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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eaking point袭莲 +番外9(完)by devil-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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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好、也好。”拉开庭门,袭福边吃力地弯下膝盖挨坐到袭灭身旁,边摆手表示自己不需他人扶持。“呼,真是老了。”膝头、关节僵硬如木,才做一个简单动作就气喘不休。“再过不久,大概也要追随夫人少爷去了。”
闻言淡哂,袭灭并未接话,沉默使空气慢慢氤氲一层尬然,袭福拭去额面沁泌的汗液,忽觉口干舌燥得紧,舔舔干唇缓问道:“小少爷,您……还恨老夫人吗?”十年前袭灭忽然来找他,向他询问关于袭家与一步间的纠葛,包括袭家父亲与一步的关系,不得已下他和盘托出当年的恩怨,却没能探知袭灭想知道这些过往的用意。那之后,他一直担心自己的话会带给袭灭不好的影响,倘若他因此而不谅解袭家甚至一步,都会令他有所愧疚。
反射性地摇头,袭灭微眯起眼,像在努力回想什么,后来又放弃了。“我对她的印象很淡。”真要比较,他与母亲的感情最为深刻,尽管母亲总是冷淡地看着他,不曾抱他不曾亲他,但她依然尽到一个做母亲的责任照顾他的生活起居,也没有把对袭家的不满发泄在他身上,只是比起正常的母子,他们的感情维系较为淡薄。至于他其他的亲人乃至生父,于他皆有如陌生人,因为在他们对他产生意义之前,他就失去他们了。“淡到产生不了恨意,福伯,您多虑了。”
“小少爷……”慨叹,袭福一阵鼻酸、眼眶泛红,不知从何接续。纵使袭灭自小衣食无缺,却感受不到亲人的关怀,导致心灵封闭,欠缺情绪的表达能力。“幸好,幸好一步先生收养了您。”他看得出来,无论是现在的袭灭还是十年前的袭灭,都比生长在袭家的袭灭来得像个活生生的人,拥有正常的情绪反应,那是拥抱丰富生命的结果。“对了,一步先生还好吗?”
“我不清楚,”撇首正对袭福的一脸讶然,袭灭解释道:“我十年没见过他了,刚回国我就来找您。福伯,您方便让我住一晚吗?”
十年?乍听年数,袭福脸色微变,尔后暂压疑虑点头答道:“当然没问题。”
※
洗好澡,袭灭湿发披散于后,以一条雪白毛巾覆盖着,他取出傍晚买来冰镇的啤酒,三两下喝完一罐,抹抹嘴顿觉通体舒畅。
不久前,他与袭福坐在庭门前对谈,他可以感觉出袭福有很多想对自己说的话并未说出口,一来是自认没立场追问,二来多少也源于他不强人所难的本性,这样的人,当初为何甘愿待在祖母底下做事?
盯着眼前正左右走动清理屋内环境的袭福,袭灭冷不防冒出一个疑问:“福伯,您喜欢奶奶对吗?”
袭福忙碌的身影顿了一下,后又勤动起来,背对着袭灭的身影佝偻依旧,他不答反问道:“为何这么问?小少爷。”
“不管是什么理由促就您的坚持,我只想知道,如此漫长而沉默的守候,是什么滋味?”未搭理袭福的反问,袭灭迳自续问,仿佛非常确定他的直觉不会出错。
“那是一种您永远不会再想尝第二次的滋味,”停下擦拭壁橱的动作,袭福转过身,沧桑的老脸有淡然的笑意。“可是您却不得不为。”语竟,他复旋过身接续清理玻璃,未再多言。
“奶奶知情吗?”
“这很难说,”毕竟他从没开口的机会,也就得不到映证。“小少爷有想守候的人吗?”
“有,”注视老管家的背影,像是刻意以直白回答激诱背影的主人作出不一样的反应般,袭灭坦然道:“就是一步。”
诚实的回应并未带来预期中的反应,飘散在屋内的依然是一片宁谧。在静默了十来分后,袭福手边的工作总算告一段落,他收妥清扫工具,回身对袭灭道:“小少爷看过少爷的画作吗?有没有兴趣看看?”
