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醉卧红尘外传蝴蝶-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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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阳光下,龙骁阳的脸有几许意兴风发:“我想为溱国建功立业,如果要为太子殿下出生入死,我绝不会推辞!” 

      鹫儿却听得心里一阵阵战栗,多年前,夕夫人毒杀筱雁的那一幕又在她眼前闪现,她知道,夫人这么做就是为了这位太子殿下。而她总觉得自己主子对他皇兄的感情不简单,天资聪颖的皇子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一切想必洞若观火。 


      现在的筱雁皇子已经和当年她冒死相救的孩子大为不同,有时候,她看到筱雁思考时的峻冷表情,会莫名地感到害怕,甚至也不敢面对那锐利的眼神。 

      然而,鹫儿不敢将这份不安告诉龙骁阳。她默默地看着他实践自己的承诺,由皇子的贴身侍卫一路晋升为大内的侍卫统领。 

      渺小的她只能期盼,心中那个可怕的猜测永远不会成真。 

      ************** 
      无桢的寝殿后面,有一个小小的庭院,门就开在他的后花园旁边。平日,那扇门都是紧锁着的,只偶尔见到几个花匠进去打理花花草草,除了无桢和他们,没有人知道里面养着什么。 


      唯有一次,筱雁找无桢找到了那里,在虚掩的门外,他看见皇兄被一片青碧包围着,庭院中种满了不知名的花草。无桢看着那些在风中摇曳不已的青枝绿叶,眼神中有他不曾见过的深沉,仿佛内心正在计划着什么,酝酿着什么。 


      无桢发现了他,抬头一笑:“雁儿,过来。” 

      筱雁没想到,无桢会跟他分享他的秘密。 

      无桢指着那些花花草草说:“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青芷,宫里用来酿酒的草。” 

      “没错,这个呢?” 

      “……不认识……” 

      “这是罂粟,这个是七叶一枝花,还有这个是颠茄。” 

      筱雁吃了一惊,他虽然不认识那些花草,却听过它们的名字,那些都是有毒的植物。虽然有些可以入药,本身却是不折不扣的毒草。 
      皇兄在自己寝宫里种着些毒草,有何意图呢? 

      “那这个你认识么?”无桢转身,手指点着不远处一株火焰一般的红色植物说。 

      筱雁摇摇头。 

      “你不认识也是当然的。”无桢走过去,轻轻抚弄那纤长如兰草的叶子,说:“它叫‘幽罗桦’。长在极冷极寒的雪山上,形状如兰,却是通体绯红。听说花开了,像火焰似的,四周的雪都会融掉。” 


      无桢轻轻叹了口气:“我派人四处寻找,足足花了一年时间寻获它,然后花了一年时间才等到它结出第一个花蕾来。” 

      “皇兄喜欢这种奇花异草?”筱雁心中诧异。 

      “不……我只听说它有一种神奇的妙用。”无桢神秘地笑了笑,“听说狐仙很怕它。” 

      溱宣王五十一年,初秋。 

      那一日,十四皇子筱雁如常被召去东宫用膳。 

      自他出使邻近二国回来后,无桢便逐渐让他分担一部分政务,有时两人因商讨政事误了时辰,无桢也会留他在东宫用膳。久而久之,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宫里人都说,十四皇子是太子的左臂右膀,两人亲如同母兄弟。太子和十四皇子同声一气,在宫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撼动他们的地位了。 

      时年筱雁十九岁,无桢长了筱雁五岁,也二十四了。无桢由十七岁御封太子,到今日,已经足足做了七年的太子。 

      原本以为那位老迈的溱王会很快驾鹤归西,没想到,他竟也颤颤悠悠地当了六,七年的无权皇帝。 

      这个,倒真让筱雁盼到了。 

      用完膳,一直沉默无语的无桢忽然开口了:“雁儿,今年皇兄要早些搬去沁梨山的离宫那里,宫里的事就有劳你了。” 

      筱雁察觉到今日的皇兄和平时不同,似乎在深深思索着什么,有些食不下咽。一餐饭下来,失神了好几次,便说:“皇兄是否有什么为难之事?” 

