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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醉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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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离宵其实知道依方鸿飞的性子,自己若真阉了他,他定然活不下去,只是没料到对方竟已抱好一死的决心前来见自己,早就藏了毒在嘴中。
  刹那间,千般恩怨,都如轻烟。
  离宵想起自己打小便和方鸿飞一起长大,一起识字,一起习武,自己因为身份地位悬殊之故,虽然将他视作心腹之人,更隐隐有几分兄弟之情,却始终放不下面子好好待他。
  若自己当初能待他好些……
  他纵然负过自己,但现在自己也逼他一死,恩怨已无须再提。
  离宵轻叹了一声,伸手替方鸿飞合上了双眼,下令道:“将他厚葬,追谥忠顺侯。”
  方鸿飞死後,离宵并无意想中的快意,反倒觉得自己的骨头里的寂寞又开始蔓延了。
  这个他最恨的男人已死,人生又多了几分空虚。
  他一个人扶著墙回到寝宫,看见豪华的紫檀大床上空荡荡地铺成著鲜豔的锦被,红得凄凉。
  离宵坐到被面上,望著屋中的红烛发愣,过了会他只觉肺上一紧,便忍不住咳了起来。
  喉头一阵腥甜,离宵张口一呕,果然是一滩淤血。
  他望见同样的扎眼的血迹,厌烦地别开头去,也不运气调息,仍就满怀心事地坐著。
  他心里想著叶飘的名字,想著对方英挺俊朗的样子,更想著叶飘和自己之间的恩怨爱恨。
  一切如何轻易能忘,轻易能了?
  “来人!”
  外面的太监听见离宵传唤,忙不迭地赶了进来。
  “王爷有何吩咐?”
  离宵目光阴沈地望著地上那滩血迹,冷冷说道,“传本王的命令,即日起全国通缉叶飘此人,务必生擒。”
  太监愣了愣,他也是知道叶飘在江湖上的名声,不知这位行走江湖的侠客怎麽得罪了当今的摄政王,只好小心地问道,“以什麽罪名呢?”
  “什麽罪名?!随便什麽罪名!总之本王要他也尝尝牢狱之苦!”
  离宵被问得气急败坏,随手抓了玉枕便摔碎在了地上。
  他这些年在严狱府过得那麽苦,叶飘却不念旧情地不闻不问,实在让他想来便伤痛愤恨。
  何况,当初叶飘竟能狠心挑断了他的脚筋,完全不顾自己前一夜是怎样百般讨好他,两人又如何极尽缠绵。
  如今,他收拾完负了自己的方鸿飞,自然也该收拾叶飘。
  不然他怎麽对得起自己这条残腿?
  待到太监领旨告退之後,离宵才满是疲惫地躺回了床上。
  他仰望著精致的雕花床顶和一排排色彩斑斓的流苏,难以成眠。
  人生浮沈,根本寂灭。
  离宵声音沙哑地兀自发笑,冷漠的眼里暗含著连自己都未察觉的情愫。
  几分痛,几分痴,几分怨。
  “叶飘,我说过我这一生一世,已不需要你来陪……”
  他摸索著身旁冰冷的锦被,并没意识到自己同样冰冷的指尖有多麽寂寞。
  叶飘看到通缉令时的一刹那,不敢相信这是离宵下的命令。
  他有些痛苦地抱著缺失的左臂处,目光辗转,仔细把上面的文字读了又读。
  这看似是一纸公文,而其後却不知藏了常醉侯多少对自己的怨恨。
  他果真是绝了情吗?竟以叛国这样的大罪来惩治自己。
  叶飘苦涩一笑,心中两年的积郁不知为何开始渐渐散去,终於释然。
  离宵既已正位,而自己总还是开罪了他的,他要怎麽报复都师出有名,而自己也愿意去承受他的愤怒。
  这两年,离宵一定过得很苦。
  也该让他一解心中怨愤了。
  我的一生一世,已不用你来陪!
