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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孙降临(绿痕)-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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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转世天孙,凤凰。”
                地藏的段重楼为寻女娲,自夏末就出国门去找,至今也没半分真女娲的消息,不过段重楼倒是曾找到个假女娲,而他们天宫的天孙,完全不需他们大费周章的去找,他就自动找上门来了。
  为免假女娲的事再发生一回,在这个自称转世天孙的凤凰抵达天垒城后,天宫所有长老们闻讯全都赶达,一字排开地站在他的面前检视,就连素来从不踏出神宫的云神,亦亲自出宫前来确认此天孙是伪是真。
  这个凤凰,相貌与天孙完全不相似,但他稳重大方,看上去就有股难言的威严与气势,且他还拥有转世前一半的记忆,无论长老们利用天宫代代口耳相传的流言刺探,或是照天孙在战死前所留下,至今被他们奉为圣典的书籍的询问,对答如流的凤凰,从未让他们失望过,各种迹象都在在显示了,这个亲自登门的凤凰,很可能就是谕鸟口中所说,天孙降临中的转世天孙。
  就在对此仍存有疑心的云笈亲自出马,想藉云神之镜以看出他的真面目,但出现在镜中之人,不是他人,正是百年前尚未战死时的天孙。
  在失去了百年后,天孙终于再次返回天宫了。
  证实了他的身分后,长老们的眼眶中皆含著泪,而一直代替天孙守护天宫的云神,只是无言地看著凤凰,就在这时,凤凰开了口,他说,他既不要天垒城也不要织女城,还说他不过是个平凡的神子,只是想在转世后回来看看天宫的神子们,在他完成这个心愿后,他便会离开。
  怎可让他离开?无论是否经历过转世,天孙皆是天宫的主人,在场每个人在听完他的话后,顿时吵嚷有若菜市,你一句我一句地央求著他千万不能再离开,长老们甚至以死相逼,强迫他非得留下不可。
  听到天孙真如谕鸟所言降临,且亲自见过了天孙,天垒城里,最快乐的人,恐天涯莫属了。日日他都叫霓裳陪著凤凰在城里四处逛逛,要她先让他熟悉一下百年后的天宫,但光是看天涯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打什么鬼主意的霓裳,压根就不想去招待什么天孙。
  为此,凤凰觉得自己实在是无辜到极点。
  打从天涯把他交给某对主仆起,他们就一直没给他好脸色看过,一个在脸上写著不情不愿,另一个,则待他冷若冰霜。
  脸色很臭的那个叫霓裳,据他的观察,她似乎是为了她表哥天涯想将她推给他,所以才在暗自生火,而冷若冰霜的那个就叫海角,话不多似乎是天性,但看他的眼神总是显得冰冷且防备。
  这种情况,若是一日两日那倒也罢了,可他们日日都如此,这让他实在是有些消受不了。
  当夕日出现在西方的山头,又是一日将尽时,再次带著贵客逛过天垒城一回的霓裳,在走至自己的房前时,像是终于能够摆脱他似地开口。
  “今日就到此为止,明日见。”
  “等等……”被她带著到处晃来晃去,也被他们主仆给冷落了一整日的凤凰,在她转头就走前忙拦住她,决定来个自救。
  “还有事?”一刻也不想跟他多相处一点的霓裳,有些不耐地回首。
  他淡淡露出一笑,“我想向你请教一事,但就不知是否太过冒昧。”
  “何事?”
  “你的左眼是否受过伤?”他笑意一敛,劈头就直接指出他的观察心得。
  这些日来,他发现,海角永远都走在霓裳的右后方,并不时腾出一手护在她的左侧,若是有人走在霓裳的左侧,霓裳不但不会发觉,反而还会在他人自她的左侧经过时吓了一跳。还有,昨日在参观射场时,他发觉天宫三山的每个人都善射,海角背后也背著一柄弓、腰际配著箭筒,只有霓裳腰际上的那条金鞭显得格格不入,虽说天涯也使鞭,可天涯若有事,头一个反应也定会是先拿起弓。
  芳容蓦然变得面无表情的霓裳,在讶愕过后,不语地看著他。
  她没想到这个看来温文无害的男人,竟对她观察如此细微,她左眼这事,她自认一直都瞒得很好,全天垒城知晓的人,也仅有海角与天涯两人,偏偏这个她不想理会的男人,这个明明只是天天随著她走马看花的男人,却发现了她的这个小秘密。
  “看得见吗?”凤凰伸手在她脸庞左侧挥了挥,同时注意到,她身旁的海角,正一脸忧心地看著她。
  霓裳将脸一板,转身走进房当著他们的面将门关上。
  “海角,帮我送他回去。”
  被赏了一记闭门羹的凤凰,转了转眼眸,大抵知道自己做错什么事后,也有些后悔方才他不顾姑娘家颜面所问的话。
  “我不该问的,是不是?”他瞥瞥身旁的海角,有些心虚地摸著鼻尖,“她不愿让人知道她左眼的事?”
