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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民皇妃:仙履心路-第2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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辛格冒着雨雾冲回来时,险些在积水的石板路上跌了一跤。他急急的冲进巷子,直到看见还坐在树下的锦书时,心才落回原处。

“喂,醒醒。”辛格甩了甩头上的水珠,推了推她。

身子晃了晃,锦书慢慢睁开眼睛。她看清眼前的混乱光景时有一瞬间的茫然,喃喃道:“不是做梦啊……”

“你太累了,再睡一会吧。”

辛格难得没有出言嘲讽。他的表情有几分柔和,放缓了声音道:“有什么事情,我叫你就是。”

锦书疲倦的点点头,重新抱着膝盖埋下头去。她从昨夜到现在都没闭眼,又受了不小的惊吓,不一时就意识昏沉的陷入沉沉黑暗。梦里很不安稳。火,爆炸,枪声,哭声乱成一团,她的神智似乎被抛上高空又掷下云端,最终定格于一片晦暗。

辛格坐在她身边,叹了口气,默然望向巷口。

雨已渐渐止了。树叶子不时滴下几滴水珠。他的手机在昨夜丢了,锦书的手机在爆炸后的混乱中被人群踩的稀烂,全无办法与别人联系。这里算是本地穷人的聚居区,他昨夜带着锦书从大学城逃出来,知道华人区已经去不得,回家的路又被封锁了,只得把车扔下,徒步到这里来暂避。

身边的女孩子蜷成小小的一团,单薄的叫人心生怜惜。她在梦里轻轻喊:“妈妈……”

可怜的姑娘,你父母该急死了吧。

辛格默然无语,把外套解下来披在她身上。锦书轻声喃喃几句,身子慢慢倾斜过来,最后靠在了他的肩头,沉沉睡了过去。

辛格瞬间僵直。锦书微微潮湿的头发贴着他的脖颈,有些细碎的痒。他不敢动,却感觉得到女孩子一起一伏的轻轻呼吸,匀净悠长。

“你不该来这里的。”

低低的吐出一句,刚出口就被雨打散了。

锦书醒来时雨已经停了,金色的阳光在云层中隐隐闪烁,鼻端洋溢着雨后的泥土味道。她发现自己倚在辛格肩上,居然还盖着他的卡其布外衣。转过头看着她,他褐色的目光带了一分关切:“醒了?”

锦书思维混乱的点点头,赶紧直起身子把外套还给他。辛格没有接,淡淡说:“你披着吧,别感冒了。”也不等锦书说什么便起身道:“我去外面看看,你别乱走。”

锦书裹着他的外套,抱着膝盖轻轻叹了口气。一日之间,她已经知道什么叫乱世了。

书包里有两条瑞士黑巧克力。锦书思索了好久才想起,这大概还是去年去热带潜水时的干粮,保质期是早就过了。她捏着巧克力踌躇一会,准备还是等辛格回来一起吃。他一个一米八的男人到现在水米未进,只怕饿得更厉害。可到底是发生什么了?

锦书还在胡思乱想,辛格忽然疾步回来,脸色有些发白,尽量的克制着不要奔跑的过于明显。他一把攥住锦书的手腕,来不及解释便拖着她往巷子深处快步走去。锦书未及说话,辛格已经把她的头往下一按,低声嘱咐:“别抬头。”

锦书只能盯着自己的脚尖,看眼前的地上飘来一片阴影。有人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吼了几句,辛格与他对答片刻,迅速拖着锦书走开。

直到远远离开,他才松了口气。这些人并非独立组织的正规军,倒多半是地痞流氓;锦书这样的年轻女孩子一旦落到他们手里,才是不堪设想。好在他精通土语,只坚称这是自己的妹妹,那些人不疑有他就挥手放行了。

