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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床上的炮灰作者:琴瑟如寐-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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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中的宫殿,仿佛蛰伏着的好战的兽,悄悄龇着尖牙。

    殿外有更漏声传来,一声一声,悠远绵长。

    有凌乱的脚步声走来,北魏的帝王微醺。

    楚忘在宫灯下抬首,看向他。

    拓跋烨走到他面前,忽然半跪在地,捧住他的脸,低声唤:“小东西……”

    楚忘应了声,问:“你真是莫名其妙,”他歪了歪头,像是疑惑,“你喜欢我什么?”

    拓跋烨轻啄了下他的唇:“孤也不知道……这是种很奇妙的感觉,像是有根线,牵在你我之间。”

    “有吗?我怎么没感觉到?”

    拓跋烨轻声笑了起来,将额头抵在对方额上:“孤会让你感觉到的……”

    他嘴中喷出浓郁的酒气,洒在楚忘脸上。

    楚忘都觉得自己快不甚酒力了。

    拓跋烨吻住他,然后将他缓缓压在床榻之上。

    对方手指修长而有力,灵活地将楚忘的衣衫一件件剥下。

    他埋首,唇从楚忘唇间,一直流连到耳畔,到锁骨——

    呼吸越来越沉,喘息愈来愈急。

    楚忘不动声色地将手移到头顶。

    指尖触上玉簪,刺骨冰凉。

    他伸手握住玉簪,缓缓摘下。

    伏在身上的男人愈发情动,火热坚硬的物什顶在自己小腹上。

    楚忘搂住他的脖子,持着玉簪的手悄无声息地靠近。

    男人却猛地停下动作,浑身骤然僵硬。

    楚忘胸膛急促起伏着,但里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他看见男人半抬起眸,紫色的眼中全是震惊与不可置信。

    被发现了?

    那个念头电光火石般掠过楚忘脑中,然后心一狠,手上重重地刺了下去。

    沙场舔血的生涯让男人养成野兽般的直觉,他偏了偏头,躲过致命一击,但锋利的玉簪已然划破他颈间皮肤。

    一旦血痕立马出现,艳丽的血珠顺着伤口,渗落下来。

    南疆奇毒,沾血必亡……

    楚忘垂下手,手中的玉簪软落无力地坠地,落在绸绒地面上,没有一丝声响。

    他等着男人垂死的震怒,既然来到这里,他就没想过活着回去。

    男人却对伤口毫无知觉,只紧紧捏着楚忘颈下玉佩,哑声问:“这玉佩……这玉佩哪儿来的?”

    声音沙哑颤栗,含着无望的期待和隐隐恐惧。

    对方反应如此奇怪,以至于楚忘几乎以为是在梦境中了,一个荒谬的、恐怖的梦。

    “我母亲给我的。”楚忘回答。

    拓跋烨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哽咽,像是野兽垂死的呜咽:“你今年十九岁,应是仲夏时节出生的,对不对?”

    楚忘纵是不解,还是回答:“是的。可我母亲亦去世十九年了。”

    他问这些做什么,楚忘心想,他怎么都不在乎自己的伤口,都变成黑色了。

    他要死了。

    拓跋烨摩挲着那块玉,看到白玉背后,刻着一个字:忘。

    那是极其熟悉的笔迹,缠绵的簪花小楷,一笔一划,极其娟秀,笔笔含情。

    拓跋烨忽然低笑:“我明白了……我明白了…… 此生何幸甚,得与君相知。前尘渺茫茫,江湖两相忘……相忘,就是忘……忘儿……”

    他抚着楚忘的脸,笑,眼中弥漫了无尽的欢喜和绝望:“忘儿,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楚忘问,明白你要死了么?

    “你是我儿子,”拓跋烨说,“忘儿,你是我儿子……哈,你是我儿子!”

    楚忘白了脸,仿佛听见极其荒谬的笑话,勾起嘴角,僵硬一笑:“胡说。”

    “二十年前,梁国大败。那时我登基不久,年少气盛。一时兴起,就乔装成使节,来到盛京。在宫宴上,我巧遇月儿,心生倾慕。梁帝疑我身份,又看出我的心思,让月儿来接近我……呵,也可以说是勾引。我越发对她迷恋,不可自拔,也放下所有防范的心思。梁帝便让月儿下毒害我,但月儿毕竟不忍心,一杯毒酒,我只喝下半杯,仗着武功内力,逃出生天……”他说到这里,便沤了一口鲜血。

    吐在了楚忘胸膛上。

    他手忙脚乱,拿过一件绸裳,胡乱地替他擦拭,然后又伸手,狠狠点了自己几个穴道。

    楚忘看着他已经渐渐发黑的脸色,忽而一笑:“你真蠢……一样的坑,会跌进去两次。”

    拓跋烨替他胡乱裹上衣服,然后又捧着他的脸细细看:“是的……你长得像她,分明一样的眼睛。嘴巴鼻子,嗯……长得像我……”

    楚忘挣脱他,脸色愈发白了:“你别自说自话,我有父亲,他是大梁定国候,叫楚阡陌。我有母亲,叫慕月蓉,是月姬的姊妹。你现在应该叫御医,而不是在这里胡说八道!”

