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谷雨小城 完结全本-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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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骑着马还要像闺阁小姐一样让人小心护着?若真是那样,不说别人,他自己都要瞧不起自个儿了。

    稍稍挪动位置,他只觉两瓣臀快要开花了,夜里沐浴时大腿内侧被马鞍磨破皮的地方沾了水,刺痛刺痛。

    “难受?靠着我。”一早就见着小家伙不停变换坐姿,让他往后靠又不肯,蒋雍铭没想到这人竟也是有脾气的,倔起来就是吃了痛也不回头。只是这个样子倒让他觉得更有趣了。

    “不用!”分明是赌气的语气,宋九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竟有了胆子敢和他这么说话,但那两个字就是不经脑子冲了出去。

    “哦?那???我靠着你可好?”蒋雍铭丝毫不与他计较,话里带着笑意与宠溺,将身体往前倾了倾,与他贴在一快。

    宋九脸烧了起来,却没挣扎,两人贴坐一起确实让他不住摇晃的身体有了支撑,身后宽厚的臂弯让人在这他乡异地有了归宿。

    晨曦的太阳露了头,柔光笼罩两人,战甲反射出的光辉让军士们错觉相拥的人就要乘光踏马而去。

    “喏,杨棨来书,你呈给将军?”樊成将信递给一旁的纪中睿。

    纪中睿白他一眼,不去接信,将军与夫人现在这样自己要去打扰不是太不长眼色了吗?存心要让他倒霉呢这人。

    “咳,那要怎么办?”樊成有些心虚地别开眼,凶什么,他不过就随便一说嘛。

    “杨棨可曾让信使传话?是不是急件?”知道这人脑袋简单一根筋,纪中睿也不指望他能想出办法来。

    “没有。”

    “那就先放着,等歇息了再交给将军。”出口的话中气十足,尾音上提,显然又被某人气到了。

    “哦。”偏樊成好似不曾察觉身边人已经冒火一般,还在他周围晃着,晃得纪中睿一口气险些提不上来。

    宋九想他永远都不会忘了那日所见。虽然早在脑子里想过西疆是怎样寸草不生的景象,但真正见了,那感受已不是震撼所能形容。

    草,不是没有,但不应该是那根部裸露在外,不见一点绿意的植物。铺天盖地的黄沙随风移动,露出埋在沙下不知是什么动物的骸骨。一眼望去,满目苍夷,无边的沙丘,其上突兀的蘑菇形状的岩石。高远的天空无一丝云,偶有几只大鸟飞过,叫声既尖又锐,听得人脊背发凉。

    在这种地方度过十二年的人需要如何的勇气?宋九不能想象,只是胸口不知为何酸胀起来。若没有这人十余年如一日清苦边疆生活,若没有沙场上许多险象环生,哪有自己无知无畏少年时光,哪有谷雨小城远离世俗清净悠闲,哪有天子脚下无尽的喧嚣繁华?

    远处一队人马快速向这边靠近。

    “将军,是杨棨来迎我们了。”走在前头的樊成已经嚷了起来。

    “嗯。”蒋雍铭看着前方,微微点头。

    待人走得近了,宋九看清领头的是一个年轻将军,二十五六年纪,身材高大,四肢修长,身着乌黑战甲,胯下一匹毛色光滑墨色战马,威风凛凛,只是一张端正脸庞无甚表情,看着便让人心生敬畏。

    到得跟前,来人利落翻身下马,单膝下跪,“属下参见将军。”

    这边人也纷纷下马,只蒋雍铭搂着宋九稳坐马上,“起来,这是夫人。”

    杨棨起身,向着宋九作揖,“见过夫人。”

    “你???你,我???这???将军不必多礼。”宋九已然慌了手脚,如此严肃的将军向自己行礼,实在受之有愧。

    “都上马,回营!”身后人突然发了命令,不等众人反应,已当先冲了出去。过快的速度使宋九不得不紧紧靠着他,那人掀起嘴角,靠得再近些才好!