点头,袭灭尾随袭福踏上阁楼,久经尘封的密闭空间不时辐散一股霉潮味儿。
边爬上阁楼边挥祛霉味,袭灭帮忙袭福简略清理一下闲置已久的阁楼,待清理完毕,袭福才打开上锁的木柜,搬出一幅幅以白布裹藏妥切的画作。
“不用搬到楼下了,我在这里看即可。”拉住抬着画框便要步下阶梯的老管家,袭灭指指阁楼内边摆着的两张小椅凳道,迫不及待拆开保护布层,袭灭一张一张小心浏览着父亲生前的作品。
“少爷很喜欢画画,从小的兴趣就是画画,老夫人也由着他去参加大大小小的绘图比赛,从不曾管束过他。后来少爷考上T大美术系,受到指导教授的影响,他开始积极协助教授并参与各种展览的幕后工作,无形中滋长少爷以绘画为职志的念头。少爷大学毕业那年与老夫人起了严重的冲突,因为他打算听从教授的建议在毕业后全心投入艺术界。老夫人自然不肯,对少爷百般施压,逼得少爷不得不屈从,他答应老夫人会继承家业,但前提是老夫人必须让他出国一年并进修硕博士拿到学位,老夫人虽然妥协,却要求少爷除了学业上的必要外,不得再执画笔画图。之后,少爷认识了一步先生,他重燃少爷在绘画上的理想并鼓励少爷试着和家里沟通。”故事进行至此已无须再接续,袭福稍作停歇,抬眼看向袭灭道:“小少爷,您觉得少爷的作品如何?”
“很好,好得没话可说。”每一幅皆是生气盎然,蕴含真挚丰沛的情感,连画纸都快承载不住其热情而要溢出纸外般,簇涌于前。
“那,再看看这几幅画。”从柜子底下抽出另一些画作交给袭灭。“如何?差很多是吗?连我这外行人都看得出其中差异了。”笑叹。“刚刚拿给您的是少爷早期的作品,而您最先看的是他与一步先生相遇后的作品。少爷的绘画潜能超乎想像,假如他再继续往前迈进,谁能料准他日后的成就?”
“但他放弃了,是他自己的决定。”
“是,他放弃是为了老夫人,也是为了您。”不讶异于袭灭眸内迸射的异彩,袭福道:“也许您很难相信,但少爷对您的爱确然无庸置疑,他只是需要一点时间去适应如何为人父,他也想给您一个健全的家庭环境。在您和一步先生之间他选择了您,一步先生必然也是顾虑到少爷真正的心愿,才会自愿和少爷分手。也许小少爷您会认为他们的不完满是因为他们不够勇敢……是啊,谁能否认这点?但有时候,要做到不勇敢远比勇敢来得困难许多。”
“福伯,您究竟想说什么呢?”半噘唇角,袭灭勾扬一抹不知所以的笑,仿佛嘲讪着袭福的话,又好似不乏赞同。
见状,袭福脸露欣慰之色,不管袭灭认不认同他所说的话,至少他听进去了,那便再无他可置喙之处。十年不见,他家小少爷已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人了,满足地呵笑道:“没什么,只是想跟小少爷说,每个人做选择时都有自己的考量与顾忌,您可以体谅却不需认同,这样可以使事情变得比较简单。”
他不了解袭灭和一步这些年来发生的事,也没有立场给予任何建言,他告诉袭灭这些,单纯只想让他明白他父亲的想法,让袭灭在面对他自己与一步间的关系时,能毫无芥蒂地排除他父亲的影子。
逝者已逝,既然影子实际上不曾存在,那么他与一步间的问题,就纯粹只是他与一步间的问题。
“我还以为这是福伯为自己的不勇敢所找的台阶。”
“呵呵,或许真是这样也不一定。”
※
漆黯的画室内,一抹弱小灯影摇曳,与窗外银白的月光遥遥呼应。
一步手持画笔,凝神静心地笔绘着窗外景致,再差一笔就完工了。添上末笔,一步看着画中景致半刻,末了微喟一气。
还是不行,他画不出他想要的感觉。持笔的手似乎与脑袋两相分离,也与心相距遥远,丝毫不受管控。
他的画,已成死物。
无奈收起画笔,正要取下画纸时,门被轻轻地推开了。
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扎着两条发辫,蹦蹦跳跳地钻进一步怀里。
“嗯?”一见来人,一步温柔地抱起小女孩,让她跨坐在自己腿上。“小光睡不着吗?”
“步步,爹地为什么还不回家?”
“乖,爹地去很远很远的地方,明天就会回来了。”
“真的吗?你昨天也说爹地今天就会回来,结果爹地没有回来,你又说他明天就会回来,如果还是没有回来怎么办?”
