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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豪翔]恶少-第4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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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在之后的几个月里,李德先一直没有走进沈公馆,可他在公馆外徘徊的事情却是越来越多人知道了,最后他一个人就成了这个英租界的风景——不是什么时候都能看见一个拎了两大包东西的男人在某个公馆前走来走去的,何况,这男人还是上海有名的医生。
  “李医生,您到底要找谁啊?”张妈终于受不了了,天天出去买菜也会被人说道一番,甚至还有人上来直接询问她这李德先跟自家什么关系的,再这样下去,她也迟早得让人当笑话看。
  “那个……我……我……”被人一问,李德先倒是闹了个大红脸,“我……你……你们家老太太在么?”
  “老太太?”张妈一愣,转而就想到了他说的是谁,“李医生啊,你就死心吧,这女人就算是被休了也不好随便改嫁的,何况……你……”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你还是别打这主意的好!”
  别打这主意?!
  李德先心里苦笑。他承认最初是看上了品慧的相貌,可是再怎么好的相貌又哪里能留住人呢?比她好看的也不是没有,他却就吊死在这么一棵树上了,难道真是打了什么鬼主意不成?品慧……兰心蕙质,人也是顶聪明的主儿,他看上的,又何止是那么浅薄的一点两点了?
  “张妈,我是真的……我……我不是一时兴起!”扔下手中的那堆东西,其实也不过就是一些小玩意——他也不会追女人,只问了医院的护士,买了一堆没用的东西。
  “李医生,你知道我们老太太是嫁过人,还有孩子的,你这不是要给少爷添堵……给老太太抹黑嘛!”张妈冷哼一声,“咣当”关上了大门。
  添堵?抹黑?
  李德先苦笑。在上海,哪里会有这样的堵可添,又怎么会随便抓一把就是黑?上海租界里的女人,没有丈夫的女人,不管多大了,被追求都是一样值得炫耀的好事,结果……现在自己却被当做了瘟神。
  有了这样的认知,李德先是更不肯放弃了,他要她知道,他就是认准了她!
  品慧——颜品慧!
  回去之后,他又考虑了许久,最后总算是准备了一摞的稿子,又背了许久,这才捧了一捧红艳艳的玫瑰跑去了沈公馆。
  这回,可算是下定了决心。
  揉揉额角,李德先还记得自己是在去了第八次的时候才得以见到品慧,那时候他已经是被折磨得欲哭无泪了,每天有不少上岁数的老太太来劝他回归正途,甚至闹得他母亲都知道了,也整天跟他闹,非要他娶那个什么“世叔”的女儿,还把那姑娘弄到他的医院里做护士,结果……没几天,那姑娘差点把病人害死!这才让这件相亲风波不了了之,可李德先却越发了坚定了要娶品慧的决心——他们不过才差了五岁,何况女人本来就比男人能活,正好,白头到——死,这才是最浪漫的。
  “德先,想什么呢?”品慧的声音传来,李德先抬头,看见爱妻一脸的温柔,他也不免笑得亲切。
  “没,我在感谢老天。”不信任何宗教,他是医生,他这辈子,只感谢老天给了他品慧这样的好妻子。
  “你呀!”品慧摇摇头,把他的领带整了整,“今天儿子回来,你再这样迷迷糊糊的,给孩子们耻笑了去!”其实她倒不怕他魂不守舍,就怕他在子女跟前丢了面子,脸上不好看。
  “他们啊,都是人精,笑话我的还少啊,嘿嘿,只要老婆对我好,我才不怕给人笑。”知道她心疼自己,李德先更是美得上天了,“一会儿去码头接了云翔回家……世豪也要回来了啊……这下子又要热闹了。”
  “就是老婆疼我!”抱住品慧蹭了蹭,李德先心里乐开了花,“儿子孙子们都在一起,这才叫日子呐!”
