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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蚁-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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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这里你应该隐约猜出些眉目)
  
  蔓玉骨,她再貌美终究不过一个女子,坦白来说不过一只娼~妓。人说,男人是不该在一个女人身上太耗神的。南门少正微微地笑,将手边半凉的茶喝了,道:“肯以本色示人者,赤诚相待,必有禅心和定力,所以,伪名儒不如真名~妓。”她撩开粉红香帐看到了楼下喝着茶说话那人,他也回头看见了她。
  
  还未嫁入孔家前,她曾一前一后生下两个男孩。第一个白白胖胖,第二个孩子未足月,在娘亲肚子里只待了七个月就来到这个世界上,小得都不太会哭。哥哥叫蔓笙,不会哭的弟弟叫孔水。
  “就叫孔水……”孔蔺休揉着她腰,耳旁是哥哥断断续续的哭声,她又想起那个人喝茶时的样子,说的话。只是他不知道她为他也生了孩子,是个在她悉心照料下足月出生会哭的男孩,不能用他的复姓,用了她自己的姓:“蔓笙”。
  
  后来,她嫁了。
  
  嫁了一个不爱的男人,孩子一个带走,一个抛下,她带走的却是她那人会哭的孩子。两个孩子不过相差了七个月,只要他不哭是没人辨认出来他不是弟弟的。
  
  孔蔺休对南门少正从来都有嫉妒,可仅仅只是嫉妒却是禁不起推敲的,他是对南门少正生了恨的,要杀他全家,因为他发现了自己宠爱呵护的儿子是他南门少正的。
  
  真相到这里也算不多,该收工了。
  
  蔓笙却没能走得爽快,赤箭道:“蔓公子还请留步,公子有请,随我这边来。”
  
  蔓笙便随他进了一间厢房,房内若有似无的一阵兰香。这房大得厉害,挂满了红色纱帐,纱帐虽薄但隐隐重重,且只燃了一盏油灯,叫人看不真切。后面赤箭已关门退去,蔓笙撩开帐子走近了才看见正中放了一只圆形大床,床周无栏,同样以红帐掩着。模糊中可看到一人侧倚着,身上只搭了件睡袍在休憩。
  
  里面容成百部见他来了立在外头,道:“过来这边坐吧。”
  
  蔓笙不知道他要做什麼,站了没动,听他又道:“跟你讲一个故事。”才挨着床沿坐下,才坐下人就被他拉倒了。蔓笙一个惊吓想起身,容成百部又将他往上一提摁在软枕上,自己也在另一边仰面躺下。
  
  蔓笙有些心焦,侧头去看他,却只见他淡然的表情,没再多搭理他就自顾自地讲起了故事。
  也许是累了的缘故,蔓笙半阖着眼皮听他讲。
  
  他说的是一个父亲与儿子的故事。
  
  孩子的娘亲是在他六岁的时候去世的,起初父亲还骗他说:她那是暂时的离开而已。但是,娘亲再没有回来过。后来没多久父亲就找了新欢。相安无事的日子并不久,她开始和父亲抱怨他,说他孤傲清高,根本不理睬人。
  
  也是从那时起父亲开始打他,鼻青脸肿、头破血流都有。
  
  而才半大的他却从不哭,每次都一样,只是微微的笑,就好像对这一切很期待一样。他的笑容就像一朵一年四季都不会凋谢的花儿,永远开在他稚嫩的嘴角。
  
  一个隆冬的夜晚,父亲听了水声醒来,进浴室看到他正在洗床单,他尿了床,那时他已经八岁了但他尿床了,也许是被一个噩梦吓的。他抱着床单坐在角落里。干净的笑容偶尔会垂下眼皮,就好像他总是承认做了那些子虚乌有的错事,永远有罪的样子。
  
  这次父亲没有打他,只把他抱回床上躺好,他却在轻轻的喊着:“爹爹,不要,爹爹。”不停地喊,圆润的眼神还不忘带着笑意。
  
  那天晚上父亲离开的时候对他说,以后不要再笑了,哭一回吧。
  
  他记住了,以后真的就不再笑了。
  
  迷迷糊糊中蔓笙也觉得哀伤,让他不要再讲了。接着蔓笙看见他的笑脸出现在上方,是露出整排牙齿的那种笑,然后他问:“我笑起来是不是很难看?”
  
