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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亮潮汐(gl)-第1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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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完,我转身站起来,和华新隔着两米多的空间相视而站。他的脸上晃过飘忽的神色,我忽然对这个男人生出无可忍耐的厌恶。
    隔了片刻,华新开口说话。
    芮敏,他慢条斯理地说,似乎在心里斟酌着什么。
    我等他说下去。
    你可不可以试试看,能否医好她?
    我不是医生。
    我知道。可是医生救不了她。我们已经看过最好的医生了。她现在的情况,医生都只能给出一些敷衍的建议,其实根本就是束手无策。
    那你想我怎么做?
    他沉吟片刻,说,你大概不太清楚,不过我可以告诉你,瑶现在的状态,和柯……以前的样子很像。
    我听说过这事。
    所以我在想……
    你想要我用瑶当初对柯的方法,来治疗她?
    华新看了我许久,慢慢地点一下头。
    我做不到。我干脆地说。
    他站在原地看着我,脸容茫然。这一刻,华新看上去是无助的,而且,真切地悲痛着。
    我也知道,我不该对你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
    没什么。我能谅解,我说,不过我做不到,也不觉得这样就一定有效。我有个建议,你要不要听?
    你说。
    我会经常来看她,照顾她,陪她说话。我所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不过,我想能够真正医好她的,只有你。心病还需心药医。
    说完这番话,我和华新道别离开,他送我到门口,问我要不要伞。我谢绝说,我不喜欢打伞。
    说过再见后,华新突如其来地又问我一句话。
    你们都觉得我负了她,是吗?他问我。
    我怎么想并不重要吧,我说,至于安怀……
    我微笑一下,没有说完这句话,转身走进夜色里。雨还在下。很快,那栋铁灰色小楼就消失在我的身后,连同楼顶房间里让人窒息的某种东西,我无法形容刚才置身其中的感觉,也许可以称之为沉重的宿命。
    回到家,柯已经在里屋的床上安睡。我从她身后悄悄贴着她的曲线躺下,她立即半醒过来,握住我的手,旋即又昏昏睡去。这一夜,我几乎未曾合眼,眼前不断闪现黛瑶喜怒尽消的脸,混合着玫瑰萦绕的香气。我知道自己会尽所有可能,去唤醒她沉睡的心灵,只除了一件事,我不会也不能去做。
    下定这样的决心之后,在天色微明之际,我终于得以入睡。我大约睡了很久,意识在混沌里穿行,似乎是做了梦,而梦境本身也含混不清。不知道什么时候,耳边有人轻轻唤我,我知道那是柯。
    起床了,小睡猪。她在我耳边低语,呼吸直缭我的发际。
    我嗯了一声,然而意识和身体都在朦胧的彼岸,一时间无法折回。
    起床嘛。柯重复道,随即轻咬住我的耳垂。一阵麻酥的痒传来,我闭着眼睛抬起一只手,触到她的颈,接着滑下。早晨的光线将我的眼皮染成一片晕红,世界醒着,柯醒着,而我仍想逃匿到睡乡中去,那里没有黛瑶也没有其他人,没有我必须要面对的一切。
    柯加重轻咬的力度,有细微的疼传来,但几乎是让人享受的。我依旧闭着眼,感觉到她游移的呼吸和唇,沿着我的脖颈和锁骨下移,我浑身一点力气也无,只好任由她去,直到身体忽然无法预期地传来一阵隐约的荡漾,我闷哼一声,而柯不依不饶,继续用纤细得若有若无的触碰撩拨着我的神经。身体传来的暗涌让我忍不住咬住下唇,柯却在这时倏然凑近我的耳际,低笑着说,起不起床?