“如果还是没有回来,我就带小光去找爹地。”
“真的?一言为定喔。”伸出小手和一步打勾盖印,小女孩得到承诺,欣喜地在一步怀里蹭啊蹭的,半晌,蹭累了,便倒头栽在他胸前呼呼大睡。
浅笑着将小女孩抱回寝室替她盖好羽被,一步静悄地带上房门复踅回画室。
窗外朦胧的婵娟被浓厚的云层所遮翳,已不复见。
天子预定回程的日子本是今晚,傍晚他却从欧洲拨来一通电话,通知自己他更动行程,明天才会回国,同行的人还有袭灭。无预警窜进耳里的名字,令一步持着话筒的手滑了一下,从没有过任何一刻,比起那刹带给他的震撼还要强烈,即便只是隔着话筒听到他的名字。
再多的心理准备,于那刻皆无用武之地,只有弃械投降的份。他的心跳加速,连声音都在打颤。
‘小灭……明晚要和你一起回来?’
‘由他行动的积极度,你早该料到这个可能不是?虽然离联展还有约莫两个月,可是他已等不及要回台湾了。正好,你可以趁机和他提前商讨联展相关事项。’
‘……好,我知道了,我会带小光去接机。’
‘她还好吗?’
‘很好,不用担心。’
‘嗯,一切麻烦你照应了,我还有事不能多聊,明晚再见了。’匆忙留下班机抵达时间,天子的声音消失在电话彼端。
嘟、嘟的断线声响了五六下后,一步才恍恍惚惚地挂上话筒,接着,便走进画室作画……
思绪从稍早前发生的事情转回现刻,一步愣愣地盯着画架上的作品。
他的小灭明天要回国了。
他变得怎样了?更高、更胖,还是更瘦?回国后,他要住在哪里?假如是住在这里,他是不是应该出门帮他添购几件衣服和盥洗用具?但他的衣服尺寸还和以前一样吗?买错了再退很麻烦……神经,他想这些做什么?小灭要回来一定随身携带替换衣物,哪需他来替他操心。衣服的事情解决了,再来是吃饭的问题,是带他们上以前常去的馆子为他们接风比较好,还是自己亲自下厨煮些他爱吃的东西?不知道他的口味是不是也变了?毕竟过了十年,很多事情都在改变。
“说的也是,”微叹自语。“很多事情都变了。”
那么,他还是他的小灭吗?他的心里还有他吗?
※
徘回在机场大厅,一步左张右望,手里牢牢牵着身穿蓝色洋装的小女孩,小女孩怀里还兜着前日他新买给她的布熊娃娃。
“爹地!”眼尖地瞧见夹杂在纷乱人群里的蓝衣人,小女孩挣脱一步的手,飞也似地直奔闻声而大敞手臂迎接女儿的天子。
泛着微笑小跑步护在小女孩身后,一步向远行归来的好友点头致意,眼神随即不住往好友后头四处移瞟,脸色微显期待又难掩忐忑。
“不用看了,他没跟着回来,旱魃临时有事要他晚些回台。”
“这样啊……”说不出是放心还是失望,一步顿觉心里空荡荡的无所著落,紧绷的神经却舒缓不少。想起自己煮了一桌菜要替他们洗尘,便温温笑道:“天子你会饿吗?家里煮了一些东西。”
“小光吃过了吗?”瞄了眼手表,晚上八点钟,再抬头查看了眼飞机时刻表。
“小孩子挨饿不好,刚才出门前我有弄了些东西给她吃。”
“小光吃过了,步步煮的饭饭好好吃。”
“是呀,看看你,都吃成小胖猪了。”边说边对着正在玩自己头发的女儿挤眉弄眼,又忍不住伸手捏捏她圆润的脸颊。
“抗议,爹地,小光是小淑女,才不是小胖猪。”不满地回捏父亲清瘦的脸颊,小女孩装出龇牙鬼脸,逗乐在旁的两个大男人。
“好了好了,别捏了,待会奶奶认不出爹地怎么办?”安抚下女儿报复的爪子,天子笑岔气,不过才几天没见女儿,他就患了思念过度的病症。
“你要回乡看伯母?”
“嗯,去欧洲前她就嚷着要见小光,既然小光吃饱了,我就把握时间带她下乡好了,刚好九点有一班飞机可达,恐怕没有时间回你家吃饭了。”语气挟含一丝歉意。
“别在意,这没什么。”笑笑地拍抚天子肩膀,一步续道:“只是你刚坐长途飞机回国,不会太累吗?”
