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罪无可恕 何沫书-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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享受两情相悦的性爱,享受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我无数次感激上苍,感激命运,感激天地的造化,赐予了我珍爱一生的珍宝:秦伟。


秦伟从家里弄了一套音响来,又买了两辆自行车。雨天的晚上,或者特别冷的晚上,或者懒怠的晚上,我们不想去看书了,秦伟就点上蜡烛,听音乐。锁上门,拉紧窗帘,在烛光里听音乐,够浪漫的。没事的时候,我们就一人骑一辆自行车出去逛,三年下来,天津的大街小巷,几乎被我们逛了个遍。


我分明感觉到,创作的激情在消退,灵感在枯竭。我能够写完这本书吗?我能够写完那苦难的童年、放纵而荒唐的少年、甜蜜而幸福的青年,以及离开秦伟后的孤独、痛苦、
放纵和迷失吗?我不知道。这一段段无聊、无趣、无耻的文字,有什么意义。我不过是怀着一颗疯狂、扭曲、变态的心灵,感受到别人无法感受到的幸福和痛苦,感受到生命的狂野和幻灭。我只不过想把这颗心描绘出来,描绘出它二十五年来走过的轨迹。但如果这颗心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么这种描绘又有什么意义?如果我的整个生命都是毫无意义的,那么这种追忆,这种感悟又有什么意义?我何必要告诉别人我的心,我何不让它随着我的肉体一同死去、消失,从此永不再有?我愿死去,被清水托承着,
漂到一个无人无声的地方,然后化为一缕轻烟,顷刻消逝。但是我不敢说生命是没有意义的,世界上绚丽的生态,灿烂的文明,悠远而辉煌的文化,自由、平等、博爱、民主、幸福、进步,都是生命的奇迹。即使亿万年后,所有的生命全部灭绝,所有的文明全部毁灭,然后在宇宙漫长无际的运行里,永远不再出现生命,永远不再出现智慧,永远不再出现文明,我也不敢说,生命是没有意义的。我岂能将目光盯在终结之点上,而不顾它曾经经历的过程。曾经有的,永远都不能否认、不能抹煞,就像已经去的,永远都不能重新唤回、重新创造一样。我的存在,都是毫无道理的吗?我的痛苦,都是自找的,活该的,白受的吗?不是的。我曾经怀疑,一个人能否用尽一生的时间去爱另一个人,我曾经相信时间可以改变一切,冲淡一切。但现在我确信,一个人可以用尽一生的时间去爱另一个人,哪怕他已经失去,哪怕他已经被背叛、被抛弃。时间无法改变我对秦伟的爱情,无法冲淡我对秦伟的思念。我永远都无法停止爱他,直至我死的一天。我失去了他,我只能活在消逝的过去,活在梦里头。我只能写下我的追忆,我的臆断,我的幻想。管他什么是有意义的,什么是无意义的,我仍在这孤寂的荒原,独自唱我心中的换歌,——给生命,给爱情,给幸福的挽歌。



第28章北京之旅

国庆节我们去了北京。天津东站我好熟悉了,时钟、广场、电梯、天顶画,日复一日,一成不变。这里可以将我送到遥远的地方,我也可以从遥远的地方来到这里。这种感觉真的神奇。它是不变的,我却是变化的。每一次来到这里,
我都是与上一次不同的。不同的肉体,不同的灵魂。人是一条永不停歇的河流,绕来绕去又绕过曾经经过的礁石。坐旅游列车真好,高大、宽敞、明亮、豪华。窗外是高远深邃的天空,纯粹强烈的深蓝,透明干净的阳光,枯黄的野草,火红的树叶。皮肤在干燥的空气里慢慢绷紧,身体似乎要风干成一截干尸。这种感觉好爽。我就喜欢一刻不停地移动,从一个陌生的地方到另一个陌生的地方。我不要熟人,不要熟地,不要家。这一切会令我窒息。作一个永不停歇的流浪汉,有多么好!况且有我心爱的秦伟在身边。


