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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明书-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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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这朝阳刚露了个头,马上便要升起来,一眨眼就没了影。风卷沙起,鸡犬鸣的鸣,吠的吠,不一会儿便见大伙提着各种家伙气势汹汹地冲了出来,待看清是蓝艺和杜将离后,表情从戒备转为疑惑,只一瞬便变成了惊恐,又仓皇四散了去。
  蓝艺硬着头皮吹完最后一个音,脸上的汗大颗大颗地往下掉,胸中气血翻滚。杜将离扁扁嘴,才想起自己削好笛子的时候忘了试音,同情地瞅瞅蓝艺,默然不语。
  梁竹烟打开房门,依旧一袭轻纱黄裙。她头微微侧,便见梁月趴在地上,无奈道:“怎么又摔了。”赶忙扶起来。一时之间,也没有其他言语。
  静了好一阵子,那消失的朝阳终于跃了上来,死命地甩着阳光。又待了良久,梁月才“哇”的一声哭出来,将手里摔烂了的画往梁竹烟怀里一塞,头也不回地跑开。
  梁竹烟微愣,思忱半晌,兀自惊呼一声,低低叹道:“我竟忘了,今天是师父捡我回来的日子。”说完,回过身来,对着蓝艺,“蓝公子,进屋里坐吧。”梁竹烟将画轻轻笼进袖中。
  杜将离瞧蓝艺好似没魂儿一般,觉得不管怎么样都要安慰安慰蓝艺,以鼓励七天来他孜孜不倦地练习,于是皮笑肉不笑地从嘴角扯出四个字:“吹得不错。”
  蓝艺一直以为是自己吹得有问题,直到某一天他拿到正常的笛子,试探性地吹了吹,才发现原来根本不是自己的问题,始作俑者是杜将离啊。
  而此时,蓝艺浑身硬得跟块石头一般,默默地跟着梁竹烟进了屋。
  梁竹烟的屋里透着暖意,日光恰好从窗外洒进,照在案台边沿,为其镶上一层金色的边,梁竹烟径直在柜中取出一个紫檀雕花锦盒,置于案上,问道:“蓝公子,可曾听闻唐涩之名?”
  宗州妙音公子唐涩,蓝艺自然是听过的:“唐涩公子的琴技名满天下,贯绝古今。”蓝艺心里的鼓敲得震天响,“不知梁姑娘提起他……”
  “唐涩公子,正是家师。”她微微笑着,弯弯的眉眼却看不出一点情绪。与其说看不出,不如说她从一开始便习惯了这样笑,不论是开心还是难受,大概都只有用这样的表情来表达了吧。“我是师父捡回来的,说是师父,却并未教过我什么东西,我与他也不过见过数面而已。”
  原本懒洋洋站在蓝艺身后的杜将离登时来了兴致,那个行踪飘忽不定,空留名声在外,却从不见其人的唐涩公子竟是梁姑娘的师父!杜将离支起耳朵,凝神细听,眼神却仍在那紫檀锦盒上贪婪地扫来扫去。
  “师父说我中了千障针,活不过二十岁,好在他觅到这样一个至纯至净的地方,得以延长我的性命,但我一离开这里,巫术反噬,立时便会死。”
  千障针?杜将离皱眉,千障针是南巫族的术法,他有些在意地看着黄衣女子,南巫族为何要对当时还只是个孩子的梁竹烟出手?杜将离迟疑少顷,开口问道:“梁姑娘,听你说法,莫非你从未出过这山谷?”
