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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凌风-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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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你也不愿多费力?黎光铃记得幼时的情义,再被人诱导难免犯下冒着大险进宫找你这种错误,你知道她被当作刺客也没出手相助,就算不顾念血缘之情,难道不怕她被抓之后供出你?”
“皇上已经察觉不对,我再出手不过白招嫌疑,不如静观其变,待我发现她出宫之后自然有办法让手下切断尾巴,令皇上的人丢了目标。”
“你倒不担心皇上直接对她一个姑娘家用刑。”
“皇上若一点没察觉她的身份就直接用刑,那他也不是皇上了,既然有本事灭了忽兰一族,这种小事自然难不倒他,你以为这是你立下的功劳么?你也不过是皇上手中的一枚棋子罢了,当然,我也是。”
一时间我们谁都没再开口,气氛说不出的诡异。
“侯爷,这位是?”徐山问道。
“忽兰余孽。”我冷冷的说。
“确实不比卫侯爷来历清白。”赵玉熏讥笑道。
“你来这里,是想找我问一些事,还是想乘机杀了我?”
“……”
“都不是。”怔怔看了我半响,赵玉熏才回答。
“我不过是想看看,你如今是何模样罢了。”
“……你不杀我,不怕我见到皇上之后将你的身世说出来?”
“那你又是怎么知道我身世的呢?还不是皇上告诉你了。”他哈哈大笑,“你真以为我是傻子么,皇上早就知道我是谁。”
“你果然把忽兰遗族给卖了,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已经表明了立场,为何还要帮助黎光铃逃出羌无。”
“我没有出卖他们——我只是也没去帮他们罢了。”赵玉熏清秀的脸微微有些抽搐,唇旁出现了一条细弱的纹路。
“因为生母卑贱,即使身为忽兰皇子那些人内心对我也无甚尊重,我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个待价而沽的物件,忽兰灭国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岁,记忆里也只有母亲在冷宫里压抑哭泣的模样,甚至王都被攻破的时候她还被要求殉葬——如此还要我为了那些遗老遗少带着屈辱去卖命,也太难为我了。”
“……即便这样,一旦忽兰复国成功,带有皇室血统的人也已经不多,若黎光铃能为你带来西凉的支持,你未必没有机会。这总比你在羌无一辈子当个身份尴尬的散侍要来得有希望吧,更何况你眼下活着也不过是因为还有利用价值罢了。”
“光铃那天真的性格,根本帮不上什么忙,横竖我姑妈也是看不上我的,她一直看好的是我那在羌无不明不白死了的三哥,”他有些幸灾乐祸的看着我,“差一点你就是忽兰国王的儿子了,是不是很遗憾。”
“哼,忽兰和我本就半分关系也无。”
“眼下你当然只能这么说了,总之,忽兰那个亡国君的儿子多的是,也不仅仅就我一人活了下来。”
“所以你一方面给两边当内应,一方面又要提防皇上将忽兰连根拔除——那样你就没有任何筹码可以活下去了。”
“可以这么说。”
“你对我说这么多,不要告诉我只是想找个人叙叙旧。”
“当然不是,我是想表示一下诚意而已。”
“诚意?”
“没错,”赵玉熏的表情忽然真诚了起来,“要不要跟我合作?”
我手心里渗出了冰凉的汗水,偷眼看了一下徐山,不知道他从我们的对话中已经推测出多少石破惊天的秘密,至少眼下他的表情只是很严肃而已,却并无半丝动摇不安,我不由暗赞他沉得住气。
“合作?早些时候袭击我们的人应该是你支使的吧,这可看不出半点合作的迹象。”
“那可不是我的人,都是崔丞相派来的——当然,这其中确有我教唆的成分。”
“那个老鬼倒听你的话。”
“我本就是他在不明真相的情况下稀里糊涂的引荐给皇上的,你觉得他在讨好皇上之前自己不会先试用一下?我和他的交情嘛,说起来他对我倒是真有几分照顾的。”
我一阵反胃。
“你真令人恶心。”
“我若是清清白白的一个人,自然也不会想要跟你合作了。”他根本不介意我的话,“黎光铃那丫头对你看来用心不浅,我在皇上那里看到她送你的玉佩就知道了,若能证明你的身世,想必我那姑妈也会乐意帮忙,更兼你自己在羌无的优势——若你为忽兰复国,把握肯定比谁都大!”