      “雁儿不用担心。”无桢淡然一笑,忽然看着筱雁说,“有件事皇兄一直想问你的,却总怕让你伤心,问不出口。” 

      “皇兄尽管问好了,”筱雁虽然心里警觉,却还是笑着回话。 

      “雁儿恨过你的母妃么?”无桢缓缓说道。 

      筱雁心里一凛,皇兄到底想要试探些什么呢。他低头想了想,觉得还是不欺瞒他为好,于是抬头道: 

      “恨!” 

      无桢轻轻叹了口气:“是啊,你母妃当年做出如此疯狂的事情,无论是谁都会怨恨的……” 

      无桢独自踱到窗前,眼神定定地望着远处缥缈的几缕浮云。“只是皇兄也想做一些疯狂之事呢,即便是会被人怨恨,却也无法抑制。”他回眸微微一笑,又道:“雁儿一定很不屑吧。” 


      筱雁没有答话,只是怔怔看着他的皇兄,在那平静而又浅淡的微笑中,有着和当年的夕烟异常相似的神情。他永远无法忘记的,在那个夏日的午后,他的母亲也是这般看着他,温和地笑着。他现在才有些明白,原来那个平静的神情下,孕育着一颗疯狂的心。 


      只是,母亲是为了所谓的爱情,那么无桢他是为了什么呢? 

      霎时间,筱雁觉得自己内心有些无法掌控的情愫在悄然滋生,那象是名为温柔的东西,他不禁上前一步对无桢说:“我并不认为这样有错,如果可以让自己如愿,即便是要不择手段去夺取,我也决不后悔。” 


      闻言,无桢有些惊讶,却眼睛一亮,深深望了筱雁一眼,说道:“雁儿此言真是深得我心啊。” 

      筱雁此时方知失言,不由冷汗直冒。正想如何应付过去时,又听得无桢说道:“雁儿有想要得到的东西么?除了这江山,也许皇兄都可以让你如愿。” 

      除了这江山?还有什么? 

      一向寡情戒备的心灵中,有些刚刚苏醒的东西,在逐渐冷硬的胸膛中,死去了。 

      筱雁迎上无桢询问的目光,冷冷道:“没有,我没有想要的东西。” 

      一句话,从此杜绝了一切温柔和睦的可能。 

      ******** 
      回去的时候,筱雁看见皇城下一群彩衣的宫女正在放纸鸢。风很大,那些燕子,蝴蝶和鹰都飞得很高,似乎可以轻易触摸到碧蓝的天幕。 

      然而,筱雁知道,它们还是被细细的线束缚着,只要那些纤秀的手愿意,一样可以把翱翔天际的鹰扯下来。 

      我不稀罕别人给的,我想要的东西,我会用这双手去得到。筱雁愤愤想。 

      潜藏于心中的宏图野望正如那一飞冲天的鹰,无拘无束,恣意狂妄,受不得一点点的屈辱,即便是善意的施舍。 

      忽然,几声清脆的嗥叫响彻云霄,只见几只硕大的秃鹰掠过皇城的天空,箭一般射入云端。 

      筱雁见状,不由放声大笑,舒尽胸中郁闷之气。 

      九月鹰飞,真是狩猎的好季节,是时候拿回应得的一切了。 

      就看我们谁狩猎谁吧,亲爱的,皇兄。 

      8 猎狐 

      雪后的槿林,一派苍冷清爽之气。 

      远处传来扑扑的马蹄声,转眼,一黑一白两道人影骑着骏马飞驰而过,寂冷的空气中竟也遗落声声爽朗的笑语。 

      马上二人,竟是一样丰神如玉,飘逸如仙。即便是在皇城,也难寻得如此出色的人物。 

      一身白衣锦袍的青年眉宇间透着几分尊贵高雅之气,像这雪后的槿林,风骨清隽,落落大度。一身玄衣的青年却如这无尽清冷的雪意,仿佛任何人被他那双冷丽的瞳看上一眼,心头便不免一凛一颤,失魂于那波光潋滟中。 