    杨棨立马跟了上去。樊成拉住要上马的纪中睿,“将军这是怎么了,如此急迫?”又得来一个白眼。

    谷口城位于大承最西边,紧邻匄柯。城不大,也无多少百姓,却是历来兵家必争之地。城外地势平坦,无遮无掩,成就此城易守难攻之势,也幸得如此,须知此城一破,后方大承万里江山就岌岌可危了。

    早时天空便是灰蒙蒙的,到了中午,终于有片片雪花旋转着落下来。就是边疆的冬月,来得也比欣荣中原早。

    宋九站在窗边,伸了手去接那晶莹之物,看它落在温热掌心又迅速消融,剩下一滴透明液珠。皑皑的雪飘了一下午,给远近建筑添了一层银白外衣。院子里花花草草早已凋零,只假山下一株山茶花开得正茂,暗绿浓密的叶片中现出几朵艳红花,在雪中明亮如火。

    那日入了城,宋九就被送到这座宅子里,蒋雍铭不住这,隔几日回来一趟,也是坐坐就走。战事逼近,军务自然繁忙。宋九心里却有些难受,就像以前在地里忙了半日却没遇见来给林哥送饭的雁儿一样,又好像比那难受许多。他自己也说不清是怎么一回事。来时一个多月两人天天一起,觉得那人在身旁已是自然之事,如今老是不见人,心中恍如被谁掏走一块,空荡荡的。




第二十三章

宽大的披风带着体温裹上身体,“怎么站在这,小心着凉了。”蒋雍铭关上窗户,想着该在房里挖条地龙了,这屋子是他的,以前就他住这也不觉得怎样冷,如今多了这人,把他冻着可就不好了。

    突然觉得有些不对,怀里的身体怎么不似往常一般僵硬?低头看去,那人垂眉敛目,一副温顺模样偎在自己怀里。蒋雍铭觉得自个儿快要喷鼻血了,跳上屋顶嚎两声或许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心翼翼搂着人,小心翼翼开了口,就怕一不小心,把兔子吓跑了。“怎么了。”

    “没事。”声音里却含着委屈。

    这下可不得了了,“怎么了?谁给你气受了?你跟我说,我给你把他绑起来,剥了衣服吊在雪地里,用柳条抽他,还不解气就拉到厨房把他跺了,嗯?”不懂安慰人的男人开始胡言乱语。

    “真的没有。”可话里愈来愈浓的鼻音是怎么回事?

    “是不是不敢说?那群奴才,是要反了天吗!九儿等着,看我教训他们给你出气。”说着就要去训人。

    宋九急了,一把抓住那人,抡起拳头捶他,“就是你,就是你!”

    蒋大将军反射性握住那锤得他不痛不痒的拳头,人却是呆了。他?天知道他近日为了这人过得有多憋屈!天天呆在城郊军营里不敢回府,就怕自己见了他忍不住,偶尔回来看看也不敢久留,要是控制不住做了什么,他流泪自己更痛苦。可如今是怎么回事?难道???蒋大将军从来有颗聪明的脑袋。

    一把将人扛起放到床上,唇跟着印上去,“九儿是这个意思吗,嗯?是这个意思?”

    宋九已经从脸红到了脖子,偏过头,竟是不拒绝。

    蒋雍铭真想出去嚎几声了,但显然,现在有更重要的事。

    那日营地里,众将士看着主位上自家将军上挑的眉梢眼角和翘起的唇,总觉得有朵朵桃花不惧严寒冒出来。

    宋九后悔了。半身动弹不得躺在床上,听着窗外小林子里雪压松枝啪啪响,宋九心里愤恨不已,怎地就迷迷糊糊就把自己给卖了,还落得这么个境地?

    蒋雍铭答应明日起就让他去军营,不用再待在这个院子里,像个怨妇一样。他是男人,虽然要他上阵打仗有些困难,但打打杂帮帮忙总是行的,他是一天也闲不下去了。

    这样的交换,他不想衡量值不值。

    边疆不比京城,天气恶略,物质匮乏,像地龙那种供达官贵人享受的东西,耗材耗力,宋九想他如果用了,可能会折掉一半的寿。以前家里过冬连个炉子都没生,他还不是十几二十年安然过来了?娇滴滴的样子可不是他。在那人面前哭哭啼啼的样子也不是他,他想。

    城郊军营占地极广,用缠了荆棘的栅栏围着,只一个重兵把守的入口。

    蒋雍铭跨马长驱直入,宋九依旧坐在他身前,军营里密密麻麻的营帐使他眼花。他不知道,这些军帐是按五行八卦阵排布的,若是外人进了里边,是要被困住的。

    马儿弯弯绕绕走了许久,终于在一座大帐前停下,守帐小兵上来牵了马,宋九跟着蒋雍铭入帐。帐里用帷幔隔了,里边供起居用;外帐是商讨军务之地,正中间是一张大桌,上面散布许多信件,还有一个大沙盘,那是谷口城地势图,桌边几把椅子,角落里一个火盆,简单利落。