  品慧失笑,这样的日子的确才叫日子,就是旁人怎么样的挑唆离间,就算多少人一旁恨得牙根痒痒,无论是谁搬弄是非,这些,都与他们无关。只要她所爱的人——丈夫、孩子、孙子,他们都在自己身边,这样的幸福,是之前她无法想象的美好。而现在,这样的美好就在手上,难道真的会为了风言风语而选择失去么?她颜品慧不是那种傻子,何况,她本来就是戏子,戏子重的不也就是利么,怎么会被别人的唾沫淹死呢?回抱住德先,她笑得很温柔,似水,似火。
  有的时候,幸福,其实真的就是这么简单。
  


☆、六、回家

  一百四十七、回家
  码头上人山人海,这样的乱世,无论是来还是走,都承载了人们的希望与未来,或许,幸福也只是人们的憧憬,可到底幸福会如何诠释,最终也不过是每个人的追求而已。
  展霁鸿知道自己现在很幸福,他喜欢他的爹跟他父亲,也喜欢爷爷跟奶奶,最重要的是他拥有他所喜欢的一切——今天的他打扮得很是清爽,雪白的西装,红色的领结,还有黑色的小礼帽,都把这个孩子衬得如同一个小绅士一般。
  “爷爷,等我去美利坚,也要坐着这样的大轮船么?”霁鸿指了指拉着长鸣的轮船,兴奋得抓住李德先一阵摇晃,“我要坐大轮船,大轮船!”再怎么见过世面,他还是个孩子,一想起自己能坐上大轮船当然就会兴奋。
  “霁鸿这么高兴啊。”品慧拍了拍孙子的头,眼前的人来人往让她越来越着急——说好是今天回来,这已经进港了两条船,眼见这时间也到了,可怎么还不见儿子的身影?
  “呜——”又是一辆船离港的声音。
  掏出怀表,李德先也觉得有些诧异:“这时间也到了……怎么……还没到……”
  “大概是人多吧,”品慧也着急地往港口处眺望着,“我们再往前走走……”
  这一家祖孙三个又往前走了走。
  “是爹!”还是孩子眼尖,霁鸿个子虽然不高,但他认得那对精致的红宝石袖扣,外面嵌的金边是他跟大哥一起选的。
  “霁鸿!”放下行李,云翔一把抱住儿子,转头对着父母笑了笑,“娘,爹,我回来了。”本来是说叫“李叔叔”就行了,可是云翔却觉得既然已经与他娘成亲,怎么也得按规矩来——于是差了不过十岁的距离,李德先却成了云翔正经八百的后爹,连称呼都改了。
  “云翔,走,回家去,你娘给你做了你爱吃的好菜接风!”李德先笑着接过行李,转回身让一同随行的人接过行李,自己则揽住妻儿,一行四口其乐融融。
  “生意都没谈成,还接风呢。”云翔一面逗着儿子,一面还调侃自己起来。
  “生意没谈成就没谈成,还能少了吃穿不成?”品慧扭了下儿子的耳朵,笑得差点岔气,“只要你回来就好,人回来啊比什么都强!”刚才等儿子时的焦急跟此刻儿子归来带回的欣喜相比,她更注重的还是此刻的这一瞬欢喜。
  “娘!”云翔知道越躲拧得越有劲,他也不躲,就让品慧这样掐,掐了没几下,品慧自己也失了兴致,松了手,可李德先却凑了过去,在她耳边悄声道:“老婆,回去之后,你掐我,多掐几下!”
  “讨打!”给他这样一说,品慧脸上还真有点挂不住了,尽管知道别人听不到他方才的话,可这样的明目张胆也让她脸上一红。
  “爹,娘,还是早点回家去吧——要亲热,在这里不方便啊。”云翔放下儿子,“儿子,咱爷俩赛跑,看谁先跑到车上!”说完,拉着儿子就跑,看得李德先一阵大笑,而品慧在一旁也笑得弯了眉眼,推了推身旁的丈夫。
  几个人刚上车,就见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走了过来挡住了车门——女人长得很温婉,细长的眉眼,薄薄的嘴唇,雪白的脸蛋,还有一头乌溜溜的头发——她带了温婉的笑意,用略带了生硬的中国话一字一顿地说:“展先生,我,是御手洗家的女儿,您,认识我的,我,是来学习的,在中国,我是新的,什么都不熟悉,所以我想……是我父亲人那个我来找您的……请您……多多关照。”
  多多关照?
  品慧一愣,把这挡着车门的姑娘上下打量一番——虽说看着十分温婉,可是这姑娘的大胆却真能把人吓一跳。
  “是展老夫人吧,您好,我叫御手洗良子。”女孩垂下头,表现出了应有的态度。
  “云翔,是你朋友的女儿?”开口就把身份定下,品慧并不想让这个女孩登堂入室——她表现出来的急切跟心情,让人十分的反感,这样的行径,太过于急躁,实在让人无法喜欢。
  “我……”显然,这个叫良子的姑娘还是年轻,再怎么做好了打算也没有问题摆在眼前要来的实际,“父亲他……我……”
  “既然御手洗小姐是云翔朋友的女儿,我们是该多多关照,”李德先伸手挡住了她,“御手洗小姐刚到中国,当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不过作为世交之女,有空请来寒舍,吃顿便饭还是可以的。”得,做大夫的还更小气,也就愿意做个吃顿便饭的交情而已。
  “我……”良子越想要插上嘴却越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着急,脸上涨红,更不值得该怎么办好。
  “爹,快回家吧,我饿了!”霁鸿终于是忍不住了,坐在云翔身边扭来扭去,“我要回家,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爹?!