      “无桢,看来你又是慢了我一步。”墨尘在前方断崖前勒停了马,朗声道。 

      无桢一直紧跟着他,此刻,见他经过一番颠簸,原本白瓷般洁净的脸上竟也染上几分妃色,言语之间,意兴飞扬,不由有些心恍神移。 

      “如果可以与你一同纵横天地,无忧无虑地游戏人生,该是何等惬意之事。就算输给你一次半次,又有何妨?”无桢感慨道,此话倒真是出自真心。 

      “莫忘了你的江山社稷。”墨尘投以深深凝眸。 

      无桢遥望远处群山蜿蜒不绝,缓缓说道:“正如你所说的,我不是抗得起江山这副重担的人,我生性过于淡漠,欠缺野心,要是做个太平皇帝还可以,要在乱世中光大溱国,怕是力有不补。”继而,他回头微笑说:“不过……我找到一个更合适的人了。” 


      “难道……是你的十四皇弟筱雁?” 

      “墨尘你真的深知我心。”无桢点头。 

      “因为你偶尔会跟我提起,但是……”墨尘眼里不无担忧之色,“我曾经屈指算过,如果你登不上皇位,那将有杀身之祸啊。” 

      “墨尘你过虑了。”无桢摇头笑道:“筱雁性格坚忍,胸有大志,他想要的无非是这个江山罢了,如果我满足他,应该不会有什么祸事才对。”一说起他向来喜欢的皇弟,无桢便不由露出赞赏的神色。 


      见墨尘还在沉吟着,无桢又道:“那你不妨再为我们算一算。” 

      墨尘抬眸,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随即闭目,屈指为他细细算来。 

      良久,墨尘才重新睁开眼眸,一脸诧异之色。“奇怪,奇怪……” 

      “怎么了?”无桢不解。 

      “以前我帮你算,虽然看得不是很清晰,但还是可以算出一些眉目来。这次却如同陷入一团迷雾中,什么也看不真切了。”墨尘屈指复又算了一次,终于无奈地摇头放弃。 


      他略有愧色对无桢道:“或许是我进来疏于修行,所以法力受到影响了吧。” 

      “那未来既是你我都不可窥测的了。这样吧,我尽人事,而你听天命,我们来猜猜溱国最后是谁做了皇帝吧。”无桢坦然笑道。 

      墨尘见改变不了他的心意,轻轻一叹:“无桢,你有时真的将自己的安危看得太轻。如果筱雁真如你所说的那样值得信任,就照你的意思去做吧,我不阻止你了。只是,你这个即将让贤的太子,也要妥善安排一切才是。” 


      “这个当然,我已让父王拟订另立太子的诏书,来年春天,就正式退出太子之位,筱雁也可以名正言顺地执政了。我想他盼着这一天也盼了很久了。之前的几年,因他年纪还小,而且我也想看看他是否是帝王之才,所以才耽搁至今。”无桢策马前行,朗朗一笑道,“现在就让我们拭目以待吧。” 


      墨尘不语,但心中还是不免有些忧虑,见他笑得自在自信,也就策马跟了上去。 

      ************ 
      聆雪居外,白雪掩映着华光,殿内,却是灯火辉煌。 

      无桢凝视着眼前的人,灯下,那双墨瞳熠熠生辉,灿若晨星,那个人谈笑着,每个眼神都仿佛撩动他内心最无法提防的地方。 

      “无桢,无桢……”墨尘微笑着在他眼前晃晃手,“想什么呢?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 

      无桢忙收敛心神道:“在想今年要如何留住你罢了。年年约你赏梨花,年年都是空盼望。” 

      “无桢你这是在为难我了。”墨尘无奈地笑笑,“你知道我长年在极北之地闭关清修的,只有冬季三个月可以出来走走,雪开始融化的时候,我就要回去了。” 

      “今年也是如此?”无桢知道自己是多次一问。 

      “今年也是,而且……”墨尘似乎欲言又止,“这次我是来向你辞行的。” 

      无桢一震:“辞行?” 