  海角阴冷地横他一眼,“你的确是不该问。”
  “可你知道她那只眼几乎看不见吗?”在海角转身欲先走时,凤凰又冷不防地在他身后冒出一句。
  尖锐穿过双耳的问话,令一无所知的海角眼中掠过了一丝心慌,他震惊地回过头,难以相信地看著凤凰。在今日之前,他从不知霓裳的左眼已恶化到这种程度,他以为她仍像从前一般,还是可看见一些,可因她从不说,也表现得很正常,让他这个每日都跟在她身畔的人,竟因此无从发觉过丝毫异状。
  看了他的表情后,凤凰一手抚著下颔说出结论,“看样子,她连你都瞒。”
  海角的脸色更是因此而显得阴晴不定。
  是啊,连他都瞒,可他又不是别人,为什么这种大事霓裳不告诉他?他无法明白霓裳的想法,也不知她为何要这么做,同时他更对自己的一无所知,深深感到自责不已,因初来乍到的凤凰都能看出霓裳隐瞒了什么,离她最近的他,为什么却没有?
  凤凰安慰地拍拍他的肩,“不是你没注意到,是她演得太好。”
  “但你注意到了。”海角避开他的碰触,最难忍受的就是这点。
  “有时候,盯得太紧,反而会因盲点而看不清。”凤凰摇头晃脑地说著,“你与她处得太久了,我只是运气好,不小心看出一堆你俩透露出来的异状。”
  不知有没有将他的话听进耳里的海角,仅是沉默地紧握著双拳,凤凰侧过首,仔细地看著他眼中,清清楚楚所盛藏著的内疚与自责,半晌,他叹了口气。
  “若有心事,可与我谈谈。虽说不一定能有助益,但我保证,我是个倾听的好对象。”
  想到他对天宫来说是何等身分,以及天涯当他是下一个霓裳欲嫁的对象,海角便回绝地撇过脸。
  “别再对我充满了敌意好吗?”凤凰告饶地抬起两掌示诚,“我知道城主有意将我与她凑一对,关于这点,你大可放心,因我对她无任何非分之想。”为什么这年头好人这么难当?
  听了他的话,海角非但没半分感激之情,反倒是微怒地敛紧了眉。
  “为什么?”是因为……霓裳的眼,所以他嫌弃她?
  “君子不夺人所好。”凤凰意有所指地瞥向他,沉稳地露出一笑,“我还满喜欢当个君子的。”
  
  



  第四章
  十七岁那年,他手中所射出的那一箭,彻底改变了他与霓裳的人生。
  多少次在午夜醒来时,他会抱著后悔的心情独坐在黑暗里想著,当年,他若是别那么逞强,那么急著想与天涯一较高下,好向天垒城证明他的存在就好了,当年,他若是只甘为一名家奴就好了……
  天涯继任城主满三年,依天宫的传统,在那年的深秋,天垒城举行为期三日的秋狩,全城上下男女、不分身分皆可参与,猎获最丰的神射手,无论先前是何等身分,都将破籍安排进天垒城内,依资历和年纪担任天垒城城主身后的要员。
  就算只是个城卫也好,那都强过家奴的身分。
  海角就是抱著这种心态参赛的。
  但在那一年,方习会射箭的霓裳也参赛了,深秋山林里野兽多,担心她安危的天涯,不顾他的反对,将自七岁起就爱黏著他的霓裳与他安排在同一组,令原本想藉此次机会大显身手的他,身边硬是多了个碍手碍脚的小跟班。
  有霓裳在,在林里猎物时,他不时得分心看顾著她,有时都已找到藏在林子里的秋鹿了,但年仅十岁,不善隐匿行踪的霓裳,却总会在他出手前吓跑了即将手到擒来的猎物,她不明白秋狩对他的重要性,只当他是带她出城游玩。连连三日下来,山头的另一边不时响起猎得猎物的庆贺号角声,每听一回,他的心就更沈一些,而配戴在他身后的号角,在夕日已悬在山头上时,却仍是一回也未响志过。
  在远方的天垒城敲起巨大的铜锣,向各山的人们表示秋狩已告个段落时,聆听著锣声的海角,心有不甘地想著,那份可让他脱离奴籍的机会,已一去不复返,至于往后是否还能再有这机会?
