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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宫-甄嬛传-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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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稍稍安慰,他的心跳声沉沉入耳,我环着他的脖子,轻声呢喃:“嬛嬛知道。”静了一会儿,我问:“皇上去瞧眉姐姐,她的胃口好些了吗?”
    “还是那样,一味爱吃酸的。朕怕她吃伤了胃,命厨房节制些她的酸饮。”
    “臣妾原本也要去看眉姐姐,奈何姐姐怀着身孕懒懒的不爱见人。臣妾想有皇上陪着也好,有了身孕也的确辛苦。”
    玄凌亲一亲我的脸颊,低声笑道:“总为旁的人担心。什么时候你给朕生一个白白胖胖的皇子才好。”
    我推一推他,嘟哝道:“皇子才好,帝姬不好么?”
    “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朕都喜欢。……唔,你推朕做什么?”
    我微微用力一挣,肩头轻薄的衣衫已经松松的滑落了半边,直露出半截雪白的肩膀,臂上笼着金镶玉臂环,更显得肌肤腻白似玉。他的嘴唇滚烫,贴在肌肤之上密密的热。
    我又窘又急,低声道:“有人在外边呢。”
    玄凌“唔”了一声,嘴唇蜿蜒在清冽的锁骨上,“都被朕打发去午睡了,哪里有人?”
    话音未落,衫上的纽子已被解开了大半,只觉得心跳得越来越急,道:“现在是白天……”
    他轻笑一声,却不说话。
    我只得道:“天气这样热……”
    他抬起头来,百忙中侧头舀一块密瓜在嘴里喂到我口中。我含糊着说不出话来,身子一歪已倒在了榻上,散落一个的蓝宝石蜻蜓头花正硌在手臂下,微微的生硬。我伸手拨开,十指不自觉地抓紧了席子,再难完整地说出话来。
    晕眩般的迷堕中微微举眸,阳光隔着湘妃竹帘子斜斜的透进来,地砖上烙着一亘一亘深深浅浅的帘影,低低的呻吟和喘息之外,一室清凉,静淡无声。
    起来已是近黄昏的时候了,见他双目轻瞑,宁和地安睡,嘴角凝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像是在做什么好梦。
    悄然起身,理了理衣裳,坐在妆台前执着象牙梳子,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着长发,不时含笑回首凝望一眼睡梦中的他。镜中的人春睡刚醒,娇波流慧,羞晕彩霞,微垂螓首浅笑盈盈。
    还未到掌灯时分,黄昏的余晖隔着帘子斜斜射进来,满屋子的光影疏离,晦暗不明,像在迷梦的幻境里。
    忽听他唤一声“莞莞”,语气一如往日的温柔缱绻。心里一跳,狐疑着回过头去看他。遍寻深宫,只有我曾有过一个“莞”字,只是他从未这样叫过我——“莞莞”。
    他已经醒了,手臂枕在颈下,半枕半靠着静静看着我,目光中分明有着无尽的依恋缱绻,近乎痴怔的凝睇着对镜梳妆的我。
    勉强含笑道:“皇上又想起什么新人了么?对着臣妾唤别人的名字?”不由自主把梳子往妆台上一搁,尽量抑制着语气中莫名的妒意,笑道:“不知是哪位姐妹叫做‘莞莞’的,皇上这样念念不忘?”
    他只这样痴痴看着我,口中道:“莞莞,你的‘惊鸿舞’跳的那样好,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恐怕梅妃再世也未能与你相较。”
    一颗心放了下来,吃吃一笑:“几天前的事了,不过一舞而已,四郎还这样念念不忘。”
    他起身缓步走过来,刮一下我的鼻子笑道:“醋劲这样大,‘莞’可不是你的封号?”
