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珠蒙尘-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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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桃花面

  【从来纷扰江湖事,掩尽黄卷不肯息。】
  我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自己会沦落至斯,像一条老狗一样匍匐乞食。
  我十五岁辞别师父出岛,仗剑走马,几年间悠游于江湖,独挑了江湖上几大为祸一方的毒瘤势力,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因而机缘之下结识了不少人物;西至朔漠;东及海滨;北至故燕;南踏岭南;五湖四海;可谓知交遍天下。
  当然,因着性格使然,却也任性妄为,颇为傲物;随性做了不少恣意之事,为许多自诩为所谓正道之人士所诟病;惹得满城风雨;仇家也如知交一般;遍及天下。
  可我从来未想过,自己不得人心至斯,如果没有被那个最得力、最信任的人背叛至此,我想自己一辈子都不会有如今这般在如此惨淡的光景下凄凉地反省自己此生的过错。可是我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我因为什么、又是从何时起埋下这一祸根,被前一刻还言笑晏晏温柔和顺的人算计专营,恍恍然就被架空所有,成了一只人人过街喊打的老鼠!更可恶的是,那人不知使用了什么手段,竟然让我一身傲世的武功尽丧,成了一个连只有三脚猫功夫的强盗都打不过的人!
  我自认得罪了不少人,但却无愧于他!
  是的,我坦然承认,我好美色,正如我好美酒,并且男女不忌,荤素皆宜,而这个人恰好就有那么几分姿色,虽然是个男人,也许会存着被折辱了的心思,但是这等事我向来遵行你情我愿的原则坦荡磊落,其他什么下作的手段从来不屑,就是在此事上,我也并不觉得亏疚于他。
  心中愤愤然;却无可奈何;此刻这一身破落,还处在一座眼见随时可倒塌的破庙当中,追忆往昔徒增悲凉,只觉腹中饥肠辘辘;随手拣起滚落在稻草上、干硬灰黑的半个馒头,这还是昨日早上,一个乞儿看见自己浑身是血地躺在破庙里的稻草堆上,心生可怜才放下的,可惜当时被自己一臂挥落在地,当时还自认为运功化毒不过转瞬之间,待得一身傲世武功尽归我身,血洗前耻刀剐叛徒不过日耳,现在想想当初轻敌如此,也真是不识好歹。
  此刻将这隔夜的馒头放在嘴中咀嚼,望着门户大开四面漏风的庙宇外疏星几点,明月微凉。虽然自出世来从未受过这般待遇,嗯,味同嚼蜡,却也尚可果腹。
  正自心酸悔恨,一个声音却突至耳中,刻薄尖锐:“哈哈!想不到老天有眼,独步寻你也有今天!”
  我一口干馍馍尚未咽下,正好卡在喉咙中,被这突至的声音一吓,差点噎死。
  “你倒是很开心。”我顺平猛烈咳嗽后的呼吸,不满他此刻幸灾乐祸的态度,不过想到他一向如此,也并未伤心,只是又念起自己有内力傍身时,三丈之内的任何风吹草动皆逃不过耳目,何至于狼狈至斯,想罢,摇了摇了头,眼下摆脱眼前困境才是正事。
  却看眼前,那身形还是个少年,只见来人一身葱绿,缓带青衫,形如拂柳;行止之间自有流风回雪之韵,虽然此刻火光昏昧,却也看得出,面前这人,色似春晓,眉若墨画,菱唇不涂而丹,一双桃花眼清丽绝色;五官还有些可爱的稚气,只可惜性子不讨喜;语中含刺;扎人的很。
  现在这少年走至身前,似笑非笑地俯身看着狼狈坐在地上的我。
  “是啊,我也想不到我会有今天,这般狼狈,倒是叫你见笑了,只是今后只恐怕要叨扰数日,麻烦你了,小师弟。”