“不会,时间差不多了,我得快去买机票,小光,和步步说再见。”
“步步拜拜,要想小光喔。”开心地在一步颊侧落下两记亲吻,小女孩挥着小手与一步道别。
“拜拜,天子,路上要小心。”
“我知道。”背对着一步挥手示意,天子抱着女儿登上手扶梯。
一步伫立原地目送两者,待其双双消失眼界后,他在大厅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来,漫看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漫看机场的过客来来去去,不晓得自己在等待什么。
恍恍然如梦乍醒,已近深夜时分,机场大厅由初时的车水马龙变成门可罗雀,他晃晃脑袋,起身走出机场大门,踱往空无一人的家。
※
从家里出巷口的这条巷道向来静谧,一步拐进巷口时,天际纷飘起零落的雨丝,他安步当车地慢行在巷口至家门前的羊肠小径上,一点也不急着避雨。
掏出钥匙转开门把进入家门,迎接他的是一室的黝黯。没有旋开客厅大灯,他直接前往饭厅打开白色的日光灯,突来的刺眼光亮让他暂敛起眼皮,待灯光停止闪烁他才睁眼,满桌菜肴原封不动地摆于餐桌。
他却失了食欲。
寻思,这还是袭灭离家以来头一遭,他动手煮了这么一桌丰盛的菜色,过往十年间他自己孤家寡人,粗茶淡饭惯了,对吃食不甚讲究亦甚少费心于此。细点菜色,有袭灭爱吃的竹筴鱼、凉拌笋丝,天子爱喝的竹笙鲈鱼汤,还有小光最爱的凤梨芦笋虾球,琳琅满目,最重要的那个人却没有回来。
轻叹,他脱下外套,取下冰箱顶端的保鲜膜,开始包覆一道接一道的菜肴,心里默想着这些东西光靠他自己可得吃上好些天才消耗得完。
正拉过龙虾沙拉准备以保鲜膜裹覆时,一只温厚的手掌猝不及防地打斜里伸出包住他的手,同时,腰侧亦遭人严实地圈锢住,比一步回头的动作更快的是,一道深沉而极富磁性的声音回荡:“不要回头,是我。”
心跳得厉害,在满室寂静里更是响亮贯耳。一步微摒呼息,不明白自己为何要对身后之人言听计从,却确实因为他的制止而停止回首。
他何时回国的?为何不通知他?为何……要抱着他又不让他回头看他?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连番揣想后愈觉不妥,躁动又起──
“如果你回头我就吻你,不论你如何挣扎我都不会放手。”
似警告又似宣告,再次成功制止一步回头。
“小灭,你到底想做什么?”无奈问道,他被他牢牢箝缚着无法动弹,骚动的心潮怎样也平抚不了,他些微抗拒着这般起伏甚钜的心情:宛如正行走于高空中的钢索上,一不小心就跌得粉身碎骨的忧虑令他不得不提心吊胆。他要平静,唯有平静才能使他冷静思考。
“我只想……抱着你。”袭灭花费偌大的气力克制自己因激动而失稳的声调,紧束着一步腰侧的手臂却隐隐传来抖颤。
为什么还会害怕?为什么还会发抖?他明明已下定决心,即使一步无法接受他的爱,他也会一辈子守候在他身边。明明在来到台湾之前,在来见他之前,他对自己的坚定深具信心;然而这一刻,他却不由自主地颤栗、害怕,排斥接受预期外的答案。
一步听出他话里的彷徨,感受到他手心递来的颤意,了悟他深埋内心的渴望与恐惧。
‘即使这世上什么都变了,我对你的爱不会变。’
袭灭父亲给他的承诺,却是袭灭做到了,这些年来他的等候、惶恐与不安,渐渐如烟消散。他的眼眶泛起些微的水雾,挣开袭灭的箝制,一步缓缓回头。
较之十年前更深邃的五官轮廓清晰地倒映在一步瞳里:那道自信飞扬的眉峰、立体俊挺的鼻梁,薄润而微噘的唇角,还有锁镂在血瞳里深极敛极却不再试图掩藏的浓烈爱意。
“你回头了。”他的声音有些喑哑。
“是。”
“为什么?”他的唇瓣开始发烫,咽喉也渐趋干涩。
“因为我还没跟你说,欢迎回家。”
微扯的唇畔淹没在袭灭彻底的掠夺里。他一把扯过一步,将薄唇压上对方细嫩的丰柔,灵舌滑舔着润泽,再侵入香馥领域攫获软信,缠绕汲甜。一步连羞涩的余裕都没有,袭灭浓郁的男子气息从他的舌尖、他的鼻端窜进脑内,剥夺了他的呼吸与思考能力,余下的两手只能紧紧攀抓着袭灭的双臂,唇舌拙劣而努力地回应对方的吮吻。