    自己也觉得是多心了,一扭身低头道:“嬛嬛没听四郎这样唤过,以为在唤旁人。”
    妆台上的五彩团花纹瓷瓶里供着几枝新摘的蝴蝶堇,静香细细。他扶着我的肩膀,随手折一枝开得最盛的插在我鬓角,笑道:“真是孩子话,只有你和朕在这里,你以为朕在唤谁?”我“扑哧”一笑,腻在他胸前道:“谁叫四郎突然这样唤我,人家怎么知道呢。”
    他的声音温柔至极,“朕在云意殿第一次见你,你虽是依照礼节笑不露齿,又隔得那样远,但那容色莞尔,朕一见难忘。所以拟给你封号即是‘莞’,取其笑容明丽,美貌柔婉之意。”
    我盈盈浅笑:“四郎过奖了。”
    他的神色微微恍惚,像是沉溺在往日美好欢悦的回忆中,“进宫后你一直卧病,直到那一日在上林苑杏花树下见到你,你执一箫缓缓吹奏,那分惊鸿照影般的从容清冽之姿,朕真是无以言喻。”
    我捂住他的嘴,含羞轻笑道:“四郎再这么说,嬛嬛可要无地自容了。”
    他轻轻拨开我的手握在掌心,目光明澈似金秋阳光下的一泓清泉,“后来朕翻阅诗书,才觉‘倾国殊色’来形容你也嫌太过鄙俗。惟有一句‘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1)才勉强可以比拟。”
    我轻柔吻他的眼睛,低低道:“嬛嬛不想只以色侍君上。”
    玄凌神色迷醉:“朕看重的是你的情。”
    声音越发绵软:“四郎知道就好。”
    螺钿铜镜上浮镂着色色人物花鸟的图案,是交颈双宿的夜莺儿,并蒂莲花的错金图样,漫漫的精工人物,是西厢的莺莺张生、举案齐眉的孟光梁鸿,泥金飞画也掩不住的情思邈邈。镜中两人含情相对,相看无厌。
    他执起妆台上一管螺子黛(2),“嬛嬛,你的眉色淡了。”
    我低笑:“四郎要效仿张敞(3)么?为嬛嬛画眉?”
    玄凌只微笑不语,神情极是专注,像是在应付一件无比重要的大事。他的手势极为熟练,认真画就了,对镜一看,画的是远山黛(4),两眉逶迤横烟,隐隐含翠。
    其实我眉型细长,甚少画远山黛,一直描的都是柳叶眉。只是他这样相对画眉,不禁心中陶陶然,沉醉在无边的幸福欢悦之中。左右顾盼,好似也不错。
    我轻笑道:“嬛嬛甚少画远山黛,不想竟也好看呢。”拣了一枚花钿贴在眉心,红瑛珠子颗颗圆润饱满,殷红如血,轻轻一侧头,便是莹莹欲坠的一道虹。我调皮的笑:“好不好看?”
    他轻轻吻我,“你总是最好看的。”
    婉转斜睨他一眼:“四郎画眉的手势很熟呢?”
    “你这个矫情的小东西。”他并不答我,托起我的下巴,声音轻得只有我能听见,“双眉画未成,哪能就郎抱(5)?是也不是?”
    我忍不住笑出声,推开他道:“四郎怎么这样轻嘴薄舌。”
    他轻轻抚着我的背,道:“饿不饿?叫人进晚膳来吧。”
    我轻笑道:“也好,用过膳咱们一起去瞧眉姐姐好不好?”
