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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上海晨曦-第3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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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亲自把相框挂在两年前那张全家福的旁边。厨房做了小菜,美娟把餐盘满满地摆了一桌。柳彦杰带小人坐在餐桌旁。他替小人夹了一个鸡腿。去年,餐桌旁有柳晨曦,前年还有父亲和母亲。如今,柳家只剩下他一个人。
  
  外面已经有人在放鞭炮了。柳彦杰叫美娟、罗烈、老太,还有王贵坐下来一起吃。吃得人多,柳彦杰感到心里要好受些。
  
  初四,周景到红屋来拜年。他没什么变,依旧是过去大大咧咧的样子,好像从来没有和柳彦杰说过车子里的那段话。柳彦杰也当做不知道。周景问,为什么没瞧见柳晨曦。柳彦杰告诉他,晨曦到英国去了。初五,白凌桀也来了红屋。柳彦杰以前劝他离开上海,现在没有必要了,因为哪儿都去不了,到处都在打仗。柳彦杰过去看不惯他和周景在外面偷情,如今却羡慕他,偷得着总比没得偷要好。至少他爱的人还活着。白凌桀也问起柳晨曦。柳彦杰告诉他,晨曦到英国去了。
  
  柳彦杰每天都在说这句话。久而久之,他自己也相信晨曦去了英国。柳彦杰甚至在过年后,每个月都给远在英国的柳晨曦写信。
  
  只有一个人不相信。
  
  柳彦杰在从跑马厅回来的那天,把真相告诉了美娟。他需要一个能倾诉悲痛的人。美娟被他选中了。因为她在某一个夜晚看到过不该看到的事,是如今红屋里唯一知道他与柳晨曦秘密关系的人。这个柔软的女人默默地承受了他无穷尽的情感宣泄。那天,美娟没有哭。柳彦杰第一次发现这个女人的内心可能比男人更坚强。
  
  四月,柳彦杰操办了罗烈与美娟的婚事。罗烈的脚受过两次伤,这辈子都离不开拐杖。罗烈以为美娟不会再接受他,美娟却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在他们结婚前,柳彦杰取出一个极精美的盒子,交到罗烈手里。
  
  他对罗烈说:“大少爷走得仓促,没能替你好好准备。你为了他做了那么多牺牲,大少爷都没来得及给你留下什么。这枚钻石戒指是他特意写信,嘱咐要留给你们结婚用。你们看看,喜不喜欢。”
  
  柳彦杰打开盒子,里面躺了一枚闪亮的钻戒,一克拉的钻石熠熠生辉,很合美娟的手寸。罗烈激动地说喜欢。美娟盯着戒指,目光闪烁不定。结婚当天,罗烈替美娟戴上戒指的那一刻,美娟捂着脸哭了。
  
  初夏,夹竹桃绽放,从院子一直延伸到围墙外。一片红,一片白。日本人彻底封锁了外界的有关抗日的情报,上海这边的报纸没能坚持太久,也跟着停办了。人都变得敏感起来。这时,秘密传来了重庆征兵的消息。
  
  周景在那一年参了军。
  
  这天周景带着背包要到上海西站,准备踏上开往杭州的火车。他会在杭州继续转乘,一直到到达重庆。柳彦杰之前接到过他的电话,说好当天为他送行。柳彦杰到西站的时候,没有看到周景。最后,在西站外的兆丰公园里找到了他。他和白凌桀坐在一株白色的夹竹桃下,长凳旁摆着个大背包。
  
  周景穿了一件橄榄绿的衬衫,配了一条深褐西裤。绿是军人的绿,带着一种严肃与力量。他与白凌桀靠得很近,窃窃私语着什么。白凌桀依旧中式的打扮,一身米白长褂,他看着周景,认真地听他说话。
  
  半个月前,周景的孩子出生了,是个男孩,周景家上上下下都为这件事高兴。周景在孩子出生前到孩子出生后的一个月里,一直没有找过白凌桀。今天是他们这段日子后第一次见面。周景的媳妇还在家里坐月子,父亲母亲照顾她和小人。周景没有让他们来送行,特意要把时间留给白凌桀。
  
  周家很反对儿子参军,上战场的人随时都可能牺牲。周景却执意去秘密地做了体能测试,还填写了一份资料。周景过去在东方饭店与粤菜馆说的话是认真的,他说过他要参加抗日,拿起枪杆保护家人和国家。两天前他收到了征兵部寄来的密函。
  
