闷着,静静地喝水。江扬想了想,轻声说:“小寒?”
    “什么也别说。”凌寒打断对方说下去的欲望,抬头的时候表情很从容,“今天的失落,只是事后突然知道了自己的轻狂曾经多么要命而已。放心,江扬,我很好。”
    江扬用沉默的一点头表达了自己的默契的谢意。
    苏朝宇还在窗边出神,江扬用一根香蕉砸他,海蓝色头发的少校敏捷地接住了,却一愣。
    “想什么呢?”帝国中将问道。
    “为什么我们这么挫败。”苏朝宇看了看,屋里都是亲密无间的自家人,于是丝毫不避讳自己的失败,“孟帆并不强悍,只是用了我们思维高速路的辅路──我们觉得自己跑得很快,追出一段才发现可能把敌人扔在后面了──实际情况也确实如此,只是敌人却在辅路优哉游哉。”
    “这并不是说我们这么多人算不过他一个。他并不算绝顶聪明,只是做事非常稳、准,胆量也出乎意料地大。”爆炸现场的亲临者程亦涵说。
    凌寒饮尽绿茶,又续一杯:“当时我就说,这家伙不地道,没想到,还是轻敌了。”
    “你怎么瞧得出来?”苏朝宇问。
    29(入夜)
    凌寒淡笑:“若是我想藏,你从我的眼睛里绝看不出秘密。喜怒都只给想看的人看。特工唯一的破绽就是眼睛,无数训练使然,眸子都太安静了,几乎与世无争,只有接近自己的目标时才会闪烁。”
    “那砚臣过的是怎样艰苦的日子啊……”苏朝宇苦闷地挠了挠头,程亦涵先笑了,江扬心里装着其它事情,想了想,竟噗哧笑出声音来,凌寒则仿佛没听懂一样站起来去苏朝宇身边的报纸架子上那资料,冷不防地一拳砸中苏朝宇的大臂麻筋,把他死死摁在窗台上揍了几拳。
    “你们猜……”江扬慢慢地说,饶有趣味地看着自己的警卫大队长揍夜鹰班长,“他下一步要干什么?”
    “逃……逃跑……”苏朝宇被捏住了喉咙,差点闷住,好在凌寒恰到好处地停了手,“在押送的路上,他应该会逃。”“要跑应该趁现在。人困马乏,各路人马混乱,容易伪装。”凌寒从专业角度给出了意见。
    程亦涵摇头:“这里是三楼,他除非跳窗──但是不是还能跑,就有待商榷了。如果从门里冲出来,更不可能,我看那个肖海擦了一天枪,拿瞄准镜瞄苍蝇,一定闷急了,孟帆正好出来当靶子。加上绑成个粽子,总不能用滚的。”
    苏朝宇不厚道地笑了一下:“我同意亦涵的意见,路上加强防卫。”
    江扬反倒不说话了,看看程亦涵,看看苏朝宇,又看看凌寒,仿佛茫然无错的样子。实际上,这三个人知道,如果江扬头顶能有一块即时显示着状态的牌子,此刻一定是标明了“我在算计”的。
    “出发前,让穆少校给他一针镇定,加些剂量。本想今晚就放倒他,安全带回,但慕昭白说要磨他一夜,我同意了。”江扬搓搓指尖,似乎还有些不放心似的,“轮流睡一睡吧。后半夜容易出意外,我和苏朝宇先睡,再换你们。”
    慕昭白打开那些绷带,仔细看了看孟帆的手掌骨节。他只略微一碰,就听见孟帆倒抽着冷气。骨节都已经肿起来,但从连接程度上看,并无大碍──尤其得知了动手的人是凌寒以后,慕昭白反倒放心多了。
    “你不怕我杀了审讯官以后逃走?”孟帆苦笑。
    “就你?”慕昭白毫不怜惜地揉了揉对方食指的关节,痛得孟帆叫起来,“你跑一个给我看看。本来欠我一屁股债,又多一条。”
    除了双脚,孟帆的上身已经没有任何束缚。他丝毫没想过要偷袭,更不想伤了自己脱臼又接好的手指骨节,于是放松地坐着,任凭慕昭白替他活动。疼痛钻心,但是他似乎无知无觉。
    “怎么办?”
    “拌什么?”
    “你说!”
    “嗯……拌土豆丝吧,多放姜粉。”
    慕昭白气得跺脚,愤愤地用活络油揉着孟帆的骨节:“废话特别多。”
    孟帆一笑:“我一天没吃东西了。”
    “饿死你算了,省得我看见你就不舒服。”慕昭白没好气地骂,手下却轻了很多。重逢的幸福在于回忆的交集,互相交换视角,以期获得更多,但是慕昭白宁可自己现在是在楼下值勤,冻得哆里哆嗦,根本不知道刺客姓谁名谁。也许五六年后的某一天,他和江扬他们说起这个春天,会依稀听见有个瘦弱但是无畏的刺客被秘密处决了,仅此而已。
    孟帆活生生地坐在面前,两手骨节肿得发亮,时不时低声呻吟着,还是那么半分不正经,半分忍不住。怎么办?慕昭白问自己,他可以带着一份空白的审讯报告回去,但是改变不了面前这个人杀人的事实──妄图窃取零计划,是举国瞩目的犯罪行为,不管窃取者是要供给国外还是自己拿着图纸画画玩儿,都会被全国最精锐的军队追击、通缉。
    但是……慕昭白用一部分理智和逻辑来试图说服自己,孟帆是个好人,种种迹象表明他根本不想杀人,否则何必绕了那么大的圈子?这家伙不想让爆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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