  女子点点头:“自我有记忆来,便已在这里了,这么多年,师父一直四处寻找能解除我体内千障针的方法,我虽不大在意。”梁竹烟顿了顿,幽幽道,“不过也许哪一天真找到了,哪怕那时我已老了,但我还能出这山外,可以再看他一眼,也是极好的。”
  “他?”蓝艺不解,这个他,指的定然不是唐涩。
  梁竹烟目光淡淡:“三载枯荣,一眼,便能记上一辈子。”长长一声叹,女子低下头,打开桌上的紫檀锦盒,推到蓝艺身前。
  “这个,劳烦蓝公子出去后,帮我转交给一个人。”
  盒中静静地躺着一只蝴蝶,紫色蝶翼流光溢彩,绚烂斑斓,蝴蝶像是睡去了,一动不动,杜将离目不转睛地看着,心潮涌动,竟是蝶醉——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章

    子穆是第一个进到这隐秘之村的外人,还是大摇大摆地从唐涩掩蔽过的路上走进来的。那时,梁竹烟正在树旁系着丝带,子穆上前,想问一句姑娘有没有食物,结果出口便成了姑娘,你真好看,接着顺势饿倒在梁竹烟怀里。
  这罪过大了去了,子穆醒来的时候,被五花大绑在树上,村民们将他围在其中,个个瞪红了眼。他看了周围一圈,终于问出了想问的那句话:“你们可有食物?我快支持不住了。”
  大胆刁民居然还敢提要求,本着饿死了便不好审问他的人道精神,村民们勉强弄来吃食,可这子穆偏偏不领情,低头看了碗里一眼,眉头便巴巴一皱,愣是不肯吃。直直倔了三天,换什么都不愿张嘴,眼看真的要饿死了,最后逼得梁竹烟下了厨,他才开了那挑剔之口。
  虽然村民对他颇有敌意,但梁竹烟对这个不速之客,是很好奇的,她从来没有去过山外,现在见着了从外面进来的人,别提有多开心了,她有很多想问的问题,却不知如何开口,只好一刻不停地盯着他。
  吃饱喝足洗漱干净的子穆面目很是清秀,他勾了勾嘴角,笑道:“姑娘端详了我整整四天,莫非看上我了?”
  “什么是看上?”梁竹烟不解。
  “看上便是喜欢。”子穆一字一句,声音里隐隐带着戏谑。
  梁竹烟偏过头:“可是我不喜欢你啊。”语气极为肯定。
  子穆微怔,随着便大声笑了起来:“姑娘真是有趣。”
  “你是怎么找到这里的?”显然不管是调笑还是夸赞在梁竹烟身上都没有其应有的效果。
  “我打听到我寻的那样东西最后曾在这附近出现过,便觅来了。”
  “什么东西?”梁竹烟追问道。
  子穆沉默了阵,定定地望向梁竹烟的眼,回道:“蝶醉。”眸中夹着些许试探。
  梁竹烟闻言侧过头,仔细想了想,道:“蝶醉?你说的是紫蝴蝶么?我有,你要吗?”
  听到这样直白的回答,子穆着实愣住了,他开始认真地打量梁竹烟,她明明一直笑着,却不带任何情感,想必该是冰冷寡情之人了罢,又率直简单得过分,这些矛盾的特征自然地组合在一起。这个女子,让准备了各种方法不惜一切代价要拿到蝶醉的子穆猝不及防。
  “我断不会白白受人恩惠,姑娘,我可以满足你一个要求做为交换。”末了,又特地强调了一遍,“任何要求。”
  梁竹烟微微翘起了唇,面上皆是暖意:“那么,就请公子在此逗留一个月,为我讲讲外面的故事。”
  交易就这么达成了,子穆在讲述外面发生的事时,梁竹烟总是静静地听着,不提问也不打岔,不久后子穆便发现,其实她对这些根本不感兴趣,只有当他说到唐涩时,她的眼中才会泛起别样的光来。
  梁竹烟的世界很小,只有梁月,唐涩,村里的大家,她只对住在她世界里的这些人关心。子穆知道,她其实只想听唐涩的事而已。于是,本以为再轻松不过的这一个月便成了子穆出生以来最为难熬的一个月。
  先不说别的,不速之客获得梁竹烟特许在村中暂住,村民自然一百个不放心,日日夜夜轮流盯睄,有好几次子穆从睡梦中醒来,睁眼就瞧见黑暗中有几双眼睛正闪闪发光地盯着他。自己房间那几扇窗户纸,也全部被捅成了马蜂窝。