“一派胡言,你自己说过忽兰先王子嗣众多,更何况我与忽兰本就半分情分也无,最可笑的,就是你居然会想帮我,你当我是三岁孩童般好糊弄么。”
“这一点也不可笑,你以为忽兰剩下的人还能撑多久?十年?还是二十年?时间越久,复国就越不可能,更何况我姑妈能活多久还是个问题,没了西凉的支持,复国根本就是黄粱一梦。我心知肚明,等眼下的乱子结束皇上一定会尽快斩断所有的麻烦,到时候怕根本就留我不得。哪怕奇迹发生,忽兰真的在那之前复国成功,我也活不下去,哪个君主会容忍一个做过伶人的兄弟?”
“所以你觉得,若帮我赢得了王位,你就能平安活下去?”
“我自然没期待过你能给我高官厚爵,但比起他人,至少你会放我隐于市集,永远的离开这里当个自由自在的小民。”
“你有没有想过,我根本就不想当什么君王,忽兰如何与我一点关系也没有,我卫凌风生死都是羌无人!”
“你当自己是,那是因为还没多少人知道你的身世。”他似乎很有把握,“卫将军不说破这事,因为这是家耻,皇上发现后没打算处置你,一来是碍于卫府当时的地位,不想打乱朝政的平衡,二来那时候你自己不知情,更兼忽兰的人也不知道,只要严加控制,活着比死了更有机会当一张好牌打出去。可现在情况不同了。”
我隐隐猜到他要说什么,牙齿死死咬住嘴唇。
“你不该和皇上变成那种关系,是你自己打破了周围的平衡。且如今卫府手中的权利已被皇上在这些年一点点吞噬掉,已经不足为惧。想想你大哥至今身份尴尬,再想想你这个看起来风光其实并无大用的嘉远侯,更兼贵妃死的时候并无留下一儿半女,一旦皇上厌倦你了,肯定会拆穿你的身世,从而正大光明的问罪卫氏全族。皇上他,早就想好往下的每一步了。”
他无视我捏紧的拳头,慢慢靠近了我,蛊惑般轻轻的说:
“这些年不明不白的受着委屈,我就不信你一点都不恨?”
我一掌横劈而出,赵玉熏一跃而起,直落到与我有两丈远的距离才落下脚,看来他轻功也是相当了得。
“长篇大论就到此为止吧,你根本不可能真心相帮,多半是想策反我再告密以此来邀功,哪怕我有一点点的动摇,只要给别人听见了,在皇上心里留下影子就绝对得不了好,哼,这种伎俩,也太小瞧我了。”
“哦,”赵玉熏并不慌张,“你对自己的判断很有自信啊。可惜了,这一次我确实想给自己留个后路,是真心实意的来找你相谈的。”
“先利用崔丞相施压,再以看似有理的益处相诱,你也算周到了,前面说的那些,人在心慌的时候粗略去想难免踌躇,更何况你知道我眼下正是情况堪忧。可惜啊,我已经有了一个先入为主的观念,不论你说的如何天花乱坠,我也不会信你半分。”
“是什么?”他依旧好整以暇。
“之前皇上告诉我他其实知道你身份的时候我就觉得奇怪,他明明防着你,利用你,但偶尔的言语之中,我却感觉他对你有愧疚之心。皇上为何会对你这种人有愧疚之心?仅仅是因为以后要杀了你而愧疚吗?这是不可能的。后来我想了很久,能让他愧疚,只可能是你做出了很大的牺牲,这种牺牲连他都感动了。
若你的身份是他发现的,那么即使你之后再合作,他也根本不可能再信任你,自然更没有愧疚。所以我猜,是你冒着大险主动对他说出了一切。你能做出这种判断,真的全凭对局势的判断?我不认为你有那种真能预料到结果的能力,也不认为你会选择这种方法来自我了断。那么只有一个可能——你真的爱上他了。”
我说出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只觉得喉咙极其干涩。赵玉熏的表情并没有变化,却像还没烧制就放在阳光下任其干裂的瓷器一般,在看不到的地方出现一点点出现了裂痕。
“这就能解释全部了,因为你的感情,因为你心甘情愿被他利用的模样,他再冷酷也多少会在心里有一丝动容——更何况,我并不认为他对你只是利用,帝王心中能容纳后宫三千——多你一个影子也无妨。”
“后宫三千?多我一个影子?”他轻蔑道,“侯爷这话,很是含酸拈醋。”
我也知道自己的语气太奇怪了些,心下恼怒。
“我与皇上,不过互有所求,和你这恶心人的感情毫无共同之处。”
“哦,”赵玉熏一晒而笑,“这种感情,原来也有高低贵贱之分。”
“总而言之,既然你对皇上抱有这样的感情,就绝不可能帮我半分,只怕是恨我入骨了。”
“是么?你认为有人会将嫉妒心看得比命还重要?”