    我只好睁开眼,环住她的颈。明黄色窗帘使得房间一片清澈灿烂,柯似乎刚洗过脸,额前发梢上带着水珠,散发清新的香气。她是这个房间里最明亮的存在,我忍不住凝视她,嘴角漾起一个笑,再也化不开。
    你坏笑什么?柯抵住我的额头,问。
    没什么。我说着,猛然一缩手,她的柔软顿时满怀,柯惊笑一声,便不再动弹,把脑袋贴在我的肩上,心满意足地拿我当作肉垫。
    你好重。我夸张地做出痛苦状。
    压扁你。她顽皮地回道,却猝不及防地被我一翻身压到身下。
    来,看看谁先被压扁。我笑起来,轻咬住她的耳垂,如她刚才那样游曳而下。满室温暖的浅黄色光线,照在我们的身上。我不知道现在是早上或是中午,时间以及其它一切,都消失在半明半暗的光线里,飘散在她轻微的喘息之中。

  ☆、二十五、 病

月亮潮汐  二十五、 病  

    当我对柯说起黛瑶的病情时,她的反应几近冷淡。
    我没想到你还要管这家人的事情,柯一边喝我煮的鸡粥,一边没有表情地说。
    你曾经爱过她,我几乎如此脱口说道,却终于没有出口。柯这样的态度,我本该感到欣慰才是,若她对黛瑶有太多牵绊,从我的角度来说,总不是一件好事。但我总觉得其中有某种生硬的情绪,一个人真的可以如此轻易转过身去吗,对于曾经是生命里不可或缺的另一个人。我从来不曾做到过。而我也知道,柯毕竟不是我。她的决绝后面隐藏的东西,我也不想去妄加推测。
    所以我只是嗯了一声,默默喝粥。
    过了一会儿,我又问她,你要不要去看看黛瑶?
    她一扬眉,脸上隐现拒绝的神气,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下午,我和柯一起去到华山路48号甲。这栋楼在白天看来比那个雨夜的印象少些凄凉,不过仍是旧,墙体在阳光下呈现灰白的颜色。我知道这种旧洋房租价实在不菲,真不知道华新为什么喜欢住这样陈旧的建筑。这一次我带着柯径自走上三楼,敲了几下门,却久久无人来应。
    好像不在家,我对柯说,改天再来,还是等一会儿?
    在这里等吧。柯说着,一撩裙摆就坐了下来。她现在依旧穿着夏天的红裙,在外面披了一件我的白色对襟薄绒衫,上海比云南已经更多些秋意,这样的衣着,已然有些不相宜。我想着等哪天要陪柯去逛街置办秋装,顺便再买点家居用品,这些琐碎的打算让我的心里有莫名的安定感,就如我此刻在她身旁地上拢膝而坐,秋日阳光漫撒在我们身上,尽管并不交谈,却觉得时间仿佛都被阳光渡了一层金色,每一寸都悠悠如行板流过,让人忘怀所有,只觉宁静的愉悦。
    我们没等多久,华新就回来了。他右手提着装了蔬菜的塑料袋,左手抱着一大把红色的非洲菊,在阳光里明艳着。看到我和柯,他的脸上露出一个笑容来。我们站起身,我说了声“嗨”,柯没有作声。华新迈过最后两级台阶走到门前,我伸手替他拿过花,让他开门,随即先后进到屋里。柯却没有立即跟进来,我站在有些阴暗的玄关里回头看她,她的视线落在某处,似乎正在出神。在这个瞬间里,柯白衣红裙的身影在门框剪出的方形明亮里显出某种单薄的意味,我忽然很想知道她在想着什么,一个头脑和另一个头脑之间的距离,或者说一颗心与另一颗心之间的距离,有时候是那么近,有时候,又是那么遥远。
    但说到底,爱一个人,就只能尽力去了解对方罢了。我又看一眼柯,轻唤她一声,她这才回过神,走了进来。
    带柯来看黛瑶之前,我在心里设想过柯可能有的各种反应,然而结果仍然出乎我的意料。
    黛瑶当时正在卧室另一端的阳台上晒太阳。她坐在宽大的藤制扶手椅上,膝上盖着灰色和绿色相间的羊毛薄毯,若不定睛看她毫无神采的眼眸,你会以为这只是一个恬然自得的妇人。柯走到阳台上,在黛瑶面前蹲下身,紧盯着她的双眼看了许久,然后脸上缓缓露出一个笑容来。柯的确是在笑没错,我站在卧室通往阳台的门旁看着柯和黛瑶,一时间不知该作何表情。
    她认不出我。柯维持着那个笑容,转过脸来对我说。
    我嗯了一声。
    柯又说,我觉得这样挺好的。
    为什么?我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为什么这么想?
