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徒劳-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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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很多女生已经换上了夏装,在没有督导检查的日子里褪去外面宽大的校服,露出妖娆的身材。三五一群有说有笑的走过去,引来男生们的围观。这一对比,桑以皌就显得毫无吸引力了。她仍旧把自己纤细的身子用厚重的冬季校服罩着,只有随意挽上去的袖子所露出的细竹一样的小臂,骨骼突出的手腕和捏着水瓶的手才能看出她到底有多瘦。不过男生们谁在意这些细节,净顾着看眼前切实能享受到的风景。 
  桑以皌并不想惹来男生的注意,她一直认为跟男生做朋友可以,其他的,免谈。好像自己本身就对男生无感,或者是潜意识里她不愿意去回想的那场伤害,那甚至让她觉得此生对爱情再也无望的毁灭,虽然已经过去很久了,但是每每想起,仍旧在她的心里割裂开来。桑以皌突然感觉胸口一紧,整个人都喘不过气来。她想赶紧喝口水来缓解,然而手偏偏不听脑子的使唤,已经没有力气握紧水瓶了。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泛白,耳边也被嗡鸣声占据,她失重的向后倒去。
  就在她以为自己快要栽倒在地上的时候,一双有力的手撑住了她。身后的那个人没说话,让桑以皌靠在自己怀里,捡起地上的水,打开轻轻的让桑以皌喝下去。一股清凉顺着喉咙漫布到身体各处,整个人也缓了过来。桑以皌这才注意到自己靠在那个人的怀里,她一怔,连忙站好,慌张的朝那个人鞠躬道谢,然后就匆匆的向教学楼里跑去了。时间好短,都没能看清对方的脸。所以不记得也是应该的。然而第二次见面,就再也不能忘记容颜。
  苏瞐在家隔离的这几天,两个人每天都通很多电话。苏瞐总是抱怨自己在家有多闷,然后桑以皌就会讲好多学校里好玩的事儿给她听。电话里苏瞐的声音听起来很精神,完全没有生病的样子,这让桑以皌放心了不少。
  期中考试的前一天晚上,大家都在安安静静的复习,桑以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一看是苏瞐,赶紧接起来小声说着自己在自习。苏瞐的声音在那头爆炸开来,她只说了两个字,下楼。桑以皌匆匆忙忙跑下楼冲到外面只看见苏瞐斜跨着背包坐在单车上单腿支着地,张开双臂,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
  “Surprise!”
  桑以皌没好气的踢了她的前轱辘一下。
  “surprise什么啊你,明天期中考试我还好多没看呢。”
  苏瞐看着桑以皌生气着鼓起来的包子脸,不禁伸手过去揉了揉她的脑袋。桑以皌一下子将她的手打到一边,连忙整理着刚被弄乱的刘海。逆着灯光,桑以皌微微眯着眼睛,眼尾轻轻翘着,睫毛也跟着上下颤动。苏瞐愣愣的看着她,竟突然觉得有些紧张。她甚至听得见自己的心跳,正在一下一下的加速。她不由自主的想靠近过去。桑以皌这时正在睁大眼睛看着自己,露出不解的神情。她是抬着头的,脖子侧面的青筋伸展出柔滑的线条,一直连接到锁骨,在灯光的作用下形成深刻的剪影。苏瞐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用力的咽了咽口水,结果突然被自己的行为呛到,一个劲的咳嗽起来。她赶紧用手去拍胸口,没想到因为手离开了车把整个车都倾斜过去。
  桑以皌赶紧跑过去扶着车把才没让单车连带着苏瞐一起摔到地上。
  “苏瞐你干嘛呢,太危险了吧。”
  她又走到她身边慢慢的拍着她的后背,直到她不再咳了才停下来。
  “还没问你今天来是干嘛呢。”
  “哦,我来拿一些书回去看。”
  说着苏瞐指指自己的斜挎包。
  “恩,那没什么事儿了我还得回去复习呢。”
  桑以皌转身想要走,就突然被苏瞐握住了手。
  “我好不容易出来一次,就陪我待一会儿不行么。好不好好不好?”