北京曾是我儿时心目中的圣地。我知道北京有天安门、故宫,有人民英雄纪念碑、长城、天坛、颐和园,知道古代的皇帝就居住在这里,知道敬爱的周总理也曾生活在这里。这个城市好像不是人间所有,而是存在于天上的。因为那一切奇妙的事物,都超出我心智所可以设想的范畴。我想不到,有一天我的双脚真的可以踏上北京的土地。我圆了一个梦,因为终于可以见到我梦想以久的东西;又碎了一个梦,因为这里不是天国,依然是活生生的人间。一切都打动我的心,让我饶有兴趣地细细品味。我们在宽阔的天安门广场上漫步,穿过幽深的天安门城楼的洞门,看见朱红城门上巨大的金黄的铜钉,和玉带河里的清水长流。紫禁城里,金顶、红墙、白栏,精雕细凿,描龙绘凤,珠光宝气,说不出的皇家气派、靡丽奢华。天地之间的空间里,过去未来的时间中,存在着这么一群巧夺天工、精妙绝伦的建筑,真正是不可思议的杰构。
我赞叹不已。秦伟说:“这些都是逼出来的。”这句话让我久久地玩味。“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难道美真的要从痛苦中才能产生吗?降大任之前,难道真的一律要“苦其心智,劳其筋骨,饿其体肤”吗?被奉上高台之前,真的要先弯曲成一株株病梅吗?什么样的美是健康的、自然的、豁达的,什么样的美又病态的、扭曲的、隐晦的,真的难以分清。人类的目的,似乎很简单,就是怎么样去处理属于自己的空间和时间。大自然赐给人类的空间里,有蓝天、白云、山岳、河流、湖泊、草原、岛屿、大海、戈壁、沙漠、滩涂、高原和盆地,人类在这空间里,建立城市,修建道路,修建桥梁,一点一点地规划空间、改变空间、美化空间,使这空间更适合于人类的生活,使人类生活得更加舒适和幸福。大自然给予我们的时间里,我们应该怎么样去安排我们的学习、生产、工作、娱乐、休闲、思考、创作,怎么样去享受亲情、友情、
爱情,怎么样去享受性爱。人生的真谛,没有什么豪言壮语,没有什么远大理想,就是一点,更好地安排属于你的空间和时间,使你生活得充实,生活得快乐,生活得幸福。


曾经为建造这皇宫而献出汗水、鲜血、生命的人们,曾经生活在这皇宫中的人们,他们得到幸福了吗?高大厚实的城墙是怎样筑起来的,雕梁画栋的宫殿是怎样建起来的,硕大无朋的巨石是怎样铺起来的,金银珠宝是怎样掠夺来的。这眩目的辉煌,文明的象征的背后,是否也忽略了许多罪恶。巨大的宫门轰然打开,肃静的文臣武将静静地穿过宽广的庭院,匍伏在地,山呼万岁。残暴的君主坐在金雕玉砌的宝座上,生杀予夺。不可一世的君主,勾心斗角的臣属,争风吃醋的嫔妃,争权夺利的皇族,残忍奸险的太监,韶华空耗的宫女,在高大的朱红的宫墙之间,在富丽堂皇的宫殿之间,在一扇一扇的宫门、一口一口的花窗、一盏一盏的宫灯、一间一间的香闺的背后,阴谋、攻奸、青春、爱情、倾轧、宠幸、冷落、得势、失势、笑颊、泪水,一切都让我眼花缭乱,目不暇给。我的心情沉重而悲怆。生命只是一种手段,一种工具,权势、荣耀、财富才是生命的目的。为了目的,生命可以剥夺,尊严可以践踏,良知可以出卖,爱情可以背叛,亲情可以割绝,友情可以抛弃,幸福、欢乐,统统都可以不要。这是一种什么力量,紧紧地抓住每一个人,
将他送进万劫不复的厄运中,让他一生都在搏斗中渡过,吃了人,并最终被别人吃。

慈禧生下同治的房间,面积不大,陈设也简单,色彩沉闷压抑。王小波曾有一段精彩的文字,说西太后其实也和其他的老妪一样
,皮肤松弛、满脸皱纹。她之所以被尊为西太后,尊为老佛爷,是因为几十年前,一个作皇帝的男人,将一根刚射过精的疲软的**从她两腿之间抽出来。而她后来就因此生了一个儿子出来,这个儿子又作了皇帝。是非成败原来缘此一“射”,想来也让人不胜唏嘘。她被皇帝操了一回,并因此生了儿子,儿子又作的皇帝,她就平步青云,位极人伦,坐在肃静庄严的宫殿上,呼风唤雨,生杀予夺,为所欲为地吃人。
如果她当初没有被皇帝操,或者操了不生儿子,或者生下的儿子当不了皇帝,那她的命运,就可能是被别人打入冷宫,被别人吃。贾元春说,宫中是“不得见人的去处”,她还算皇帝宠幸的贵妃,还觉得苦不堪言,那些一生都被冷落,在冷宫中年华虚渡、红颜空老的妃子,一生的苦处又有谁去体会!宫墙阴森,宫闱沉重,在狭小的房间里,日日夜夜,真是叫人怎么熬过来的。据说很多妃子终生不得碰男人,就和太监好上了。奈何太监没有家伙,于是弄些石祖、玉祖、铜祖之类的器具来,乱捅一通,聊胜于无。表面上排山倒海的权势、雷霆一般的威严,暗地里埋藏有多少罪恶!宁荣二府,除了门口的石狮子,再没有干净的了。
诺大一个紫禁城,只怕连门口的狮子都不见得干净。