    他只是宠溺的笑:“你说什么,朕都依你。”
    注释:
    (1)、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出自崔珏《有赠》。崔珏,字梦之,其诗语言如鸾羽凤尾,华美异常;笔意酣畅,仿佛行云流水,无丝毫牵强佶屈之弊;修辞手法丰富,以比喻为最多,用得似初写黄庭、恰到好处。诗作构思奇巧,想象丰富,文采飞扬。例如《有赠》一诗写美人的倾国之貌,“烟分顶上三层绿,剑截眸中一寸光”、“两脸夭桃从镜发,一眸春水照人寒”等句,其设喻之奇、对仗之工、用语之美,真令人叹为观止、为之绝倒,梦之真可谓是镂月裁云之天工也。
    (2)、螺子黛:螺子黛则是隋唐时代妇女的画眉材料,出产于波斯国,它是一种经过加工制造,已经成为各种规定形状的黛块。使用时只用蘸水即可,无需研磨,因为它的模样及制作过程和书画用的墨锭相似,所以也被称为“石墨”,或称“画眉墨”。颜师古在《隋遗录》有此记载:隋炀帝要巡幸江都,特制了大量的龙舟凤舸,“绛仙善画长蛾眉,帝色不自禁,回辇召绛仙,将拜婕妤。……司宫吏日给螺子黛五斛,号为蛾绿,螺子黛出波斯国,每颗直十金。后征赋不足,杂以铜黛给之,独绛仙得赐螺子黛不绝。”
    (3)、张敞画眉:《汉书》云张敞为妻子画眉,被人告到皇帝那里,结果“上爱其能而不责备也”,张敞画眉成为经典,千古流传。常被用以形容夫妻恩爱。张潮说“大丈夫苟不能干云直上,吐气扬眉,便须坐绿窗前,与诸美人共相眉语,当晓妆时,为染螺子黛,亦殊不恶。”
    (4)、远山黛:赵飞燕妹赵合德所创的一种眉型,眉如远山含翠,因其美,世人争相效仿。汉伶玄《飞燕外传》:“女弟合德入宫;为薄眉;号远山黛。”又取意于刘歆《西京杂记》卷二:“卓文君姣好;眉色如望远山。”
    (5)、双眉画未成;哪能就郎抱:出自《先秦汉魏晋南北朝诗?读曲歌》:“芳萱初生时;知是无忧草;双眉画未成;那能就郎抱。”
第三十二章 菰生凉
           用过晚膳已是天黑,晚风阵阵,星斗满天,荷香宜人。湖边植满茂盛的菰草、红蓼、芦荻与菖蒲,迎风飒飒,几只水禽、白鹤嬉戏其间。夜风徐徐吹过,有清淡的凉意。
    去玉润堂的路不远,所以并未带许多侍从。玄凌与我携手漫步在水边游廊,临风折花戏鱼,言笑晏晏。
    才进院中,就听见一屋子的莺莺燕燕,十分热闹。依礼退后两步,跟在玄凌身后进去。皇后、华妃、悫妃与欣贵嫔、曹婕妤等人皆在,正与眉庄说话,见玄凌来了,忙起身迎驾。
    玄凌忙按住将要起身的眉庄道:“不是早叮嘱过你不必行礼了。”一手虚扶皇后:“起来吧。”笑着道:“今日倒巧,皇后与诸位爱妃也在。”
    皇后笑道:“沈容华有孕,臣妾身为后宫之主理当多加关怀体贴,恪尽皇后职责。”
    诸妃亦道:“臣妾等亦追随皇后。”
    玄凌满意的点点头。
    除了我与华妃、曹婕妤之外,其余诸人皆是有几日不见圣驾了。乍然见了玄凌,难免目光殷切皆专注在他身上。
    华妃睨我一眼,娇笑一声道:“皇上用过膳了么?臣妾宫里新来了西越厨师,做得一手好菜。”
    玄凌随口道:“才在宜芙馆用过晚膳了。改日吧。”
    华妃淡淡笑道:“想必婕妤宫里有好厨子呢,方才留得住皇上。”
    眉庄朝我点点头;皇后仍是神色端然,和蔼可亲;曹婕妤恍若未闻;其余诸人脸色已经隐隐不快。
    华妃果然不肯闲着,要把我拱到众人面前去呢!
    我温然微笑:“华妃娘娘宫中的紫参野鸡汤已经让皇上念念不忘了,如今又来了个好厨子,可不是要皇上对娘娘魂牵梦萦了么?”
    果然此语一出,众人的注意力立时转到了华妃身上,不再理会我。一同进一次晚膳有什么要紧,皇帝心里在意谁想着谁才是后宫妃嫔们真正在意和嫉妒的。
    华妃双颊微微一红,“咯”一声笑:“月余不和婕妤聊天,婕妤口齿伶俐如往昔。”
    略略低了头,婉转看向玄凌,嫣然向他道:“娘娘风范也是一如往昔呢。”
    华妃刚要再说话。玄凌朝华妃淡然一笑,目光却是如殿中置着的冰雕一般凉沁沁在华妃姣美的面庞上扫过:“妮子伶俐机智,年幼爱玩笑,华妃也要与她相争么?”
