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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居一品-第6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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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帐内,两人都摔得不轻。钟金是女子,抗击打能力不行,而俺答又是六七十岁的人了,身子骨一样不比当年。
  但两人还是挣扎着爬起来,俺答很清楚,自己方才差点被杀掉,他毫不怀疑这女子还会再来一下。其实这时候,他是可以喊卫兵的,但堂堂大汗,盖世英雄,连个弱女子都收拾不了,传出去肯定要成为笑柄,所以他决定自己解决。
  而钟金知道,自己喊也没用,还不如节省力气,尽快爬起来呢。
  两人几乎同时爬起来,俺答目露精光,浑身骨骼爆响,显然动了真格的。
  钟金却看了看手中的匕首,便远远地丢在了地上,面无表情的朝俺答道:“谁不知道大汗年轻时,曾经打遍草原无敌手,我一个弱女子,不是你的一合之敌。”
  见她摊手投降,俺答狞笑道:“知道就好!不过你方才冒犯了我,必须付出代价。”
  “你不就是想要我吗?”钟金淡淡道:“不用你动手,我给你就是。”说着伸手去解自己领子上的盘花扣。
  世上最诱人的美景,便是美人宽衣了,俺答虽然七老八十,却也一样看直了眼。他浑身热血上涌,两眼直勾勾的盯着钟金,将衣领到前胸的盘花扣一颗颗解开,露出里面嫩绿色的亵衣。
  看到钟金的亵衣被那对玉笋高高顶起,想不到她竟这样有料……俺答的鼻血都要流出来了,喉头呵呵作响,浑身像有烈火在烧一般。
  钟金似乎有些害羞,捂着胸口道:“你,先闭上眼睛。”
  “脱……”俺答发出变了调的一声,便目不转睛的盯着钟金,同时开始脱自己的衣服。因为他本就只穿着中单,所以随手一扯,就只剩下裤子了。他一边盯着钟金,见她把手伸进那绿色湖绸亵衣中,只以为她要解下那碍事的玩意儿,便一弯腰,就要把自己的裤子也脱了,露出那杆令他引以为傲的枪。
  但他只脱到一半就停下,因为那边的钟金先亮出了枪,一把黑色的枪,用来杀人的枪……原来她不是为了跳脱衣舞,只是想掏出藏在自己的深沟中的枪。虽然两人都有枪,但用途截然不同,此刻狭路相逢,自然是用来杀人的更硬气些。
  “你这个下作的老畜生!”钟金一直苦苦压抑的情绪,终于彻底爆发出来,她声音尖利的詈骂道:“我今天就打死你这个淫种,把你送去十八层地狱!”
  俺答是有见识的,知道她手里拿的是汉人的火枪,只是从没见过这么小的,于是猜想可能威力一般。他这辈子就是刀口舔血,岂是贪生怕死之人?只见他毫无畏色,反而挺直胸膛,狞笑道:“你要是打死我的话,不仅你要偿命,你那一千多个族人,全都得给我陪葬!”他一边慢慢朝钟金走过去,口中还一边道:“倒要看看你有没有那么自私,为了自己所谓的贞操,就让所有的族人陪葬。”
  钟金饶是智计百出,终究无法跟这尸山血海里走出来的老怪物相比。竟被俺答说得双手不禁微微颤抖。
  “对么,我们的草原明珠,是最纯洁善良,怎能粘上族人的血呢?”俺答已经走到钟金两步近远,缓缓伸出手,几乎能摸到枪口,轻声道:“来,把枪给我……”
  钟金点点头,然后扣动了扳机……相信这件事以后,俺答会记住一个教训,永远不要跟女人讲理,因为女人一激动,就不讲理了……
  闻到‘砰’地一声枪响,外面还在听好戏的侍卫们,这下全都傻了眼。下一刻,全都抽出兵器,蜂拥冲入王帐之中。就见到令他们终生难忘的一幕,只见自己的老大王裸着上身,跪在血泊之中,他一手捂着肩头,肩头却仍在汩汩流血,把半边身子都染红了。
  再看那女子钟金,衣衫不整,双手举着枪,显然是凶手无疑。
  “把她拿下!”去而复返的侍卫长阿鲁格怒喝道。
  “谁敢动我打死他!”钟金举起枪,指着俺答的脑门道。
  “不用担心,她的枪已经打完了!”阿鲁格冷静道。
  第八六零章 大明顺义王(中)
  “拿下!”阿鲁格一声令下,侍卫们猛然扑上,下一刻,却全都强行刹住。
  因为一个比阿鲁格权力更大的人,阻止了他们。只听俺答虚弱道:“停下,看看地上……”
  众人依言低头,只见俺答和钟金的脚下,躺着一把黑色的小枪,枪口仍在冒烟,显然这才是打伤俺答的凶器。
  “让他们都退下,”钟金双手举着一把华丽的银枪,头发散乱,情绪激动,恶狠狠道:“不然就打死你!”