他回头看了巷口一眼。

想要民族复兴、独立建国,就依靠这些乌合之众?暴力只能引起仇恨、扩大裂痕,而今日的忻都与帝国对抗无疑是以卵击石。昨夜事发突然,才让他们占了先机;等到帝国反应过来,只怕就是下一场乱离的开始。父亲在暗中斥巨资资助西北的时候,可曾想到会有今天?医学院学生微微抿起唇角,挑起一个复杂的弧度。

倘若昨天没有迟疑,是否就会没有此时的良心不安?朋友无意间透漏的消息未必可靠,他总不能拿着一点捕风捉影的说辞跑到殖民司告密可能会有暴乱。何况那意味着成为自己最不屑的人,帝国的走狗。那意味他背叛了自己的所有信仰。

但这些流离失所的人何其无辜。他将目光从一个正在发烧的婴儿身上移开。抱着孩子的少妇目光空洞木然。从骨骼发育情况来看,她不到十八岁。

“喂,你看那边。”锦书不安的拉了拉他的袖子,“那边是什么炫?”

辛格顺着锦书指的方向看去,血色当即从脸上褪尽:“——快走!”

那才是真正的暴徒。昨夜制造爆炸案、打砸店铺的正是这些人;只怕挟持承天医院的亦是他们。连自己落到他们手里只怕也会成为筹码,何况锦书一介弱女?辛格拉着锦书飞快的拐进小巷,在曲折的巷子里飞奔。不远处已经传来女人的哭喊和孩子的嚎啕。他手心里沁出冷汗,脚下加快了步伐,只盼着能找到暂避之处。

锦书忽然痛苦的呻吟一声,弯下腰去。她的脚踝扭伤了。辛格频频回头焦急张望:“好点了没有?”

“不行……”锦书疼的嘶嘶吸冷气,眉头紧紧皱在一起,勉强露出一个浅笑。“我决定回去就给自己装一副机械臂,你说怎么样?”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辛格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粗鲁的把她拖起来:“忍着点。”

锦书的一声惨叫还没出口,自己已经被背了起来。辛格大步往前走去,路面颠簸,锦书不得不紧紧攀住他的脖子。她静了一瞬,轻轻道:“……谢谢你。”

辛格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还没来得及讽刺她四体不勤,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脆枪响!锦书低低惊呼,随即紧紧捂住嘴。辛格的额上冒出冷汗,他咬了咬牙,发足狂奔。

锦书安静的趴在他背上,忽然捅了他一下:“你看,那是不是上次那个孩子?”

辛格一愣,不由回头看去,目光正对上那双乌黑灵活的大眼睛:“……”

孩子站在自己家门口,傻傻的看着大哥哥背着大姐姐朝自己狂奔过来。

桑蒂亚带着辛格,灵活的穿过一条废弃的小巷,进了自己家的后院。辛格把锦书放到树荫下的石凳上,桑蒂亚已经牢牢栓好了门。她蹲在锦书面前,好奇地问:“姐姐,你受伤了?”

锦书苦笑:“是呀。”她摸摸孩子晒黑的笑脸,“谢谢你,要不然我们就会被坏人抓走了。”她原以为孩子不懂出了什么事,没想到桑蒂亚思考了一会,严肃的说:“我知道,那些人是想把帝国的人赶跑,他们不是坏人。”

锦书一怔。

对于这份过于善恶分明的天真,她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这时肩上却被拍了拍。辛格用英语轻声嘱咐:“先别说话。”

然后他蹲下去,视线平视着孩子:“可是,帝国也不全都是坏人。上次给你们打的针就是一个那里的老爷爷发明的,他在榄城十几年了,救了很多人的命,你说,他是不是坏炫?”

桑蒂亚偏着头想了想,坚定地摇摇头。

辛格赞许的摸摸她的头:“真聪明。你爸爸妈妈在不在家?”

“妈妈在家,爸爸出门了。”桑蒂亚睁着大眼睛看着他,“哥哥,你喝不喝水?”