颐和园是挪用海军军费建造的,挖了昆明湖,堆了万寿山,目的是为了给那个被皇帝操了一回的老女人庆祝生日。日本的舰队来了,巧夺天工的石舫并不能开到渤海湾去打仗,于是有甲午之辱。那些亭台楼阁,那些弱柳绿荷,那些碧水回廊,“小楼昨夜又东风,故国不堪回首月明中。”圆明园的断壁残垣,大水法的断柱碎石,草木荒芜的山坡,自然法则就是力量的斗争。无数股力量纠集、对峙、对抗、征服、毁灭。管你什么“万圆之圆”,能拿的拿走,能砸的砸碎,拿不走砸不碎的一把火烧掉。长城,我们民族引以为傲的长城,多少征夫的血肉性命,多少离妇的离别之恨、相思之苦。不惜工本地筑成这样一道城墙,是为了抵抗北方游牧民族的侵扰。侵略、征服、掠夺、杀戮,这是人类最本质的特性。人类最顶尖的智慧,先用来制造杀人的武器。一个国家的头等大事,就是军队建设。对于个体而言,生命没有了,争取的东西还有什么意义?对于群体而言,为了作为整体的群体能够得到更多的东西,群体中的一部分人必须付出生命为代价,去侵略、去征服、去杀戮。承认也罢,不承认也罢,这是造物主造物之外给予万物的原罪。这种原罪,永远都诱导人类走向一条自我毁灭的不归路。


不管怎么说,紫禁城、颐和园、长城都是祖先留给我们的物化的标的。这种标的饱含思想、饱含文化、饱含智慧、饱含才华、饱含情感。它们会激发人们去思考、去探索。它们是一组物化的符号,启发人们去诠释它们所包含的信息。不管它们耗费了多少财力、人力和物力,它们毕竟完好无损地保存了下来。一个四五百年的王朝,头一百五十年积累了巨大的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后二三百年就逐渐消耗掉。无数的蛀虫将大厦一点一点地蛀空,辉煌壮丽的大厦渐渐黯然失色,风雨飘摇。最后一场疾风骤雨的战争,将王朝的一切物质财富和精神财富在一夜之间毁灭。人们又在一空二白、满目疮痍的白地上建立一个新的王朝。如此周而复始,整个社会和文明就原地踏步,停滞不前。
几千年过去了,亿万人辛勤地劳作过的土地上还是所剩无几。这就是我们的文化、我们的文明、我们的传统:吃人,或者被人吃掉。

北京的秋夜特别凉爽。吃过晚饭,我和秦伟肩并着肩,在笔直的大街上慢慢地散步。树木的叶子还没有落尽,不过早泛黄了,
地上也铺满了密密麻麻的一层落叶。华美的街灯和霓虹交相辉映,街上是流水一般的车辆和行人。这样一个都市的夜晚,
发生着多少故事。夜色如此神秘,如此美丽,如此静谧。我的灵魂属于黑夜,唯有在黑夜里,我的心灵才会如此平静,才会像黑暗里的蝙蝠和飞蛾,展开翅膀自由地飞翔。


在中国,北京的位置真是别的城市所不可比拟的。不光因为它是中国的首都,它深厚的文化传承、丰富的人文景观,都让其他城市难以望其项背。不同省份、不同国度的人们,有着不同的肤色,操着不同的语言,从四面八方纷纷涌进北京,观光旅游、休闲消费。来北京求学,曾经是我中学时代的梦想。这个梦想激励着我卧薪尝胆、夜以继日地苦读。但我终于未能如愿。我和秦伟坐在未名湖畔的石头上,望着神圣的崇高的塔影,望着碧绿的田田的荷叶,感受着静谧沉寂的氛围,看那些步履勿勿的莘莘学子,我的心里无比感慨。北京的大学里浓郁的学术氛围、深厚的人文气息都和天津的大学拉开了一个档次,如果我当初真的考上了北大,在这片湖光塔影之间,我又会过着怎么样的一种生活呢?人生真是无常,奥秘难测。一个人,可能会过着这种生活,也可能会过着另外一种生活,还可能会过着千百种截然不同的生活。但现实中,他只过着这无数种可能的生活中的一种。那无数的可能性,逐一变成了他生活中的不可能。每一种生活,都有好有坏,有得有失,你不能厌恶哪一种生活,而羡慕另一种生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果我考上了北大,我就不可能遇到秦伟。相对于秦伟,其他的财富、荣誉、成就、地位,甚至知识、才华,全是一堆粪土。偶然的机缘,看起来多么必然;而看起来就是必然的事情,实际上只是一种偶然。