    “毒入血液,汇入心脉,这是迟早的事,不必叫御医徒徒浪费时间……忘儿,来,我带你去见我北魏重臣。”

    他说着,又替楚忘细细整了整衣襟,才高声唤道:“来人!”

    有侍者躬身进来,匍匐跪下:“陛下。”

    “将涿邪亲王、柱国将军、左右丞相召来思政殿。”

    侍者应声退下。

    楚忘看着他,发现那道伤口已然不再流血,脓黑发紫,伤口肿胀。

    他心里一跳,问:“你——”

    但声音苦涩,竟难以出声了。

    拓跋烨近乎温情地看着他:“无碍,这点小毒……一时半刻,还死不了。”

    他牵着楚忘的手往外走:“北魏皇室向来调零,到我这里,眼见着要绝嗣了……呵,涿邪亲王拓跋闳,算是皇室旁支,若你没来,该是由他继承皇位的。虽如此,但其人忠勇,可以大用。忘儿,从今以后,你要记得,再没有楚忘,只有拓跋忘。你莫学我,多收宫嫔秀女,多生子嗣,为拓跋皇室开枝散叶。”

    楚忘面无表情地听他说着,心中只觉荒谬。像是一场噩梦,冗长可笑,没有尽头。

    殿外有软舆,拓跋烨牵着楚忘,踏将上去。

    侍从轻柔地将软轿抬起,向思政殿走去。

    拓跋烨又吐了口黑血。

    楚忘惊惶地伸手,扶住他。

    拓跋烨一笑:“这毒,倒是生猛,比二十年前的要强。大梁皇帝也算是进步了。忘儿……”

    楚忘垂下眼:“我在。”

    拓跋烨再唤一声,很是眷恋地看着他:“忘儿……”

    “我在。”

    拓跋烨将他的手包在掌心:“我能留给你的,只有这个国家了……”

    楚忘落下一滴泪来:“我不要。”

    拓跋烨笑一笑:“由不得你……就像生死,由不得我。”

    他顿了顿,继续说:“拓跋闳忠勇,可以依靠。柱国将军耶律齐兵法诡谲,军队可以委之。左相拓跋律,原姓齐,因世代忠良,赐以国姓,有大才,堪以相位。右相白仲起,原是梁人,但颇通政务,脑中全是革新之术,有空了可以听他闲磕。此四人,皆是国之栋梁,有他们在,北魏无虞,你莫要太过担心……偶尔奢靡放纵,北魏国力也是承担得起的。”

    楚忘抖着唇,半晌才说:“你不要死……”

    拓跋烨侧首注视着他:“若是人死后,还有魂魄,我就会陪着你……只怕你被我吓着了。”

    楚忘摇摇头:“我不怕。”

    拓跋烨将头抵在他颈间,灼热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耳畔:“我也想多活一些日子……多看看你。我……很喜欢孩子,我虽然杀了很多人,但是喜欢孩子。上天毕竟怜我……”

    楚忘哆嗦着,只觉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轿舆被轻缓地放下,侍从恭顺的声音从软舆外传来:“禀陛下,思政殿到了。”

    拓跋烨起身,牵着楚忘,走下软舆。

    天色漆黑一片,侍者手中的灯笼血红,像是夜色中盛开的雪莲。

    两人一齐走入思政殿。

    此时离宴散不久,拓跋闳等人还未走远又被召入宫中,已经等在了思政殿中。

    见到拓跋烨,一齐下跪行礼。

    拓跋烨对众人道:“孤已寻到当年骨肉……”他握住楚忘的手,“孤现将北魏皇位传予拓跋忘,望众卿好生辅佐,不负孤意。”

    众人皆惊:“陛下?!”