  他不知道。
  失落地站在林里的他,正消沉得不想回城时,一连串踩在秋叶上的脚步声忽地在他前头响起,他定眼一看,是一大群被他处猎人吓得往山上跑的秋鹿,他数了数,只要猎得了这些为数众多且肥美的鹿群,就可抵上这三日来的战绩了,当下他毫不多想地架箭上弦,将箭尖瞄准鹿群中殿后的最后一只秋鹿上。
  可在他出手前,四周同时弥漫著另一种异状,领在前头的公鹿,惊吓的站在原地不动,后头的鹿群,一下子在林子里不辨方向地溃逃四逃,大抵知道发生何事的海角,屏住了气息,动作缓慢地转过身,透过艳艳的夕照,首先映入他眼帘的,是不知发生何事呆站在他身后约五、六步远的霓裳,而就在霓裳的后头不过两步之处,有只为了过冬,同样也在山上四处搜寻猎物的母熊。
  “小姐……不要动。”他边低声对她说著,边把手中的箭扬起瞄准,“千万不要动。”
  一无所知的霓裳,在他举箭瞄准著她的后头,而他脸上又布满严厉的神色时,她满脸害怕地拉紧了自己手中的弓,半晌,抵不过好奇心的她,没听他的警告缓慢地回首看向身后。
  嘶吼一声过后,突地改变动作猛然高高立起的巨熊,令海角所发的第一箭只射中巨熊的胸口,他连忙再派第二箭,一箭射中熊眼,因见著猎物而涎著口沬的熊,顿时疼痛不堪地两爪乱挥,被吓白了一张脸的霓裳见状,忙不迭地转身想逃。
  “小姐!”忙著再派箭的海角在霓裳往旁跑时,不住地发箭射往她身后追著她不放的巨熊,听了他的叫声后,霓裳马上转向,像要寻求他庇护地改往他这边跑来,此时已将箭尖瞄准巨熊两眼之间的海角,毫不犹豫地射出手中之箭,原本朝他直线跑来的霓裳,却在那刻脚下的步子颠簸了一下,离开了原本的方向不说,还偏向了那柄箭所射的方向。
  中箭的巨熊发出刺耳的咆哮声时,霓裳的惊叫声也同时响起,划过她左眼的飞箭,准确地射中了巨熊的两眉间,但在它倒地时,两手紧紧捂著左眼的霓裳亦蹲坐在地上,霎时脑海一片空白的海角,飞快地上前,扔开了手边的弓与箭,抽出腰际的软剑,一剑刺向还想朝霓裳挥出熊掌的巨熊,再赶紧将霓裳抱离原地。
  鲜艳的血丝,和著她的泪水,缓缓溢出她的指尖,霓裳绷紧身子抵抗左眼传来的烧灼感,心乱如麻的海角看著她不敢哭出声的模样,他赶忙挪开她的手,将自己的巾帕按在她的左眼上,再将外衫撕成条状好将它绑住,而后抱起她,十万火急地往山下跑。
  在他即将冲出林子前,因等候过久,而感到有些担心的天涯,正准备进林去找他俩,在这一进一出间,他们正巧撞上了彼此,海角脸上那从未有过的惶急神色,令天涯赶紧低头看著海角怀中还在哭泣的霓裳,在见著受伤的霓裳后,面色从不曾如此严厉的天涯,二话不说地先是为霓裳点了睡穴,再拉著海角往别业跑。
  “如何?”亲自去找来大夫后,等得不耐烦的天涯,在他看过霓裳立即拉著他问。
  “小姐的眼伤,虽未到瞎眼的程度,但这将会大大影响她的视力。”上了年纪的大夫,再次看了沉睡的霓裳一眼,摇首之余叹了口气,“若是情况一直未好转,或许再过路一年……”
  “她会瞎?”已事先猜想过最坏结果的天涯,满脸愠色地替他说完他不愿说得太白的话。
  不想正面回答的大夫,只是低首伪装忙碌地开药方。
  “你可以退下了。”天涯边说边两眼直瞪著站在大夫身后的海角。
  “是。”也知道这两人之间气氛极度不对的大夫,留下药方后,三两下就收拾好药箱,赶忙离开此地。
  门扇一关,天涯即一拳重重揍在海角身旁的墙上。
  “你是怎么看著她的?”在海角动也不动时,天涯一把扯过他的衣领大吼。
  两眼只是定止在霓裳身上的海角,没有开口反驳或推托些什么,恼得本想再揍他一拳的天涯,一骨碌地扬起拳心,正欲落下时,却见著了海角那张懊恼自责的脸庞,他登时气息一窒,手边的拳头又放不下,只好出气似地在墙面再落下一拳。
  “这事,别张扬。”好一阵子过去,气息较为平稳,思绪也较清楚后,天涯扳过海角的肩对他叮咛。
  宛如噩梦初醒的海角,不解地眨著眼。
  天涯一把抹著脸,“你若为她著想,就别告诉任何人,这事要是传出去了,她日后还要不要嫁人?”