  昔日绝情的话又响起在耳边,叶飘自嘲地叹了一声,挤进人群对官兵说道:“我就是叶飘。”
  罗镇的官吏并没有想到摄政王下令通缉的叛国要犯叶飘竟会落脚在这样一个小小的市镇上,更没想到这样一个名声响亮的江湖草莽竟会不做丝毫反抗揭榜自首。
  他们升官心切,急忙连夜派人押解著叶飘上京。
  囚笼,镣铐,沿途百姓的咒骂乃至是撕打,这就是叛国之人所“享受”的一切。
  叶飘站在牢笼里,只想著,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再见离宵一面。
  两年前,离宵所受的痛楚,此刻,已让他感同身受。
  而这两年他也想通了,什麽所谓的家国天下,仗义豪侠,皆是虚妄,他心心念念的,终究不是什麽大侠之名,不过那人的一张笑颜。
  “侯爷,那叶飘竟然自投罗网,如今正由人押送往京城来。”
  扬恩宫的太监得到叶飘束手就擒的消息後立即向离宵禀告,不敢有半点耽误。
  这些日子,离宵除了关心刹木的战事外,最关心的就是叶飘之事。
  离宵敛眉正批阅著奏章,听到这话,手上的笔竟都抖了一抖。
  他缓缓抬头,目光森冷地望著那太监。
  “谁叫你们押他到京城来了?听著,他既已落网,即刻便发配到白狼山去,永不获赦!”
  白狼山,是天朝北边极寒之地,终年积雪不化,也是要犯流配之所。
  离宵说完话,斥退了身边所有的人,闷闷坐了会,手里的笔终於缓缓放了下来。
  他之所以全国通缉叶飘,无非是想让对方後悔当年所为,更想借机报复,让这个口称侠义之人尝尝一如自己当年的身败名裂之苦。
  当然,他也想想见见这个当年转眼无情的恋人。
  可是……忽然之间,他又不想见到叶飘了。
  相见不相亲,不如不相见。
  是啊,既已无情,何必相见。
  离宵倦怠地舒了舒眉,嘴角轻扬,一抹苦笑。
  要是叶飘对自己多一些情谊,他也不会这麽执意报复。
  只可惜这两年他在严狱府里受尽折磨,却再也盼不到那人一丝一毫的关心,如何甘心?
  正如方鸿飞所说,他若真对自己有情,又怎会不闻不问?
  如今见自己得了势才故作姿态,自投罗网,已是不能再让自己心动了。
  算了,让他去白狼山,他见自己不予理会,自然会逃了。一切,听天由命。
  离宵目光一黯,不再去想曾和的叶飘万般纠缠,只是忍不住一声轻叹。
  半路上囚车改了道,不再向京城而去。
  叶飘听到传令官把离宵的话告诉押送自己的官员时,巨大的失落和莫名的痛楚很快就包围了他。
  他漫无目的地望了望四周的景色,待囚车又开始缓缓而行时,目光落在了去往京城的方向。
  他可以想象重新得势後的常醉侯会以怎样傲人的姿态高居朝堂之上,接受众人的朝贺,甚至,他连对方眼里的冷漠和疏远都清楚地看见了。
  叶飘缓缓抚摸著囚笼粗砺的木柱,只要自己运足内力一捏,这木柱瞬间就会化为木屑。
  自己虽然只有一臂,要从这里逃脱也并非难事。
  可是纵然逃出这牢笼,自有另外一个牢笼等著自己。
  叶飘微微一笑,在囚笼里慢慢坐了下去,他闭上眼,摸著自己空荡荡的左臂处,喑哑地笑了起来。
  “启禀王爷,黑尾谷一战刹木大败,我军已俘虏了刹木的汗王枭,刹木举国投降!”
  接连三日三夜不眠不休赶回来报知军情的副将满是兴奋地跪在扬恩宫宏德殿中,正向离宵详细禀报著这几日前方的战事。
  小莲在一旁替离宵按摩著因为旧伤而遇寒就痛的右脚,她听见天朝大胜的消息,也忍不住面露欢欣,朝离宵看了一眼。
  离宵披著厚实的貂裘侧卧在榻上,手里正端著奏章审阅,他不时轻咳一声,目光漠然,似乎对这大胜的消息并不太在意。
  副将把一切都向离宵禀告之後,奇怪地抬头看了眼这位大权在握的摄政王,为何对方竟无甚反映。
  “胜了就好。你也累了,且下去休息,明日朝堂上本王自有定夺。”
  过了一会,离宵坐起身,放了手中的书卷低低笑了笑,握住了小莲正在替自己按摩的纤纤玉手,“走,陪我去告慰先皇。”
  肃穆而庄严的太庙总是伴著几分冷清。
  离宵站在萧家历代君王的牌位前,目光逡巡,最後才缓缓落在萧远父子的牌位上。
  “皇兄,皇侄,这萧家的天下,终究还是能者为政,如今刹木已平,你父子也可安息了。”
  离宵仰头一笑,一腔悲愤终於在今日好好地发泄了出来。
  他两次夺位,先後败在这对父子手上,甚至还因此身遭禁锢饱受折磨,如何能轻易甘心?