  苏瞐拉着她的手撒娇似的摇晃着。桑以皌只好顺着她来。
  在校园里又溜达了半个小时,桑以皌终于半哄半劝的送走了苏瞐。她刚上楼坐在座位上就收到了苏瞐的短信,那上面写着好好复习吧高材生。桑以皌笑着回了个表情回去,然而她没想到这条短信以后,等待着苏瞐和她的,将是一幅怎样的画面。
  
  
                  十二
  前几天苏瞐好像是有很烦心的事儿,因为她的网站状态一直很颓废。她在电话里那样说,说觉得自己像是茫茫草原里随风飘动的一粒沙,永远找不到方向。桑以皌愣了几秒,想了想终于说,无论怎样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会一直陪着你,你谁都没有的时候,你还有我。
  不,我什么都没有,连你也没有。
  苏瞐的这句话,让桑以皌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电话中突然传来的忙音让她的大脑嗡的一下子没了画面。她一直以为有那么一天苏瞐会发现,自己对于她来说是那么坚定的一个人,像是厚重的城墙,在她身后永远屹立不倒。然而这城墙却在顷刻之间崩塌了。是苏瞐亲手毁灭的,那漫天的石灰将太阳都笼罩成灰色,自己就在她面前,只剩下那声天摇地动。
  之后无论怎样拨打苏瞐的手机都是那个烦人的声音,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一天、两天、三天、一个星期。短信、电话、留言,通通没有回应。
  应该是到了苏瞐复课的时间,桑以皌想抽空到楼下找找苏瞐问问清楚,然而课业就在突然之间繁忙了起来,每天连轴转的考试讲解和复习,让她实在没有精力去找苏瞐。这样又过了一个星期,终于在某个周五的晚上她决定先找小桉旁敲侧击。
  “小桉,你最近有没有见过苏瞐?”
  小桉那边的语气有着明显的无所谓。
  “每天都见得到啊,怎么,你不在学校啊?”
  “最近复习周很忙的,一直没见到。”
  小桉拉长了一声哦,就再也没了下文。桑以皌站在窗口踌躇着,到底该不该接着说下去。沉默了许久,她听到小桉好像开始不耐烦了,于是终于鼓足勇气说出来,即使是怕听到那个答案。
  “苏瞐的电话是坏了吗?我打她手机一直关机的。”
  话音未落小桉就抢先一步答复了她。
  “没有啊,我还刚跟她通过电话。”
  是吧,是这样吧,桑以皌只觉得自己的举动这么幼稚可笑,明明都是已经能猜到的原因,却还是情不自禁的想让事实表达的更明了。是想确定什么么?还是想让自己受的伤更加彻底?从窗户的反射而看到的自己的脸,已经看不出任何表情了。
  小桉好像听出了异样,干咳了两声,想要结束对话、
  “姐,不然你再给她打一个吧。我挂了。”
  桑以皌像被什么操控似的合上了手机。良久,又打开,按下了那个名字,靠近耳边,静静等待着死亡。
  “喂?”
  死神却无情的关上了门。
  苏瞐的声音听起来精神不错。桑以皌悬着的心似乎想要安稳的放下来了,可是她还是想要知道原因。
  “苏瞐,你的手机为什么一直关机啊?”
  是想都没想的回答。
  “我手机放包里,电池老掉,被你摔的那次,记得么。坏了,要换新手机了。”
  这个答案让桑以皌有些意外了。
  “那小桉给你打电话为什么就没关机啊?”
  “我发现电池掉了就会安上啊。”
  好像是很合理的答案,可是偏偏为什么每次拨打都恰巧电池会掉下来呢。桑以皌不想再问什么了,这是苏瞐在那头的语气突然缓和了下来。
  “别瞎想了,我该换手机了而已,这手机太不结实了。”
  “恩。”
  “我复课了,没得甲流。”
  “恩。”
  “周末出来吧。你好好复习。”
  “恩。好。”
  苏瞐先一步挂断了,桑以皌兀自听着忙音。自己到底该相信谁呢,是苏瞐,还是自己的直觉?这次隔离让苏瞐好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感觉医院不只是隔离了苏瞐与病毒,更是隔离了苏瞐和自己。有什么样的东西已经在悄然滋长成异样的形状,已经改变了原先的模样。那些欺骗或者是隐藏,那些不经意的语气和词汇,都成为细小的线索能一步步查询到真相。有什么已经不一样了,还是正在想要不一样着,都已经渐渐露出了毛茸茸的尾巴,摇摆着一下一下蹭过心脏,引起一波又一波的寒战。
  就好像是新端上来的水煮鱼,表面的一层浮油安安稳稳的停泊着,丝毫不起波澜。饿极了的人们会直接下筷子夹着鱼肉往嘴里送,却不知道那油下面沸腾着怎样滚烫的汤水。一切风平浪静的下面都会隐藏着即将覆天的波澜,似乎太过平静的海面往往会让渔夫感到不安,因为他们会有着大灾来临的预感,所以会选择让船靠岸,把锚深深投进水里,用粗而结实的绳子将船绑在岸边的木桩子上,一圈又一圈。然后拿些事物和钱财,可能还有小酒,下到地下室去,锁好了门窗躲避灾难。这些都是经验丰富的长者。
  只有愚笨的初学者才会想在这种天气出海捕鱼,就好比是桑以皌。她记得苏瞐说周末要出来,现在正兴奋的打电话给苏瞐,几声之后,一个男声出现在耳朵里。
  她愣了几秒。
  “喂,您好,我找一下苏瞐。”
  “我是她爸爸,你是谁,有什么事。”
  桑以皌一惊,语气明显低沉下来。
  “叔叔您好,我是她同学,桑以皌,跟她说一下老师布置的任务。”
  电话好像是被放在了桌上,有拖鞋走远的声音和几句耳语,然后是拖鞋回来的声音。
  “喂。是谁。”
  苏瞐的声音。
  “是我,桑以皌,明天……”
  是谁也没有想到的暴怒。
  “你他妈以后再也不要来烦我不要再打电话给我了!!”