  “是。”还没想到那么远的海角,眼下的心情全都在霓裳的身上打转。
  “明日你就把她送至我的另一座别业,在她的眼伤痊愈前,别让她回城。”觉得这座别业离城不够远,无法让霓裳安静无扰,也不被城民发觉,天涯看了看霓裳的情况后,三两下就作好决定。
  “夫人那边呢?”与霓裳相依为命的朝露夫人若是问起,那该怎么办?
  天涯挥挥手,“朝露夫人和我娘去织女城作客了,我会叫风破晓将她们再多留一阵。”
  “有必要连夫人都瞒吗?”他不懂这事为何连最亲近的人都得瞒,按理说,就是因为事况严重,更应该由最亲近的人一块掩饰才对。
  天涯无力地翻了个白眼,“她藏不住话。”那些女人要是能够守著秘密不说的话,那她们也不必三不五时的到处去串门子了。
  “我明白了。”总算恢复理智的海角,也觉得他考量得有道理。
  “我这就先去安排。”忙著先回城以免他人起疑心的天涯,在走向门边时不忘向他警告,“看著她,她要再有任何闪失,下回,你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遭天涯甩上的门板,余音阵阵震击在他的心版上,他自责地垂下头,脚步重若千斤地来到床边,却发现被那阵关门声吵醒的霓裳,正用一只眼看著他,还扬扬手示意他坐下。
  照她的意思坐下后,她伸手摸他的脸,神智还不是很清醒的她,皱眉地看著他脸上,在抱她下山时不经意沾染到的血迹。
  她担心地问:“海角,你受伤了吗?”
  “没有……”他深吸了口气,摇首轻声说著,“我没事。”
  少了一只眼,总觉得看不清的霓裳,在左眼的刺痛隐隐传来时,伸手轻触著包裹著她眼睛的纱布。
  他忙拉开她的手,“小姐别碰。”
  像是海水缓缓倒灌般,回忆一点一滴涌进脑海的霓裳,在他那双自责的目光下,想起了在山上发生的一切,她茫然地看著大夫放在小桌边的药单,不知此刻自己对这件事该有什么感觉。
  “我会瞎吗?”过了很久,她终于想出一句似乎该问的话。
  不知该怎么告诉她实情的海角,尚在心底斟酌著,该怎么同她说她才能接受这事实,可已经将他的反应观察完毕的霓裳,却歪著头问。
  “这个意思是会?”
  “大夫说,日后恐怕……”他出声说了几句,就因后头的字眼再也说不下去。
  听完他所说的后,霓裳若无其事地应了应。
  “噢。”好吧,好歹有个答案。
  海角结实地呆愣了一会,完全无法理解她过于冷静的反应。
  “小姐不怪我?”一只眼日后可能会瞎,她不生气哭闹,也不找他算帐或要他负责?
  “一定要吗?”霓裳想了很久,最后为难地对他皱著眉。
  他忙不迭地提醒,“是我失手——”
  “你才没失手,因为我没有被熊吃掉啊。”她大大地摇著头,一脸天真和庆幸地打断他接下来的自责。
  海角呆然地看著年纪小小,性格已远比天涯还要乐观的她。
  她搔搔发,一脸迷思,“是你救了我,我不懂这要怪你什么。”差点就被熊吃掉耶,而且还是只她这辈子见过最大的熊,只是伤了一只眼而已,她觉得自己已经够走运了。
  天涯骇人的厉色犹存在他的眼底,但眼前开朗不在乎,想让他安心的童颜也映在他的眼底,一瞬间觉得自己在跌至谷底后,又再因她而爬起的海角,为了她的看得开,不禁觉得自己自私得好丑陋。
  就像天涯所说,他是怎么看著她的?