  这个小师弟,从小和我一样,也是孤儿,不知自己爹娘姓甚名谁,在被师父从腌臜的犄角旮旯里捡回来之前都以为自己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只是我跟了师父以后,有幸得了师父的姓氏——独孤,又赐名寻,那时整日随着师父在岛中习武,只见花开不记年,某日却见那踏浪临风而来的孤舟之上一个小小身影畏缩在师父身后,那年春天,桃花正盛,开至绚烂灼灼逼人眼目,正是花开第七日。
  那日师父负手而立,望着繁花满枝道:“阿寻,我为你从外面带回来一个伴,就唤······阿七吧。”
  于是阿七也跟在我屁股后面学武,只是对于武学之道上似乎有些痴笨,走得磕磕碰碰,阻塞滞碍,异常艰难,直至某日,跑到我跟前,拳头攥得死紧仰头说“独步寻,我想明白了,武道上你天分太高,我究其一生恐怕也赶不上你,所以我决心要另辟蹊径!你等着吧!”嚎完这一句,他就撒丫子一溜烟儿跑掉了,跑得太急撞到一株桃花树,霎时间繁华乱坠如红雨,桃花满心满眼,灼灼其华。
  那一年我十五岁,他七岁,数月后我便一人一马一剑,跑出了那座孤岛,跑到了广阔的江湖,跑到了纷乱的人世,与他之间,山高水远,音讯鸿杳不可寻。
  心念只在一瞬间,我扯回思绪,面无表情地擦尽手中的面包屑,正色道:“先借个地方住住,再助独我恢复功力吧,之后的事,我自会解决。”我说的很轻松,自然,在我心中,这事是不需要商量的,而被人算计至此的事,事关内丑,自然不能假手他人,等自己的功力恢复——不需十成,六七层足矣,便足够碾死那个他了——顾飞白!。
  眼前少年待我话落,却只是挑了挑眉,隔着篝火看我,脸上神情却是似笑非笑。
  场面一时尴尬,却让我有些难堪。并非没有意识到他话中的调侃,让他先说出这番话来,本来也是十分不易,落难之时,第一个想到阿七,一是情势危急,与他联系最是容易,不容我思索他人,且因为他当年未负自己的那句“另辟蹊径”小小年纪就成为当今天下医毒鬼手,也许正好可解身上所中奇毒,而师父逝世之后,阿七便为无名岛之主,在我疗伤之时也有个落脚之处,因此便存了现在恐怕寄人篱下,仰人鼻息的想法,因而愿意多顺着他的心思。
  然而我在江湖中相交甚多,他若无心也不可强求,免得到时候再生祸患,于是一时脱口而出:“既然你无心帮我,也罢,······”
  “呲~你是说江蓝笙?”阿七语出不屑语气之中甚至还夹杂了一丝莫名其妙的厌恨,提起江蓝笙,他似乎总是如此,我“不远了,东南三十里外,正与你的情人打得火热。”
  虽然说得暧昧不明,但我知道,他是说江蓝笙此刻正被人缠住无法脱身,“打得火热”恐怕还是一场恶战,而缠着他的那一人,不是其他,正是此次背叛我至斯的叛徒——我狠狠地捏紧拳头,低头不语。
  三十里,不远了,若在平时,凭江蓝笙的“一步千山雪”到此地不过盏茶的功夫,想知此刻必是情势凶险以及,才没能赶过来······若在平时,我早已前去助他一臂之力,但此刻却无能为力,任人鱼肉——想到此,只能咬着牙关,将手掌攥得更紧,“废话这么多,愿不愿帮我,只需一句话······”平静心绪,仰头,直视着少年的眼,见那眼中不经意的淡薄,原来多年之前桃花树下,师兄弟情谊早已翩然淡却,自己却还不知么······心中思虑着其他生路,然而只是不甘,闭上眼睛,轻轻添了一句:“阿七。”
  这一声太过清淡,自己都疑心有没有唤出了,许久的沉默,寂静中只听篝火燃烧的“哔伯”声响。
  “独步寻,你这是做什么样子给我看!?”一声轻斥,肩膀被一把抓住,整个人竟被看似瘦弱纤细的阿七提着站了起来,他凝眸细细看我,声音竟有些轻颤。“独步寻,你知不知道你这副样子丑的紧!”说罢,手出如电,捏着我的手腕诊脉,只是很快却又放下,脸色不愉,却只字未提。我一口气提起,想说什么,却又咽下了。
  “如何?”我还是忍不住出声问道,原本因数百次运功化毒的尝试而力竭的身体,早已支撑不住,方才一直盘腿座着,被他这一提,气血不畅,差点晕厥,强自稳住身形,敛神静气,指尖却已扣肉掌肉之中了。
  “像是中毒,但前所未闻。”阿七皱着眉头,凝神说道,又看我一眼,嗤笑一声“死不了。”