  虽然之前听说他有个儿子,可现在眼见到的感觉跟听说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良子表情一滞,愣神儿的工夫也就没挡着车门,李德先马上把自己的腿横了过去,这样的话她便不能再去挡车门了——这让良子心里很不舒服。
  “不好意思,御手洗小姐,我孙子饿了,你看……”李德先似乎没瞧见她脸上的不悦,转过去抱了抱孙子,“霁鸿,这个姐姐好看吧?她过几天来我们家吃饭好不好?”
  “可是我现在饿了!”展霁鸿蹭了蹭爷爷,“而且这个姐姐也不会饿啊,她也不想回家吃饭的哦?”撅着嘴,撇了撇嘴角,“大姐姐,你回家吃饭去吧,你现在还不回去,天都要黑了,你爹娘会担心的!”
  “……”该怎么说,良子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对付个中国小孩,毕竟这样大的日本孩子早就给教育得十分听话了,几乎不会有什么太任性的行为。可是中国跟日本的情况本来就不一样,再者说,她的任务就是要成为展云翔的妻子,而他的儿子就是一个不错的突破口。
  “姐姐再见!”霁鸿清脆的声音一落,车门砰地一声关上。
  


☆、七、故事

  一百四十八、故事
  回到家里,云翔一把抱起儿子又亲又闹——可算是摆脱了那个女人,暂时算是松了一口气。
  “我儿子还真是帅气,人家姑娘念念不忘的追过来啊。”品慧笑呵呵的倒了杯茶给李德先,“德先,还是你够黑脸,那女孩,我看着可是太别扭了,怎么都不对劲儿,看着就是牵着什么,我瞧着啊,就不是对着咱们家儿子来的。”
  “娘,你说对了。”云翔放下儿子,走到桌边,“等世豪回来咱们还得好好商量商量——那御手洗一家,不是那么简单的商人啊……”
  “爹,那女的是不是想要做我娘?”霁鸿冷笑一声,“她做梦呢!我才不要娘呢,我只要爹跟父亲就好了,才不要个随便的女人做娘呢!她又没有教养的,挡着不让咱们走,太急功近利了,不招人喜欢!”
  “说得好!不愧是我孙子!”品慧一拍桌子,笑得爽朗,“她敢来,我就给她打出去!”
  “就你厉害。”李德先摇摇头,这几年来品慧的性子是越发的火爆了,其实说到底,他当年不也是就看上了她那时的倔强么,如今这才算是恢复本性才对。
  “什么叫我厉害,明明是那女的不怀好意。”品慧抱住孙子亲了又亲,“云翔对她若是有心还会谈不成生意无功而返?她这样没有自知之明,还要我怎么去喜欢她?”拿了块饼干递给孙子,“这样的女孩子啊,总是不自量力的以为自己会被人众星捧月的供着,结果啊,都是她自诩聪明而已。”话说得很是不留情面,但是听得人心里舒坦,“何况,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现在的日子也没什么不好。
  云翔一旁倒了杯酒转回客厅,没打算喝,光看着就觉得十分高兴。
  现在的日子,的确没什么不好。
  “爹,你不喜欢那个姐姐,对吧?”霁鸿看见他进来了,还是有点敏感——毕竟,人家孩子都是有爹有娘,他却是一个爹一个父亲,两个人在一起,照他看来感情也好得如蜜里调油,可怎么也是不同于人家家里,他虽然年纪不大,可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一些不同来,也知道这个不同并非出自于什么世俗眼光。
  “当然不喜欢。”云翔撇了撇嘴,“儿子,你爹的‘喜欢’早就给你们几个霸住了,哪里会有多余的分给别人?”
  “嘿嘿!”霁鸿笑了笑,虎头虎脑地往他怀里钻,“等父亲回来,要吃醋的,要吃醋的!爹要吃亏了!”