  先是手机摔到地上的声音然后是已关机的提示,海啸终于还是发生了。刚好袭击了这艘初学者的渔船,桑以皌的渔船。
  
                  十三
  桑以皌整个人都瘫软在沙发里。
  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别再给我打电话了好么。
  请你不要再给我打电话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哪怕是再严重的语气说出来都好。可是,苏瞐却用那种近乎暴怒的语气和从来不怎么用的粗口说让自己走开。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这种毫无征兆的事在顷刻之间发生的这么彻底,所有的一切都从此翻天地覆了。
  周一早上一到学校,桑以皌就悬着一颗心到苏瞐的班上去找她,却被同学告知她请了几天假在家养病。给小桉打电话,也完全不知道苏瞐的去处。桑以皌每天把自己泡在卷子堆里,想用大量的试题来让自己不要再这么神经过敏,她一遍一遍的告诉自己,没事的,苏瞐只是病了,只是心情不好。等她好起来了,就又会像之前一样屁颠屁颠的跟在身后,突然拉过自己使劲揉自己的头发的。一切都会像从前一样的。
  可是越是这样,心情就越会感到不安。然而她始终不敢再去拨通那个号码,害怕在沉静的等待音过后又突然爆发出怎样令人震惊的言语。
  没想到沉重的课业和考试真的压着桑以皌喘不过气来,她根本没工夫特地跑到苏瞐的年级或者班级了。楼道里各个年级的学生和老师来回穿梭着阻挡着去路,高三又是学校特地单独弄的楼层,一切都在她跟苏瞐之间增加着一层又一层的隔膜。
  这天晚上她翻看着考试的日历,发现两天以后竟然就是苏瞐的生日了,而她突然想起曾经答应要给苏瞐写一首歌,不如就当做生日礼物送给苏瞐好了,希望那天她就不生气了。于是桑以皌赶紧拿来纸和笔,小声哼唱起了旋律。
  以前写过歌,所以这个对桑以皌来说并不难。可是以前写的都是悲哀的歌曲,这首歌既然是送给苏瞐的,她就想着要尽可能的开朗和快乐。苏瞐一定是因为那些德国交流生还在难过吧,那就写的欢乐一点好了。桑以皌这样想着,飞快的在纸上写下了歌词,题目是《过去吧》。
  一边写着时候,桑以皌的脑海里就一边有这样的画面。苏瞐瞪着她那双大眼睛,一开始是严肃的表情,听她唱完这首歌就会慢慢的舒展开眉头,整个人都笑逐颜开了。这才是桑以皌所希望的,以前的苏瞐,心里好像装了太沉重的事,小小年纪却总是不快乐,如果这首歌能舒展开她心中的不悦,能够缓解她的压力的话,也不辜负桑以皌的良苦用心吧。
  今天是苏瞐的生日,桑以皌手里拿着自己做的信封,里面是写好的歌词,站在教学楼大厅等着。现在是放学时间,高三今天放学早,所以无论怎么样自己一定都会等到她的。桑以皌在大厅踱着步子,想着一会儿能看到苏瞐笑起来眼睛眯成一条缝的可爱样子。一转身,她就看到了苏瞐。苏瞐也看到了她。
  严肃的,阴沉的一张脸,宽大的校服随意的挂在身上,正扯着穿上那件灰不拉几的羽绒服,领子也没弄整齐,单挎着背包在十米开外的距离,大步流星的像自己的方向走来。桑以皌的心在看到她的那一刹那突然开始加速了,紧张着,害怕着,随着苏瞐离自己越来越近。她微微张开了嘴,想要叫苏瞐的名字。
  3米,2米,1米。
  “苏瞐。”
  与这个名字同时出现的,只有她的羽绒服擦过自己肩膀的声音。桑以皌还保持着站在原地的姿势,然而苏瞐已经走到了她身后的大门口,马上就要拐进那个转角。
  “苏瞐,苏瞐!苏……”
  桑以皌小跑着想要追过去,眼前的那个身影却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一个侧身,便消失在了人群里。