  “也罢,毒可以慢慢解,先带我回岛。”现在身体也是强撑,他那一声清斥不啻当头棒喝,好不容易逃出来,眼下最要紧的便是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没想阿七却是在这时候停顿了,他死死握住我的手腕,低敛眉目,我半倚在他身上,只见他清丽的眉目如丹青描画般,纤长的眼睫轻轻颤动。
  半晌,“独步寻,你可真心愿意随我回岛?”声音竟是难得的温和婉转,低哑莫名。
  我心中一跳,却不知为何,只是答道:“这可不像你说的话,我们快走吧。”虽然这毒阿七并未接触过,但凭他的手段,想必要解,也不是什么难事。我凝神想听听东南方的动静,却是怎么也做不到,但愿江蓝笙能撑得住。                        
作者有话要说:  

  ☆、美人颜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一路上乔装打扮,谨言慎行,甚至为掩人耳目,刻意连以往的故交都未联络,可依旧被顾飞白发现了。
  那日,与阿七往东方数日往疾行后,在一处花楼下榻,虽然我不是十分赞同寻这样的一个地方休息,但花楼中龙鱼混杂,一方面刻意掩人耳目另一方面也可以打探消息。
  阿七安顿下我,对我说,要解我身上之毒,需要几味极为特殊的药材,必须他亲自去寻才能保证万无一失。临行前,他又召来一名会唱曲的女子来我房中,点了她的穴道,只让她可以开口唱歌,又威胁到,不给我好好唱歌就杀了她。
  可怜那美貌姑娘唱的真真是伤心哀婉,我见犹怜,可我现在也是自顾不暇,虽然被阿七试过药,下过针,身体依旧十分虚弱,只坐在精致富丽而装饰暧昧的床上,听着小曲,不愿动弹。
  此刻花楼中却突然乱了起来,正想出门探看究竟,只听一声大喊,顿觉如中霹雳,呆愣当场。
  “独步寻!”一剑劈了雕花门的青年一身玄衣,身形修长,桃花为面而娟眉飞扬,嘴角擒着一抹轻笑灼然不可逼视,只是语调冰冷,眉梢一点朱砂痣艳如红泪,更衬得其莹润肌肤欺霜晒雪。
  突然发现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这么仔细看他,十三年前,我将稚弱少年的他刚刚带在身边的那段日子,那时候少年是柔颜媚骨,真真是一朵盛开在绿波之上的灼灼菡萏。
  转眼十三年已过,小小少年不知何时长成了青年,只是其光彩非但没有被岁月销蚀,反而更添一种动人心魄的卓然无俦,铁树红梅,苍劲而冶丽——变了!是啊!早就变了!变得是不止是气质风度,还有一副心肠,而与十三年前最大的不同就是——当初的少年,连提剑的力气也无!
  因为现在,来人正手握宝剑,那幽寒的剑闪动着妖异的红芒,剑尖正直指着自己的额头,我还记得——那剑名为“赤魅”,还是自己融化“藏蛟”,亲力锻造,送给新情人的礼物,当然,我更愿意称其为“定情信物”。
  甚至那握剑的姿势,都是自己所喜欢的。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顾飞白······”所谓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我强忍住跳起来一刀劈死眼前这人的冲动,忽视那抵着自己额头的冰凉异样感,维持面无表情,语调淡漠,就像无数个以往一样。
  “你倒是好得很那。”顾飞白眼光一扫瑟缩在角落里此刻抖得像只鹌鹑般,方才那唱曲的姑娘,蓦然收敛笑容。
  “岂有不好的道理?”我依旧一脸淡然,现在功力没有恢复,不能和他硬碰硬,阿七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最好能稳住眼前的人,能拖一时是一时,“这毒是你下的吧?”,在他挑眉正欲开口之时,我挥挥手让他噤声,不屑道,“枉你数年经营,苦心谋划,在玉面毒医的手下,不过朝夕可解。”
  “哦~”当年的顾飞白不愧有能让自己将十二式揽月摘星剑法倾囊相授的资本,其声也如其人一样,丝丝入扣,清朗之中带着一丝莫名的蛊惑意味,“那这么说,你的毒可是解了?”顾飞白虽是这么问,话语间却无丝毫的惊异,仿佛胜券在握。
  从他的口中得知这确实是一味“毒”,然而听他的语气,难道他料定这毒无药可解?