  “你们先出去。”俺答叹口气道。
  侍卫们面面相觑,但一切要以俺答的生命为重,阿鲁格只好道:“退……”
  待帐中没有别人后,俺答强打精神道:“钟金,眼下已是死局,你就算杀了我,也逃不出去。你那些侍卫也是如此,不如咱们打个商量,此事就此揭过,我不追究你这一枪,你也别再不依不饶,如果你不想在我这待,我可以放你和你的族人回河套,如何?”因为失血导致体力流失,俺答勉强说完这些话,身子晃悠着,险些晕厥过去。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钟金冷冷道:“从现在开始,我只相信自己!”
  “何苦呢,你还年轻,不值……”俺答轻声道。
  “你住嘴!”钟金啐他一口,对外面喝道:“进来个管事的!”
  “你不要伤害我们大王!”阿鲁格重新进来,一脸狠厉道:“我们已经把你的族人包围了!”
  “多谢提醒!”钟金根本不买他的账道:“让我的人过来一队!”
  “痴心妄想。”阿鲁格哼一声道。
  “那咱们就靠着。”钟金冷笑道:“你们大王的肩膀可流血不止,如果再拖延下去,就要老命不保了!”
  “你……”阿鲁格黑下脸道:“卑鄙!”
  “你们没资格指责我!”钟金骂一声,又对俺答笑道:“你这属下一味磨蹭,不知安的什么心?”
  “……”阿鲁格深知俺答性情多疑,一旦听进这女人的话去,后果不堪设想。他仿佛被踩了尾巴的猫,跳脚怒道:“今天大王若是有个三长两短,非要把你们剁碎了喂狗!”
  阿鲁格刚出去,正碰上黄台吉闻讯而来,问明他的去意,拦住他道:“你糊涂,怎能向那娘们就范?让她和部属汇合一处,老大王不更没法解脱?”
  “那,怎生是好?”对方是汗位继承人,现在俺答被俘,就是他最大,阿鲁格只能俯首贴耳。
  “你且莫急。”黄台吉道:“再派人进去和她谈谈,争取让她放了大王。”
  “那女人疯了。”阿鲁格道:“说什么都没用的。”
  “没说你怎么知道?”黄台吉阴下脸来,道:“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阿鲁格的表情十分难看。有一点他很清楚,如果说这时候,只有一个人盼着俺答死,那么一定不是那帐中的女子,而是这位俺答长子黄台吉……作为俺答的近臣,他深知这父子俩向来不睦,俺答几次有废了黄台吉的打算。
  “我看你是要造反!”黄台吉眼中凶光一闪,他的侍卫便提刀往阿鲁格头上砍去。
  阿鲁格虽然武功高强,却想不到他能一言不和,拔刀相向。虽然马上急退,但胳膊还是中了一刀!他边上的侍卫又惊又怒,纷纷拔出刀来,围在阿鲁格的身前,以防对方继续行凶。
  “你们都要造反吗?”黄台吉声色俱厉道:“别忘了我是谁,把刀放下!”
  “大哥好威风啊!”就在这时,一个怒气冲冲的声音响起,不用去看,黄台吉便知,那是他的弟弟布彦台吉:“父汗还没死呢,就急着摆大汗的威风?”
  “我看他是巴不得父汗多流点儿血。”又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是他另一个弟弟布彦台吉。这两人都深得俺答宠爱,一直有传言说,如果黄台吉被废了的话,俺答就会从他俩之中选一个继承汗位。
  “休要血口喷人!”见自己的如意算盘被揭穿,黄台吉恼怒道:“如果大王出了意外,你们负责?”