  那个音节还被咬在嘴巴里,桑以皌的全身就已经完全没了力气。放学后的孩子们背着书包从她身边走过,三三两两的有说有笑,都通过面前的那扇玻璃门,走进初冬苍茫的雾气里。
  世界正在慢慢的现出原形,桑以皌奋力创造出来的结界正在一点一点的剥落。由上到下慢慢失去了颜色,像是苏瞐站在结界的顶端,她面无表情地倾倒着一大桶灰色的染料。浓郁,粘稠,带着刺鼻的味道笼罩下来。人们越走越快,光速似的在周围来回穿梭,形成一道道刺眼的亮光。整个世界的声音都不断地提高着分贝,吵闹,刺耳,最后演变成不可制止的嗡鸣。她眼前的世界泛着蒙蒙的雾气,从眼眶开始所有的景色都被白色迅速的侵袭着,很快她就再也看不见任何东西了。然而眼前不是黑,却是空洞的白。嗡鸣还在继续,噪声裹袭着尖叫和欢笑不断的冲进耳朵里。
  这时候桑以皌像是被很多人拉扯着,像是有人撕扯着将她的灵魂弄成碎片,她能眼睁睁的看到有一瞬间是什么飞离了身体。她突然看见苏瞐站在她面前,站在那片雪白里,周身还散发着光晕。她张开手臂,微笑着。她喊着,以皌,快来。
  以皌,快来。
  桑以皌朝着那片光芒走去。
  以皌,快来。
  苏瞐露出洁白的牙齿,脸上闪烁着亦如初见时的笑容。
  以皌,快来。
  以皌,快来。
  世界突然倾斜旋转起来,苏瞐像玻璃一样裂开了,裂成细碎的碎片瞬间爆炸。桑以皌只觉得头一沉,整个人就向下跌了下去。
  当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坐在靠墙的地上,有几个低年级同学正瞪着大眼睛看着她。她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浑身无力再次瘫软在地上。有人接了热水给她,那个人说。
  “姐姐,你好像发烧了,使劲喝水就会好了。”
  桑以皌静静注视着那杯水,那升腾的水汽在上空汇集成了苏瞐的笑脸。
  “这桶水,你往死里喝,喝完了就好了,知道么,乖。”
  她记得苏瞐这么说过。她盯着那些水汽,突然就笑出了声。随即是大颗大颗比这杯水还要滚烫的眼泪砸在手背上。旁边有人在劝她,有人匆忙在包里翻着餐巾纸,有人只是站着不知所措。
  从刚才错身而过的那一秒开始,留给自己的就是不同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随着那“呲”的摩擦声消失了。只有桑以皌知道,自己的生命里到底失去了什么。
  
                  十四
  很想念,但是逼自己忘掉的感觉。有人理解么?
  梦里总是出现关于苏瞐的支离破碎的片段。她骑着单车飞驰,她端着单反走遍校园里每一个角落。还有苏瞐的眼睛。专注的,执着的,迷人的眼睛。或者她笑着,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又或者她揉着自己的头发,她捏着自己的脸,她环着自己的肩。甚至是那次牵手时候冰冷的指尖和温热的手掌,那次拥抱的猛烈心跳,或者是那次浅吻的轻柔触感。
  可是每次都随着那“呲”的一声惊醒,只留下天花板的纯白。
  以皌,她只不过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朋友。
  以皌,你要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想她,因为你喜欢她,不是对朋友的那种喜欢。
  脑海里的那两个声音又响起来了,那是自己心中的两个小鬼,总是在桑以皌无法定夺的时候出现。一个尖利,一个温和。以前她们总是说着完全相反的话,总是弄得桑以皌更没有办法决定,然而这次,她们竟然不约而同的说了同样的话。
  桑以皌,你不能继续爱她,忘了她吧。
  “不,我不能!”