  柳彦杰想上前与他们打招呼,想想又觉得不好打扰他们。他靠在一棵香樟树后。
  
  远处传来小人的嬉闹声,夹竹桃下却是宁静的。白色的花簇拥在一起,从初夏到深秋,没有兴盛,没有颓败,始终温吞地随着微风吐露芬芳。那是不能言语的芬芳,在外人看不到的角落里,幽然地飘进不便言明的情意中,它被感情纠缠着,在不见光的树影下,难得的热烈,也难得的冷静。柳彦杰想,到火车启程的那刻,一切都会随风而去吧。柳彦杰看到周景吻了白凌桀,轻轻地、极温情的吻,碰触地那么小心翼翼,那么的舍不得。
  
  等他们分开后,柳彦杰才从树后走了出来。他提醒他们,火车就要开了。
  
  “走吧!”周景对白凌桀说。他背上背包大步向前。
  
  白凌桀跟在他身后。
  
  白利南路上,小贩们在叫卖着油条、臭豆腐,几个卖水果的老头蹲在箩筐旁。白凌桀停下买了几只苹果,又把自己随身的小刀放在布袋里,递给周景,让他在路上吃。火车站前人头攒动。上海西站上插着日本人的旗帜。柳彦杰与他们走上西站的楼梯,穿过候车室,又下了楼梯。
  
  铁道旁站着一群手持刺刀的日本宪兵。开往杭州的火车,停在最西边的一根铁轨上。三人一同上了架在铁轨上天桥。嗒嗒嗒嗒,到处是皮鞋与黑色铁桥发出的碰撞声。当他们走到桥面时,一列火车呼啸着从他们脚下驶过。
  
  火车旁,站着许多依依惜别的亲人。除了周景,或许没有人是去秘密参军的,又或许这群人里也有秘密。大家都在小声交谈。柳彦杰与他们找到车厢后,同样也站在车外。
  
  “到一个地方就记得给我写信。”白凌桀说。
  
  “一定给你写信。”周景握着他的手保证。
  
  “你放心地去,但要记得,上海这里始终有人在等你回家,”柳彦杰说,“我和三爷会帮忙照顾你家里人。”
  
  “谢谢,柳哥。”周景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他新理了发,很干净。刺硬的板寸,让他看起来更像二十出头的小伙。
  
  白凌桀又把他带到一边千叮咛万嘱咐了一番。柳彦杰转过身,抽起了烟。他突然想到三年前,柳晨曦就是从这里回到上海。他提着那个大皮箱,等接他回家的人。那天他没有去接他,如果那天是自己去接他就好了。
  
  柳彦杰抬头吐出烟。他注意到铁轨外的夹竹桃也开花了,和兆丰公园里的一样。铁道南北两面各竖着一块石牌楼,上面有黑漆写的“上海西站”四个字。周景要从这条铁轨上离开上海了。周景这次走了以后,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回来。
  
  很快,火车汽笛响了。
  
  周景带着背包踏上车厢。他留下背影给白凌桀。一会儿他又转过头,向他们两人挥手。柳彦杰与白凌桀也向他挥手。
  
  上了火车后,周景从第三个窗口探出头,白凌桀走上去,两人又开始轻声说话。柳彦杰继续在一旁抽烟。
  
  站台里响起尖锐的打铃声。火车开动了,起先很慢,白凌桀能跟得上的,慢慢变快了,越来越快。就在白凌桀快要跟不上的时候,柳彦杰听到周景今天第一次发出嘹亮的声音,他朝白凌桀大喊:“你等我回来!一定要等我回来!”
  
  白凌桀不跑了,静静地站在原地,朝周景挥手。
  
  渐渐地,火车看不见了。
  
  周景离开的第二天,兆丰公园被改名为中山公园。信在一周后送到了上海。他已经到达了目的地。每次的信他都写得很隐晦,对他身边环境与战争的隐晦。上海是日本人控制的地方。柳彦杰没有收到过周景的来信。周景的事是由白凌桀告知的。柳彦杰知道他们每月会通一封信。直到十月一日那天,周景极晦涩又高兴地告诉他们,他加入的国民革命军攻克了浙江的永康。原来,周景曾与他们离得那么近。
  
  同年十月十一日,上海沪西发生了一桩惨案。由于南京在两天前与日本签订了数项卖国条约,重庆方面准备对在上海的汪系进行肃清时,遭到了日本人的炮弹。炮弹摧毁了重庆方面的势力,也摧毁了周景在沪西的家。当得到消息的柳彦杰与白凌桀赶到时,周景家已是一片废墟。整条弄堂几乎被夷为平地,没有人逃过这场劫难。
  
  “这件事必须告诉周景,”白凌桀遗憾地说,“他一直给家里写信,家里人每次都回信。瞒也瞒不过去。”
  
  “这会影响他上战场。”柳彦杰提醒他。
  
  “我会跟他说,孩子还活着。”白凌桀像下了什么重要决定。
  
  “他回来的时候,如果看不到孩子,你怎么跟他解释?”
  
