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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里蒹葭-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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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景彻身上一阵接一阵地发寒,呐呐无言良久,却听见重宵轻声的一句赞叹,叹气一般:“衣服很好看。”
  衣服很好看。
  说出来的时候,像是带了些感情,却也像是失去了些感情。
  说完,重宵便擦过景彻的身旁,头也不回地朝山庄的后院走去,脚步一如既往得决绝。
  冬风吹得萧瑟,刮在脸上暗暗作疼。
  景彻恍然片刻,反应过来之后,眼中渐渐转为暗沉,接着猛然转身,跟了上去。
  到了后院,一片空阔场地,是原来弟子们练武的地方,每个角落一株苍松,现在依然是碧绿碧绿的。在树枝长得有如五指托起的地方,还有一些未化干净的雪迹,有时候被风轻轻一带,就扑簌扑簌地掉落下来。
  关于筑云庄,虽是很久未回,但是记忆依旧,那份亲切的熟悉感,是怎么也抹杀不掉的。
  跟着重宵来到后院的时候,那里已经围了很多弟子,景彻随着他走上高台,一眼便看见后院中央被绑在一根柱子上的狄苑,从头到脚,一身的伤痕血迹,头发也被血粘在了一起,纠缠成一股一股的。此时,狄苑也看见了景彻,这次他的眼神不再像上一次一般模糊,而是清清楚楚地让景彻看清,这个眼神里,包含了多少鄙夷。
  景彻看见狄苑后就再也挪动不了步子,他上前一步,失声喊出:“狄苑!”
  一阵风起,狄苑“呸”一声吐出吹进嘴巴里的头发,还连着一口血沫,也不理景彻,却冲重宵大声喊道:“喂,若要杀老子,便早些动手,把老子绑在这里腰酸背疼!”
  重宵嘴角轻扬,然后扬起手来,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闻声,从围观的弟子中很快跑出来几位,怀里抱着一大捧干草垛,堆在狄苑的脚下,回去了一批之后,又上来了一批,干草越堆越多,直到把狄苑的脚踝都埋住,最后又架上来四根粗壮的树枝,一是用来引火,而是防止这些干草被风吹散。
  然后,草垛的四面站了四个手执火把的弟子。
  景彻看得心惊,就连狄苑的脸色都微变。
  重宵这是要……这是要活活烧死他!
  “不行!你不能这么做!快把他放开!绝对不行!”景彻眼睛瞪大,一面喊出来,一面就要从台子上跃下去,可才跨出一步,手腕便被重宵紧紧捏住。
  “你想去救他?”
  重宵冷冷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景彻回过身子来,目光急切:“你放了他,行么!当我求你!”说完,双膝一软,便作势想要跪下。
  谁知,重宵没有让他跪下去,而是手指在他腰间一点,景彻立刻感觉到半边身子一麻,继而竟是连半步都挪动不了了。身边走来两名灰衣弟子钳制住了他的身子,他惊恐地看着重宵,难以置信般地缓缓摇了两下头。
  重宵道:“别跪,我受不起。”
  狄苑将高台上的场景看得清楚,此时也恢复了镇定,不由大笑道:“景彻啊,你竟然要为我跪这个人,我狄苑一生,也算值了!哈哈哈哈!”
  风像是直直地吹进了眼睛里,景彻眼中一热,转而对重宵道:“师兄,十多年了,我们做了十多年的师兄弟,又为你出生入死卖了多少年的命,今日,你当真要做得如此决绝!”
  重宵亦是笑,笑得几许悲凉,他指着景彻道:“你竟也有脸说这句话,与我做了十多年师兄弟的人,一个背叛于我!”他又指向狄苑,“一个暗杀于我!你现在却说,是我做得如此决绝!”
  景彻刚欲反驳,却又听狄苑喊道:“景彻!你没有出息!你居然求他,还想要跪他,你这一生注定了不会有作为!”