这一回应,更挑逗起袭灭的情欲,他将一步压抵在墙面上,健齿由红肿唇瓣啮咬至巧致下颔,再延伸至咽喉突结,齿面摩擦嫩肉激荡的快潮令一步奋红清颊,全身泛起难耐臊热。袭灭轻含着喉结,灵舌不住舐弄那上下滑动的隆突,及至一步微起抗议的挣扎才低笑罢手,转战回原地,又是一记既长且深的浓吻,似要泄尽这十年的相思煎熬。
俟双双呼吸窒碍,分离的唇舌缠卷银唾缕缕,轻轻回气,袭灭手指边抚弄一步红冬冬的唇,边吮去其上水渍,彼此徐吐的热气吹喷在对方鼻尖,于彼此心湖推荡一波复一波的涟漪。
“给我看。”
“看什么?”迷濛的雾眸不解地看着上方的袭灭。
“你的画。”
※
来到画室,一步转开小灯打开储藏柜,搬出一张张保存妥善的画作。
“这几年画的东西不多,也没有一张满意的。”
按下一步忙碌的双手,袭灭沉道:“我指的不是这些画,是你画我的画。”灼热炯目一瞬也不瞬地凝视着一步,后者赧色渐熏。“天子去欧洲时跟我提过这件事。”
“天子……是啊,你怎没和天子一块回来?”混沌大脑因这一关键名字而临时找到紧急避难符,一步忙岔开话题道。
对方转移目标的意图甚明,袭灭倒也不急着将话题导回原处。“我事先就和他说好提前一天回来,”自然,天子选在此时回乡也是计画中事,不过袭灭并未明说,但他猜想一步终究会想通此项。“他说你是联展的企划负责人,我们是日后的工作伙伴,我提前回来正好可以提早和你商讨细节。”而事实是,这是天子丢给他的考验,在联展到来前的两个月内,他可能处理好与一步间的问题,也可能弄得一团糟连带影响联展,尽管天子不会眼睁睁看着联展被搞砸,但咖啡厅里那若有似无的狡笑已充分说明天子的心态,他不会插手他与一步间的事情,一切靠他们自行解决。
“也是在那时,他跟我提起你画画的事。”轻而易举,又将话题转回原点。“我想看那些画。”
“我……那些画没有放在这里。”
“为什么不能让我看?”
空气弥漫凝肃氛围,一步回闪着袭灭的视线,双手漫不经心地抚摸画框。他投注在画里的情感太过炽烈,一旦让袭灭看见了,等同将自己的心意赤裸裸地摊开在他面前被检视剖析。他不习惯,不习惯自己的情感被袭灭看透、被任何人看透。“因为那是我自己想像的,和实际的你相差太多。”
“好,我不看,”见一步明显松懈警戒的表情,袭灭暗扬嘴角接道:“你可以当场画一张。”
“什么?”
无视一步的诧异,袭灭迳自走到窗户旁,单脚着地,另一脚跨上窗台木棂,抽掉白色发带,清风拂来,吹扬起他三千灰白,背后溶溶月色映照他俊野的侧颊,透过叶隙在他鬓旁筛落花状纹路,更衬其亦文亦狂的气质。
天生的画家在看见触动心弦的景致时,会本能地拾起画笔画下来。一步是天生的画家,而袭灭是最牵动他心的景致,纵使他有所顾虑,他的手却不听使唤地拾起碳笔,迅速在画纸上描绘下雏型。
他的眼睛像星河,而他的眼睛则是相机,将感触由彼点至此点再传达到手中绘笔。蛰伏在那双血瞳内的执着深如海渊,一步愈画愈感心口澎湃不能自主,却无法停止描绘动作。他的眼紧密地贴附着袭灭视线,在那无垠广袤的视界里,延伸那道执着视线寻觅到的终点,就是他自己。
周围的空气仿佛跌进冰点而僵冻,他的耳朵听见自己的呼吸声,眼睛逃不过袭灭血瞳的追捕。窒息般的闷在胸臆回绕,心脏就像被一条尖锐的铁线勒得死紧,鲜血沿着铁丝织架起的网络汨流,滴落在画纸上糊成一片墨黑。
“为什么流泪?”走近一步,看着那张几近完成却毁于泪液的画作,袭灭惋惜地问道。
“为什么你的感情要放得这么深?”
从背后环住一步颈项,熨烫的唇啮含他的耳尖,他遮住他的眼睛笑道:“这会令你为难吗?那就蒙起你的眼睛画。”
“蒙起眼睛如何画?”
“我来当你的眼。”握住一步的手,袭灭运使着画笔继续未完的画。“小时候,你是我的眼,你听过一首歌吗?”
说着,依附在一步耳畔的唇轻柔哼唱道:
“你是我的眼,带我领略四季的变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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