  “的确,我见过的最难看和最好看的笑容都是在你脸上。”
  
  瞌睡越来越厉害。
  
  隐约中蔓笙感觉到容成百部的笑容还在,他的头发垂在自己脸上,柔顺微凉,还有一只手把他托了起来,身体是轻盈的,摇摇晃晃飘在云端。
  
  后来就什麼都不知道了,因为他睡沉了。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夜晚,不过已经是第二天的夜晚了。
  地上是湿的,应该下过雨了。
  
  看着蔓笙远去的背影,小轩屋檐下,站了两人。
  
  邑人嗓子有些哑,没了平时的俏皮,眼眶也是肿的,不确信地问旁边的人:“公子真的中了那银面人的‘梦生缘灭’?”
  
  赤箭皱眉道:“是蔓笙中了那毒,而解药恰恰只有公子这麼一人。”
  
  邑人跺脚,恨道:“公子早就交代提防霍峰,只是没料到他就是那银面人,这个卑鄙小人,居然用这么卑劣的手段。”邑人每次只听赤箭讲起那人带了一张面具,而昨日亲眼见到那张银白的脸时,还是不由的脊背发凉,仿佛那下面的脸是如何丑陋吓人。
  
  赤箭拍邑人背心,为他顺气:“事已至此你生气也无用,此人绝非泛泛,心机之重城府之深,这个局早在我辈青头时就是已谋划好:只要没了南门,孔家这两家篱城大户在玉石生意上的排挤,没了容成峰在玉石货运上的钳制,最后嫁祸借南门袖之手杀封裔,这样他霍峰就是堂堂墨玉谷谷主,还有谁挡他财路。 冰兰九疑之属,却也只是为了下公子的套。要不是被我在谷中无意撞见那暗室,想前后串个通脱也没这麽容易。近来据说封裔失踪,我倒是和公子看法一样,封裔也是聪明人,想必已看出其中的关窍,所以失踪这样的传言只怕是引蛇出洞而已。我明日便启程回去墨玉谷,将公子的信带到,他必然就明了了。” 
  
  邑人闷声点头,两条泪珠忍不住滚下来:“只是公子他……”
  
  赤箭叹了口长气,揉住他肩膀:“为了喜欢的人,想必就算是死这样的事,也是甘愿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和下一张我是一起写,断断续续,坑坑哇哇,共九千字整整写了一个多月,终于写完了,也些哭了好几遍,终于交作业了!




36

36、 第三十六章 大结局 。。。 
 
 
作者有话要说:发了这张,我终于兑现了自己的承诺:我没弃坑啊!唏嘘不已中。

 我的儿子们,老妈也是哭死了,等一阵子有力气了再来写幸福番外!估计也不怎么幸福!

本人的第一本,也是最后一本长篇小说完结,鞭炮中!
 
  
  赤箭叹了口长气,揉住他肩膀:“为了喜欢的人,想必就算是死这样的事,也是甘愿的。”
  
  雨后的仲夏夜,空气清新不冷,袅袅宁静的炊烟,让人有些漫无目的,蔓笙随意走进一家茶铺,坐下后才惊觉自己身无分文,要起身离开时,善解人意的女主人已了然他的尴尬,只是一碗清水梅子汤而已,每个温柔的女人都不会和这样一位偶然降临的过分听话又稍显安静的大孩子计较。
  蔓笙感激地接过她送上的汤,光闻着就酸酸可口。
  
  汤有热有凉,他要了一碗凉的,喝的慢了,酸味里带着的一丝丝甜都分辨出来,酸甜变幻让人一下子怎么都喝不腻。
  
  今天的旁晚,天边没有好看的火烧云,一张昏黄昏黄的天幕。铺子深处传来襁褓奶娃撒娇的啼哭,剥漆木门旁稻草垛里的幼猫打着长长的哈欠,末了粉色小舌也忘收进去,身子团了又团,终于将凌乱的稻草滚成圆坑,枕着尾巴,睡下。
  
  蔓笙想起曾经的自己和它一样。冬天,没放炭盆的绿阁,睡下后把脑瓜缩在一个窝里,这窝儿由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搭配而成,枕头的一个角,团皱的枕巾,棉被的上端,毫无戒备的手掌,凌乱的头发……
  
  一遍一遍地将它们夯结实,夯累了就睡过去。迷迷糊糊地,外面会下起雨来,淅淅沥沥打在木窗上的声音,非但不会觉得闹心,反而会平静祥和,脸颊磨蹭着,深陷进柔软的枕头,安心身体与外面风雨绝对的隔绝,像猫儿在草垛里做窝,感受干草的温暖。
  