  当然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让子穆苦恼的罪魁祸首便是梁竹烟,这个最近一看到他,便笑得格外灿烂的女子。
  唐涩此人,以琴艺名动天下,人人知之,但关于他的事迹,却鲜少有人耳闻。众人只知二十年前,晴、端两国之主一齐出面,设宴七日,只为请他弹奏一曲,都没能请得动他。唐涩也因此闻名于天下,可除此之外,再没有什么别的关于他的事情,连真正见过他的人,也是寥寥无几,而子穆偏偏知道得多了一些。
  “子穆。”梁竹烟凑到男子身边,眸中亮盈盈地闪着光芒,“再为我讲讲师父的事吧。”
  子穆心中暗叹,又来了,面上却扯出宠溺的笑来,温暖如玉:“十五年前,有一个小男孩,总是被他的母亲打骂,有次他实在受不了,跑到外面,一心想要逃离这个地方,却不小心坠入池中,周围没有人,他不会水,几乎淹死。”
  “然后师父出现了,他也不会水,又够不着小男孩,于是他立刻就砸断了他的琴,将断了的那截琴木小心抛入水中,让小男孩抱住,拉他上岸,对吗?”梁竹烟神采奕奕地抢着说道,脸上的神情就好似为了得到先生赞许的孩童一般。
  子穆无奈地点点头,这样的对话,一天要出现好几次。梁竹烟要求他讲一个月山外的故事,最后演变成了同一个故事不停地讲,讲了足足一个月。
  一个月再难熬,在茫茫岁月中也是极短的,时间终还是过去了。
  最后一日,子穆应邀来到梁竹烟房中。梁竹烟正在抚琴,乐曲轻快明亮,如小桥流水,似燕舞莺歌。唐涩没有教过她一星半点琴瑟之道,却留了一把琴下来。梁竹烟不谙五音十二律,不懂如何弹拨,只晓得用最直接的方式,拨出她最喜爱的声音,用她的方式组合在一起,没有章法,却悦耳怡心,似织了个美妙的梦境,让男子深陷其中,找不到来时的路。紫色的蝴蝶随着乐曲飞舞,时而围着梁竹烟转,时而飞往男子,轻盈旖旎,翩翩无双。
  世间再没有哪个女子,能像梁竹烟一样,洒脱而随性,即使没有自由,却在她的那个小世界里活得比任何人都要纯粹、自在。
  曲罢,杯中之酒已盈盈洒了出来,香醇满屋。
  梁竹烟施施然起身,笑道:“子穆,站在门口做什么?为何不进来?”说着上前拉了男子进屋坐下。蝴蝶轻轻停在女子眉心,蝶翼一张一合,不经意间给女子添了份妖艳之美,子穆不觉又晃了神。
  梁竹烟将蝶杯推到子穆面前,努了努嘴:“给你喝。”
  男子摇了摇头:“我,不可醉。”
  梁竹烟疑惑地看着他,未有强求,垂下眼帘,低声道:“我还想听最后一个故事,讲完,蝶醉就归你了。”
  明明已经讲了无数遍,讲到自己都要受不了了,听到梁竹烟这最后二字,居然有些舍不得,子穆配合地问道:“什么故事?”嗓音竟微微有些嘶哑。
  梁竹烟语调极缓,声音如清风拂过,仿佛稍一抬手便会将这话语搅乱开去,那样轻,那样柔,却清晰地传到子穆耳中——
  “我想听听,那个小男孩的故事——”
  男子身形一僵,接着无声地笑起来,他伸手揉揉梁竹烟的头:“下次吧,下次,什么都告诉你。”子穆取走身前的酒杯,“这,便当做信物。”说完,深深看了梁竹烟一眼,仿佛要将她牢牢记在脑中一般,没有丝毫犹豫,他转过身,就那么走了,再也没有回来。
  自那以后,梁竹烟的心中便有一块空落落的,她总是不自觉地喃喃起那个故事,时不时地望着他走的方向发呆。蝶醉少了一半,再不是完整的蝶醉,那蝴蝶,自然也失去了飞舞的能力。
  听完整个故事,屋内一片沉默,蓝艺有些难受地揉揉眼睛,他接过紫檀雕花锦盒,看着盒中沉睡的蝴蝶,眼前恍惚,他轻声问道:“梁姑娘,你不等他的故事了吗?”