    夜里见了樊成等人,宋九规规矩矩称他们樊将军、杨将军、军师,在他看来,军营重地,称呼自然也要正经。倒让那几人感到不适应,只是蒋雍铭未说什么,他们也只好由着宋九叫。

    时值冬日,大雪封路,厚厚的积雪使得战马与士兵行动不便,匄柯不会在此时来犯,顶多是派了小股人马在边境处撩拨撩拨,不敢来真,因此军中也无大事。

    宋九平日里鲜少在营中走动,蒋雍铭教了他多次走法,只是那些东西他实在记不住,索性就不出去了,日日在帐中整理清扫,擦拭战甲。

    那日实在忍不住,蒋雍铭又不在,宋九自己溜出去,最多迷了路让人送自己回来就是。

    雪已经停了,天空却还是灰沉沉的。宋九看了看,朝左边走去。路上不时碰见当初一起从京城来的士兵,见了他,老远就行礼喊夫人,惹得其他人驻足观看。宋九受不住了,只能往人少的地方钻,越走越偏僻,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在一顶飘着药香的帐子外了。

    莫非这是军中的医馆?耐不下好奇心,宋九小心挑了帘子走进去。

    帐中比外边还暗些,宋九在门边站了一会才能看清。一盏油灯点在桌上,灯下一人低着头,手在一堆草药中划拉,挑挑拣拣,帐子两边架子上放着一个个竹筛子,上头满满的药草。

    “呃???请问您是大夫吗?”这样冒昧地去打扰人家,宋九显得局促不安。

    那人抬起头来,灯光有些暗,宋九看不清他是什么模样,“你是谁?”语气颇有些不耐。

    “我???我???”

    “过来,把这东西拣好。”那人直接忽视吞吞吐吐的话。

    “啊???哦。”理直气壮的命令让宋九不自觉地照做,走进了,瞧清那是个文人模样的人,一张脸干干净净,只是年纪有些大,下巴上一把整齐的胡子。

    接过他手中的筛子,宋九有些不知所措,“这个,要怎么拣?”

    “把杂碎挑出来。”那人已经站起来了,背着宋九不知在倒腾什么。

    杂碎?宋九用手拨了拨那堆药材,说得是里边的杂草枯叶?

    埋头认真干的宋九没发现外边天色慢慢暗了。

    帐外忽然热闹起来,嘈杂的声响伴着火光往这边靠近。




第二十四章

被带回主帐的路上,宋九体会到什么叫芒刺在背。

    惊动军中所有将士,点起千余火把,把营区夜空渲染得如白昼一般,只是为了寻找不在帐中的人。

    万众瞩目下被抱起,宋九恨不得在黄沙地上划开个口子钻进去。

    纪中睿与军医对视一眼,掩不住担忧,关心则乱,将军这样肆无忌惮将自己弱点曝于人前,只怕会招来麻烦。

    “将军。”宋九拽了拽眼前晃动的衣襟,声音里有着讨好。

    “嗯。”蒋雍铭低了头,忽明忽暗的火光映在他脸上,照得他的脸闪烁。

    宋九不知他脸色如何,听声音是没生气的,“将军,是我错了。”

    身形一顿,却没有停下脚步,直到进了内帐,蒋雍铭双手将人按在眼前,看着他因得不到回应而忐忑的脸,一字一字道:“九儿没错,只是以后出去都带着李默也要跟我知会一声,可好?”

    “好。”宋九瞬间明亮了一张脸,圆溜溜带笑的眼引得身前人一阵缭乱。

    身子被抱紧,有人在耳边叹息:“九儿,我真应该把你藏起来才好,九儿,我一定护你一辈子。”

    一辈子,该有多长?宋九不知道,等母亲走了,雁儿走了,所有人都离开了,这人还会像现在一样抱着自己,胸口有什么因这样的想法膨胀起来,满满的,就要从嘴巴溢出,需要使劲全身的力,才能抿住双唇。

    “李大哥,你知道军医如何称呼吗?”宋九问在前边带路的李默。昨日他跟蒋雍铭说了,以后就在医帐中帮忙,其实他也是才知道军中的大夫称军医。

    李默仰头想了一会,“???江滩,对,军医是叫江滩。”

    “江滩?”宋九念了一遍,这名字实在有些别扭。

    江滩本名是什么无人知道。

    十年前蒋雍铭在江滩上拖回个浑身是血的人,任谁见了他身上伤口都要倒抽一口气,全身上下除了一张脸再找不出一块好皮来,密密麻麻全是细小刀口,不会致命,却令人疼痛难忍,最后失血致死。

    怎样的仇恨,才会让人下如此毒手?