  捧住脸,不知不觉中流了泪。蔓笙,你刚出生那会儿是不会哭的呢,被母亲只身留下来也不会哭闹,如果,你现在也不会这种恼人心的把戏该多好。
  
  …………
  
  夜
  是谁;还在哭。
  这种啜泣不得畅心所欲,需小心翼翼,畏首畏尾,因为夜静了,孩子和猫儿已经睡熟了。
  孩子在娘亲怀里,猫儿在自己怀里。
  “蔓笙…蔓笙……蔓笙…………”
  有人在生生的叫唤他。探头他望进那片幽远的声音里,不知道是否应该“嗯嗯”的应他。
  “蔓笙”是否还能是他的名字……现在的名字应该是什么?孔水吗,还是绿蚁,又或者…………。小粉头
  
  不管是蔓笙、孔水,他恰恰总是;被丢弃的那一个。
  
  “蔓笙…”
  “蔓笙……”
  “蔓笙…………。”
  “蔓笙。”
  他还在叫他。
  似是永无止尽。
  心都给他唤软了。
  就像再坚硬的泥土,蒙蒙春雨也能将其踹软。
  
  “嗯嗯,我在这里……”急急忙忙的跑出去答应他,生怕他一个不小心粗心的寻到了别处去,当真错过了自己。
  
  蔓笙,你擦擦眼睛,是为了看清楚黑暗中他的身影;你磨磨蹭蹭,是为了让他多等一会儿?
  “哑唔,哑唔……”雪梨你也来了;一团白白的毛绒跟在他身后。
  没有凝视拥抱,甚至没有认认真真的去看看对方的脸,略去所有,半夏只是牵起他手,连带那片湿了的衣袖一起握在手心,说:“回去吧!”不是我们回家去,也不是我们回去,只是“回去”。
  
  谁?去哪里?
  
  他的话质朴无华,无从亲昵。蔓笙却顺从地跟随他,这一刻他是心平气和的。
  
  半夏觉得这样的光景似曾相识,总是这样意外宁静的夜,总是候着他,他也总姗姗来迟,手握得更紧了些。他还没打算好去那里,其实去哪里都好,只要愿意。
  
  “我去了余不弄的革小轩。”不久,蔓笙道。
  
  “我知道。”他当然知道,这是发生在他默许下的。
  “其实我姓孔。”
  “我,知道。”
  “那麼这个呢?”蔓笙从怀深处掏出它。
  半夏转过身看见他在笑,手心托着方白帕,展开了里面是一摞叠在一起的枯叶。
  
  那里的每一张叶子半夏都分外熟悉,因为每一张都是他细细挑选收集的:圆阔,瘦窄,齿轮……绝没雷同的。
  
  “是你打架的时候,从袖子里掉出来的。”蔓笙笑着拨弄这些总是在大夏天无故钻到自己头发里去的枯叶,靠近了,将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上:“用光了你要怎么办呢?”蔓笙换用额头去抵住他心口,不住用力研磨,似想顶出个洞来:“……你知不知道我才是孔家长子……知不知道?”
  
  雪梨静静地蹲在墙角边,望着两人。
  
  半夏举起臂膀,僵硬的手指插入到他柔软温暖的发间,满满一手他的后脑勺,摁了又摁,说不出一句话来,这么久以来,他处心积虑想要报仇,一心想要同样承受他曾承受过的痛苦的那个,是此刻握在手里的人。半夏紧紧地抱住他,紧到让他喘不过气说不出话:“我从来没有后悔过。”
  
  半夏举起他脸看着那双黑亮的眼睛:“如果让我选择从来没有遇见你,宁可让你恨我永生,所以我从来没有后悔过。”鲜血淋漓的遇见你。如果没有他处心积虑的报仇,没有夜闯墨玉谷,那么便没有篱城古道外的相遇,后来芦蒿滩旁夜夜的守候,没有他欢快吹奏的千年风雅……
  
  蔓笙什麼都听不进,只管够上他的脸颊,嘴唇与他的凑到一处,感觉到他闭紧了气息,良久,近乎发粘的嘴唇才开始吮吸自己。
  温暖如春。
  
  这是,我们之间的第二个吻,我能感觉到比第一次浓烈多了,是我喜欢得你更多了,还是中间真的隔得太久,第一次的感觉我都有点忘了,不管怎样你都让我上瘾,我脑子空白,想不起来自己到底是谁。
  