  “臭小子!”佯怒打了下儿子的屁股,雷声大雨点小的闹了闹,倒叫一旁两个老的笑作一团,弄得云翔脸色一讪,一口咽下杯中酒。
  “云翔,你说……这世豪他在南洋那边是不是也得遇上桃花劫啊?”显然,李德先是唯恐天下不乱,添乱是他的特色了。所以他那句话之后,品慧就熟门熟路的捏了他的耳朵一扯,
  “哎哟!”耳朵被拧,疼是疼,可心里甜啊。
  “爹,娘,我先带霁鸿去睡觉了。”看着快九点了,云翔一把抄起儿子上楼。
  爷俩一番嬉闹,也总算是洗漱好了,可霁鸿却闹着不想睡,躺在床上翻来覆去,一会儿欢呼一声,一会儿跳起来扭来扭去,就是不睡。
  “快睡吧!”见儿子总也不躺下,云翔也没法回房。
  “我不睡,不睡不睡不睡!”霁鸿又翻了个身,“爹,你给我讲讲你跟父亲吧,爹,讲讲吧……你跟父亲是怎么在一起的?还有……还有啊……人家都是有爹有娘,要是这样算的话,我是该叫爹娘才对……”
  “臭小子!”一把拖起儿子,云翔揉了揉这小子,是挠是戳,逗得儿子嘎嘎的笑声一阵阵的响,“谁教给你的?”
  “啊——爹,饶命啊,饶命啊!哈哈!呀!爹,饶命啊——霁鸿不敢了,霁鸿不敢了!”在床上骨碌来骨碌去,霁鸿笑得眼泪都要出来了,“爹,爹,爹!”
  “臭小子,还不快睡!”松了手,低头看看满是褶皱的外套,云翔只好脱了外衣,“不许乱问,躺下,爹给你讲故事。”
  “哦。”总算是老实了,霁鸿小身子绷得紧紧的,就跟去刚刚站岗的小兵一样,“可是,爹,我还是想听你跟父亲的故事。”
  笑了笑,云翔把被子给他盖上:“跟你父亲啊……我跟你父亲认识在很久之前了……那年啊,在老家安徽……嗯,是桐城,那年刚刚发过洪水……”
  “我知道,洪水很大的话,会淹死人的!”霁鸿插嘴,“爹,是不是父亲那时候救了你啊?”
  “反了。”云翔脸上一讪,“你爹可是个正经八百的少爷,你父亲还是个农家娃呢,”抱着儿子慢慢拍着,“就是因为你父亲他家在乡下,洪水泛滥,地也冲垮了,家也冲没了,就是家里亲人都……没了,他一个人,那时候比你现在大一点点吧,对,他那时候十五岁……一个人流落到了桐城里……我记得正好是大年三十儿的日子啊……”
  听着听着,霁鸿似乎到了那个混乱的岁月,那时候,男人还梳着大辫子……面黄肌瘦的灾民们一个个衣衫褴褛,手拿着竹杖破碗,一步一颤,口中唱着道情……
  “哥哥,这个给你吃……”圆圆的包子上还带着淡淡的热气,精心捏出来的褶子像极了小孩子皱起的鼻尖。
  “咕咚。”站在小孩对面的男孩没说话,只是狠狠地咽了口唾沫,眼里的精光一闪而过。
  “是借给你吃的!你要还给我的!”小孩子说得煞有其事,“还要算利息哦!”
  男孩看了看小孩,目光从他的脸上挪到了包子上,再从包子挪到他脸上,然后,也十分认真地点点头,一把抢过包子大口咬了一下,连嚼都省了,噎了半天好算咽下去——生怕他反悔。
  “记得要还我哦!”小孩还在一旁自顾自的说着,“一个包子……算你两文钱……月三分的利息……等到十年后……二十年后……我发财了!”