    华妃触及玄凌的目光不由一悚,很快微笑道:“臣妾也很喜欢婕妤的伶俐呢,所以多爱与她玩笑几句。”
    玄凌看她一眼,颜色缓和道:“华妃果然伴朕多年,明白朕的心思所在。”
    说话间玉润堂的宫女已端了瓜果上来,众人品了一回瓜果,又闲谈了许久。
    是夜玄凌兴致甚好,见皇后在侧殷勤婉转,不忍拂她的意。加之诸妃环坐,若又要去我的宜芙馆终是不妥,便说去皇后的光风霁月殿。
    既然皇帝开口,又是去皇后的正宫,自然无人敢有非议。一齐恭送帝后出门。
    才出玉润堂正殿门口,忽见修竹千竿之后有个人影一闪,欣贵嫔眼尖,已经“嗳呦”一声叫了起来。玄凌闻声看去,喝道:“谁鬼鬼祟祟在那里?!”
    立即有内侍赶了过去,一把扯了那人出来,对着灯笼一瞧,却是眉庄身边一个叫茯苓的小宫女。她何曾见过这个阵仗,早吓得瑟瑟发抖,手一松,怀里抱着的包袱落了下来,散开一地华贵的衣物,看着眼熟,好似都是眉庄的。
    玄凌一扬头,李长会意走了上去。
    李长弯腰随手一翻,脸色一变指着茯苓呵斥道:“这是什么,偷了小主的东西要夹带私逃?”说着已经让两个力气大的内侍扭住了茯苓。
    茯苓脸色煞白,只紧紧闭了嘴不说话。眉庄素来心高气傲,见自己宫里出了这样丢人的事又气又急,连声道:“这样没出息的奴才,给我拖出去!”
    玄凌一把扶住她,道:“你有身子的人,气什么!”
    跪在地下的茯苓哭泣道:“小主!小主救我!”
    眉庄见众人皆看着自己,尴尬一甩手,“你做出这样的事,叫我怎么容你!”跺脚催促道:“快去!快去!”
    曹婕妤忽然“咦”了一声,从内侍手里取过一盏宫灯,上前仔细翻了一下那包袱,拎起一条绸裤奇道:“这是什么?”
    秦芳仪亦凑上去仔细一看,掩了鼻子皱眉道:“哎呀,这裤子上有血!”
    难不成是谋财害命?心里转了几圈,侧首看众人脸色都是惊疑不定,眉庄更是惊惶。心里更是狐疑,既是偷窃怎么会不偷贵重的珠宝首饰只拿了几件衣物,而且全是裤子、下裙连一件上衣都不见。
    玄凌道:“这事很是蹊跷,哪有偷窃不偷值钱的东西只拿些裤子裙子的,而且是污秽的?”
    皇后连连称“是”。又道:“这些东西像是沈容华的,只是怎会沾染了血?”
    欣贵嫔小声道:“莫不是——见了红?”
    声音虽小,但近旁几个人都听见了。一时人人紧张地朝着眉庄看去。眉庄更是糊涂:“没有呀——”
    话音未落,华妃道:“你们扶沈容华进去歇息。”又对玄凌道:“皇上,这丫头古怪的很,臣妾愚见不如先命人带去慎刑司好好审问。”
    眉庄因是自己的人在帝后面前丢了脸面,早生了大气,怒道:“手爪子这样不干净,好好拖下去拷打!”