“对别人不一定,但对于你,你能不要命的出卖自己得他青睐,又怎么会在意别的。”
这番话其实是我在虚张声势,所凭不过是他看到我站在魏光澈身旁时,曾经流露出的眼神,那个眼神我至今无法忘记,不是伤心,不是质疑,而是赤裸裸的恨意,这看似柔弱单纯少年的眼中竟会有如破裂琉璃一般,恨不得在对方身上深深割出血口子的尖锐狠毒的恨意,未亲见之前真是很难想象。
作者有话要说:
☆、红颜劫数
这番话似乎击碎了赵玉熏来这里后一直带着的面具,他直视我,两眼下有一抹极淡的紫色,唇间露出一点白玉般的牙齿,似露出狠戾的幼兽。
“赵大人还打算继续说服我吗?”
“不了,侯爷伶牙俐齿,在下怕是言不能及。”
他似乎决定了什么,脸上浮现出残忍的笑意,轻轻拍了两下手掌。两旁屋檐上轻飘飘的落下了八个人。
“原本呢,我是想让皇上听一听侯爷的心里话,可侯爷既然不愿合作,那在下也不能放任侯爷到皇上面前胡言乱语对不对?”他笑地愈发温柔。
这死娘娘腔到底现了原型,我心下咒骂,想必忽兰那帮人也不是无缘无故选中他来羌无伺候男人的。
“侯爷,眼下可怎么办?”徐山比我更着眼实处。
“还能怎么办,你顾好自己别死就行了。”我话音未落,其中五个人已经挥剑朝我扑了过来。
我手无寸铁,待他们靠近的时候一个旋踢再击掌如圆,将破军十八式不留空隙的使出来,不令他们有机会攻我要害。
如此拳来脚往一阵子,只觉得面前白刃瑟瑟,眼见周雅熏旁若无人般折了朵檐下白花在鼻端轻嗅,心中更是怒气,瞅准时机两指探出用巧劲咔嚓几声折了其中三把剑的剑刃。
这时耳边听到徐山轻斯一声,我知他是能忍的人,此番定是中了一剑,不由有些心浮气躁,其中一人见我脚步微乱乘机一剑刺入,唰的在我肩上落了一记。
情况不妙啊,温热的血顺着臂膀蜿蜒而下,随着我手上动作不断在地面溅落点点形状。
这样看来落败不过是早晚的事,赵玉熏既下此杀手,定是将周围都控制住了,怕是闹出再大的动静也不会有官府的人前来查看。
“侯爷,您不必顾忌小人……”徐山的话没说完就断了。
我又不是行侠仗义的侠客,只不过眼下是真脱不开身。赵玉熏倒是真找了几个好手,该死,怎么想这一回都凶险的很了。
“赵大人,舍弟若是犯错,上有天子降罪,下有卫氏家法,周大人何必多费功夫。”
这真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卫尚高在该出现的时候出现了。
“卫大公子此言差矣,赵玉熏食朝廷俸禄,自然要为皇上忧心。嘉远侯私自前去泷水,又在西凉和羌无言和之际无故失踪,这用心甚是令人怀疑,眼下既然叫赵某无意撞见,于情于理都该带他前去任凭皇上定夺。可没想到嘉远侯这个时候还在负隅顽抗,不得以只能动粗了。”
他笑吟吟的瞟了一眼我手上的伤。
“既然动粗,误伤也是难免。”
“赵大人之前待在京中,消息不通也是难怪,皇上已经金口赦免了舍弟的罪责,原话是命在下带他去好生调养,待西凉事定再将来龙去脉问个清楚,赵大人还是让他们住手的好,固然舍弟的命不值钱,那也得满足了皇上的好奇心才好发落。”
“卫大公子护弟心切,赵某甚为感佩,只是口说无凭啊,若这么寥寥几句就放过嘉远侯,来日却发现大公子不过是权宜之计骗了玉熏,那可怎生是好。”
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调子都慢悠悠的,简直就像妇人在闲话家常!我和徐山这边可是越迫越急,弄不好就要丢了性命,卫尚高这哪里是来救人,分明是等着收尸的!