  小莲被离宵命令等在外面,只好远远地站在树下,望著站在里面的离宵,不敢出声。
  她看见那个已成为自己夫君的男人先是仰天而笑,接著便低头不语,略微显得有些疲惫的背影更是寂寞得叫人心疼。
  她一见离宵缓步走出来,立即上前扶住了他。
  “王爷……”
  她隐隐知道离宵是有心事瞒著自己的,因为出了严狱府之後,她反倒更少见到他笑了。
  离宵见小莲有面忧色,微微一笑便握紧了她的手,“如今刹木已降,我萧家列位先帝也可安息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度深秋。
  太庙建在皇城最顶处,风也大些。
  小莲的手被离宵握得很暖,她的心里也非常满足。
  忽然,她感到自己夫君的脚步慢了下来,转头一看,离宵正盯著树下的落叶发呆。
  秋叶总是随风而落的,这并没什麽奇怪,所以小莲才纳闷他究竟在看什麽。
  “王爷,您在看什麽呢?”她笑著问了句,忽然发现离宵的侧面竟展露出几分落寞之色。
  离宵缓缓回头,一阵微风刮过,贴地扬起,搅乱了一地落叶。
  他看著几片飘荡在空中的落叶,眼前一阵刺痛,肺间更痛得厉害,却忍不住笑了起来。
  “我没看什麽,走,回去吧。”
  那天晚上,离宵在自己的寝宫里喝得大醉。
  甚至有宫女太监说看见摄政王醉後在空旷的寝宫里赤足奔走,几乎是发狂地喊著一个人的名字,明明已咳得呛血,却让饮酒不止,就连王妃也劝他不住。
  

  第十章

  白狼山的苦役生活比罗镇码头上的活计不知艰难了多少倍。
  而叶飘在这里已老实地干了一个月的苦役。
  最初的时候,他仍不知死心地等著离宵的敕令或是他亲自到来的身影。
  可是渐渐一月已过,既无任何摄政王的敕令到此,也不见离宵的踪迹,叶飘要做的便是从早到晚挑运开采出来的石块,以及继续等待一个或许再也等不到的人。
  又过了一阵子,刹木大败,汗王枭对天朝俯首称臣,这样一件喜事,立即引得举国欢腾,连朝廷都颁布了大赦令。
  接著,叶飘看著不少和自己一起劳作的苦役罪囚因为获赦之故离开了白狼山,而自己这个被摄政王亲自下令永不获赦之人便没了这好运。
  每天等著他的仍是辛苦万分的劳作,以及猪狗不如的生活。
  因为他是以叛国罪被流放到此处的,一干官吏乃至其它犯人都更为仇视他,常常对他百般刁难。
  做大侠的生活和做罪囚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那种高高在上,受人敬慕的日子已然远去,如今的生活只剩痛苦和折磨。
  “叛狗,吃东西了!”
  负责送食的管事把一勺混杂了泥土草根的冷饭抛到叶飘的面前,也不管这东西能否下咽,转身就走。
  在这里,对不同的囚犯,看管的官吏的态度也是不同的。
  有的囚犯家世好,给得起钱贿赂他们,干的活少,穿得也暖,吃得也足。
  有的则是犯的罪不明不白,也算不上什麽大恶,或许只是受人构陷,又或只是冒犯了龙颜,管事的倒也不太刁难。
  而象叶飘这种被冠以十恶不赦大罪,且又穷得根本无分毫银两可作打点的罪囚最是吃苦。
  虽然他们只是被流徙此处,并非死罪,可往往活不了多久,便会被折磨死在这里。
  叶飘冷冷地看了那趾高气扬离开的管事,挪坐过去用手小心地抓起地上的饭食往嘴里塞。
  他知道,这些人这麽对他,并非离宵的本意。
  他甚至相信,若是离宵见了这些人这麽对他,定会勃然大怒。
  只是为什麽离宵还不来?
  他难道真地不想再见自己了吗?
  叶飘觉得有些茫然了,他咀嚼著坚硬的草根费了很大的劲才能下咽。
  如同他费了很大的劲才在绝望时一次次劝服自己,再等等,常醉侯会来的,离宵一定会来的。
  他不是说了,要陪自己一起游览名山大川的吗?
  做皇帝,一手遮天的日子不过如此。
  离宵坐在龙椅上,听著下列百官因为此次大胜对自己或是对天朝的歌功颂德,早已厌倦。
  他身边的宫女怀里抱著当今天子,那是一个刚满月不久,什麽都不知道的婴孩。
  不知道他们俩谁先厌烦了这些虚伪的称颂?