    拓跋烨走上丹陛,沉声道:“时日无多,孤意已决。”

    皇位之上,悬着一把玄色宝剑。

    拓跋烨取下它,轻抚剑身,如抚情人:“忘儿,过来。”

    楚忘魔怔似的,一步一步走了过去。

    “这是北魏的传国之器,剑名鸾鉤,传说剑身是凤血所铸,为神灵所佑,庇我北魏。”他将剑递予楚忘,“现在,孤将它交给你,望你今后为北魏之主,励精图治,壮我泱泱大魏。”

    楚忘伸手接过,剑身玄铁打造,既冷又沉,简直能渗进人的骨头中。

    拓跋闳等人皆跪下,右掌捂心,恭敬道:“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

    楚忘呆呆地看着他们。

    他们在说谁?拓跋烨?还是我?

    拓跋烨的整张脸已经发黑,灯光下,脖子的伤口,赫然已经溃烂。

    他伸手挥退众人:“齐卿,你速去拟一份登位诏书。孤与新皇还有事情要交代……你们先退下吧。”

    待众人退下之后,拓跋烨跌坐在皇座上,缓缓开口:“我们拓跋皇族自诩神凤后裔……孤亦不知真假,但我们拓跋一族,比之常人,确实有不同之处,其中一样,便是武功内力。你过来——”

    楚忘走过去,被拓跋烨一掌扣住手腕:“每个皇帝临死前,都会将自身内力传给下一任。新帝继承的不仅仅是皇位,还有一代又一代积累的绝世武艺。”

    话音未落,拓跋烨连点楚忘周身要穴,然后一掌抵在楚忘后背上。

    楚忘只觉一阵大力从背后传来,火烫生猛,直冲体内。

    那股气流源源不断地闯入体内,灼灼然流遍周身。

    楚忘只觉筋脉寸断,疼痛不堪,像是一把火,将五脏六腑全都焚尽。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缓缓平缓下来,身后传来一声轻轻的闷响。

    楚忘回过头,看见拓跋烨倒在了皇座之上。

    脸上的黑气慢慢退了下去,面如金纸,枯槁不堪。

    紫眸也渐渐褪去光彩。

    “忘儿。”他唤。

    楚忘俯身,将他抱在怀里。

    “你不必伤心……我拓跋一族,向来早夭的多,活过知天命的,寥寥无几……”他说着,虚软无力地伸出手,想去触碰楚忘的脸。

    楚忘伸手握住他,将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对方的手已经是冰冷了。

    拓跋烨看着他,紫眸虚软无力,渐渐涣散:“但愿吾儿……能长命百岁,安乐无虞……”

    楚忘将脸埋在他颈项中,哽咽着说:“好……”

    男人的手从楚忘指间缓缓滑落,垂落身旁。

    仿佛有冰水兜头浇下,楚忘猛地回过神,像是从噩梦中挣脱出来,撕心裂肺地叫道:“御医呢?!御医!来人,叫御医!”

    大殿中乱成一片,有人无声无息,不知何时而入,对着楚忘唤道:“楚公子。”

    楚忘循声望去。

    他认识他。

    大梁的使节长,薛铭。

    “北魏王已薨,在下已安排好一切,请楚公子,与我一同回大梁。”

    夜风灌入,将大殿中的烛火吹得摇曳不定。

    层层的烛光披在楚忘身上,勾出他极其俊美的五官,濯得他的眸子隐隐淌着紫光。

    眉眼精致得几乎带了妖气,然而左眉断开,煞气四溢,像是修罗场的勾魂艳鬼。

    薛铭的心猛地一跳,对方这幅样子,竟像极了拓跋烨。

    仿佛是北魏先皇的孤魂,骤然返魂,附在了那具皮囊上。

    “谁姓楚?”楚忘勾起嘴角,冷冷说道,“孤姓拓跋。”


38决裂

    薛铭满头冷汗;使劲压下惶恐:“公子莫说胡话;请公子多想想远在京城的老父亲友。”

    楚忘腰挎鸾鉤剑,一步一步走过去,眉宇凌厉:“你在威胁我?”

    薛铭忍不住往后退一步:“臣不敢。”

    “你是梁国之臣;可不是北魏之臣,我拓跋忘;当不起你一个‘臣’字!”

    薛铭冷汗涔涔;硬着头皮道:“请公子多忧故乡亲友;随我回去!”

    楚忘在大殿中央长身而立;抿唇不语。

    忽而有侍者躬身靠近;对着楚忘道:“陛下;有人自称您昔日旧仆,在宫外求见。”

    楚忘侧首;眉眼狠戾:“谁?”