  我镇定如故,甚至还带了点笑意,“猜得不错,有‘玉面毒医’相助,虽余毒还未清,但已恢复了三分功力,与你之间,还有一拼之力。”我刻意加重了“玉面毒医”这四个字,顾飞白对于我与阿七之间的关系,清楚得很,而阿七的手段,早已声名在外,不怕他丝毫不动摇,我只说恢复了三层功力,也是为了进一步加深他的怀疑,可他的武功修为都是我一手教授的,却是还有一拼之力,若真动起手来,鱼死网破。
  顾飞白对我的话并未作出回应,有的只是那抵在我额间的剑尖一转,一缕猩红从额间蜿蜒淌过鼻翼面颊,顺着唇瓣滴落在衣襟上。
  看着我的血划过的痕迹,他突然笑出声来,刹那间如妖娆的红莲破水而出,只是美好的音线在这幢静谧的花楼里显得有些渗人。
  “阿容,”我有些愣怔,微笑着凝视着他,这样唤他,言容这个字还是在他加冠时我给起的,只是许多年不曾这样称呼他了,我定了定神,语调恢复平静,甚至给话尾带了点缠绵的回味,“你的笑还是那么的美丽,只是很久没有见你这么开怀的笑了。”顿了顿,“阿容,我知道你在闹脾气,是怨我不如以前那样对你好了吗?我的好阿容,只要你放下剑,我便于你重归于好,既往不咎,如何?”
  话语间,再次试图聚积内力,但依旧和前几次一样犹如石沉大海杳无音讯。
  “寻”顾飞白轻轻说道,语态嫣然又带了点怜悯的意味,“你是在拖延时间吗你口中的‘玉面毒医’可是已经弃你而去了。”青年的话轻柔又残忍,他手腕微动,那剑尖就从我的额间移到了眉心,又渐渐下移,贴着鼻梁,划过嘴唇时微微一顿,唇间就一阵锐痛,似乎被割开了一道口子,殷红的鲜血流了下来。
  我却是心下一惊,却冷静道:“阿七怎么了?你把他杀了?”
  “真是薄情。”顾飞白低低地喟叹了一声,剑尖竟然挑着我的下颚,强迫还盘腿坐在绣花步摇床上的我以一种屈辱的姿态仰起头,此刻绣花锦被上绣的鸳鸯戏水,室内燃着的靡靡暖香,都带了点情色的意味。
  瞬间觉得毛骨悚然!
  也终于装不下去了,“顾飞白!你不要欺人太甚!忘恩负义的是你不是我!也算我有眼无珠,十三年前捞起的一头豺狼!”一口气吼完这一连串的话才突然后悔,现在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如果惹怒了他,如何与他抗衡?
  顾飞白却撤了剑,“怎么,不作出那种让多少人甘愿为你痴心赴死的表情了吗?也对,对那么多人摆出一模一样的‘温柔’,只怕连你自己也觉得无趣了吧。”青年冷笑着,像暗夜里幽然的火。
  冷静下来后,冷声道,“顾飞白!你要如何?”
  听他不说话,我难掩心中愤懑:““教主之位,你自取之,我的一身武功,你也学得七七八八了,眼下你还要怎样?”
  “火莲教教主之位么?呵,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我要什么,你难道不知么?!”顾飞白又笑起来,笑得开怀,霎如夭桃满枝,繁花欲坠,却让我心中又是一惊。
  眼见他出剑如电,在我还未反应过来时,带着破空之声在我身上”刷刷刷“挥舞数下,先前换上的灰色布衫已经成了一堆破布褴褛了,剑锋过处,带起一阵寒意。
  竟然这样折辱我么?心下一阵刺痛,强忍住眩晕之感,徒手一把抓住“赤魅”,霎时间鲜血淋漓,“顾飞白!原来你也就这点心思!让我上你,这又有何难?”我冷笑道。
  剑势凝滞,顾飞白看着我握剑的手,眼神晦暗不明,冷淡道,“不是你上我,是我上你······”他的声音突然拔高,“我恨你让我沦为男宠,成为你的玩物,恨你数年折辱与我,之后又将我弃如敝屣!独步寻,你可知道你有多残忍!”他又顿住,一字一句,“所以,当年之事,我如今要你一一偿还!”
  听着他这般言语,我一时愣住,不知作何言语,原来他心底是这么看我的吗?可是不说我从不曾心存折辱他的意思,便是真的有,当年我对他有救命之恩,他难道因为所谓折辱便要害我至此,我不想辩解,也无力辩解。
  “顾飞白,多年前我救你一命,你不思感恩,至于‘折辱’,你自己无力保身,又怨得了别人么!自古成王败寇,要杀要剐,请便!但要我偿还你所谓的‘折辱’,哈哈!生不由我!难道死还不由我吗?!”说罢将剑锋抓得更紧,猛地将自己的脖子靠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无名岛

  【传说岛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
  我自然不是要寻死。
  然而故意要做这一出,只是为了抓住顾飞白的注意力,顺便晃动他的心神。
  “须弥绣手!”只是在我放任自己晕过去的那一瞬间,听到的却是这一声满含不可置信以及无限怨恨的声音。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身处急速奔驰的马车之内,右手被包扎过了,只觉凉意,不觉疼痛,脸上也有些沁凉,触手可及的是盛满水的皮囊,身下叠着厚厚的软垫,燃着熟悉的安神香,车内的暗格中还有一些小食。
  我拧开皮囊的塞子,猛喝一口,竟是说不出得清甜。
  “阿七,顾飞白怎么样了?”