    慎刑司是宫女内监犯错时受刑拷打的地方,听闻刑法严苛,令人不寒而栗。茯苓一听“呀”一声叫,差点没昏厥过去。忽然叫道:“小主,奴婢替你去毁灭证据,没想到你却狠下心肠弃奴婢于死地,奴婢又何必要忠心于你!”说完“扑”倒在玄凌脚下,连连磕头道:“事到如今奴婢再不敢欺瞒皇上,小主其实并没有身孕。这些衣物也不是奴婢偷窃的,是小主前几天信期到了弄污了衣裤要奴婢去丢弃的。这些衣裤就是铁证!”
    眉庄面白如纸,惊恐万分,几欲晕厥过去,身边采月和白苓连声急呼:“小主、小主……”眉庄颤声转向玄凌道:“皇上——她!她!这个贱婢诬蔑臣妾!”
    众人听得茯苓的话俱是面面相觑,我骇得说不出话来,这事发生的突然,连我也如堕雾中,不明就里。
    玄凌闻言也不说话,只冷冷逼视茯苓,只看得她头也不敢抬起来,才漫声道:“沈容华受惊,去请太医来。”眉庄听了似微微松了口气,道:“李公公去请为我护胎的刘太医吧。只不知今晚是不是他轮值。”
    李长应一声“是”,道:“今晚不是刘太医轮值。”
    玄凌道:“不在也无妨。那就请太医院提点章弥。”
    眉庄道:“可是臣妾的胎一直都是由刘太医……”
    “不妨。都是一样的太医。”
    我听得他这样说,知道是要请太医验证真假了。不知为何,身上忽然凉浸浸的,清淡月光下,眉庄容色如纸。
    太医很快就到了。眉庄斜坐在椅上由他把脉。章弥侧头凝神搭了半天的脉,嘴唇越抿越紧,山羊胡子微微一抖,额上已经沁出了黄豆大的汗珠。
    皇后见状忙道:“章太医。究竟是什么个情形?莫非惊了胎气?”
    章太医慌忙跪下道:“皇上皇后恕罪。”说着举袖去拭额上的汗,结结巴巴道:“臣无能。容华小主她,她,她——”一连说了三个“她”,方吐出下半句话:“并没有胎像啊!”
    一语既出,四座皆惊。
    心里骤然发凉,只见眉庄一惊之下一手按着小腹一手指向章弥厉声道:“你胡说!好好的孩子怎会没有了胎像!”
    我一把扯住眉庄道:“姐姐少安毋躁,许是太医诊断有误也说不定。”
    章弥磕了个头道:“微臣不是千金一科的圣手。为慎重故可请江穆炀江太医一同审定。只是江太医在丁忧中……”
    玄凌脸色生硬如铁,冷冷吐出两字:“去请。”
    众人见如此,知道是动了怒,早是大气也不敢出。殿中寂静无声,空气胶凝得似乎化不开。眉庄身怀有孕,一向奉例最是优渥。连宫中金盘中的所供的用来取凉的冰也精雕细镂刻成吉祥如意的图案。冰块渐渐融化,融得那些精雕图案也一分分模糊下去,只剩下透明的不成形的几块,细小的水珠一溜滑下去,落在盘中,泠泠的一滴脆响。整个玉润堂弥漫着一种莫名的阴凉。
    眉庄见了江穆炀进来,面色稍霁。江穆炀亦微微点头示意。
    江穆炀把完脉,道:“小主并无身孕,不知是哪位太医诊治了说是有孕的。”
    眉庄本来脸上已有了些血色,听他这样说,霎时身子一软几乎要瘫在椅上,顺势已滑倒在地俯首而跪。
    事已至此,眉庄是明明白白没有身孕的了,只是不知道这事是她自己的筹谋还是受人诬陷。我知道,眉庄是的确急切的想要个孩子,难不成她为了得宠竟出了如此下策。若果真是这样,我不禁痛心,眉庄啊眉庄,你可不是糊涂至极了!
    眉庄身后的采月急道:“这话不对。小姐明明月信不来,呕吐又爱食酸,可不是怀孕的样子吗?!”