    他醒后自愿留在营中,因他医术超群,众人自然欢迎,只是每次问及他姓名,总惹得他脸色大变,大家渐渐的也就不问了。后来还是他自己提起,江滩。

    江滩见到宋九也不奇怪,仅是指了指边上一堆杂乱药材,宋九知道那是让他分类的意思。

    这是些常见的草药,以前他在田间乡野也曾见过,都当成杂草拔了,不想它们能入药。

    这两人一个淡漠一个内向,都不多话,一时帐子里只有药草被翻动的沙沙声。其实宋九很想问问这些草有什么功效,只是看江淮一脸严肃专注地摆弄手中药包,打扰的话怎么也说不出口。

    开始化雪了,寒气从脚底不住地往上冒,比下雪时还冷些。等雪融完,草木发芽,万物复苏的时候,敌军就会有所行动。

    宋九在心里默默祈求,那天来得得晚些。一旦开战,他身边那些人都得上战场,与一群不认识的人相互屠杀,最终一方凯旋,一方马革裹尸,付出的都是战士的血和身后亲人的泪。

    黄沙地上还是冒出了点点绿意。幼小的苗瑟缩着,在做春日的梦。

    帐子中的宋九听到了号角声。

    李默说,匄柯终于来了!

    宋九看见他眼里的兴奋,握剑的手蠢蠢欲动。

    这片由刚抽芽的嫩草组成的草场生机盎然,置身其中丝毫不觉自己身在边疆,只是明日,它就要成人间地狱修罗场了。

    年复一年,做着春日梦的幼苗不知道,等着它的是一场噩梦。

    蒋雍铭说:“九儿,你好好待在军营里,让我无后顾之忧。”

    兵法有云:“闻鼓声而进,闻金声而退。”

    那鼓声浑厚悠远萦绕不去,一下一下结结实实打在宋九心房上,正在拣药的人脸色苍白,手按上胸口,止不住躁动。

    振山的呼声伴着兵刃交接的尖锐杂音被风吹进帐子,尾随而至的是刺鼻浓郁的血腥味,浓得要让人喘不过气来。

    草场上还未苏醒的嫩芽被践踏,挫骨扬灰,粉身碎骨,沙场裸露出来,漫天的黄沙遮住了那似乎被血染红的残阳。

    伤员络绎不绝送来,断手残脚,刀创箭伤,惨叫呻吟充斥了宋九双目双耳。他知道,这些人已是幸运者了,还有的,躺倒在血川尸山中,再起不来。

    金声来得那么晚,以致让人错觉它再来不了了。

    更多的伤兵涌进来,里边有他昨日还看见的意气风发的人,现在紧闭双眼,血染全身,生死犹要十殿阎王手下斟酌。

    猛地抬起头来,看向身边的李默,宋九欲言又止,“将军他???”

    “夫人不必着急,容属下前去看看。”

    天色愈暗,数百名伤员终于处理妥善,顾不得自身狼狈,匆匆回了主帐,见那人端坐书案后,如李默所言‘无恙’,宋九吊着的心才真正落下。

    蒋雍铭抬眼,就见宋九一身血迹站在帐边,忙抛下手中图纸,跃至人前上上下下一番打量,终于松下一口气,“累不累?先去洗洗?”

    “好。”

    今夜营地里格外安静,从鬼门关爬回来的人似乎还不能适应新生,连喘息都是小心谨慎。

    劳累一日的人却如何都不能入睡。

    “怎么了?”蒋雍铭问怀里辗转无眠的人。

    “???战事???怎样了。”憋了一天的话还是问出口了。

    “不必担心,虽然我们有所损失,但敌军也被打地够呛,能让他们安分两天了。”

    “过后还是要打吗?”那么多的血仅是‘有所损失’,若不慎兵败???

    “傻九儿,这可不是孩子打架,说停就能停。”宠溺地揉揉那颗低垂的脑袋,蒋雍铭失笑。

    “我知道???”宋九把头埋得更深。




第二十五章

鼻息中总有淡淡的腥甜味,弥漫了一天的气味宋九自然不会认错,自己刚才明明已经洗了许多次,那???

    看向身边人今晚尤为整齐严实的里衣,宋九心头一跳,伸手便是一扯,入眼的是大片雪白纱布,上头点点猩红,好似雪地上落下的妖娆红梅。

    蒋雍铭不防他突然来了这么一手,一时有些呆愣,等回了神,怀里人已经红了眼眶。

    摸上那些刺眼的红晕,宋九的话语在寂静的夜中显出些突兀的颤音:“不是说没事吗?怎么会这样?”