    “楚小忠。”

    楚忘眼帘一颤:“传。”

    薛铭眼见楚忘动摇,此时进不得退不得,焦急万分。

    有带着哭腔的声音遥遥传来:“少爷——”

    那声音迅速逼近,楚小忠连滚带爬地跑到楚忘面前,气喘吁吁,满脸鼻涕眼泪。

    他抹了一把脸,从怀中掏出一封信:“少爷,半个月前,老爷让我偷偷赶来找你——这是他要我给你带的信。”

    薛铭眼中迸出点希望:“楚侯爷舐犊情深,还请公子念在昔日旧情,随我回去吧。”

    楚忘沉着脸,撕开信封。

    楚小忠在一旁喋喋不休:“少爷……多日不见,我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一个人呢?少爷,我大老远跑来,听说你被陛下送给了——”

    “闭嘴!”楚忘一声怒喝。

    骇得小忠一下噤声。

    楚忘打开那封信。

    吾儿。

    信开头的第一句,温情脉脉:见信如唔。

    岁月忽忽,二十载矣。

    为父昔年年少,倾慕月姬风华。求而不得,后娶其妹。

    月姬失宠于先帝,身怀六甲,冒死求助于我。为父恋她至深,如疯如魔,一口应允。

    那时仲夏,吾妻亦产子。遂不顾妻子哭求,抱子入宫,偷换两子。

    吾妻月蓉,恨我至深,郁郁而终。

    我愧我妻儿,苟活于世二十载矣。应随月蓉而去,虽晚二十年,犹可追也。

    忘儿,你实为拓跋之子。何去何从,自行度之,老夫不为你桎梏。

    老夫去矣!

    收信之日,早已是永别之时!

    愿吾儿安好,往昔种种,该忘便忘,清风明月,和乐一生。

    为父绝笔。

    楚忘手一松,那信纸便飘飘悠悠地落了下去。

    小忠一把接住那飘落的信纸,反反复复地瞅了好几遍,抬头好奇地问:“少爷,老爷都写些什么啊?神秘兮兮的,还嘱托我不许偷看。我本就是文盲,斗大的字不识一个,还瞎嘱咐,真是脱了裤子放——”

    他猛地止住声。

    自家少爷的神情太可怕了,只一眼,便吓得他出不了声。

    他缩了缩脖子,他都快要认不出自家少爷了。

    楚忘一步一步走向薛铭:“我若不去呢?”

    薛铭咽了口口水:“公子执意留北魏,陛下亦可封公子为北魏王。北魏成为大梁一省,而公子裂土封侯,亦是美事一桩。”

    楚忘哈哈大笑,眼中却冰冷,鬼气森森:“好个如意算盘。”

    他止住笑,忽然柔声说道:“历来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但亦有例外情况。”

    薛铭惊恐:“公子,您……您说什么?”

    楚忘慢条斯理地解释:“比如,以示决战之心——”

    话音未落,他骤然抽出利剑。

    鸾鉤剑剑身血红,剑光闪烁之间,像是一朵地狱红莲,倏然绽开在大殿中。

    剑光一闪,人头落地。

    楚忘垂下剑尖。

    鲜血顺着血槽,缓缓滴落,无声无息。

    楚小忠被溅了满脸满脑的鲜血,瞪大双眼,满脸惊恐。

    “少……少……少少少爷。”他搁搁绊绊地说,“你杀杀杀杀——”

    拓跋闳不知何时,回到大殿中,对着楚忘恭敬问道:“陛下,是否立刻发兵,掩杀梁国大军?”

    “陛陛陛陛陛……下?”

    楚忘笑了下,看了眼吓得结巴的小忠,道:“不,和谈。”

    “少……少……少少少爷——”

    楚忘转过身,看着小忠,淡淡道:“从今往后,孤是北魏皇帝,孤是拓跋忘。”

    小忠瞪着眼睛,愣了好一会儿,终于回过神来:“那我,那我就是拓跋小忠,我还是跟着您,少爷。”

    然后迫不及待地加上一句:“少爷,不,陛下,你可不能不要我!”

    楚忘对他笑了一下,冷冰冰阴渗渗:“自然。”

    此时大殿中的喧嚣声渐渐沉寂下去。

    有太医躬身走来,跪在楚忘身旁:“启禀陛下,太上皇怕是……怕是回天无力。”

    楚忘低笑一声:“便鸣丧钟吧。”

    拓跋闳在一旁劝谏道:“太上皇还未驾崩,便鸣丧钟,怕是于理不合。”

    楚忘披着煌煌灯光,眉目冷极艳极,对着拓跋闳问道:“孤虽新登为帝,亦望有所担当,卿欲有所担当否?”