  白凌桀说了一句柳彦杰没有料到的话。“雨辰怀孕了,算命的说可能是个男孩。”
  
  柳彦杰过去一直以为白凌桀这辈子也不会有小人。
  
  “你的孩子?”柳彦杰知道自己不该这么问。
  
  “是的,”白凌桀淡淡地说,“我也没有想到。”
  
  白凌桀的孩子在后一年的六月出生。他出生的前一天,周景来信说,国军攻克了湖北长阳,接下去会继续打枝江。
  
  那是周景寄给白凌桀的最后一封信。
  
  柳彦杰在给柳晨曦的书信中写道:我有时会想,白凌桀的这个儿子,也许就是周景。
  
  




48

48、尾声 。。。 
 
 
  尾声
  
  1949年5月25日拂晓之时,从原国民党电台的播音室里传来久违的欢呼:“上海解放了!上海解放了!”
  
  这是一个意料之中,又是意料之外极为激动人心的呼声。老百姓像潮水般涌上马路,热烈而又高兴地相互拥抱。“大世界”上悬挂起巨幅的毛泽东头像,男男女女都在欢呼雀跃。喜庆的锣鼓敲起来了,年轻人的秧歌扭起来了。
  
  柳彦杰带着十岁的柳研熙走在贝当路上,到处有欢腾的老百姓与整齐站立的解放军。这些善良的军人们,终于用他们的勇敢与热血换来了战争的胜利。柳彦杰一路向前走。霞飞路上,两座法国人造得楼房前,有人已经拉起一大片横幅。到处都是“欢迎人民解放军解放上海”、“庆祝上海解放”的标语。竖立着毛泽东与朱德肖像的装甲车开始驶进上海,车头有印着八一的红色五角星。
  
  柳研熙兴奋极了,他钻进人群中和那些学生们一起唱歌跳舞。
  
  柳彦杰很难描绘自己的心情,他等这一天等得太久了,久得已经不会表达激动的情绪。从日本占领租界后,他每次都会秘密地为抗日战争捐款,连带柳晨曦的那份一同捐。1945年8月日本投降的时候,重庆的军队进入上海。那一天,也是这么的热闹。盘旋的飞机、欢庆的礼炮,人们为解放奔走相告。柳彦杰以为,上海解放了,他高兴过,也兴奋过。可是不久,又打仗了。
  
  中国人与中国人的战争。
  
  当战争快将柳彦杰的精神折磨得麻木之时,这场战役终于结束了,□人获得了胜利。军人,都是了不起的军人,柳彦杰敬重所有真正的军人,无论他们是哪个党派,他们都是中国人,这些人曾为这个国家、为保卫中国战斗过、牺牲过。有了他们,解放最终来临了。这些新来的解放军们也是值得尊敬的,他们来到上海时没有征用大楼与民房、没有吃上海的东西,柳彦杰看到这些人在绵绵细雨下睡了好几天的马路。有严明军纪的解放军是能感动百姓的,柳彦杰相信他们会是下个时代的开创者。
  
  柳彦杰见到了那个十五岁的烟纸店姑娘。她穿着一身短袖的女学生装,手捧鲜花送给年轻的解放军。年轻人们的羞涩与腼腆在这个春天里显得多么美好。两个人都脸红了。街边建筑上的青天白日旗被民众撕扯下来,人们在它原来的位置上挂上一面面鲜红的旗帜。傻根抛下了人力车,奋力爬到屋顶,在顶上插上一面最大的红旗。他看着红旗咧嘴笑,傻根的笑容是朴实的。
  
  “爸爸,爸爸,我在这里!”柳研熙不知从哪里拿来一面小红旗,兴奋地朝柳彦杰挥舞着。
  
  柳彦杰对柳研熙招手,柳研熙开心地跑回他身边。柳彦杰摸着他的脑袋,问:“孩子,高兴吗?”
  