  她几乎是嚷了出来。
  安静了几秒之后,那些声音又响起来了。
  桑以皌,忘了她,忘了她,忘了她,忘了她……
  桑以皌再没有经历过比这个寒假更加憔悴的假期了,复课之后的高三更加忙碌,模拟考试一拨接着又一拨,让她整个人都迅速消瘦了下去。说来也巧,仿佛真的是被什么下了魔咒一样,她真的再也没有见过苏瞐。
  食堂的人永远是这么多,弄得桑以皌很没有胃口,她一个人走到食品部去,想随便买点什么打发掉了。食品部的人也多,但是已经排上队了就不方便离开。桑以皌低着头,跟着人流一点点挪动。
  “同学你要什么?”
  桑以皌正盯着自己的脚面出神,完全没有注意自己已经排到了买东西的窗口。
  “同学,你要什么?”
  后面的人推推她,她终于抬起头。食品部的大妈正不耐烦的瞪着她,她环顾着那后面琳琅的商品,然后目光停在了那片区域。她指指那里,刷了卡。
  挤出人群之后,她才注意到自己双手捧着的是一盒牛奶。是那次采访的时候苏瞐买给自己的牛奶。她慢慢走回教学楼,边走边撕开了吸管。
  大厅里正在张贴关于什么的获奖名单,还有一些摄影作品。桑以皌咬着吸管走过去,苏瞐的名字正安安静静的躺在那里。
  苏瞐。《回到过去》。
  还记得那次,她的气息那么近,喷在自己的头发还有脸颊。她的怀抱那么暖,她的眼神那么坚定。正中了桑以皌的说法,会有人欣赏苏瞐的作品的。
  牛奶很好喝,草莓味,淡淡的粉色,温润的口感。旁边那个女生也在喝跟自己一样的牛奶,她头发卷卷的窝在脖子那里,看校服,是低一届的学妹,正看那几幅摄影作品看的出神。
  “不走么?”
  一个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桑以皌整个脑袋都嗡的一声变成了空白。
  她怔怔的回过头,对上了苏瞐同样惊讶的眼睛。
  “苏瞐……”
  她看见那个女生疑惑的拽了拽苏瞐的袖子,凑过去小声问苏瞐。
  “她是谁。认识么?”
  “走吧。”
  苏瞐盯着桑以皌的眼睛,没有表情,径直拉着那个女生向楼梯走去。那个女生还满脸奇怪的看着自己,就已经被拉上了楼梯。
  是已经被拦截的洪水,再次冲毁了刚刚建成的堤坝。到现在这个地步,却仍旧一个理由都没给。桑以皌慢慢握紧了拳头,空奶盒在她手里渐渐变了形状,发出痛苦的支离破碎的响声。
  苏瞐,你还要做到多彻底。
  天气慢慢暖和起来,终于是要到高考的季节了,也终于有一个理由,让桑以皌的世界里不再有苏瞐。再也不会看到她穿着宽大的校服在校园里闲逛,她骑着单车疾驰而过,她单腿支地跟好哥们儿聊着天,她眯着眼睛坐在操场的草地上晒着太阳。
  桑以皌收拾了所有的东西准备回家做最后一周的考前准备,将一本一本的参考书装进厚重的黑色行李箱里。已经没剩下多少学生了,楼道两旁的柜子已经被大家清空了,有的门还半开着,吱吱呀呀的晃悠着。尽头的垃圾桶堆满了整个一个高三年级用废了的卷子,那么沧桑、也那么凄凉。整个楼道都空空荡荡的,只有残存的脑电波还在上空飘荡着。桑以皌最后一眼环顾这间教室,桌椅已经整整齐齐的布置成了高考考场,往日的那些欢笑,那些温馨的气息都已经不复存在了,只剩下冰冷和刻薄。在他们走之后,又将有新的一拨学子进驻,为自己的未来奋斗。而自己,就将要离开,并且再也回不去了。
  桑以皌拖着重重的行李箱终于走到了一层大厅。苏瞐正站在那里拍摄什么东西。她把摄影机架在自己的右肩,摄影机挡住了她的脸,她看不见自己。桑以皌走了两步,终于还是驻足了。转身,轻唤一声。
  “苏瞐。”
  这或许是我最后一次见你最后一次叫你了。
  桑以皌这样想着,用力挤出一个笑容走过去。苏瞐关了摄影机放在桌上,愣愣的看着她向自己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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