    话一出口,我就明白了柯的想法。对黛瑶来说,也许现在才是她此生最宁静幸福的时光也说不定。柯是真心实意地这样认为。而我同时也忽然醒悟过来,我一直以为是黛瑶在支撑柯,其实在过去那些混乱的岁月里,柯也以她自己的方式支撑着黛瑶,她清楚黛瑶隐藏的伤痛,只是无法给予安慰,而今,随着黛瑶的心智情绪一起被封存的,还有那些她背负不起的爱与痛,这的确未尝不是好事——尽管这样的想法算得上偏颇了,典型的柯氏作风。
    还好华新没听到这些看似冷血的言论,我正这么想着,就感觉到华某人在我身后站定,柯的声音大概没逃过他的耳朵,但他没有出声,随即转身走开了。
    而柯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也走回房间去,找了把梳子,重新回到阳台。她帮黛瑶细细地梳顺了头发,编成两条长辫子,让其依垂在黛瑶的身前。做完这一切之后,柯和我还有华新三个人回到客厅,坐在半旧沙发里各自发呆或喝茶,半天没有开KJ谈。
    最后还是华新率先打破沉默说,谢谢你们来看她。
    不用客气。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只管说就是。我客套地回答道。
    我们又沉默片刻。接着,柯突如其来地叫了一声华新的名字。
    华新,她说,我的佣金还有好多没有取过。
    华新的脸上露出一个苦笑来。我有点讶异,因为柯完全不是一个有金钱概念的人,物质观念也相当淡薄,以她的个性,就算自己山穷水尽也不至于向人催债。
    果然,柯接着说,你要是没钱给我就算了,我只是想问问还有没有,因为我需要捐些钱给一所学校。
    华新将视线转向我,于是我向他解释说,是我故乡的一所学校,现在既无资金也无教师。
    当华新听我说到柯拍了不少照片,眼睛里顿时闪过一丝我熟悉的精明。我们可以搞一个影展筹募资金,他说。
    我们?我愕然道。
    对啊。华新点着头说,反正我最近空闲得很,不如找点事情打发时间。我和柯一起来筹备这个摄影展,向社会募集捐助金,你看怎么样?
    那谁来照顾瑶?我立即说。
    当然你来照顾她比较合适。华新微笑着说,我想柯也不会反对吧。
    柯看也不看华新,对我说,你觉得可以吗?要是这样能筹到钱,我倒是愿意试试。
    有华新帮你,应该没有问题,我不无踌躇地回答说。
    接下去的一个多星期里,我过着典型家庭妇女的生活。每天起床后,先给柯做好早餐,然后前往华新夫妇的住所,途中买早餐和菜,若抵达时华新还未出门,就三个人一起吃早餐——谢天谢地,黛瑶的自闭尚未严重到不能自己进食,每天一日三餐洗澡如厕都十分正常,只是不笑不说话,宛若一个没有表情的玩偶娃娃。华新出门后,我打扫屋子,给阳台上的花浇水,整理冰箱和衣橱。好在我不讨厌做这些琐碎的事情,甚至还可说是胜任愉快,简直就是个家庭主妇的命。我习惯边干活边听喜欢的音乐,这里的书架上空落落的几乎没什么CD,我买了一些过来,总算得以在午后的阳光里聆听蔡琴的优美柔和的嗓音——
    “是谁在敲打我的窗,是谁在撩动琴弦,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的心坎……”歌声里,黛瑶美丽的脸上依旧没有表情,蜡像般凝固安静。
    我像柯那样帮她细细梳头,用油她的双手和腿脚,替她剪指甲,修眉。黛瑶任我像个高级护工般照料,依旧无动于衷。
    我开始试着对她絮絮说话,我讲述我和柯在云南的旅程,谈论我的过往,说起敦煌的那些日子。在讲述的过程中,我得以慢慢理清了自己的轨迹,我可以清晰地回头看到,自己走过的漫长曲折的道路。我经历的人和事,都以某种方式成为了我的一部分,沉淀在我的血液里,为的是把我塑造成今天这个自己,为的是让我在邂逅柯时,给她我所能给予的全部。
    我想念柯。她这几日为了摄影展的事情在奔忙,每天都比我晚回到家。有时候她身上嗅得到酒精和香烟熏染的味道,我知道那是因为华新又带她出席了某个酒局。华新这次对外推出柯,用了一大串伪造的说法,柯俨然成了一个行走于荒芜之地的女摄影师,首度为公益事业开办个展。这是她第一次接触社会的各个层面,我曾以为柯的简单直接会无法应付这个充满城府算计的世界,但似乎没有我在旁她也能做得很好。某家报纸的专栏用了一千五百字来刊载对柯的印象,说她很年轻,喜欢直视人的双眼,不多话却不显得冷漠,并且着重指出,柯萤是个美丽的女子。