  高台上的二人,停下了动作,此时都望向狄苑,一人面色苍白,一人眼神阴鹜。
  狄苑冷哼了一声,喊道:“景彻,筑云庄本是你的,你却因为私情,将庄主之位拱手让人!后来,我曾想过,劝重宵结婚,使你对他由爱生恨,我再借助你的力量,将重宵推下马,谁知你又是那么不争气,竟又喜欢上那十里斋的瞻玉公子,弄得连筑云庄也不要了!景彻,重宵曾说,心有所绊,难成大事!你啊!执迷不悟!难成大事!”说到最后,狄苑已带上哭腔一般的声音,在嗓子里混着漏空的风声,在整个后院阴霾的天空里幽幽回响着。
  景彻怔住,风卷起发丝,散在额前。
  恍惚间再回想往事,竟不禁觉得就像是一场玩笑,一场梦,禁不起现实的碰触,如今狄苑将一切道出,究竟有多少东西碎了,景彻不知道。记得在十里斋的那半年里,有一天自己去问百里芜弦,问他为何喜欢上自己。他说,我知晓太多江湖上的秘密,便也见过许多种嘴脸,他们有的虚伪,有的市侩,笑里藏刀的数不胜数,可是你不会假装,外冷心热,没有过多的贪念,你就是你,如此而已。
  这个时候,重宵突然捏住了景彻的下颌,逼他直视自己,说道:“景彻,现在有一个可以救他的条件,只要你答应我,狄苑就可以不死,我也不会折磨他。”
  景彻微微眯起眼睛:“你说。”
  “逸嵋渊的地形甚是复杂,你在十里斋住了半年,必定知道其中机巧,告诉我,我就不杀他!”
  景彻的手脚发凉,他咬牙:“重宵,你这是逼我!”
  重宵笑得猖狂:“不错,我是在逼你。”
  景彻心脏微缩,抽搐得有些疼痛,但是这个条件,他本就不打算多做考虑,只因多考虑一分,愧疚感就多折磨他一刻。许久过去了,他看着重宵的眼睛,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
  火光在重宵的瞳孔中闪烁着,听到这个结果,他眉心一拧,道:“好。”说完,手臂高高一扬,高台下的弟子得令,将手中的火把扔到了草垛里,干草刹那被点燃,霎时间,火光冲天,白烟四起,狄苑的身影被埋在火光之中,看不见一分一毫。
  “不!!!!!!!”
  景彻心口欲裂,凄呼出声,只觉得那火扑来的热浪几乎要把自己烫伤了。也不知是哪里来的力量,他瞬间冲破了穴道,双腿一下子恢复了意识,他简单两下便将身旁拉住自己的灰衣弟子打到,接着跃下高台,朝狄苑冲了过去。
  “咳咳,景彻!你别过来!”狄苑在火光中对他喊道。
  “水!水!都来灭火!都来灭火!”景彻踉踉跄跄地朝那火堆扑过去,对周围的弟子们喊道。
  然而,只有一群弟子上来拦住了他,皆都喊道:“少主,你不能过去!”其余的人,无动于衷。
  重宵也跃下了高台,伸手抓住了景彻的手臂,沉声道:“危险,别过去。”
  “滚!”景彻甩开手臂,对重宵骂道。
  “哈哈哈!”火舌高高撩起,已不见狄苑,可艰难的笑声还是从其中传来,“筑云庄,必毁在重宵手中!必毁在重宵手中!”
  重宵的脸上映着火光,一言不发。
  狄苑又喊:“景彻,你记着,老庄主生前曾要我转达给你一句话,是我鬼迷了心窍,一直没有告诉你,只因当年老庄主之死,罪责有部分在我。他要我告诉你,角音拨半粼,杳无见天日。”
  景彻靠不过去,热气将他狐裘大袄上的毛皮烤得根根蜷起,洁白也变作焦黑。他只能这样,站在火光外边,任脸上再灼痛也无法后退一步,一边是火光冲天,一边是寒气逼人,冷热交替之间,景彻嘴唇轻颤,眼睁睁地看着火舌将那个人一点点吞噬掉。
  明知道无法忍受这样的生离死别,景彻还是移不开目光,整个人像定住了一样,只能这样看着。
  “角音拨半粼,杳无见天日!你记住!”
  这是狄苑在临死前,喊出的最后一声。
  干草噼里啪啦燃烧着,白烟之中,渐渐腾起一股黑烟,然后,再没有一点声音,天地万物,安静得诡异。
  重宵忽然大笑出声,接着又猛烈地咳嗽,眼泪被烟尘呛了出来。
  这火光,这般的火光,可不就像是,漫天的流霞万顷!
  “啪!”
  狄苑的一掌拍在景彻身前的案几上,景彻扶着毛笔的手一抖,那大大的“让”字的最后一笔直接画出了纸外。
  景彻也不恼,抬头,眼睛眨巴眨巴地看着狄苑:“师兄,什么事?”
  “景彻啊,庄主睡午觉去了,我们出去玩吧。”
  “啊?”