  你不知道我使了多大的力气才能把匕首插~进身体里。只可惜生命只有一次,我不知道我这麽做是否正确,因为生命只有一次,因为只喜欢过你这么一个人,没有同样的过去和未来让我来验证。你曾过问我信不信前世今生,我说我不懂,我不懂你为什麼要问的这麼悲凉,现在我懂了:你早已预知今日,所以你从不多言。所以你也只会生硬的说‘这和我没关系’,不会吼‘我的事你少管’;只会吼着让我滚,不会骂‘你怎么不去死,我看了你就厌’。
  
  半夏伸出手指去抚摸蔓笙眼睛,看见他眼角仍旧带着浅笑,忍不住发了昏,问道:“你,你心里是不是觉得苦?”看他摇了摇头,目光越过自己,不知道落到哪里去。
  
  半夏察觉他紧绷的身体渐渐发软,旋头看见那把匕首,嫣红的血自他腰间淌了一腿,半夏感觉被人从被窝拖出强行兜了一头冷水,神智一下子清醒过来,慌乱之下只晓得用手去捂住他伤口:“当真就这么恨我。”半夏气息再不能压得四平八稳,强绷紧了脸,自己吓唬自己般咬牙:“你想死?天下便宜的事也有,却绝对不是今天这一桩,你现在是孔家的人,你我不共戴天,我隐忍多年你才受了几天的苦,我哪有这么容易就饶过你……”
  
  那边蔓笙却似没听见他的话,自顾自地道:“我不苦,只是常常找不到事情做,觉得无所适从,渐渐觉得自己变了,开始百感交集……突然觉得寂寞深入骨髓。”
  
  半夏拎起他衣领,恨不能给两个耳光扇醒他:“不要再假装受苦的灵魂,总是一副受伤的样子,我最受不了就是这个。自己想想吧,是否够得起“伤”的级别。我不明白难道你就不觉得腻味?”他也不明白自己怎麼说出这样的话来,还好他似乎仍然没有听进去。
  
  刀身刚刺入时的冰凉感觉很快就适应了,蔓笙靠紧他,将他捂着腰的手慢慢拉到胸前:“你知道我现在想干什麼吗?”蔓笙凑近他耳朵,“我想躺在绿阁自己的床上,床变得又大又宽又软,而你就躺在我身边,每一夜都会在,轻轻地把我的衣服脱掉,非常非常温柔地……”蔓笙看着他忙碌着为自己包扎;手指戳上他鼻尖,“弄着弄着我就开始发呆,突然又恢复知觉就对你喊,不可以半夏,可是你不并不住手,只说我可以。而且还越来越激动……我就哭了,哭着相信你。”
  
  半夏顿了一顿,手开始在他瘦伶伶的背上来回的抚摸。再打不起精神与他生气,抱着他一起坐到路边,嘴角勉强挂着的笑容,看起来灰心极了:“相信我做什麼,你要来杀,尽管来就是,就是要把胆子再练大些,不要只会插自己腰眼。”
  
  伸手撸撸他额前的头发,手里的人像个贫苦人家的小孩,家里不多的粗谷杂粮还没来得及把他喂养丰盈,他的身子还很单薄,皮肤很嫩,骨头也不坚硬。他抬头看了会天,重新吻上蔓笙呢喃着的嘴巴。
  
  让我再吻你一次,就算在刀刃上温存。
  
  好,就让我们最后一次收割对方。从此,天人永隔。
  
  这次蔓笙没有闭眼,看见他紧阖着的双睑。知道他越来越烫的呼吸和溺水般乱闯的手意味着什麼,他的手指抚上胸膛,揽过腰线,是肌肤相亲的温馨。正如前面所说,蔓笙会想象半夏非常温柔地把他的衣服脱去,只是他而不是其他任何人,这是犹如夕下牧歌般美好的感觉。但蔓笙知道他要做的远不仅止于此,蔓笙并不愿意让印象中的痛楚和撕裂来结束这种美好,为什麼喜欢非要用占有身体来证明。
  