    我从华新那里拿到这份报纸,看过后付之一笑。对我来说那并不是柯,而只是她在众人面前的壳罢了。她能溶入这个社会,固然是件好事,但即便她与世界格格不入,柯也还是我的柯。
    某一天夜里,我坐在沙发上等她归家,不觉间睡了过去。醒来是因为她的吻。柯跪在沙发前,轻咬我的耳垂和颈项,算不上疼,又麻又酥的感受,我的意识一时间还未完全清醒,拥住她的肩在她耳边低语:
    我想你。
    我也是。柯说着,深深吻我。双唇纠缠的间隙,我听见她轻声说,对我来说,这个世界上没有其他人,只有你。
    我忍不住叹息一声,因为我也作如是想。我们行走于世,是社会众人眼里的某个存在,但在那之外,去除所有伪饰的真正的我,真正的你,是只有彼此才能完全明白剔透的。这种感觉对我来说始自柯,从那个下午我和她在苏州河边旧仓库改建而成的工作室里相对大笑时开始,我们就达成了某种奇妙的默契,我觉得她能够懂得我,而我,也能在某种程度上懂得她。在这个繁杂的世界上,与人相爱也许不算太难,相爱又相知却是尤为可贵。我固执地认为,今后不会再有人能让我有如此感觉。
    黛瑶一直不见好。柯的影展终于在一个多月的筹备之后,得以风光隆重地开幕。华新的确是个有办法的人,他自然会从这次的活动中得到若干益处,反正这已不是我和柯关注的范围。参展的照片是我和柯一起甄选的,所有的文字说明由我写下。我还记得,我们坐在满地的效果图和照片中间,讨论该做怎样的改动,不时短促地互吻一下,像两只快乐的鸟。
    然而所有的快乐,总会在得意忘形的时刻被猝然打破,仿佛只是为了证明命运本就是捉摸不定的东西。
    那是在某个下午,秋天的天空蓝得让人一无所想,阳光里染满透明的暖意。柯的影展在曾经是市立图书馆的美术馆举行,我到现场转悠了一圈,见看客云集,却没看到柯,想必又被华新拉去和人应酬。据我所知道的,已经有两家集团公司愿意捐助那些照片中满眼纯良无知和渴望的孩子们,到了这个阶段,赞助已经算是拉够,继续如此奔波,当然是为了华某人的其他打算。对此我不愿意多加干涉,不管怎样,华新这次总算是帮柯达成了她的心愿。
    走出美术馆的静谧,外面是这个城市司空见惯的喧嚣景象。我在路边找了个投币电话打华新的手机。不知为什么,我此刻特别想见到柯。
    电话响了五六遍时,听筒彼端传来华新的声音,他认出是我后,似乎颇为愉快地说,我们在瑞金宾馆,有个酒会,你过来玩吧。
    于是我乘出租车前往瑞金宾馆。举行酒会的地点是一栋红色的洋房,叫做Facebar的印尼餐厅,餐厅门口有绵延的绿色草坪,在秋天的阳光里懒洋洋地晒着。在我的记忆里,这是个安静美丽的地方,但今天显得有些不太一样,也许是因为聚集了不少人的缘故。
    我从草坪旁的小径步入Facebar一楼大厅,越过说着英文日文普通话沪语的人群,我终于看到了柯。事实上她很显眼。她穿着银灰色的晚装长裙,玫瑰色披肩挽在颈项里,长发蓬松如云,慵懒地靠在一张鸦片榻上的刺绣靠垫堆里,正被几个摄影助理对着打光。
    我一时间突然有些踌躇,不知道是否该走过去叫她一声,尽管在来此的路上,我是那么想念柯的眼神味道和声音。柯看起来美丽而陌生,也许是因为那身衣服,或是由于她化了妆的缘故。我知道这些都只是华新弄出来的噱头。但这一场景实在是太遥远了,对我而言,鸦片榻上那个眼神冷冽的女人,更像是时尚杂志上的一幅特写。那不是柯。我所知道的柯,是个不喜欢穿鞋的女孩,会把四位数的衣服穿得好象只是一块布,但依然无可避免地成为光芒四射的存在。她的活力源自她的神情动作,而非现在这般有型有款的花架子。
    这时有人在我肩上轻轻一拍。我转过脸去,发现那人是华新。站着发什么呆啊,他笑着说,我找人给柯弄的造型,还不错吧。
    有点假。我笑着说。
    无假不成真。华新淡然答道,这话你说比我说更合适。
    我没有回答,只听他又说,芮,你不打算自己画画吗?我觉得你完全可以……
    我笑着打断他,说,是不是有免费的酒水?我渴了。
    华新指给我吧台的方向,我走过去取了一杯干姜水,喝了一大口。干姜水冰得很是彻底,让我不由得皱一下眉。在这个位置看柯,显得愈加遥远和陌生。