    拓跋闳抱拳,声如洪钟:“大丈夫在世,自然要有所担当!”

    “好!”楚忘朗声道,“历来先皇未逝,哪有新帝登基之理?若丧钟未鸣,则孤位不稳,梁国存疑。如今战况紧急,国亦不可一日无君。但使丧钟长鸣,梁军懈怠轻敌,诱以和谈,取以兵攻!”

    “陛下圣明!”

    “传令下去,将梁国所有使臣,召于思政殿外。”

    “遵命。”

    此时已有内侍快步登上皇宫中的景阳楼,将钟敲响。

    钟声清冽悠远,一声又一声,风一样掠过整个皇城上空。

    丧钟起,帝王薨。

    楚忘踏着钟声,一步一步向思政殿外走去。

    有伶俐的侍从,执着皇袍,披在了楚忘身上。

    夜色中,殿影憧憧,宫宇嵯峨,有士兵执着火把来来往往。

    楚忘身着帝袍,衣袂在夜风中猎猎而舞。

    很快,梁国使臣被士兵压到殿外。

    有羽林军手挎长剑,大步而来,跪倒在楚忘面前:“启禀陛下,大梁使臣已尽数押到,共一十三人。”

    楚忘按着剑,一步一步,走下玉阶。

    火光下的眉眼,晦暗不明。

    眼前的故国使臣被御林军反扣双臂,压制着跪在地上,一字排开。

    他走到第一人面前,轻声道:“要么疯,要么死。”

    那个使臣抬起头,眼中全是惊惧乞求,此时掺了点疑惑:“楚……不,陛下?”

    楚忘拔剑而出,一剑而下。

    那人叫也没叫出声,便人头落地。

    楚忘走到第二人面前:“人皆惜命,况且我答应了他——”

    他再一剑下去,鲜血四起。

    楚忘走到第三人面前:“要长命百岁!”

    再一剑。

    第四个人。

    “那么——我便疯吧!”

    血红的火光下,血红的剑。

    楚忘浴着血,戾气重重,杀气四溢。

    染血凤眸,微微斜挑,菲薄唇角,似笑非笑。

    他说一句,便杀一个人,再说一句,再杀一个人。

    一步一杀,一句一命。

    直骇得众人噤声,现场死寂,

    眼见一十三个,已杀了十二个。

    他走到最后一个人面前。

    那个使臣已吓得浑身绵软,若不是身后士兵提着他,早已瘫软在地,

    楚忘站在他面前,垂下眼看着他。

    手中的鸾鉤剑尖微颤,似饮了血亢奋不已。

    鲜血顺着血槽缓缓躺下,滴在地上,成了一洼。

    那个使臣喃喃说着:“陛下饶命……饶命……”

    然后身下有水渍缓缓渗出,流了一地。

    竟是吓尿了。

    楚忘嫌恶地看着他,缓缓开了口:“孤——”

    那个使臣立马杀猪似得嚎了起来:“不要杀我!不要杀我!我什么都没做啊!我认识定国候,你小时候——你小时候我还抱过——”

    楚忘一脚踹了过去,厉喝:“闭嘴!”

    那人蜷缩在地上,滚了一地的血,一地的尿:“不要杀我,不杀我我就闭嘴,闭嘴……”

    楚忘斜睥着他:“孤不杀你。”

    那人果真闭了嘴,使劲磕头。

    “回去告诉那对兄弟,和谈,可以。不过孤要一个人,亲自来和谈。”

    那人抖着唇,看也不敢看楚忘,结巴着问:“谁……谁谁?

    楚忘微微俯□,轻声道:“萧修北。”

    “是是……是。”

    “十日之后,北魏边城蕲州。如若不至,孤便带北魏大军,在盛京见他。”

    “遵……遵遵命。”

    “顺便告诉他,那天晚上,摘月宫的两个人,一个是北魏先帝,一个是大梁东莱王。”

    楚忘直起身,稍稍舒展了眉,似乎心情很好,“滚吧。”

    那人立刻连滚带爬地跑出去。


39和谈

    侍从们迅速将那些尸体拖下去;持了清水;开始清扫地面。

    此时天边有晨光缓缓从东方渗出,像有火红的剑;一剑劈开了漆黑的苍穹。

    哦;可不就像鸾鉤。

    楚忘收剑入鞘,缓缓转身。

    他的脸上蒙了层温柔的晨光,像是情深脉脉的泪晕;使他看起来柔和不少,甚至眉眼之间;给人以含情的错觉。

    小忠缩在殿门口,哆嗦着唇;裤裆湿漉漉的,竟也是吓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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