“在下有皇上手谕。”卫尚高从袖口掏出一个明黄色字卷。
赵玉熏接过字卷慢吞吞的看起来,卫尚高也不催他,自己往墙上一靠,似在专心研究落日飞霞的景致。
“你****有完没完!”我冲卫尚高大喊,“想看我被人千刀万剐了一开始就别出声!假仁假义的装什么!”
我这话无论对卫尚高还是对赵玉熏都无半点影响,他俩似乎都成了聋子。
赵玉熏用比着细细写一遍还慢的速度看完了,眼中森冷。
“皇上仁心德厚,看来是误会一场了。”他示意了一下,八个人停止了攻击。
我左手的整条衣袖都被鲜血浸透,徐山一瘸一拐的走过来撕下自己的衣摆为我包扎。他受伤比我更重,一条腿中了两剑,头皮还被擦了一刀,幸好没刺通过去,可也弄得半张脸都是血,一只眼都被血糊得睁不开了。
“我无事,你先给自己擦擦。”
我边冲他摆摆手,边狠狠的瞪了赵玉熏一眼。
可赵玉熏根本没看我,他的脸苍白的若浮于夜中,抓着字卷的那只手指甲都掐入肉里了。
“还望大公子看在赵某也是心系社稷的份上,原谅在下一时莽撞,在下还有要务在身,咱们这就别过吧。”
说完赵玉熏冲卫尚高拱拱手转身欲离去。
“周大人,”卫尚高伸出手,“皇上亲赐的圣旨你还没还给我。”
“哦,在下误伤嘉远侯之后心下忐忑,一时忘了。”赵玉熏勉力笑笑,将圣旨还给卫尚高后头也不回的就走了。
“怎么,话这就说完了?怎么不接着说啊,我知道你巴不得我死,怎么不干脆说到我被戳十个八个大窟窿再拿出圣旨!”我怒极,“是你这个胆小鬼怕见血,还是怕顾玉晴当寡妇!”
听到“顾玉晴”三个字的时候卫尚高喉咙动了一下,最终淡淡的说:
“赵玉熏非要装作不明情况将你杀了,我又能如何,他非要下狠手杀了你,也不多再把我灭口了。”
我一点点平顿了气息,冷静了下来,他说的没错,不论如何,卫尚高此番若视若无睹的走过去,我和徐山也就没命了。
想说多谢,却如鲠在喉。他这种人,本也担不得我这声谢。
“……若能活着回京城,我会考虑从卫氏自请除名,不再令你和父……和卫大将军为难。”
听我这么说,卫尚高有些惊讶,他似乎想略略做个样子,可明显又不愿说相劝的话,犹豫再三,只道:
“如此甚好。”
甚好,我心中冷笑,那么多年的朝夕相处,哪怕是卫府屋檐的一片砖瓦也不至于如此轻易的被拿下抛弃了吧。
“他看来知道了不少事,你不杀了他?”卫尚高一指徐山。
“不必了,出卖我于他无益,更何况就算相处不过寥寥几日,他也比你们这些跟我相处了十几年的人,更看重我命一些。”
“你的人,自己能掌握就好。”卫尚高根本不理会我话里的刺,“既然你执意去燮城,那就一同上路吧,只是见到皇上以后自己想明白该怎么说,别连累了卫氏。”
说完他就转过身去,留给我一个事不关己的背影。
又来了,又是这样,在卫府的十几年都是这样,他们无视我的一切,无论是好言还是恶语,无论是勤勉努力还是好逸恶劳,我对于他们来说只不过是一样被迫放在那里的物件,不,哪怕是物件,平常至少还会有人擦拭不让其落灰。我呢,对我的要求只有一个,那就是不要影响到卫氏的一丝一毫。除了我长成之后的脸曾让父亲动过借此利用的念头之外,我是哭是笑,是清醒还是疯了都无甚关系。
只是个软弱孩童的时候,我觉得自己与身边的人不同,卫府的主人会被人嘘寒问暖处处陪着小心,卫府的下人会因为一点小错而被管家责罚,可没有人理会过我,我不属于他们中任何一方。所有人对我做的,不过是保证令我安静的活下去。清明时节看到那方蓝天上肆意招摇的风筝很羡慕,芸妈妈就会说:
“哥儿看看也就罢了,这么惹老爷眼的事情还是别做为好。”
为什么不能做“惹老爷眼”的事,她没解释过,但我下意识里就知道她说的对。固然记忆中父亲并没有怎么责罚过我,但他的冷漠疏离却足够令一个孩子夜夜不安,想改正又无处可改,想质问又无话可问。
卫府对我来说,就是个琉璃一样的棺材,再有阳光流转也只是棺材面上看着的,半分感觉不到其温度。
许是这些日子以来波折太多,又或者是因为我太过疲惫而积攒了不少的怒气。那曾经想问而不知该怎么问,后来渐渐就无所谓了话忽然就从脑海里冒了出来。
“卫大将军,父亲他,为何要让我活下来?”