  “如果父汗死在里面,你敢负责?”布彦立刻顶上。丙兔也帮腔道:“你若给父汗抵命,我们自然听你的。”这时候族人越聚越多,蒙古人重承诺、守信用,就算私底下如何无耻,但当众说的话,却必须算数。
  所以黄台吉也不敢信口开河,只好恨恨道:“父汗要被你们害死了……”
  等钟金的侍卫们进来营帐,俺答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处于半昏迷状态了。看到自己最信任的几张面孔出现,将她和俺答团团围在中间,钟金却仍不压低枪口,她现在谁也不信任,只要稍有差池,就是万劫不复。
  “赶紧让我们给大王包扎!”讽刺的是,进来说话的,不是那几位台吉,而是草草包扎了伤口的阿鲁格。
  “郡主……”钟金的侍卫长巴图请示道。
  “先给他止住血,”钟金的枪口仍抵着俺答的后背道:“其余的回营再说。”
  “我们有最好的医生,”巴图便对那位同行道:“不劳你们动手了。”
  给俺答草草包扎之后,钟金便命人将他架起,自己则持枪顶在他的背后,全神戒备的往外出。大帐之外,已经被俺答的亲兵围得水泄不通,但投鼠忌器之下,只能让开去路,眼睁睁看着钟金挟持着他们的汗王,一步步退回到东面的侍卫营中。
  这片营地紧邻钟金的婚房,是她那一千名忠实卫士的驻扎之地。本来,今晨钟金前去给俺答行礼,便想带一队侍卫前往,却被蛮横的拒绝,理由当然很充分——为了国主的安全考虑。钟金只好让他们回去,提高警惕,随时应变。所以那一声枪响之后,巴图立刻加强警戒,派人去刺探情况。当派去的人被扣下,郡主也杳无音讯后,他便知道大事不好,立刻把前来送亲的哲赫等人保护起来,自己则带了一小队精锐手下,前去接应郡主。
  谁知一过去便被愤怒的侍卫团团围住,巴图他们也不会在不知郡主安危的情况下束手就擒,双方陷入对峙,眼看就要一场火并。但这时候风云突变,俺答的侍卫长阿鲁格出来,叫他们进去几个人……
  当阿鲁格他们护送着郡主回营,经过明军教官指导的一千名火枪手,已经用马车和辎重组成一条简易的防线,持枪倚车严阵以待。而将近三万的土默特部,则把他们围了个里外三层,插翅难飞。
  “姐,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营地正中的大帐内,看到衣衫乱散,浑身汗水的钟金,还有已经昏迷的俺答汗,哲赫又惊又惧的问道。他是代表父亲来送亲的,因为鄂尔多斯部降明,昨夜受了不少气,喝了不少闷酒,正在埋头大睡呢,就被人叫起来,然后就发现自己成了鄂尔多斯部的敌人。
  “这不知耻的老东西,竟妄想霸占我,”钟金面色煞白如纸,额头粘着杂乱的湿发,看起来不胜娇弱,两眼喷火道:“被我给打伤了。”
  “啊!”哲赫是个爆仗性子,怒目圆睁道:“你没事儿吧?”
  钟金摇摇头,哲赫操起桌上的马刀,朝俺答狠狠剁去:“废了你个老畜生的!”
  “台吉息怒。”巴图赶紧把他架住道:“他要是死了的话,咱们都得完蛋。”
  “不错。”钟金冷静道:“我犯下此等事情,土默特部已经不能容我,必须立即离开此地,”说着看看那昏迷中的俺答道:“要想安全返家,必须有他作人质才行。”
  于是钟金派人出去与黄台吉等人讨商量,言明只要回到河套,就会将俺答送还,并保证使他在途中得到最好的照料,不会伤重而亡。
  依着黄台吉,自然是不会答应,但他几位兄弟在边上盯着,还有那么多的族人部属……尤其是那些臣服的部落,都是冲着俺答的威名,一旦俺答不在了,他们八成要翻脸不认人的。
  最后只能让钟金发誓,绝不把俺答交到汉人手中,才恨恨的让开去路。
  于是钟金的部队,便结成防御队形,警惕的往西南撤退。几个台吉则率着部队缀在后面。于是双方一个退,一个跟,只保持着二三里的距离,各自干了点什么,互相都能看得清楚。就这样走出一天,如果第二天不出什么意外的话,便要到黄河边了。
  但在这天拂晓,一个老态龙钟的妇人,星夜赶到了几个台吉的驻地。她就是从库库和屯匆匆赶来的俺答大夫人伊克哈屯。老太太骑着马奔波百余里,老骨头架子都快要散掉了,猩红色的斗篷如同搭在一截枯朽的老榆木墩上,一头银发在晨曦中恰似遭了霜的败草,胡乱飘散在脑后。布满皱纹的老脸上,颧骨高突、眼窝深陷、双唇紧闭,牙齿已经全部脱落,无不诉说着她的衰老与疲惫。
  但几个台吉一见到她,却仿佛立刻有了主心骨,都呼地围上来,就连不是她亲生的黄台吉,也搀扶着老妇的手臂,恭敬的把她迎进帐篷。
  “你们这群蠢货,”当台吉们把老哈屯扶到座位上,向她请示如何处置此事时,却被老妇人狠狠骂道:“要把我们的大汗交给汉人吗?”