  被陈词滥调说得耳朵起茧的离宵干脆逗弄起宫女怀里抱的孩子,小皇帝那胖嘟嘟的脸很是惹他喜欢,捏了又捏。
  “乖,皇太叔抱。”离宵笑著把这小家夥接到了自己怀里。
  忽然金銮殿上,一声清脆的啼哭声打断了下面大臣的絮叨。
  百官齐齐抬头,朝龙椅望去。
  “皇上撒尿了。”
  离宵一手托著繈褓,一手抖开自己锦袍的下摆,云海升龙的浅色衣面上明显湿了一片。
  他冷眼朝众臣望去,忽然哈哈大笑,旁边的太监看见摄政王这有些古怪的样子,赶紧过来接住了嚎啕大哭的小皇帝。
  “今天就到这里吧,退朝。”
  离宵挥了挥手,静默的百官立即俯身告退,鱼贯而出。
  离宵看著这些木然的背影,心里难免生出一丝厌恶。
  等到所有人都退下去了,他也从龙椅上站了起来,负手离开了这个充斥著寂寞的至尊之位。
  “王爷,您回来了。”
  小莲看著近些日子来,每日都喝得酩酊大醉的离宵,急忙上去扶住了他。
  离宵一身的酒气,脸色绯红,发鬓凌乱,他脚步踉跄地在屋子里东歪西倒,哈哈发笑。
  “唯有饮者最寂寞!你懂吗?”他拉住小莲,坐在椅子上大笑,小莲愕然地看著他,不知该说什麽好,似乎,离宵自离开了严狱府之後就变了一个人。
  离宵悻悻地松开了手,仰面敞坐在椅子里,又开始喃喃自语。
  “你不懂……不懂。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知我者……在何处?”
  小莲令人打了水进来,拧干了毛巾要替他擦擦脸,却被离宵一把抢过毛巾捂在脸上。
  “王爷……”
  她愣愣地看著这个男人,看见他双肩颤抖,好像在哭。
  宫里的文太医得知要随摄政王车驾一起去白狼山之时不由有些担心,他替离宵探过脉,知道他如今内有隐疾,外有旧患,实在不适合到那麽寒冻的地方去。
  待他禀明一切之後,满以为离宵会采纳自己善加休养的意见暂时打消掉去白狼山巡视的念头,哪知离宵只是毫不在意地把玩著手炉,令他多备些药便是。
  谁都知道,当今的摄政王其实就是天子,他的话,一言九鼎,一诺千金,绝不会轻易更改。
  而小莲得知了这个消息後,身为王妃的她并没有打算多做劝阻。
  虽然她少有出宫门,但也是知道一些事情。
  前不久一个名叫叶飘的男人被举国通缉,而近来,自己的夫君喝醉後或在睡梦中却常常念著那人的名字。
  “王爷,此去北地,天寒地冻,您多穿些。”
  她连夜替离宵缝制了一件贴身长袄,亲自替他穿上。
  “好的。”离宵微笑了一下,俯身在小莲的脸颊边轻轻吻了吻。
  这还是第一次,他与自己王妃之间有肌肤之亲。
  叶飘还是一如既往地在白狼山脚下挑运石块。
  入冬之後,这里的天气变得更为寒冷刺骨,一场大雪过後,牢里竟冻死了几个伤病体衰的。
  好在他武功未失,尚能以内力御寒,只是在这里长时间吃不饱穿不暖,这日子也变得渐渐难熬了。
  不知道自己会不会死在这里?