  男孩这下肯定自己是能吃到这包子了,这才放下心来,开始细嚼慢咽起来,但是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小孩,盯着他,盯着他在那里掰着手指头算账,一文一文的,算得清楚——肉嘟嘟的脸蛋,就好像……好像自己吃的那个包子。”
  


☆、八、双雄

  一百四十九、双雄
  开着车带着儿子,云翔早早等在了码头上,前几天接到电报说是他今天就要回来,想着一家团聚的日子,想着暖和和的小书房,他心里就是一个美啊。
  海风吹来,拨动了云翔额前的发丝,带起一串串涟漪。
  等待,其实也是一种幸福。
  在一起的这些年里,两个人分别的时间并不少,每次出去谈生意都要有人等待,从最初的烦躁到现在的幸福,云翔知道这是两个人之间的磨合,也是这样的磨合才让彼此的信任越来越坚固。
  一般来说男人之间的爱情不如男女之间来得牢固,一是没有婚姻做基础,二来是不同于男主外女主内的传统模式,三则是不同于男女配中有个可忍可柔的敛着矛盾,可轮到两个男人,性子都是硬的,磕了碰了,就是掉下一块肉来——这个云翔一直知道,但是一旦这爱情是建立在彼此的信任跟相知相守上的,彼此也碰掉过一块又一块的肉,最后打磨得润了滑了,契合得天衣无缝。何况……那情到骨子里,莫说掉下一块肉来,就是掉了脑袋,心也还是那颗心。
  “爹,霁鸿不要娘,只要爹跟父亲。”十一岁的霁鸿,并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小孩子,或者说,生长在这样的家庭里,他当然要知道的,知道自己的家庭与别人家不同,也知道,自己的双亲与人家的双亲不同。
  “放心。”揉揉儿子的头发,软软的发丝在掌心挠着。
  轮船抵港。
  从船上下来的人群中一对父子显得有些鹤立鸡群,父亲是墨色的西装、墨色的礼帽、红得耀眼的袖扣,儿子的西装则是深蓝色的,翡翠镶银边的袖口、银质的纽扣、头发梳得很规整,从头到脚打扮得十分清爽。就是身后的跟班也看起来特别有精神。
  靠着车门,云翔任着霁鸿跑过去扑到那人怀里,自己则笑着等在原地,眼里也是满满的笑意。
  “我回来了。”耳边响起了熟悉的声音,熟悉的笑容在眼前绽放出炫目的光华。
  “回来就好。”云翔拉开车门,让他们上车,自己转过去刚拉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另一只手就给人抓住了,“做麽事?”
  “让梓康开车,你……”他在他耳边轻轻吹了吹气,“在后面陪我坐会儿。”
  老不正经!
  云翔白了他一眼,可手被他拉住,往回拽也拽不回来——或者说,他根本就没想用力拽回去——只好冲梓康点点头:“梓康,你小心点开车。霁鸿,去跟你哥一起坐着去。”
  “知道了,爹爹,放心吧!”梓康一把拉过霁鸿,把弟弟塞进副驾座上,自己则坐进驾驶座,点着了火。
  前面,兄弟俩会心一笑,一个专心看风景,一个专心开车,至于后面的情形,他们俩是绝对不能也不敢回头看的。
  而后面的两人,手一直牵着,怎么也没放开。
  手心里传来的一阵阵温热让彼此都心头发烫,彼此对视,看见的是对方这连日来的想念,也看见了其中的担忧跟眷恋,十几年了,单凭爱情维系起来的关系,最终又糅杂进去了亲情、友情,成就的便是真情——甚至还有一丝丝的恨,恨的是自己怯懦,怯懦着不敢放开对方的手。
  “想你了。”终于,长出了一口气,沈世豪把头靠在他身上,“真想你了。”
  “我也是。”往他那边靠了靠,云翔闭上眼,就是此刻在一起,闭上眼,也还是想着他,想得心口发疼。
  手指一点点摩挲着他手上的伤痕,微微凸起的疤痕在白皙的手背上勾勒出一个个神秘而又痛苦的图案,沈世豪垂着眼看着这疤痕,每一个他都十分熟悉,熟悉得几乎只要摸一下就知道这疤痕长在哪里,甚至它旁边的疤痕长得什么样都能在他脑海里勾勒得丝毫不爽——可就这样,他还是没能摸够,摸了十几年,还是想摸,所以便伸出手去摸,摸着摸着,不觉又用力了。
  “你呀……”知道他想些什么,云翔并没有拒绝他的碰触,“早就不疼了。”
  “疼。”世豪说得很有底气,“我心疼。”
  所以?
  云翔失笑,只好用另一只手在他胸口处揉了揉:“好了,回家再说!”每次他一“心疼”,便非要云翔去给他揉揉不可,一来二去,即使两人闹了别扭吵了架,也只是这样的插科打诨便能转危为安了。
  “还疼。”看他把手收回去,世豪可不答应,捏了他的那只手不放,“你知道,这次分别都快半年了,我有多想你……”
  是啊,快半年了。
  在南洋那边的生意比较大,谈得也费劲,何况那边还要给梓康打基础,所以这次自然也就任着时间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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