  “他们已经保证过。”丙兔台吉是老妇人亲生,代几个兄弟回话道:“绝不会把父汗交给汉人。”
  “女人说的话,也能信?她要是变卦,你能奈何?”老哈屯讥讽道:“我看你们的心眼,都就着马尿吃到肚里去了!”
  “那您说如何是好?”黄台吉听出些眉目,强抑着兴奋道。
  “立刻派人过去,告诉他们,必须在日出之前放回大汗。”老哈屯一字一句道:“否则一旦太阳跃出草原,我们便要强行解救!”
  “那父汗的安全如何保证?”丙兔忧心忡忡道。
  “蠢货,只有表现对大汗性命出不在乎,他们才会害怕,才有可能交出大汗换取生路。”伊克哈屯面色冷硬道:“退一万步说,身为大汗,他有义务为土默特部,避免我们的汗王被俘的悲剧。”顿一下,恨声道:“更何况,都是这老不要脸的自己惹的祸!他必须承担后果!”又快而含糊地吐出一连串的咒骂道:“老色鬼要女人,讨哪个不行?偏学那唐玄宗讨自己儿媳妇、孙媳妇,好一个无人伦的大汗,还是死了利索……”
  黄台吉巴不得这样,现在有了老哈屯让几个兄弟闭嘴,顿时大感兴奋,立即出去调兵遣将,并派信使传话。
  接到了对方的最后通牒,巴图和哲赫的心情都很沉重,因为这意味着,对方不再投鼠忌器,很可能要不顾俺答的性命强攻了。
  钟金的表情却很从容,平静道:“不要太过担心,他们多半是虚张声势。”顿一顿,解释道:“如果我们手里是一般的汗,他们可能会不在乎他的性命,大不了再换一个就是。但现在我们手中的是俺答汗,一位十四岁就领兵出战,东征西讨五十年,臣服了无数部落,建立起偌大王国的大金国主。他的生死,维系着这个庞大王国的存续……一旦他真死在这一场,各部落又要分崩离析,我不信谁敢承担这个责任。”
  看看面色稍缓的弟弟和侍卫长,钟金淡淡一笑道:“况且事到如今,就算把俺答交出去,他们也不会放过我们的,只能就地坚守,多撑过一刻,就多一份希望。”
  “难道还有救兵不成?”哲赫难以置信道。
  “我们手里的可是大金国主俺答汗,就算土默特部不买账,总有稀罕他的。”钟金微微笑道:“等等看,有没有来救驾的……”残酷的现实,让少女迅速成熟起来,她比原先独立和冷静了很多。
  第八六零章 大明顺义王(下)
  天光大亮,朝阳将升未升。
  土默特的勇士们已经擦好弯刀、骑上战马,随时准备将包围圈中的敌人消灭。
  伊克哈屯在儿孙们的簇拥下,出现在阵前,她眯着两眼,扫视着对面的敌人,看到他们严阵以待,便知道对方铁了心硬抗到底……其实这种人质游戏,对于挟持方和解救方来说,是一场心志的比拼,谁更狠更硬,往往就能占到上风。伊克哈屯虽然表现的又狠又硬,但那毕竟是她的丈夫,是大金国主啊!
  这位辅佐过两代大汗的老哈屯,十分清楚俺答的存在价值,不到万不得已,还是要不惜一切代价,把他救回来的。
  但黄台吉是真心想让俺答死,见她迟迟不肯下令,上前催促道:“马上就要日出了,是否按计划行事?”
  “你就这么盼着你爹死?”伊克哈屯嘲讽道:“他要是死了,你撑不起这个家业,失去的更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台吉大窘,心中暴怒道:‘是你说要强攻的,怎么反过来说我的不是?’