得到肯定的回答,孩子飞奔到前面去了。辛格这才吁了口气,摇头起身问锦书:“你饿——怎么了?”

这么温柔的跟孩子说话,还以为他被附体了……锦书收起扭曲的表情,默默的回答:“没事。”

“哼。”辛格一屁股坐下,随即惨叫一声跳起来。他低头一看,凳子上有颗图钉。

“……抱歉,”锦书说,“可是我真的很想笑。”

辛格没好气的说:“想笑你就笑吧,没人拦你。”

锦书果然低下头去,肩膀发抖,笑着笑着就有泪流了出来。辛格起初扭过头不理她,忽然觉得异样,回头看时,女孩子还埋着头,水滴却一滴滴落在手背上。她紧紧咬着嘴唇压抑着自己的抽泣,单薄的肩膀有些神经质的抽动,却生生压住了不肯出声。

“……别哭,”辛格愣了愣,忽然笨拙起来。“我们不是逃出来了吗?别哭了。”

锦书没理他,转身背对着他用力的擦了擦脸,吸吸鼻子。

“如果你不帮我,我大概会死掉吧。”

沉默良久,女孩子忽然低低的说,她的鼻音很重,却不肯回过头来。

“别胡说。”辛格皱了皱眉。“这里没人会死。”

锦书低下头,用手盖住了眼睛。一缕散开的头发被雨水粘在颈后,显得格外软弱。

“刚才那两次,如果只有我一个,我肯定逃不过去……谢谢你。”

她抬起眼睛,看着他轻声问:“你为什么会帮我?”

辛格与她怔怔的对视半晌,只得慢慢地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39夜未央(2)

绿树深深的蝉鸣里,锦书惨然一笑。“不知顾老师怎样了。他心脏不好,我真怕……”

“这你倒不用担心。”辛格反倒释了口气,安慰她,“顾老师是皇太后的堂弟,一定能安全救出来。放心养你的脚是正经。”

锦书蓦然转过头,惊愕的菱唇微张:“你说顾老师他……”

“你不知道?”辛格也是愕然,“当然,我个人觉得提这种裙带关系是对顾老师的不尊重,但亲属关系毕竟是不能否认的吧?”

锦书忽然有些结巴:“那……沈……我是说,皇储和顾老师的关系是……”

“顾老师算是他的表舅公,皇帝的表舅。”辛格挑了挑眉,淡淡说。“血缘关系比较远,但按你们的说法还没出五服,该算的是皇室近亲,所以我才说他没有危险。”

锦书抬头看向云层覆盖的天空,不知为何有点发冷。

那么那位在办公室养了一群果蝇的顾院士,其实是她的爷爷辈了?顾院士和约瑟夫教授年纪相仿,私交不错,那么其实她该叫老头“爷爷”对吗……为什么莫名奇妙的降了一辈?但其实她是老头的嫡传弟子,所以她其实比沈斯晔高一辈?

她有更多的忧虑没有说出口。许清如他们怎样了?有没有逃出来?那天遇到的吴隽呢?他是总督府的武官,大概首当其冲受到了冲击……

等到桑蒂亚带着父母过来,辛格便与他们以土语攀谈。不过说了几句,锦书就发现那对夫妻对辛格的态度骤然恭敬,妻子双手合十触额,恭谨的退出房门;丈夫则微弯着腰听他说话,但听完了,却露出为难的神色来。

辛格眉头微皱,轻轻颔首。他沉吟片刻方对锦书道:“他们说,现在全榄城都不通电话。外面很乱,我们可以在这里暂住一阵,等风头过去再回去。”

锦书有些失望,却也知道这时想打电话报平安是妄想,点点头:“嗯。”

桑蒂亚家里房间少,孩子又多,女主人勉强收拾出一间上房来。但据辛格表示,在榄城这其实已算是中产之家。木床上铺着竹席,蚊帐打着不少补丁,房间里只有一盏昏黄的小电灯。看女主人忙着收拾房间,锦书便拖着自己还没好的脚,过去帮她擦桌子。