  他没有,他没有看著她,他被名利、被欲脱离奴籍的欲望给冲昏了头,这三日来,身为霓裳的家奴,他本就该好好守著她的安危,可他不是,他处处嫌她累赘、日日都坏了他的好事,都因她的拖累,才使得他在秋狩中空手而回,他甚至在想,要是她不在的话,说不定今日起他就不必再当她家的奴了。
  而她呢?她在想些什么?
  就像七岁时她欲让他离开时一样,她只是专心的在看著他,看著他的一举一动、他的喜怒哀乐,七岁时为了成全他,她可以不顾自己的病情,而现下,明知道自己日后会瞎,她还是将那些日后她得独自承担的情绪都摆在一旁,静静地看著他,并适时地让他摆脱他的罪疚。
  刹那间,所有离开与不离开,自由与不自由,都在他的脑海里遭到放逐,什么前程与荣耀,或是他人如何看待为奴的他,这也不再重要了,此刻在他眼底心底存著的,仅仅只剩下一个人儿。
  “小姐……”他小心翼翼地执起她的手,虔心地搁在胸前,“若是小姐不嫌弃,日后海角愿做小姐的眼。”
  “做我的眼?”她有些听不懂,“怎么做?”
  “海角愿此生永远追随小姐,伴在小姐左右,永不离弃。”在说这话时,他已将一生都交托到她的手中了。
  定定看著他的霓裳没有笑,她沉默了一会,自床榻上爬起投入他的怀中,吃力地将他抱紧。
  她边说边拍抚著他安慰,“只是一只眼而已,海角不要想太多。”
  他不能认同地摇首,一只眼而已?她怎么能够看得那么开?
  “不过,我很高兴听你说你会永远留在我身边。”稍稍拉开彼此间的距离后,她偏首对他绽出婷婷的一笑。
  沉醉在那抹笑意里的他,许久都没有回过神来。
  在霓裳十岁之前,身为家奴的海角,对于自己的这个身分不但不甘,在府中做事也有著不情愿,但就在这日过后,海角像彻底变了个人似的,除了紧跟在霓裳的身后照顾她外,以往他不想去碰的府内大小事务,他也尽心尽力地学习,而后摇身一变,俨然一副专业家奴样。
  即使后来霓裳不知对他说了多少次,要他别老把自己当个奴来看待,可是他就是以家奴这身分自居,并从此再也没去想过脱离奴籍那回事。
  就在霓裳十三岁那一年,朝露夫人失足坠马,霓裳成了孤儿,天涯成了她唯一的亲人,而海角,则成了她身后一道紧紧跟随的影子。
                她并不喜欢这等改变。
  夕照穿过城中一柱柱高大的回廊,拖曳在地的柱影,随著日影的偏移而挪动,与柱柱经过霓裳面上的光影,将她置于半明半暗间,一如她此刻的心情。
  靠坐在柱旁的霓裳,直视著城里的婢女们,正群聚在海角的房外,或透过没掩紧的窗扇,或轻开了道门缝,好偷偷一望她们所想见的海角,在她们发现海角并未在里头后,她们又围在一块吱吱喳喳了一会,接著一哄而散,分别去其它地方等侯,就盼著能见上海角一面。
  远远看著她们欢喜绯红的脸,霓裳心底有些不是滋味,以往这些女人,她们不是只爱慕著天涯而已吗?无论天涯再浪荡、再如何不负责任,她们仍是对身为城主的天涯迷恋不已,但现下她们却将目标转向,将爱慕的目光自天涯的身上挪开,改而集中在海角的身上。
  以往,天垒城里最招人注目,也最受女人青睐者,非天涯莫属,但打从比武招亲那日天涯海角一战后,因身分低下,素来不被重视的海角,自他俩交手过后,突自默默无闻的家奴,摇身一变成了天垒城里最多人打探的对象。正因天涯与海角之间,生来在许多方面,即有著极大的差距,因此这些年来人人只看得见身分高贵、风头尽出的天涯,从无人会看向她身后的海角,但那一日海角与天涯战得不分轩轾,城中的人们这才发觉,他们从不知在这座天垒城里,有著一名与天涯极度相似,也截然不同的海角。
  相仿的年纪、相似的身形,他俩一性格火爆,一沉稳冷静,在外表上一个潇洒俊朗,一个清俊冷漠……自他俩合力毁了那座武台后,城中的人们即将他俩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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