  “不了。”梁竹烟幽幽道,“三年了,他不会来了,而我亦出不去,这是我唯一能为他做的了。”
  “梁姑娘。”杜将离唤道,“我们素昧平生,你便将此物交给我们,不怕我们据为己有么?”杜将离不合时宜的发问惹来蓝艺一记怒瞪。
  女子一愣,怔怔道:“你、你们会将其据为己有吗?”
  杜将离不觉莞尔,无奈地回了“不会”二字,他算是了解眼前的女子了,简单得如同白莲一般,既如此,那么自己也毋须拐弯抹角,杜将离看着梁竹烟,无比认真地问道:“梁姑娘,你与南巫族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南巫族?”梁竹烟的面上满是困惑,“是什么?”
  对方的回答完全在杜将离意料之外,他轻叹一声,摇摇头,喃喃道:“他们是这个世上,最需要得到他人谅解与道歉的人。”杜将离见梁竹烟似乎没有听清,张扬起笑脸,“没什么。”语毕重重拍了蓝艺一把。
  蓝艺会意,强颜笑道:“梁姑娘放心,我定会将其交到你的子穆手中的。”
  “多谢。”梁竹烟站起身来,深吸一口气,语调轻快,“走吧。”
  “去哪?”蓝艺面露着急之色,不是这就赶他们上路了吧?
  梁竹烟吐吐舌头,俏皮一笑:“蓝公子,帮我一起安慰月儿,她把送给我的画弄坏了,肯定生自己的气不愿意见我。”她偏过头,眸光幽幽地移向门外,“而我,也的确不该再让她担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  虽然本文BL,不过写的时候,总觉得这里梁竹烟必须是女子才好


☆、第七章

    十天一到,杜将离二人便准时上路,在村民的带领下出了山脚。梁月舍不得他们,哇哇哭着说等她长大了,就把月亮上的妖怪统统抓来送给杜将离,杜将离被她逗乐了,还骗她拉了勾说一言为定。
  从谷中出来,杜将离的心情自然是阳光普照,只是苦了蓝艺,满脸闷闷不乐,他第一次喜欢女孩子,却是这样个结尾,好在杜将离也没有趁机取笑他。
  蓝艺望望天,真真是平生未尝愁滋味,才明了,便是独自相思,怅然道:“天下之大,人海茫茫,我们去哪找这个叫子穆的人?”