“这可不行。”女主人连忙把抹布抢过来,用不太流利的国语说:“我来收拾,您坐着就行。”一壁对她略有腼腆的一笑,为生活压迫而过早衰老的脸上,还隐约有这个年纪该有的妩媚生动。女主人把锦书扶到椅子上坐稳,返身去干活,时不时有些好奇的偷偷注目她。偶尔触到锦书的目光,就赧然一笑转过身去。

虽说秋分已不远,但低纬度的榄城太阳落得很迟。吃完晚饭(锦书已经不敢关心自己喝的水了),天空仍然是白亮的,浓密的云层遮住了太阳,将惨白的光抛洒在大地上。锦书搬了个小凳坐在院里乘凉,又翻出黑巧克力送给桑蒂亚,孩子欢天喜地的跑走了。

手机在昨天就丢了,好在电脑还在。锦书把笔记本搁在膝盖上,很不抱希望的试着连了下无线网络,然后叹了口气,把电脑合上。

她望着那个苹果logo,有些茫然。

在一天只在电影里见过的变乱后、在这个几乎与现代社会隔绝的地方,若非那盏昏黄的电灯,她甚至都怀疑自己是否经虫洞穿越到了十九世纪。

——那个混乱的、战火纷飞的、殖民地战争频发的十九世纪。与她所习惯的高度文明的现代社会,竟是隔着如此遥远的一段距离。

夜里蚊子多如牛毛,锦书只得早早回屋休息。

鉴于房间里只有一张床,锦书与辛格面面相觑了一会,辛格急急转身去找女主人。女主人很快跟着过来,弄明白情况才惊讶道:“您……她……这位不是少夫人么?”

锦书本来正坐在床沿小口小口的喝水,猝不及防一下子被呛到了。

辛格像是被鸡蛋噎到了喉咙。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半晌方僵硬道:“我想你们弄错了。她不是我的妻子。”

“那就是已经订婚了?这么般配,恭喜恭喜!”女主人双手合十一脸赞叹。辛格默默地阵亡下来,锦书只好放慢了语速亲自解释:“我既不是他的妻子,也不是他的未婚妻,也不是他别的什么人,我只是他的同事,我们在一起工作——”

女主人冲她露出一个暧昧笑容,俏皮地点头道:“我明白~”她最后还是找来一张简易的竹床摆在窗下,笑嘻嘻的看了一眼那两人,退出房间顺便关上了门。

锦书默然呆立了一会,去把门打开了。倒不是什么君子不亏暗室,这种天气没有空调还关门会闷死人。辛格手足无措的站在房间正中,尴尬道:“那个……抱歉啊。”

“算了啦,一场误会。”锦书把蚊帐卷起来,等了一会发现他还在原地,只好亲切友好的问:“你能先出去等一会么?我要换衣服。”

辛格匆忙的点点头,脸上有点发红,背影僵硬地几乎是逃出门去。锦书立刻灵敏迅速的拿毛巾和凉水擦了擦四肢,皱着眉头把脏衣服穿回去,在床上躺下,放好帐子。

她几乎沾枕就睡着了。

次日醒来时已经一天阳光。锦书伸了个懒腰,只觉得四肢酸痛。辛格不知什么时候起来的,竹床上和昨晚一样干净如初。

吃完早饭,男主人自告奋勇要出去打听情况,女主人忙着做家务,锦书就陪着桑蒂亚玩,才知道孩子的名字在土语里意思是“夕阳”。

学校被迫停课,桑蒂亚只能在家里做作业、照料弟弟妹妹。孩子拿出以前不懂的问题来向锦书请教,锦书讲了半上午的什么相向相遇时间速度,终于口干舌燥濒临崩溃,只好换辛格讲解基本英语语法。

锦书掐了一个葡萄扔进嘴里,觉得反正也是闲着,就开始往胳膊上涂防晒霜。

这是哪根神经搭错了不成?辛格瞥了她一眼,转头温和地对桑蒂亚说:“来,跟着我念——she is a idiot;idiot;idiot。”

乖巧地把单词重复几遍,桑蒂亚问:“哥哥,idiot是什么?”