    最后我没有走过去找柯,转身离开了热闹又寂寞的人群。也许是因为我个性孤僻的缘故,前往华山路途中,我如此呆呆想着。
    作为临时高级保姆,我身上有华新给我配的钥匙,抵达华山路的旧洋楼,我开门进屋,换上拖鞋,走到里屋去看黛瑶。她像往常一样靠在床上坐着,我给自己倒一杯水,在她身旁坐下,凝视片刻她恬静的脸部轮廓,像往常一样开口和她说话。
    我今天去看了柯的影展。我对黛瑶说,或者,对自己说。
    她是个有天分的孩子,我继续说道,天分这种东西,的的确确是存在的,装不出来,也学不到。看她拍的照片就能明白,她能做的事情,可不止修补瓶子这么简单。该怎么说呢,那些照片里面,有一种打动人心的东西,就像她本身,是纯粹的有点尖锐的,但是不会让人感觉不舒服,只会让你有种奇怪的触动,就好像心里被什么东西拨弄了一下。
    这种感觉,不光是我一个人感觉得到。所以虽然是公益性的影展,她却一举成名了。现在很多人在捧她,也有人抨击她。这都不是坏事。我只是有些担心,这样下去,她会偏离自己内心的方向,变成别人希望她成为的人。
    而且我觉得,她以前还没能很好地把握自己,所以,她需要我在她身边。
    现在她渐渐变得坚强独立了……也许有一天,她会不再需要我。
    我微弱地叹息,对黛瑶喃喃地说,我干嘛说这些,反正,说了你也不会明白,我指什么。
    我懂。
    黛瑶的声音在房间里空寂地响起,一时间,我几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我看向她,不确定地说,瑶,刚才是你在说话吗?
    是我啊。黛瑶微笑道,这房间里难道还有别人吗?
    我想我的表情一定算不上镇定自若,我一伸手抓住她的肩,将脸凑过去问她,你认识我吗?
    敏,你弄痛我了。黛瑶轻微地皱一下眉,说。
    我深深吸一口气,松开她的肩,依旧保持着和她的脸相当贴近的距离,说,你醒了。太好了。
    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我以为,你忘记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
    不重要。我笑起来,同时这才想起把身体往后移开,说,每个人都会忘记一些事情的。
    那么你呢,你有没有忘记一些事情,或是依旧记得?黛瑶凝视着我说。
    我顿时有瞬间的恍惚。她的神情,态度,语气,都很象是我曾经经历的某个时刻,是那个时刻的延续,仿佛这中间的几个月时光不曾流过一般。那是黛瑶生病时我在她家中照顾她的那个时刻,她的眼神迷离,她的唇柔软绽放,她绝望迷乱地挽留我,而我离开她回到柯的身旁。
    我咬一下唇,仿佛是试图使自己从片刻的暧昧感觉中挣脱出来。然而还没等我回过神来,黛瑶的唇迫近,直到最后一刻,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不能还是不想避开。我们开始接吻,由浅至深,黛瑶的吻和柯截然不同,也许是因为她唇间传达出的某种渴,让我忍不住用手扶住她的颈和腰。
    这并不是我第一次和黛瑶接吻。这也不是我第一次和女人接吻。但这个吻里面的某种东西,如同纯白画布上一笔鲜明的重彩,让人完全无法避开。
    那就是欲望。
    在这以前,我以为自己是个恪守内心的人。我爱一个人,便在身体上和这个人亲密无间。他人则只是他人,除了爱人,没有人能够与我那样亲近。
    可我还是感觉到清晰的欲望,从那个吻开始升腾于身体深处。也许是因为我今天状态太差,或是因为黛瑶突然恢复神智使得我震惊过度,又或者,这些理由都无法自圆其说,我根本只是抗拒不了诱惑。
    窗帘是开着的,秋天的阳光漫天漫地洒落在床旁,如水一样浸润在我们的身上,半睁开眼的瞬间,视线所及,黛瑶耳廓上的汗毛在阳光里是淡淡的金黄。我有轻微的晕眩之意,但终于伸手握住黛瑶游走的手,死死掰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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