  那时顾飞白喊得“须弥绣手”说的自然是阿七,也不知是怎样起来的一个名号,不知不觉就在江湖叫响了,也和那玉面毒医一样,是说阿七一双手,医毒双绝,变幻无穷。
  那时我努力拖延时间,与顾飞白周旋,便是等阿七回来,虽然时间有些出乎意料地长,但阿七终究是回来了,闻见那熟悉的淡淡桃花香气,我便蓦然抓着顾飞白的剑要往自己脖子上撞去。
  此刻我慢慢起身,掀开车帘,果然见阿七在外间赶着马车。
  “比你好多了!”虽然头上带着斗笠,但不知为何还是感觉到阿七朝我翻了个白眼。
  “你没杀了他?”我心下可惜,又有些庆幸。
  “要是这么容易,你自己不会动手吗?”阿七重重一扬马鞭,黑马奋蹄往前,我在车上一个不稳,后脑撞到车沿上。
  “原来独步寻如此笨手笨脚,还不回去快快躺好!”阿七嗤笑一声。
  我不再和他计较。他说得没错,不论容不容易,顾飞白这人,一定是得我自己亲手杀了的。
  退回马车内,我知我们此刻前往的正是东海之滨,倒是还要租船出海,去往此行的最终目的地——无名岛。自从数年前师父亡故后,就再也没有踏足过那处了,只怕满目皆是回忆,引人伤心。
  第二日弃车换马,一路疾驰,路上换了许多匹马,时有追兵或遇到埋伏,竟都是火莲教众,只是身法与面庞都不再熟悉。
  我心下不由暗惊,难道顾飞白动作如此之快?他虽然是教中左使,地位超然,但与他分庭抗礼的还有右使,左使主管教中事务,赏善罚恶,右使执掌教外诸事,左右二使以下,还有乾兑离震巽坎艮坤八位分舵主,分管教中天泽火雷风水山地八方势力,其实教中势力十分混杂,多是早些年我打下来的一些门派,不服者杀,顺降者留用,多数不是什么善茬,欲杀我而后快为往日门派报仇者不在少数,也许早就对我心怀怨愤也未可知,无怪乎可以被顾飞白所掌控,只是那时我自恃武功高强,所谓艺高人胆大,就是将虎狼养在身侧,也不过是为了砥砺鞭策自己罢了,没想到如今竟然中了这样的奇毒,真真的闻所未闻,百年来的中原武林,从未出现过,难道是来自苗疆蛊毒?抑或海外异族?还是那些传说中极北之雪域?我将可能的来源一一排除‘‘‘‘‘‘一时之间竟然毫无头绪。眼下也只能寄望于阿七了‘‘‘‘‘‘我往阿七那边看了一眼,此刻我二人皆策马,阿七见我屡屡瞧他,佯怒狠狠地朝我瞪了一眼,粉面含嗔,倒是莫名有些可爱‘‘‘‘‘‘
  如果阿七解不了这奇毒,还有一人‘‘‘‘‘‘我心下暗暗打算,只是面上却凝重起来。那人,如果不是情非得已,最好还是不要见了吧。
  不过若是顾飞白如此愚蠢,受到教中势力的撺掇,要来夺我的位子,想必顾飞白在他们眼中也不过是一介傀儡,待我身死之后,他也得不到什么好结果‘‘‘‘‘‘不,我怎么可能死在顾飞白之前呢。
  只是这一些天来,顾飞白不知何故都未出现,那些前来截杀的人,到都是被阿七一个人所解决的,不愧是须弥绣手,须弥袖手,变化千万,袖中藏乾坤,与当初胆怯羞赧的少年,早已不可同日而语了。
  不多时日即将回到岛内,不知自己又要如何面对。压下心中异样,眼下自身难保,诸事顺其自然,往事何足挂忧。
  无名岛。 
  渔人传说东海之上有仙山,常在雾中隐,只待有缘人。
  无名岛一带烟雾飘渺不散,在一般的时日很难被发现,唯有每年八月十五月圆晴夜,月上中天那一刻,如果霁月清光,方能驱散岛外所缭绕烟雾,而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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