    江穆炀微微蹙一蹙眉,神色镇定道:“是么?可是依臣的愚见,小主应该前几日就有过月信,只是月信不调有晚至的迹象罢了。应该是服用药物所致。”说着又道:“月余前容华小主曾向臣要过一张推迟月信的方子,说是常常信期不准,不易得孕。臣虽知不妥,但小主口口声声说是为皇家子嗣着想,臣只好给了她方子。至于呕吐爱食酸臣就不得而知了。”言下之意是暗指眉庄假意作出有孕。
    眉庄又惊又怒,再顾不得矜持,对玄凌哭诉道:“臣妾是曾经私下向江太医要过一张方子,但是此方可以有助于怀孕并非是推迟月信啊。臣妾实在冤枉啊。”
    玄凌面无表情,只看着她道:“方子在哪里,白纸黑字一看即可分明。”
    眉庄向白苓道:“去我寝殿把妆台上妆奁盒子底层里的方子拿来。”又对玄凌道:“臣妾明白私相授受事犯宫规。还请皇上恕罪。”
    华妃大是不以为然,辍了一口茶缓缓道:“也是。私相授受的罪名可是比假孕争宠要小的多了。”
    眉庄伏在地上不敢争辩,只好暂且忍气吞声。
    片刻后白苓匆匆回来,惊惶之色难以掩抑,失声道:“小姐,没有啊!”连妆奁盒子一起捧了出来。
    眉庄身子微微发抖,一把夺过妆奁盒子,“啪”一声打开,手上一抖,盒中珠宝首饰已四散滚落开来,晶莹璀璨,洒了满地都是,直刺得眼睛也睁不开来。眉庄惊恐万分,手忙脚乱去翻,哪里有半点纸片的影子。
    玄凌额上青筋暴起,嘴唇紧紧抿成一线,喝道:“别找了!”头也不回对李长道:“去把刘畚给朕找来。他若敢延误反抗,立刻绑了来!”
    李长在一旁早已冷汗涔涔,轻声道:“奴才刚才去请江太医的时候也顺道命人去请了刘太医,可是刘太医家中早已人去楼空了。”
    玄凌大怒,“好!好!好个人去楼空!”转头向眉庄道:“他是你同乡是不是?!他是你荐了要侍奉的是不是?!”
    眉庄何曾见过玄凌这样疾言厉色,吓得浑身颤抖,话也说不出来。
    我微微阖上双目,心底长叹一声,眉庄是被人陷害了!
    如果别的也就罢了,偏偏这张方子我是见过的。且不说这张方子是推迟月信还是有助怀孕,可是它的不翼而飞只能让我知道眉庄是无辜的。加上偏偏这个时候刘畚也不见了。桩桩件件都指向眉庄。
    除了她,只有我一个人见过那张药方。
    我微一屈膝就要跪下替眉庄说话,现在只有我才见过那张方子,才可以证明眉庄是被人的陷害的,她是清白的。
    我与眉庄并肩而跪,刚叫出口“皇上——”
    玄凌逼视向我,语气森冷如冰雪:“谁敢替沈氏求情,一并同罪而视。”
    眉庄之前得宠已经惹得众人侧目,见她出事幸灾乐祸还来不及,现在玄凌说了这话,更没有人肯出言求情了。我眼见她凄惶模样,哪里按捺得住,刚要再说,袖中的手已被眉庄宽大裙幅遮住,她的手冰冷滑腻,在裙下死命按住我的手。我知道,她是不要我再说。再说,只会连累了自己,连日后救她的机会也没有了。
    秦芳仪瞥了我一眼道:“皇上。甄婕妤一向与沈容华交好,不知今日之事……”
    玄凌一声暴喝,怒目向她:“住口!”秦芳仪立刻吓得噤声不敢再言。
    也是一个糊涂人,这种情况下还想落井下石,只会火上浇油让玄凌迁怒于她。
    众人见状慌忙一齐跪下请玄凌息怒。
    只见他鼻翼微微张阖,目光落在眉庄发上。不由得侧头看去,殿中明亮如昼,眉庄发髻上所簪的正是太后所赐的那支赤金合和如意簪,在烛光之下更是耀目灿烂。
    来不及让眉庄脱簪请罪。玄凌已伸手拔下那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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