  这死法对飘零剑叶飘来说还真是有够难看。
  叶飘兀自笑了下,费力地拽著肩上的绳索和其它几个囚犯一起将一块巨石朝山上拉去。
  粗绳日复一日地磨砺,将他的肩上也磨出道血口,手掌间更是数不清楚的伤痕。
  上山的路不好走,几个犯人费尽力气才缓缓拉到山腰,忽然他们中有人再也支持不住松了绳索,倒了下去,巨石立即失了支撑猛地向下一滚,这一滚,其它早就力竭的几人也支撑不住,眼看巨石就要滚下山去。
  下面还有许多犯人在劳作,若任由巨石滚下必定会有所死伤。
  叶飘大惊失色,不顾巨石沈重下滑的趋势,硬是以一人之力拽住了绳索。
  粗糙的绳索切割般地勒进肉里,顿时鲜血淋漓,叶飘大吼一声,运足内力,死死稳住巨石。
  这时监工已带著另一批犯人赶了过来,他们或推或拉,总算化解了一场危机。
  虽然只是片刻时间,但叶飘已是力竭气虚,他吐出一口血,双膝一软就跪了下去,这才看到自己手间一片鲜红,而肩上更是痛得象没了知觉。
  叶飘叹息著喘了口气,自感这身体恐怕已是到了极限,再也撑不了多久了。
  终於,还是没有等到常醉侯啊。
  他勉力笑了声,眼前一黑便栽倒在了雪地里。
  叶飘昏过去之後便被带回了牢房里,牢头看他伤得厉害,倒也没再逼他起来,只是由他躺在干草堆上。
  疼痛和寒冷让叶飘并没有在昏睡中多停留几分,他发著抖,没多久就被冻醒了。
  “牢头,劳驾给口水喝。”
  叶飘挪到牢门前,嗓子里干得灼人,他抬手拍了拍铁栏,肩上的伤立即鲜明地撕痛起来。
  在外面坐著喝酒的牢头听见叶飘叫了好一会儿,才懒洋洋地在地上拣起破碗舀了桶里的脏水给他带过去。
  每年冬天这儿都要死不少犯人,劳力已是越来越少,上面当官的怕有人拿这说事,吩咐他们稍微多加看顾下,别由著犯人病死累死,免得到时不好交代。
  不然若没上头这点意思,他才懒得去管这些活该死在这活地狱里的天朝罪囚。
  喝了两口水,嗓子里舒服了些之後,叶飘靠到了墙上。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太冷,他觉得身上的病痛似被冻得有些麻木了,反倒没那麽难受,只是人昏昏欲睡。
  可他知道自己不能睡,牢里这麽冷,自己若睡著了,又带著这一身伤病,只怕就醒不过来。
  叶飘苦笑了声,只好试著运气调息。
  可他刚一运气,胸口猛然一痛,一口乌血就咳了出来。
  没想到自己竟已伤到连运气疗伤也做不到的地步,叶飘擦了擦嘴角的血丝,只好无奈地不再妄动。
  他瞧了眼铁栏外森冷的走廊,心中的失落更是难掩。
  算了,生死由命,缘分天定。或许自己和常醉侯之间的缘分已断。
  只可惜没酒可喝,不然大醉一场後於醉梦中悄然而逝,也是美事。
  叶飘想著想著就闭上眼,安静地躺了下去,至少,死前他得让自己舒服点。
  白狼山地处不毛,苦寒偏远,除了被朝廷安排非到此处任职的官吏外,更没别人肯来了。
  此次摄政王一行一路保密,待到临近白狼山时才有人前来告诉当地官员准备接驾。
  掌管此地的张将军一听摄政王大驾到此,吓得他早早率人跪满了道旁。
  一路奔波而来,离宵本有旧患的身子既是疲累又耐不住这酷寒,只好坐在炉火旺盛的马车里喝著温酒取暖。
  他听见外面传来了震耳欲聋的欢呼声,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只叫随行的王府长史出去打发。
  车马一行入了白狼山,很快就来到了山脚下的官衙处。
  “属下叩见王爷,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张将军讨好地将离宵一行带到了这里最好的屋里,生怕对方有所不满。
  离宵觉得冷,他拉著围脖,暗自运起气来,这才稍稍抑制住了当年受冰水所伤而留下的旧患。
  他厌恶地看了眼这个五大三粗的家夥,令人把温酒端了过来,浅抿了一口才道:“别废话了,本王此来是为见一个人。”
  张将军心想此地的官差皆是官小职微,应该没有可能攀附得起摄政王这样的人物。
  除此之外,白狼山多的便是重罪难赦的一干奴隶,这样的一干人,更难让人想到他们会和当今的摄政王有什麽关系。
  张将军思来想去,也猜不到到底什麽人有本事让摄政王亲自到此。
  如果真的有这麽一个人的话,那他在摄政王心中的地位肯定非同小可。
  离宵放下酒杯,呵出一口白气,看见张将军满面不解,淡淡地笑了笑。
  “本王要见一个犯人。他叫叶飘。”
  “王爷,这里阴冷得很,您何必亲自下来,若想见那奴隶,下官令人把他带来便是。”
  一听离宵竟要亲自下牢里去看叶飘,张将军等人急忙借机讨好献媚,可离宵却不领这情,冷冷瞪了他一眼,便让周围的人都闭了嘴。
  “把钥匙给我,所有人都不许跟过来。”
  既然是摄政王亲自发话,牢头也不敢不给牢房的钥匙,等到众人再劝的话,离宵已捏著钥匙,一步一瘸地走进了森冷的走廊。
  离宵借著微弱的火光,一个牢房一个牢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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