  蔓笙想起了封裔的玉势,也许他本是希望自己能更好的承受,但是他不明白,这他对他所作的一切本身已让欢~爱变得毫无可能。如果有一万个理由“非如此不可”,那蔓笙也宁愿选择这世上任何一个人,但是除了半夏,因为他不能是那个让他翻来覆去体味屈辱的人。
  他与他此生都无缘于那种十指相扣、交颈共度才有的欢愉。
  雪梨静悄悄地舔着蔓笙手背。
  
  终于。
  蔓笙轻轻推开半夏站起身,绕过他阻挡的手臂,向着巷子深处走去:“我也有自己想做的事情,有自己想去的地方。”
  
  蔓笙看见那只横在他胸前的手垂了下去,沉默中不再举起,走得远了听见后面的声音又响起来,模模糊糊好像在喊:“忘了告诉你,我也会酿酒,汾酒也会一点。在篱城开一家小酒铺,你和雪梨……等我回来……三个一起卖酒……”
  (竹叶青,乃以汾酒为底酒,另以广木香、紫檀香为辅料而成。)
  
  蔓笙不敢再多做停留,沿着巷子一直走。直到惊诧的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喊,这个声音很熟他认得,抬眼,果然看见禹惜站在不远处,她的肚子微微隆起,里面的孩儿应该都成形了。她的双手放在背后,脏兮兮的脸上挂着泪水,对着蔓笙又摇头又点头,身旁站着的几个男人也是老熟人。其中一人嘿嘿一笑,叹道:“这回没甜豆沙吃了。”
  “放过她,我便随你们走……”
  
  翌日清晨,丝丝霞光刺破云层,一看便知又是一轮紫日。
  
  城郭外破庙里,阳光也是格外明媚。庙内墙隅小旮旯坐有一孕妇,长发掩面披散,身穿宽大的白色男装,背影有些恐怖。其旁赤身裸体还躺有一人,脊背上肉壑纵横,凝痂中隐约可见根根竹丝,腰眼处还捅有一窟窿,心惊肉跳之下更甚乃,下~体肛~门被一截碎竹戕牢,污血满地。他身子本就单薄,吃了一晚夜风,风干成了一具硬尸。
  
  那女子安安静静的坐在他身旁,一点没被他摸样骇到,拨开他脸颊上的乱发,只见他手指仍旧僵硬的点在自己鼻尖上,在鼻梁上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没什麼遗言,她听到他最后只呢喃了一句“小粉头”。
  
  女子为他盖上长衣:“明知他们以我为诱饵,你却还来,真是铁了心要天人永隔?”
  
  无声无息,只有夏风起,吹散了他手中枯叶,风风扰扰。
  
  终于有砍柴人经过,帮他垒一抔黄土。
  
  在乐昌停滞三日后,半夏再次往西进发。马儿踢踢踏踏的小跑,才出到城外,天色忽然就难看了,风劲也愈来愈大,要来雷阵雨的意思。半夏一勒缰绳,马儿小跑改为漫行。路途独骑十分难熬,半夏从雪梨睡着的布兜里摸出那本《兰艺》翻了一翻,又从腰间抽出了一条丝带,正是那条哑玫红的发带,怔怔看了半饷,一个失神间发带被风带走,飘出老远。
  
  他下马去追,发带勾在一株老桑枝丫上,已破。低头,见老桑下有个才垒的新坟头,无墓亦无碑。他叹气,心头空落,将发带打个花结系在那枝头。遥看天际乌云俄顷,终翻身上马而去。
  身后,红带随风轻舞,有绿叶相伴也算好看。
  
  【梦生缘灭】
  所谓梦生缘灭,当然是九疑所创,却是蔓笙亲手所制(曾还记得蔓笙被人催眠耳朵流着血,醒来发现自己在药铺的场景)。
  “梦生缘灭”是以人血为引(那人姑且称为“血引子”),混了鬼臼,如此反复两次即可成药。若这药不被人吞食,那麼血引子便是相安无事;反之,要被人食了,血引子便会毒发,十日而亡。
  如今这血引子不用说自是蔓笙,这药自制成就被霍峰的人取走,蔓笙昏迷自是不知,而食药者乃容成百部。
  解毒之法便是饮干了食药者的血。但是其中却仍有尴尬,因为就算饮了食药者的血这毒却也未必能解。只有血引子对这食药之人有爱慕之意,毒方能祛除;无爱则亦十日而亡。
  所以这毒要是合情合理,那麼便是用在情人之间,试其情而自亡,故人称“梦生缘灭”。
  如此讲到这里,十日未至人故魂散,有情无情,那麼这世上便再无人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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