  “高兴!”柳研熙大声回道。
  
  柳彦杰抬起手,左手上的戒指八年后依旧如初。他低头轻轻地吻了一下戒指。
  
  “晨曦,上海真的解放了。”
  
  六月,上海进入了军管时期,残余的国民党派势力在军事管制下逐渐瓦解。红色夹竹桃像火一样热烈奔放,又一个初夏来到了。
  
  爬山虎长出新叶,枝繁叶茂地包裹住陈旧的红砖墙。红屋好像又有了新的生命。它在东方升起的日头下泛着柔和的光。院子里的紫藤架下,柳研熙正和陈琦的儿子在看一本马克吐温的《汤姆?索亚历险记》,美娟的大女儿平平正仰着头认真地听柳研熙讲汤姆?索亚的冒险故事。二娣的肚子又大了,她坐在长凳上一边看着孩子们,一边打毛衣。罗烈与陈琦正在门口洗车。
  
  柳彦杰在二楼的房间里写信。四年前朋友捎来有关父亲和母亲消息的电报,柳桥涵与朱丽在香港沦陷那天不幸离世了,一同离开的还有吴妈与张医生。柳彦杰那时去了一次香港,为他们办了后事。回来后,他在客厅的壁角设了灵堂,摆放了牌位,中间有父亲、母亲、还有陈安月的相片。每天柳彦杰都会给他们上香。今年已过了第四个清明。
  
  白三爷始终没有等到周景。前一年,他将所有的姨太太与一大笔钱送到了台湾,自己和儿子仍留在上海。还有那些重要的箱子。紫禁城文物除了被国民党带走的一部分,其他已经陆续运返它原来的地方。将来,自己一定会带着研熙去北平的故宫博物院,看一看那些曾经在上海逗留过的中华文化。
  
  他要把这些事都告诉晨曦。柳彦杰慢慢地把它们写在信纸上。一会儿他会让美娟把信投入最近的邮箱。
  
  柳彦杰在信封上贴上邮票,朝门外叫美娟:“美娟!美娟!”
  
  “来了,老爷!”美娟一身碎花衬衫,黑色布裤,简单的发髻。栀子花开的时候,她总是在发髻旁插朵栀子花。她放下抹布,又在围裙上擦了擦手。
  
  “把这封信送出去。”柳彦杰把信交给美娟。
  
  “好的,老爷。” 美娟拿了信转身离开了房间。她每个月都会替他去寄信,从未说过什么。
  
  书桌上八年前那张他与晨曦的照片依旧静静地摆放在最醒目的位置,晨曦笑得很好看,与自己挨得很近。柳彦杰有时想起来,他与柳晨曦的一切好像就在眼前。
  
  研熙对晨曦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只有看到照片时,才能想起曾有一位很疼爱自己的叔叔。有一次研熙在房间里玩耍,差些砸破了那块万历年间的砚台,柳彦杰之后一直把它藏在挂着锁的抽屉里。钥匙扣仍然每天躺在被子下,虽然是镀金的钥匙扣,却一点也没有褪色。
  
  三楼的紫铜风铃叮叮当当地响。
  
  楼道里突然响起了急促地脚步声,这脚步声中混杂着紧张与难言的兴奋。“二少爷!二少爷!”美娟一路奔跑上来匆匆推开柳彦杰的房门。她已经有多少年没有做过这么没有规矩的事,有多少年没有喊过柳彦杰“二少爷”。
  
  “怎么了,美娟?”柳彦杰看到美娟涨得通红脸。她的脸上有一种不可思议与期待。
  
  美娟颤抖地向柳彦杰递来一封信,她激动地甚至无法连贯地表达自己的意思。“是大少爷!二少爷,是大少爷!是大少爷的信!罗烈说,是从英国寄来的,是大少爷寄来的信!”
  
  柳彦杰愣住了。他抵御着内心涌起的强烈的冲动,这冲动比他在钟楼上那天的亢奋更加激烈。柳彦杰嘴上喃喃着说不可能,手却迫不及待地抢过了美娟手中的信。
  
  熟悉的笔迹,这是他熟悉的笔迹。
  
  柳彦杰反反复复检查着信封。崭新的信壳,柳晨曦的笔迹,英国的邮票,英国的邮章,一周前的日期。柳彦杰胆战心惊地揭开信壳,里面掉出一个闪光的金属小环。美娟立刻把它捡了起来,是一枚戒指。柳彦杰认识这枚戒指。
  
  信封里只有一张黑白照片。
  
  斜顶的英式房屋前,一个坐在楼梯上的男人。整齐的黑发,柔和的脸,好看的嘴唇,一双宁静的眼睛。他在阶梯上遥望着远方。一切都是他熟知的柳晨曦。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过多痕迹,只是那双眼睛里充满了深沉与忧郁。他活着,他竟然还活着,太好了,真的太好了。柳彦杰想。他一定也在等待,焦急地等待。
  
  照片反面是一串杭州的地址。不是柳晨曦的笔迹。
  
  柳彦杰想到了伊藤健一,还有那个叫小李的中国人。
  
  当心底没有了希望,而希望又突然降临的时候,那是难以言明的激动。柳彦杰八年来第一次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他要去杭州,最好立刻就去。这可能是个冒险,但柳彦杰从来都怕冒险。
  
  柳彦杰叫美娟:“快!快叫陈琦,让他马上去火车站,买两张明天到杭州的火车票!”
  