  “你们也别幸灾乐祸。”伊克哈屯瞪一眼偷笑的丙兔和布彦道:“先去攻一攻,如果他们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就用你们三个换回大汗。”
  黄台吉三个这次兄弟齐心了,连声道:“这怎么能行……”
  “用你们的猪脑子想想吧!”伊克哈屯冷声道:“只有你们的父亲,才能统帅大金国的十万铁骑。只要有十万铁骑在,谁也不敢把你们怎样,到时候武力威逼也好,与他们谈判也罢,总能把你们再换回来。如果换成你们掌权,金国必然四分五裂,互相攻杀。到时候不仅救不回大汗,连你们也要手足相残,最后还是被汉人消灭……”
  “那也用不着三个都去。”三人嘟囔道。
  “你们谁若愿独往,”伊克哈屯冷笑道:“那当然更好。”这话引得三人一阵大窘,谁都不放心几个兄弟,更不愿只身犯险。
  土默特人发动了佯攻,遭到了钟金卫队的顽强抵抗,又不敢过度刺激对方,结果丢下几十具尸体退了回来。
  一直观战的伊克哈屯和几个儿子都知道,对方是不会屈服了,必须要做出决断,是不顾俺答的性命消灭他们,还是用人把俺答换回来,放他们离开……抑或,让他们带着俺答离开。这三种方案各有利弊,就看他们如何取舍了。但那位老哈屯,显然是倾向于第二种。
  “如果人家肯拿我换,老太婆不会为难你们。”伊克哈屯放缓了语气,对三个台吉道:“到底是准备放弃偌大的家业,还是为了保住家业,拿自己去冒一次险,你们兄弟自己决定吧。”
  三个台吉默然不语,从大哈屯提出这件事,他们便一直在思考,该不该冒这个险。出乎意料的是,答案并不纠结,他们并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去换王国的统一……父汗建立的王国太过虚幻,自己的部落才是根本,与其去奢望一个,不知道有没有命享受的虚幻王国,还不如踏踏实实守着自己的部落过日子呢。
  见他们沉默,伊克哈屯知道,自己的丈夫,已经被自己的儿子抛弃了……想到那个占据自己人生一甲子的男人,她的心如刀割,徒劳的问道:“怎么都不说话?”
  “阿妈,若是放他们南归,肯定要把我们交给汉人。”丙兔声如蚊蝇道:“我们手上沾满了汉人的血,他们肯定要把我们碎尸万段的。”
  “是啊,大哈屯。”这时候,兄弟三个保持了高度的一致性,黄台吉也道:“况且父汗重伤,现在生死不明,万一换了之后,他也没挺过来,岂不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放屁!”伊克哈屯恶狠狠的骂一声,怒视着他们道:“一群贪生怕死的东西,赶紧去结束这丑陋的一切吧!但是汗廷的军队永远会记着,是谁把他们的大汗逼上绝路!”土默特部的主要力量,由俺答和他的几个儿子分别统领,但作为权力欲极强的一代雄主,俺答亲自掌握的军队,超过总数的一半,且战斗力十分强悍。
  在兄弟三人看来,这老女人简直是不可理喻,这不是非逼着他们去送死?但俺答不在,汗廷的军队只听伊克哈屯的指挥,所以她有资格威胁他们。
  就在这种反复纠结中,时间一晃到了正午。两道紧急军情,使这母子四人必须立刻做出决断——先是报大同总兵马芳,率领重兵直逼库库和屯,城中空虚,若不回援,怕有被人端了老巢的危险。
  紧接着,斥候来报,二十里外发现大队骑兵逼近,这下不能再犹豫了,必须战斗了!
  伊克哈屯命令两万骑兵迎战,然后一万骑兵围攻那一千叛徒……在她眼里,胆敢劫持大汗的,当然是叛徒了。
  战幕很快拉开,钟金的卫队人数虽少,但武器精良,又占据了一个山丘,使土默特人不得不下马仰攻……更重要的是,她手里有俺答这张王牌,哪里战事吃紧,哪里快被攻破,便把俺答抬过去,往那里一杵,对方保准马上攻势立泻,比吃泻药还管用。不管是汗庭的军队,还是几个台吉的部队,都不愿意背负害死大汗的罪名。投鼠忌器之下,自然缩手缩脚,攻了半个时辰,光看着声势浩大,可就是没结果。
  土默特人如便秘一般打得窝囊,但有如腹泻般杀地痛快的——有道是人的名、树的影,李成梁今春渡河七战七捷,杀得几个台吉心惊胆颤,一见到他的大旗,就像看到马家军一样,上来先失了三分胆气。李成梁的部队则越杀越猛,战术、装备、士气,都达到了顶峰。一阵齐射,便把蒙古人的防线砸开缺口,然后大军顺势冲击,势如破竹,转眼便杀透了两万蒙古骑兵的防线,也不管身后,便直奔鏖战中的山头而去……
  明军一往无前的气势,让伊克哈屯想起了俺答年轻时的样子,如今英雄迟暮,变成了色迷心窍的老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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