辛格的声音里似乎有一丝上扬的波动:“就是笨蛋。”

锦书装作没听见。她才涂完一只胳膊,男主人就喘着气冲了进来,扶着门框喘息半天才心有余悸道:“街上都开进来坦克了!一队队全是当兵的,说是下午要强攻总督府和医院,还说皇上下了旨意,凡有反抗格杀勿论……”

锦书与辛格默然对视一眼,俱是无言。

这一天的时间,已经足够帝国作出反应,如今,该是巨龙按下利爪的时候了。

白天就有零星枪声。到午间,枪声忽然停止下来,像是最后毁灭打击前的宁静。女主人趁这个时间做了午饭,锦书食不甘味的喝了碗汤,就坐到檐下发呆。

“在想什么?”

辛格不知什么时候坐到她身边来。

锦书轻轻摇头。“……我觉得,好像身处1945年春天的德累斯顿。”

“怎么不是四零年夏天的燕京?”辛格一哂,拿了根草棍在地上随手划来划去。“还是不想承认,你们也有过被轰炸到不能还手的历史?”

提到这个敏感话题,他的语气并无恶意。锦书没反驳,抬头望向连绵的低矮屋脊。泥制黑瓦被骄阳晒的似乎有烟尘蒸腾,掩映在房前绿树、檐上青草里,本该有生意盎然的喧哗,此时只余死寂,除了偶尔在墙头上跃过的觅食野猫,四周毫无生机。

良久,锦书才轻轻说:“这是我第一次来忻都。希望下次来的时候,这里能变得好一些。”

沉默片刻,辛格倚到墙上,抬头望向天际漂浮的云朵。

“希望到那时,我们不会处在彼此敌对的立场上。”

锦书低头莞尔:“那你认为我们现在是敌对么?”

她没有得到回答。

因为炮声响了。

——下午两点钟,帝国军队调集十七架坦克、四十余架直升机,开始强攻总督府;与此同时,谈判破裂,特种部队开始进攻承天医院,试图拯救被困的上百名医护人员。国防大臣、陆军副帅亲自指挥,并通过卫星向国内实时直播实况。

这是一场没有悬念的战役。

锦书事后回想起那天下午,只记得那种恍如隔世的战火硝烟。

帝国为控制局势,投入了邻近殖民地的一个旅,除了攻打总督府和医院,还有很大一部分投入了激烈的巷战。主人一家连同两个不速之客都坐在正房里,头顶上时不时有各种飞机呼啸而过。三个男孩都是六七岁不谙世事的年纪,趴在窗前兴奋的哇哇大叫,还扳着手指数飞过了多少;大人们却俱都相对沉默。

总督府方向隐隐有炮响。不多时,本来稀疏的枪声忽然密集,逐渐往这边转移过来。锦书只得拼命催眠自己,告诉自己这和以前玩过的真人野战游戏一样只不过是幻觉。最小的婴儿大哭起来,女主人怎么都哄不住。枪声愈发清晰,竟有一枚子弹穿过厚厚的木门,钻到了葡萄架上!