  美娟眼睛红红的,鼻息一抽一抽:“大少爷……大少爷他……”
  
  “他还活着!”柳彦杰坚定地说。
  
  美娟哭了,她流下开心的泪水。同上楼时一样,美娟下楼也是急匆匆的。
  
  第二天清晨,天还没亮,柳彦杰带着柳研熙来到上海西站。柳研熙昨夜一直都缠着柳彦杰打听晨曦叔叔的事。
  
  柳彦杰他们到得很早,西站还是静悄悄的,一面巨大的红旗在西站上飘扬。柳研熙第一次来火车站,对两层楼高南北各有一个三角屋顶的车站建筑充满了好奇。那是中式的对称建筑,有狭长的围栏与阶梯,有一份特殊的古典情怀。它和红屋的帘子一样,都是念旧的。柳研熙在走南面还是北面的楼梯上挣扎了一会儿,最后决定走南面的楼梯。
  
  穿过西站建筑,眼前又是那座架在铁轨上的天桥。不知不觉中,夹竹桃开开败败了几许年,这座天桥也已经伫立了三十多个春秋。它是上海开埠至今无声的见证者,见证了上海滩上的悲欢离合。
  
  柳研熙小心翼翼地跨上铁皮台阶。架在铁架上的木板桥面一踩会摇晃,柳研熙紧紧拽住了柳彦杰的手。
  
  天桥镂空的围栏旁,站着一个安静的男人。
  
  “白叔叔!”柳研熙开心地叫,他很喜欢白叔叔的儿子忆舟。
  
  “是研熙啊,”白凌桀转过身,他穿着短袖白色衬衫与西裤,头发梳得光挺,“去哪里?”
  
  “爸爸说,我们要去杭州接晨曦叔叔回家!”柳研熙说。
  
  “晨曦终于要回家了。”白凌桀朝他们露出温和的笑容。
  
  柳彦杰遣研熙到旁边去。柳研熙识趣地跑到桥的另一面,牢牢握着铁栏杆假装看风景。
  
  “你当初应该劝他留下来?”柳彦杰背靠在栏杆上说,“你留他,他一定不会走。”
  
  “他有他的信仰,我不能留他,”白凌桀和柳彦杰并肩站着,看着远处的夹竹桃,“他一心想得就是打败日本人。”
  
  “周景如果回不来,你打算怎么办?”柳彦杰忍不住问。
  
  “他曾在这个火车站里等了我整整一天,”白凌桀说起周景的时候总是特别温柔,“如今我要用一辈子的时间去等他。”
  
  白凌桀曾是繁华租界里一条蜿蜒绵长的河流,不快不慢地静静流淌,过去他不懂得等待,而今他的时间永远停止在了周景离去的那一刻。
  
  天开始亮了。
  
  一列车头标着上海解放号的列车,驶进了车站。人们陆续提了行李上车。又过了一会儿,站长挥动绿旗,汽笛鸣响,火车带着柳彦杰与研熙缓缓驶离上海西站。研熙趴在窗口,向仍站在天桥上的白凌桀卖力地挥手。柳彦杰看到白凌桀也向他们招了招手。
  
  火车与铁轨的隆隆声让年少的研熙兴奋不已,他注视着窗外一晃而过平房、树木、农田,眼睛里流露出一份对新生活的感动。他又拉着柳彦杰开始打听柳晨曦。研熙依稀记得小时候有个时常给自己讲故事的叔叔,知道二楼有叔叔的房间,爸爸每天都要把他的房间打扫的干干净净。晨曦叔叔的房间里有大大的柜子,柜子里有小小的药箱。红屋里的每个人都说他好。
  
  研熙沉浸在即将看到柳晨曦的喜悦中。
  
  突然,火车停了,停在上海新桥站上。
  
  “爸爸,我们的火车为什么停了?”研熙问。
  
  “我们在等另一列火车。”柳彦杰说。
  
  “为什么要我们等它?”研熙不明白地问。
  
  柳彦杰看着远处的田野,笑着说:“因为他们要回家。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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