  “啊什么呀,重宵都答应了,你不天天都跟在重宵的屁股后面么,小跟屁虫!”狄苑的手在景彻的头发上使劲揉了揉,又道,“多出去走走才能长个子,你看看你。”
  景彻眉头一皱,像极了庄主生气时候的样子:“爹说我还没到长个子的年龄呢。”
  “好啦好啦,随你怎么说,一句话,走不走?”
  景彻回头一看,只见重宵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在门口百无聊赖地四处看着,他又回头看了看狄苑,这才点了点头。
  狄苑大笑了一声,笑完又意识到自己发出的动静太大了,急忙捂住嘴巴,与景彻蹑手蹑脚地走了出去。到了重宵身边,狄苑用肩膀撞了一下他,下巴一扬,笑得颇得意。
  他们俩的如意算盘是,既然庄主的儿子都一起出来玩了,到时候若被抓住,也就有了挡箭牌了。
  “喂,”狄苑把手臂架在景彻的肩膀上,说,“景彻,你以后当了庄主,可别忘了我们师兄弟啊,我和重宵当你的左右手吧。”
  景彻摸摸脑袋:“别乱说,什么我当庄主,还早着呢。”
  “你就说好不好吧,让我们心里有个数。”
  景彻拿不定主意似的侧过头又看了眼重宵,然而重宵只留给他一个侧脸的剪影,高挺的鼻梁,英俊极了。景彻心中猛然一跳,然后垂下头来,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狄苑“哈哈”笑出来,然后忽然把景彻背了起来,沿着蓁香湖便开始跑:“小家伙儿,你该多吃点儿,这么矮,这么瘦!”
  “我不矮!”景彻辩驳道,但过了会儿,还是跟着狄苑笑了起来,就连平日里不苟言笑的重宵,此时也都露出了一丝属于少年的顽皮笑容。
  那时候,时光未移,一切,尚还青葱。

  第三十五章

  埋下狄苑骨灰的那天,天是阴霾的,还起了很大的风,吹的四面的苍松翠柏哗哗作响,可是在这北国的冬天,又有哪一日没有这样的大风呢?群燕辞归,四周一片荒凉之景,抬眼间望见远处雪山,千年未消的积雪,让人冷到了骨头里。
  然而,真正浸凉景彻心骨的,并非是这寒风,而是他从狄苑的口中,知道了父亲的去世,原来另有他因。
  忽觉恐惧,过去的这二十年来,许多亲眼所见,亲耳所闻的事情,他已经不知多少是真,多少是假,又或者自己到底知道多少,又不知道多少。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景彻料想狄苑在那最后关头是不会骗自己的,只是“角音拨半粼,杳无见天日”究竟是什么意思,是暗指了什么事,还是什么地方,还是什么人,都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只是有一点可以肯定,那就是这句话中间包含的东西,是不能被重宵知道的,既不能被他知道,那么必定与他有关。
  景彻将自己关在房中三日之久,半步不移,庄中人只当他伤心过度,也不去打扰。但后来看见每日房中的油灯长明至天亮,才将此事禀报了重宵,重宵凝眉,半天不语。
  第四日的清晨,景彻的房门终于打开,他刚刚跨出房门一步,便有两名灰衣弟子跟了上来,亦步亦趋,一直走到了蓁香湖畔,那两人还是一言不发的跟着。景彻不喜,忽然回头怒道:“回去,不许跟着我。”
  其中一人应道:“庄主吩咐了,少主是客人,要尽心尽力照料着。”
  既是少主,又是客人,如此矛盾的关系集于景彻一身,说不出的怪异,说不出的荒诞。
  “我命令你们离开。”
  那两人垂首,表情恭谨:“除非少主杀了我们。”
  景彻沉下目光来,眼睛在他们二人之间扫了扫,似是在做打算。过了会儿,只听他道:“那好,成全你们。”说完,眼见他只好像移了一步,可身影却幻影一般站在了这二人的身后,接着他们被击中了后颈,哼都未来得及哼一声,便软软倒下,景彻掌握好了手劲,他们不过是昏了过去,于性命并无大碍。
  四周张望一眼,这一幕并无人看到,景彻将这二人拖至湖畔树林之中,然后迅速离开。