回程的时候,所有的火车都爆满。连站票都买不到了。快巴倒是不少,每隔半个小时发一趟车,走京津唐高速公路,不到两个小时的路程。可是我不想坐快巴。我喜欢坐火车的感觉。我不能确定火车是否会晚点,什么时候会到站,这样会让我的心悬起来。我喜欢有许许多多的人和我同路。我感觉我们都面临着同一件严重的重大事件。我喜欢人们紧张有序地检票,紧张有序地上车,放置行李。我喜欢车站里纵横交错的铁轨、庞然大物的火车头、明灭闪烁的指示灯。我喜欢火车那种平稳沉着、不慌不忙的大将气度。我喜欢火车勾起我的怀旧而小资的复杂情绪。我喜欢它在深更半夜到站,最好还下着滂沱大雨,而我心爱的男人就在我的身边,保护着我,替我安排好一切事情,让我感到紧张而兴奋,担忧而放心。秦伟迁就着我,我们最终买到了一趟去东北的列车的车票。始发站是陶然亭附近的车站,好像是北京南站吧,还是北京北站,我如今记不清了。终点站不是沈阳就是长春。


我这才知道,原来车站也是分三六九等的。西站那边,楼房豪华气派,进站的列车都是空调等快;进站的旅客,西装革履,都是富态的有钱人;车站四周也全是现代化的桥梁、道路和楼宇。南站却像是乡下。陈旧低矮的房子,干枯的老树,一排一排的大排档,进进出出的,都是些民工模样的人,蓬头垢面,衣服陈旧,多是干体力活的样子。我们买的是下午五点钟的车票,虽然是慢车,估计七八点钟也能到天津了。食肆里的大师傅,白帽白衣,还系着一条白围裙,手脚利落地作活。我们要了两大碗炸酱面,吃过面,也该候车了。旅客们在露天的街面上排了两条长龙,等待入站。谁知道左盼右盼,火车就是不来。秦伟让我坐在旅行箱上,他站在旁边。火车竟然晚点了两个小时,七点钟才进站。人群骚动起来。秦伟让我背一个小袋子,他负责提大箱子。开始检票了,秦伟拉着我的手,要进站去。谁知道人群骚乱起来,不排队的旅客纷纷跑到站口,拼了老命往里挤。我觉得我脸上的骨架都被挤得变形了。秦伟的箱子夹在人群中,根本就提不动。我被人潮挤着往前进,秦伟却被箱子拉着往后退。我紧紧地握住秦伟的手,臂膀被拉得生疼。秦伟干脆挣掉我的手,喊着:“小书,你先上车坐好,我一回就找你!”我回头看时,已经看不到秦伟,也听不到他的声音了。眼前全是一片奇形怪状的晃动的脸。我心头大乱,又急又怕。但是我根本就不可能回去找秦伟,人潮推着我,我不由自主地往前进。车站里混乱一片,我上了车,焦急万分地等待秦伟。我伏在车窗上,看每一个跑动的人,根本就没有秦伟的身影。看看旅客都进站完毕了,还是没有秦伟。我跑到车门,问乘务员还有多少时间。乘务员看看表,说道:“还有五分钟就开车了!”我的心都收缩起来。我不顾一切地冲下车,箭一般冲向检票口。我知道秦伟肯定出了意外。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过种种可能的后果:公共场所挤死人、踩死人的事情常有发生,难道秦伟……光天化日之下行凶抢劫,甚至杀人灭口的歹徒也有的是,难道别人看见秦伟长得像个有钱人,又提着一个漂亮的大箱子,就……或者他因为拥挤和别人角的口,就被别人……完全有可能!俗话说:“广东人什么都敢吃,北京人什么都敢说,东北人什么都敢干。”那些东北大汉,性情暴烈,手段凶残,打个人甚至杀个人算不了什么。我疯了一般,只觉得眼冒金星,都看不清路了。天哪,我终于看见检票口的秦伟了。他提着一个箱子,面红耳赤地和检票的妇女论理。那个妇女长着一张肥胖的猪脸,身子像一堆肉山,就是不让秦伟进去。我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秦伟安然无恙。眼前昏黑的帘幕渐渐消散,我大声喊道:“秦伟!”