  杜将离忖思片刻,说道:“你还记得吗?三年前,端国武帝突然去世,未来得及立太子,三位皇子为争帝位纷纷使出浑身解数,朝廷大臣各有支持,一时难分高下。但国不可一日无君,此时各位皇子便想到了晴国。晴国是端国百年交好的盟国,其意见能在此次争位中起到举足轻重的作用。”
  “你是说——这子穆与端国王室有关?”蓝艺睁大了眼睛。
  “当时最好的拉拢晴国的方法,便是找到十五年前,晴国送与端国却被弄丢的信物——蝶醉。哪怕只有一半,也足以得到晴国的信任。子穆,穆谐音木,两字一合便是一个李字,端国,正是李家的天下。而二皇子曾经失踪过一段时间,再出现时,便迅速败退了另两位皇子,一举成为国君。”
  蓝艺微有些吃惊:“这个子穆,就是端国现在的武帝。”如此分析,虽大胆,却也在情理之中。
  杜将离还有个疑惑,便是梁竹烟的身份,她为何会中千障针,唐涩也不会平白无故为了一个捡来的孩子做到如此,这之中必有什么缘故。
  他摇晃着脑袋,心猿意马:“这倒是个好机会,我们也可借此去看看端国,看看武帝此人适不适合当九国之主。”
  蓝艺闻言向杜将离投去一个鄙夷的眼神:“说得仿佛只要是被你选中的人,你就一定可以帮其得到天下一样。”
  “那是自然。”杜将离扬眉,“不要对你英明伟大的主人产生无谓的怀疑,我可是很有能耐的。”
  蓝艺不屑地哧了一声:“不知是谁连太子之位都被人抢了,现在落得这般下场。”
  杜将离瘪起嘴:“这本来便是他们的东西,我不过是还给他们,罢了,说了你也不明白。”顿了顿,“况且于我而言,找一个值得辅佐的人帮助他成就大业,比我自己登上那个位置要好上许多,我可不想就这么被束缚住。”
  “小心你还未见到武帝,就被墨世子逮着了。”蓝艺毫不留情地泼着冷水。
  “乌鸦嘴。”杜将离不满地嚷嚷,他想到什么,突然停住脚步:“给武帝送完蝶醉,你可以再回来,趁着正主不在,有大把的时间供你获取美人的芳心。”
  蓝艺瞟了眼杜将离:“算了吧,若我去找梁姑娘,那么你呢?放你一个人在外招摇撞骗?不被别人活活打死算不错的了。”
  杜将离眯眯眼笑:“不错,蓝艺你最近变得格外伶牙俐齿嘛,你放心,你要是不打算回来找梁竹烟,还是跟着我的话,我一定给你寻个好人家,风风光光地把你给嫁了。”
  “……”
  两人偷偷摸摸地走着小路,期间蓝艺弄了顶帽子,给杜将离戴上,他的白发太惹眼了。要说他们此行最失策的事,便是忘了准备盘缠,囊中羞涩,两人一路省吃俭用外加坑蒙拐骗偷,终于到了端国王城,杜将离捂着饥肠辘辘的肚子,扭头道:“蓝艺,你不是还有你的传家宝么?赶紧拿去当了。”
  蓝艺翻翻白眼:“你那么多传家宝怎么不当你的?”
  杜将离刚想回答,便看到一个男子站在蓝艺身后,将匕首抵在蓝艺脖侧,沉声:“想他活,跟我走。”
  这光天化日之下还敢强抢民男了,杜将离下意识地摸摸腰间口袋,可惜,干粮只剩一人份了,他瞄瞄不敢动弹的蓝艺,指指腰侧,摊手,遗憾地摇了摇头。
  蓝艺控制不住差点要骂人。
  那男子见杜将离不为所动,眸中一凛,杜将离只觉得一股冷气扑面而来,不好,对方是个厉害的练家子,万一他砍了蓝艺之后不过瘾还想砍自己怎么办?飞快地琢磨一阵,两个人总比一个人来得安全,杜将离决定还是跟着男子为妙。
  杜将离看着男子的背影,暗自思量,难道是刚巧碰到谋财害命的了?不像啊,还是说这人谋完财害完命被官兵追捕,需要挟持人质来方便逃跑?那为什么要拿蓝艺来威胁自己呢?杜将离怎么想都想不通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男子到了城外一间废置的屋舍,将蓝艺往里一推,随后两眼一瞪,杜将离只好乖乖地走了进去。
  屋内光线虽暗,倒也足够杜将离将男子好好打量一番。男子比蓝艺还要高上一些,着一身玄青紧身袍服,长襟窄袖,身材瘦削单薄,人却格外有力道。男子的嘴唇薄得过分,紧紧抿着,几乎看不出血色,面上漠然,没有一丝表情,隐隐透着寒意。
  杜将离心中咯噔,不会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吧?