卫尚高背影一僵。
“胡说什么呢。”
“你自己也说了,从来就无法将我当作真正的手足看待,父亲这方面只怕更甚于你吧。更何况我留下来也不过是一个祸端,为何还要抚养我,让我在卫府不明不白的长大?”
卫尚高不发一言。
我喟叹一声,罢了。
“侯爷,咱们既然身为男儿,就不必再计较前事了,更何况侯爷眼下还如此年轻有为。”
徐山不知在想些什么,默默的插了一句。
“是啊,可总有些窝囊火气,莫名其妙的活了那么些年。”
“莫名其妙?莫名其妙的人何尝不比什么都明白得人来的轻松。”卫尚高忽然又开了口。
“这么说,你是那个什么都明白的人了?”
“我不是。”他摇头,“父亲才是。”
月光下三人的影子各自支离,绰绰遥遥,说出去的话也像淡淡薄气,很快就散了。
“徐山,你去前面找找有没有大些的客栈,今晚是赶不成路了。”
徐山应了他一声,一瘸一拐的勉强自己快步走到前面去。
我和卫尚高却是不约而同的慢了脚步,待看不到徐山人影了,他又说:
“父亲是将母亲放在掌心呵护着的,母亲一闻寻常熏香就脑仁疼,父亲就命人一年四季在房中不间断摆着气味馨雅的新鲜时花。母亲爱烹茶赏雪这些雅事,父亲一介武夫就强迫自己闲暇时日日去学那些诗词歌赋,免得母亲平日独吟孤单。母亲爱抚古琴,父亲出征立下大功后推却了先皇的厚赏,只求能换得国库中的名琴“裂黎”来令母亲欣喜。”
卫尚高说着这些,语气伤感。
“寻常性情温和的农人遇到妻子被强人掳走也要暴怒,更何况是父亲这样的血性将军。未出事之前父母是何等和睦,母亲对我和姐姐更是事必躬亲,温柔慈爱。可这些只在那一日就被颠覆了,父亲用了十五日方才从那忽兰狗贼处追回了母亲,虽然这事极隐秘,先皇为了颜面计也一应掩盖,可对于父亲来说,不贰于刻字烙印之耻。
母亲遭到残暴之事,归来后就病恹恹的,不久更被诊出身孕。父亲他一面忍耻,一面依旧细心照料母亲,为着母亲身体不好也不叫堕胎,我想,父亲他一定是想忍耐过那十个月,将你处置了再一家四口重新开始……可是,上苍没给他这个机会,也没给母亲机会。”
他霍的转身看我,在红彤彤的灯笼下双眼雪亮。
“因为母亲,你成了父亲眼中拔不掉去不了的刺,我想,他肯定无数次的考虑过将你送走,可看着你这张脸又做不到,这些年卫府至少容许你平安长大了是不是,可父亲的痛苦,却永无完结之日,所以,往后休再我面前做出那被亏欠的样子。”
“何止是父亲一人痛苦呢,你和大姐已经记事,自然也觉得羞耻。”我心里出奇的平静,“万般罪孽不过是我一人罢了,这点我从不会否认。”
“……那个徐山,找个机会还是要将他灭口,一了百了。”
“用不着。”
“真是奇怪,你竟然会如此相信他。”
“我并不相信他,可我也一样不相信你。”我毫不畏惧他的眼神,“若皇上不愿我身世暴露,自然无虞,皇上若想除了我,这事也压根捂不住。所以我根本无需挂心。”
“你放心,皇上他必不会令你在羌无难以立足。”卫尚高用说这话的时候眼神甚是奇特。
“连局外人都这么说,自然更令人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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