  在房里闭门不出的那三日,景彻不敢说已经知晓了狄苑最后那句话的意思,但是,至少有了些头绪,他有一个荒谬的猜想,可是与那句话却又完全应和得上,只是不能确定,必须要前去一探。
  所以,绝对不能被人发现。
  特别是重宵。
  其实,“角音拨半粼”这五个字,景彻一开始总不能理解,因为这句话仅仅是从狄苑口中听来,而每个音到底对应的是什么字,他并不知道,以至于到现在,他做的猜想里,这五个字也是模模糊糊地拼凑出来的。
  一面注意着身后,景彻一面加快了脚步。
  符合“角音”的地方,只有那里。
  蓁香湖畔有一间并不大的屋子,是景延的琴室,如今已荒废多年。景延本人是并不会弹琴的,然而景彻的母亲早些年却因为弹得一手好琴而闻名于世。说起来,景彻母亲王氏的经历,倒也相颇为传奇,王氏因幼年贪玩,患了极严重的雪盲症,几乎与瞎了无异,然而她在在音律上的造诣却日渐趋深,最终一曲成名。王氏的样貌,据世人传闻,和从景延口中所知,是很美的,哪怕是一双盲眼,也不失灵动。王氏在生下景彻两年后死去,所以后来景彻得知母亲已死之时,并无悲恸。
  打开了门,景彻警觉地看着周围,然后退进门内,又立刻将门带上。
  一转头,一股灰尘就扑面而来,阳光从窗口照射进来,可以看见浮尘在光束里上下游动着。景彻掩着口鼻,不停挥着袖子把灰尘拨开,阳光照得室内还是很明亮的,可以看见,虽然所有东西上都蒙了厚厚一层灰,墙角也结了蜘蛛网,但是所有东西都保存完好,没有损坏。
  靠着墙的是一个榧木柜子,柜子里摆满了与音律有关的书卷,柜子前是一张古琴,破败至此,却依然是端然静好的样子。恍若幻觉一般,景彻耳边仿佛听到了悠扬的琴声,他也是第一次有了与母亲靠得如此近的感觉,一时间心中感慨万千,微微酸涩。
  不过酸楚的感觉只停留了一会儿,景彻明白寻找父亲要留给自己的东西重要,他走到柜子前,将那些书一本一本抽出来,掸了掸灰便一页页翻过去,以为那个东西就夹在书页之间。然而每一本都翻过去了,满目除了宫商角徵羽和呛入口鼻的灰尘,就什么都没有了,他不放心,以为是自己看漏了,又翻了一遍。
  可是,依然是毫无所获。
  将书又放了回去,景彻闭上眼,静静回想。
  不,不对,不能光想着“角音”,还有那后一句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杳无见天日”?
  杳无见天日,杳无见天日……
  景彻猛然睁眼,“角音”,和“杳无见天日”,说的难道是……
  他回过身,看见身前的这一方古琴,忽然蹲了下去,想看看它的背面有什么,无奈这样看还是会有死角,景彻只好将它抱了起来,然后翻了一个面,重新再琴架上摆好。琴弦在碰到琴架的一瞬间,发出了很大的声音,惊得景彻心猛地一跳,几乎都拿不稳手上的东西了。
  然而,景彻本以为自己这回想的一定是对的,无奈,将琴翻过来之后,琴底,还是空空如也,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想错了?景彻心中大惑,难道根本不是“角音拨半粼”这五个字,还是这五个字有其他的解?
  在古琴前坐下,景彻有些颓然,抬头看着照射进来的阳光,刺目得疼。
  景彻刚想伸出手挡住太阳,动作却停住了,他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像是少了什么的样子,对,的确,肯定是少了什么,是自己没有想到的。
  “角音拨半粼,杳无见天日……”
  他一个字一个字念过来。
  “角音”,乃指琴室中的古琴,“拨半粼”指的是蓁香湖畔,“杳无见天日”指的是常年接受不到阳光照射的地方。
  可是,还少了什么呢,不然怎么可能什么都没有?
  “角音……拨半粼,拨半粼……”
  想到这里,一个念头不经意间地闪过,像一道光,让景彻突然站了起来,眼睛睁大。
  对啊!为什么自己一开始没有想到!