    大片的血迹因他的动作染上白色的纱布,直看得宋九眩晕不已,见过更多的血,更可怖的伤,只是现在,却被这些吓住了。手还搁在上面,不敢缩回来,怕血喷涌而出,又不敢用力,怕压裂了伤口。

    “上阵打战怎么可能不受伤呢?九儿放心,别看这包得一大团,只是些皮肉伤,过两日定会痊愈。”蒋雍铭将那只冰凉的手拿到嘴边,轻轻啃了啃。

    战场上刀风箭雨中,能全身而退的是神不是人,纵然他被喻作神邸,可终究只是一介凡夫俗子,不然哪能轻易因这人一句话一瞥眼就乱了心神?

    纵横沙场十余载的人,身上的伤即是赫赫战功。宋九将他衣服拉得更开些,果然,遍布的疤痕,长而窄的刀伤,星子般密集的箭伤,甚至有狰狞的烧伤,如恶蛟般盘踞在这具宽厚的躯体上。不是第一次接触这副身体,却是宋九头次正视它,这些痕迹让他窒息。

    蒋雍铭将手中信函交给一旁的纪中睿。

    “果然是他!”一贯稳重沉着的军师,声线中竟透了尖锐。

    “谁????是他!”樊成夺了信才撇一眼,已经跳了起来,呼吸因激动而显得急促,脸色潮红,鼻翼扇动。

    纪中睿很快收拾表情,又是聪明智慧的大承军师,只是放在身侧的手不自觉地抖着,如何都抑制不了,“将军,这???。”

    “将军,这次一定要给那小子一个教训!”樊成像是被挑了衅的斗鸡一般,眼睛发红,若是他真有毛,此刻该是全部竖起来了。

    纪中睿暗自翻了个白眼,这蠢蛋怎么就一点长进也没有!毛毛躁躁,难怪当初被人揍,他不去想自个儿当时也是被揍的人之一。

    蒋雍铭摸上胸口,昨日那一箭力道极大,若不是自己偏了偏,怕早就命丧黄泉了,这人果然不是浪得虚名之辈,虽然那一招偷袭算得上小人行径,可兵不厌诈,战场上从没有道理可言,可用有用之术便是兵法。这样的对手,奸诈狡猾,又睿智富于权术,确实令人兴奋。

    “传令全军,这两日好好整顿休息,不日出战。”

    “是,将军!”两人齐声答道。

    出了大帐,纪中睿见樊成脸上还有些忿忿,不禁起了逗弄之意,“怎么,被人打的落花流水满面无光所以想要狠狠地回敬一手?”

    “哼!若不是那小子使诈,哪能让他轻易得手!这次他又用那见不得光的手段伤了将军,你能咽得下这口气?!”樊成说得激动,还使劲挥了挥拳头,一副要与人干架模样。

    只是他面前之人还是一张漫不经心的脸:“咽不下又如何,不还是得活生生吞下去,更何况他姜启烨要是就这些能耐还被你摸透了,他怎可能在匄柯活得滋润又风光?你那么大颗脑袋怎么就不想些有用的东西?”

    “你!你???”被气着的人连脖子都涨红了,却苦于无话可对,你了半天只能一甩手负气离去。

    那人留在原地,看那冒烟的身影越走越远,嘴角的得意终于藏不住,咧了个大嘴巴。

    宋九一回头,就见纪中睿露出的二十颗惨白白大牙,打了个激灵,那笑容???

    “???军师。”

    “啊?咳!是夫人啊。”

    “樊将军他怎么了?气冲冲的。”刚才见了他,破天荒的不打招呼就走了。

    “他啊,就这样,几天发作一次,这是欠抽呢。”嗯,没错,抽抽就好了。

    宋九看他又挂起来阴笑,寒气就从脊背爬上来,起了一身疙瘩。

    “咳!夫人今日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啊,我???唔,将军的伤该换药了???”

    “哦~~是该换药了,将军真是好福气啊,有夫人如此为他着想。”

    “我没???”宋九又无措了,他搞不懂平日里挺严肃的军师今天怎么了,一会怪笑一会又对他挤眉弄眼。

    “咳!”帐内突然传来咳嗽声,就一下,颇具内涵。

    有人立马就听懂了,赶紧把那些忘形的姿态收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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