女主人尖叫一声,浑身颤抖的搂住婴儿,大眼睛里满是恐惧。桑蒂亚紧紧缩在锦书怀里,小手冰冷,一声不吭。温热的小小身体似乎给锦书注入了些勇气,她颤抖着把孩子的耳朵捂住,让她趴在自己的臂弯里:“别怕……”

一语未竟,一架小型战斗机忽然迎面而来!锦书反应过来时,只看见窗外的飞机以下一秒就会撞到屋檐上的姿态轰鸣擦过。桑蒂亚哇的哭出声。锦书死死抱住她。从未如此绝望,与死亡擦肩而过原来是这样?她都惊讶于自己的心脏坚强,竟然还没昏死过去,还能脑内空白的直直盯着天空。

枪声仍未停止。每一秒都是度日如年的煎熬。

忽然有一双手安抚的压住了她的肩膀。锦书迟钝的抬起头,茫然的看着辛格:“……”

“别吓傻了。”辛格的语气里依旧有淡淡的刺,“害怕就把耳朵堵起来。”

锦书示意他看自己捂在桑蒂亚耳朵上的手,空气里弥漫着硝烟气,让她一点都不想开口讲话。

又一架飞机轰然掠过,她的视野忽然被挡住了。

那只手温热干燥,与锦书满头的冷汗迥然相异。锦书怔了怔,甩甩头:“放开。”

辛格没有松手,一言不发的站在她们身后。锦书只得腾出一只手,拨开他。

“你不害怕?”

锦书摇头。虽然仍旧指尖冰凉,她却固执的看向天空:“我宁可看清楚。”

她从小就不习惯逃避危险。小时候去迪斯尼坐过山车,同车的孩子们闭眼尖叫,她尽管也怕的要命,却硬是咬牙睁着眼玩完全程。还有什么,是比危险擦肩而过但自己却不知道更恐怖?

辛格沉默着放下手,仍立于她身后,声音里不知是嘉许抑或是其它:

“你比我想象的要勇敢。”

40夜未央(3)

枪声直到黄昏时仍未完全停止。一旦彻底天黑,帝国士兵将陷入敌暗我明的不利境地。尤其是在巷战当中,他们远远不如当地叛军熟悉地形。眼看暮云漫天、夕阳将沉,双方似乎都意识到了决战在即,拼杀愈加激烈,枪声听的锦书都陷入了麻木,她机械的数着每分钟有多少响,数到最后,终于放弃了无谓的努力。

又有飞机在空中盘旋。锦书已经疲倦的不想抬头看了,她肩上的手忽然猛地一沉!

锦书讶然回头,却只看见辛格死死盯着天空:“苍隼17?”

锦书对飞机型号一无所知。但辛格的声音像是被石板挫过,低沉沙哑。

“你们军方的轰炸机,也来了。”

满载炸弹的飞机在他们头顶盘旋了足足一个多小时,施加足了威慑。叛军犹如困兽之搏,尽管逐渐落于下风,却一直未放弃挣扎。有那么几次,锦书并不怀疑会有炸弹丢下来,在他们头顶上方爆炸。

然而终究没有。

终于,在夜幕完全落下之前,枪声慢慢停了。由密集,而稀疏,而悄然无声。

凶悍的叛军,终于不敌装备精良的帝国军队。

夜色已深,但他们不敢开灯。白天枪林弹雨,此时却只有夏虫一声接一声的鸣歌,左邻右舍安静的毫无声息。锦书绷了一下午的弦终于松下来,才觉得自己手脚都在发软。桑蒂亚已经在她怀里睡着了。几个孩子白天受到了太多的惊吓。但在榄城大概不会有事后心理干预措施。看着几张犹有惊恐残留的稚嫩小脸,锦书只能默默地希望他们不要留下过多的阴影。

因为房间里过于闷热,男主人只得把木床拖到了院子里。晚饭都没顾的吃,这一白天的精神刺激可不小。主人们道了声罪过,睡到了最外面的草席上,把靠里的两张竹床留给他们,很快起了轻微鼾声。

把打满补丁的蚊帐勉强支起来,锦书翻出半盒清凉油,在四肢上细细匀开,清凉与火燎的感受奇妙的合二为一,她犹豫了下,还是没敢往眼皮上抹。在这靠近北回归线的亚热带露天睡觉,所需的勇气可不是一点半点;但她这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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