  他再次将古琴抱起,抱到窗户下面,阳光照射到古琴的琴底,就像是用洒了金的墨水写字一样,景彻看见,琴底出现了一排排字,是刻上去的,因为刻的功力极到好处,所以在没有阳光的地方,几乎看不见这个刻痕。
  如此机巧。
  母亲当年得了雪盲症,自然是看不见文字,阅读的时候,都是靠用手去摸刻下的字,父亲留给自己“波半粼”这三个字,不光光是指蓁香湖,更是指阳光,要将“杳无见天日”的地方放在阳光下,才能看见他留下的东西。
  景彻心中一舒,想还好今日有阳光,倘若是一个阴天,自己万万发现不了这个,说不定回去越想越离谱,偏离真相也越来越远。
  发现了就好,景彻开始细细地阅读琴底刻下的字迹,只看见了开头“吾儿景彻”四字,便知道自己找对了。
  吾儿景彻:
  汝见此书,吾应已去,尘世繁杂,天上净土,吾之所向,故勿复思念。
  然诚有一事,蜷蜷于心,久不能置,特诫吾儿。回首往事,已然数年之久,彼时吾为恶人所欺,误杀好人,后内心实为愧惭,故将此人孤儿抱回抚养,收为弟子,乃吾门下弟子第一人。书至此处,想汝已知此弟子孰为。重宵十岁生辰,吾不忍再诓瞒于他,遂将旧事和盘托出,然是时重宵貌似释怀,其异动在背,吾虽有所察,亦因愧念作祟,未有所为。
  竖子重宵,豺狼之心,若留其于庄中,必构患无穷。吾知重宵异心,若吾死因不明,亦疑重宵所为。汝毕此书,必行汝庄主之力,除重宵,扶山庄。
  景彻吾儿,汝已成人,吾心甚慰,江湖险恶,人心重重,汝心思纯良,一切,万望小心,吾若有灵,必荫于汝。
  看完景延的留书,景彻的心里像是被人一锤击中,疼痛异常。
  阳光依旧明媚,景彻却一丝暖意也感觉不到,他愣愣地坐在原地,他此时方才知道,自己背离了父亲“除重宵,扶山庄”的嘱托有多远,他甚至将山庄交给了这个可能是自己杀父仇人的人,这一切,都太过讽刺了。
  而现在自己,究竟应该怎么办?
  夺回山庄,还是什么都不管,就这样任重宵实现他的野心?
  景彻将脸埋在手掌中间,沉闷地呼吸,这个时候,他无法抑制地思念百里芜弦,他想,如果百里芜弦在的话,一定知道该怎么做,而不会像他这样手足无措。
  对,他要回去找他,只有百里芜弦,才能帮到自己。

  第三十六章

  回到了藏着那两名弟子的地方,发现他们都还在,而且都没有醒来。景彻分别拍拍他们的脸把他们叫醒,然后看着他们一脸惊恐地站起来,这才拍了拍袖子也站了起来,往山庄的方向走去,边走边淡淡说道:“给我备马。”
  恍惚了好一会儿,其中一人才问道:“少主是要出去么?”
  景彻眸子的颜色清清冷冷,道:“不关你事。”
  那弟子道:“且等我们通报庄主,才能为少主备马。”
  “没必要。”
  “这……”那人不敢答应,只道,“庄主吩咐的……”
  景彻听得不耐烦,猛然回身扼住说话这人的脖子,将他的话截在了喉咙口,然后对吓呆了的另一人沉声道:“听到没有,给我备马,敢告诉重宵,你们一个也别想活。”
  那人吓得腿一软,抬脚想跑却跌了一个趔趄,他不敢看景彻的眼神,只是连忙应道:“是,是,这就去。”
  等了片刻,那人很快便牵着景彻来时骑的马回来了,景彻一摸身上,大约还有一些银两,应该是够了,便什么东西也不带,立即翻身上马,一记狠鞭拍下,马儿前蹄高高扬起,嘶鸣一声,向庄外冲了出去。
  重宵站在推开窗子,看着景彻离去,目光和渐渐暗沉下去的日光一样,深不见底,他对身侧人低声道:“跟上去。”
  那人屈膝一跪,应道:“是。”
  或许是因为看见了父亲的留书,心中烦躁异常,景彻驱马的速度一刻都没有减慢下来过,他只盼越快看见百里芜弦越好。有时候他想,自己这样奔走于两地,竟是从未安定下来过,无法料及的事情一波接一波,倒还不如蒙在鼓里,什么都不知道的好。
  一路奔波,心无旁骛,可是夜里却总也睡不好,有时他会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父亲的话反复出现在脑海里。
  父亲的确是突然暴毙,那天白天的时候还好好的,第二天早晨却坐着身亡了,仵作说了,是练功不当,误入歧途,血脉逆行导致的。不过,景彻却有一处疑虑,他从来不曾听他人说过重宵的这段身世,但按留书上所说,重宵十岁那年便已经知道了,一个正常人听到自己的身世,况且还是从自己的杀父仇人的口中得知,不可能无一点惊讶,也不可能那么快释怀,除非,这人城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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