“哎!”秦伟将胸口伏在检票口的铁栏上,伸长了手,“小书,我的车票在你的皮包里!”

我交了票,和秦伟抬起箱子就跑。我简直不知道是怎样跑下那一段台阶的,奇怪的是我们居然没有摔倒。我们跳上车门的时候,列车已经放开气刹,徐徐启动了。


秦伟将箱子放在行李架上。他挣出了一身汗,背上的衣服湿了一大片。他的呼吸喷到我的脸上来。“看你急得脸都青了!我本来可以坐别的车的,就是怕你担心我。”秦伟笑着说。


“我怕再也见不到你了!”我紧紧地抓住秦伟的衣摆,我真的害怕再也见不到他了,我真的害怕他会随时随地失去。

“傻瓜!”秦伟拍拍我的肩膀,充满爱怜地笑道。

秦伟打开窗,让清凉的晚风吹进来。窗外是一望无垠的漆黑的平原,偶尔有几点零落的灯光,飞一般后退。这是一片多么沉静地安睡的大地!列车像一条巨大的铁蛇,在催眠一般的轰鸣声中飞驰前进。走了半个小时,突然下起极大的雨来。北方的雨也像北方人的烈性子,说来就来,而且十分猛烈狂暴。秦伟关了窗,雨就“噼啪”地狂溅到车窗上,将玻璃溅得一片模糊。雨水抽打着车窗和车顶,发出或清脆或沉闷的声音。旅客们都不说话,有的看着窗外无边的黑夜和暴雨,有的伏在桌子上睡觉,有的干脆躺在地上睡觉。偶尔有一两个乘警来回巡逻。灯光昏暗,模糊了眼前的人和物,我的眼前产生了幻觉。我将身体靠在秦伟的身上,他用手臂围着我的腰。他的体温透过衣服传过来,我又呼吸到他令人陶醉的体味。不管外面的世界怎样的风狂雨骤,不管有多少人在雨夜里受苦受难,不管前面等待着一场多么可怕的灾难,在这飞驰的车厢中,靠在秦伟的身旁,我就是安全、温暖的,不会冷、不会饿、不会孤独、不会寂寞、不会恐惧。我愿意这一刻永远地延续下去。雨越大越好,风越狂越好,夜越黑越好,车越快越好,路越长越好,长到没有尽头,没有终站,在我和秦伟的有生之年,一刻不停地跑下去,跑下去。我们随着列车穿越无边无垠的空间,列车随着我们穿过漫长的生命的隧道。我们彼此厮守在对方的身旁,没有变故,没有阻碍,没有诱惑,毫无悬念地共同渡过彼此的一生。



第29章噩梦之五:杀蛇

这次北京之旅是愉快而浪漫的。天安门、故宫、颐和园、长城、圆明园,还有我高中时代的“革命最高纲领”北大和清华,我们都一一玩了个遍。可惜此夜,悲痛弥漫在我的心间,我无法渲染出当时的欢乐气氛。我可以清晰地记起来大部份的细节,却不愿意去一一描述。这简直是揭我的伤疤,我会痛苦得扔掉手中的笔的。呵,我还可以写下一些什么!我的脑里一片空虚,像漆黑的夜。一点一点的蓝光在夜空里闪烁,神秘而诡异。这蓝光偶尔牵扯出一两条光带来,像蛇一般曲折地爬行。夜里的梦境越发斑驳陆离,像一大堆东拼西凑的大杂烩一样,欲记下它,却实在无处落笔。一切都是如此荒唐,不可思议。这是我的最后时刻。它会继续恶化下去,然后情绪失控,思维混乱,最终整个精神世界无可挽回地彻底崩溃。


事实上我的思维已经开始混乱了。我无法厘清时间的顺序、情节的展开和延变,我无法记起当时是怎样的心情。这间房子的尘埃,彻底混乱地飞舞。回忆的光柱,也开始折射、扭曲,光怪离奇。那消逝的爱情,像漫天里纷纷扬扬的碎纸片,并最终消失,一无所留。我感到写作的热情在点滴流失。我愿意死去,毫不留恋,毫不牵挂。生的无味,竟至于让人不愿意生。到底是什么力量,让一个生命体宁愿放弃生命?我明知道生命是美好的,是富有意义的,而我竟然愿意放弃。这也许是逃避,也许是选择,也许是绝望地放弃,也许什么都不是,压根里就不想再活了。我是一豆油灯,穿越了漫长的黑夜,并且明知,在熄灭之前不会有天明。在那寒冷的空气中,我的热力渐渐地耗空,飘摇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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