  男子似在观察杜将离,看了半晌,匕首入鞘,开口:“孟府,孟禾央。”
  自报家门?杜将离立时反应过来,名字名字,自己叫什么好呢?杜将离方巧看到男子身后门外那片开得安静的白色芍药,心中微动,随口诌了个名字:“路人,余容。”
  孟禾央上上下下又扫了杜将离一遍,不容置疑道:“帮我扮一个人。”
  “谁?”
  “孟简。”
  好熟悉的名字,杜将离脸上的汗涔涔就下来了,试探性地问道:“连诛将军——孟简?”
  “你可以选择不帮。”孟禾央冷冷道,腰间匕首已然出鞘。
  杜将离连忙正色道:“有这样的机会,当然要帮一帮的。”说着余光瞥向孟禾央手里那抹寒光,心想这人怎么动不动就喜欢动刀子。同样姓孟,按年龄看,这位想必便是传闻中连诛将军最疼爱的弟弟。可见这孟老爷子,心思都放在大儿子身上,他好了,成为一个威震四方的大将军,可另一个,对不起,长歪了,求人帮忙竟还一副你不帮我我就宰了你的仗势。
  近些年,端国边界纷争不断,夏国缕缕来犯,三年前,端国可算节节败退,接连失了两州,武帝气郁而死。后二皇子李恒夺得帝位,任命孟简出征。孟简不孚所望,七战七胜,一举夺回所失领地,将夏国军队赶出端国境内。李恒大喜,封其为连诛将军。
  夏人生性狡诈暴戾,自称为宸血鬼狐后人,一向未将他国之人放在眼中。现在端国有了孟简,却不得不忌惮三分。这三年来,有孟简驻守,边境一直相安无事。本是好事,十天前,孟禾央却从李恒那知晓,孟简秘密失踪,此事只得几个核心人士知道,先不谈军心,此消息一旦被外人所知,恐夏国又将挑起战事。
  杜将离听及此,心中顿时百种猜测,正思考着,忽然心念一转,想到一个极端严重的问题,眼神游移地问道:“不会是要我假扮孟简去边疆……”脚底一歪正准备开溜。
  孟禾央一个冷眼扫过来,目光里还有些鄙夷:“你觉得呢?”
  杜将离嘿嘿笑着点点头,也对,就算他与孟简生得再像,也不至于边疆的军士都是瞎子。
  孟禾央将杜将离带回孟府,引至一个唤作刘伯的中年男子处,让他教会杜将离孟简平时的行为举止,自己却站立一旁,阴着脸看。
  从刘伯那得知的讯息以及孟禾央方才说的,杜将离了解到,孟老爷子病重,时日无多,想再见见自己的大儿子。而孟简失踪十天,是吉是凶也未知,孟禾央此时抽不开身去找,就算找到了,也怕赶不及回来陪孟老爷,反让老爷子担心。孟禾央便想到找个人来假扮,以完成孟老爷子的遗愿。好在孟老爷耳目生就不甚灵敏,又被病痛一番折磨,几乎不能视物。刘伯不知孟简失踪,只当他因边疆形势紧要而无法抽身。
  这刘伯鬓发斑白,虽瘦削,面上倒也红润,像是练过武的样子。他边说缘由,边探出手去,狠狠一抓,将杜将离右手反手一剪,背到身后,朗声道:“大少爷平时可不是这个样子。”
  杜将离吃痛龇着牙:“你不是说孟老爷子看不见,哎哟,痛痛痛,别捏!”
  “再不能视物,知道假扮大少爷的人是这幅德行,就是污了大少爷,别说二少爷不允许,连我都看不下去。”
  “既然模样不是主要的,那你们找个品行、气质都符合的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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