      “明年是我修行三千年的大限,在这个紧要关头,我绝对不能受外界的干扰,若心神稍有异动,便会走火入魔。因为这一次闭关,我也不知何时才能够功成而出,也许一年,也许十年,更甚者一百年都出不得关。所以才想先来向你辞行的。”墨尘庄重说。 


      “十年,百年……”无桢脸色苍白,喃喃道:“这样的时间,已足以耗尽我们凡人的一生。”他抬眸望着墨尘,眼前的他依旧容光如雪,那模样和自己初次相见时没有一点变化。墨尘的生命,和他的原本就不同。他不由苦涩一笑:“也许等你出关之日,我早以化为沁梨山畔的一堆白骨了。” 


      墨尘闻言也是眼露黯然的神色。 

      “罢了,罢了!”无桢忽然朗然一笑,“我们今日不妨大醉一场,为你我多年知交的这份情谊做个纪念。纵然来年你不能与我把酒言欢,我也可以就此安慰自己一辈子了。” 


      虽然看见无桢眼里有化不开的寂寥,墨尘还是展颜而笑:“人生在世,能有几回醉呢。做神仙的,有时还不如凡人自在逍遥。今日,就等我喝光你所有私藏的佳酿,让你日后再也不能在我面前炫耀好了。” 


      “好好……你等着,我去搬你最在意的那些宝贝出来。”无桢转身进了里屋,不一会,零零总总搬了几十个酒坛子出来。 

      两人也不多说,一人一个,拍开封口,一仰头就咕咕地灌了大半下去。 

      墨尘喝得快,却极静,极稳。也不见他有多大动作,一转眼,地上已空了好几个酒坛子。 

      饮了酒,无桢脸上不时便浮起一层淡淡的嫣红,恰似三月的桃花,在春风中袅袅娆娆地开着。 

      墨尘的脸色却是越饮越白,几近月色,映着窗外的雪意,倒白得有些透明了,让人一眼看去,总觉得好象很快就要淡去无痕一般。 

      “来,你尝尝这个。”无桢倏地从地上拿起一个细长的瓶子,递了过来。 

      墨尘接过,只见那长颈的玉瓶通体翡翠,一望便是上等地宝玉制成。“看这装酒的瓶子都如此名贵了,想必里面装的一定是琼脂玉液了。” 

      “这是宫里去年才酿成的好酒,酿酒官给它取了名叫‘天香水碧’。一整园的青芷就只酿成了这么一小瓶的酒啊,说它是琼脂玉液真是一点也不为过。”无桢轻轻地笑着,看着墨尘对着玉壶嗅了嗅,然后慢慢浅尝了一口。 


      “这酒好烈的性子,入口清香甘醇,一下腹却好似火烧火燎一样。”墨尘轻蹙着眉,月白的脸色一下子飞上了两簇红云,像雪里落了一地红梅,清高中竟有几分艳色。他又尝了一口,凝了凝神,不由脱口赞道:“好酒,好酒,连狐族最富盛名的狐酒都难及它万分之一。” 


      无桢温和地劝道:“那是我为了有朝一日能和你赏梨时准备的,既然以后没什么机会给你,今日就让你饮个畅快吧。” 

      墨尘甚是愉悦,他也不舍得像饮其它酒一样一口气灌下去,只是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品尝。喝了十几坛酒都毫无醉意的墨尘,此时竟觉得酒意渐浓,眼前也朦胧起来。 

      一抬眼,无桢的脸在对面模模糊糊地重了几个影,每一个都似乎温柔地笑着,那个笑,隔着薄薄的一层雾气,似有若无,似真似幻,总觉得他笑得难以捉摸。 

      “我,好象醉了……”墨尘的手抚上额头,对着无桢勉强一笑,“奇怪,怎么会这般厉害呢,这酒真的……很……”话未说完,他手一滑,人已侧向一旁,斜斜地倒在地上。 


      “当然了,那酒里有你们狐族最忌讳的幽罗桦,我用了一年的时间去寻找,又用了一年的时间等它开花,然后让人研究如何将花粉混入酒中而不被人发觉的方法又花了一年。足足计划了三年了,我才能在今日骗倒你。”无桢慢慢笑开了,“其实,我可以进行得这么顺利,也是利用了你对我的信任。你是君子,所以你不会去窥探我的内心。其实只要你屈指一算,要知晓我的计划是不难的,但你确实没有。” 

      他轻轻地抱起墨尘,几缕散发便从他松开的发髻上垂落,掩在那张思慕许久的脸上。 

      无桢悠悠一叹,又温柔地望向怀中沉睡不醒的人,“我是个卑鄙小人,为了留住你,只好用这样的手段。墨尘……也许这次,你不会原谅我了。” 
      *********** 
      修长、洁净得仿佛洁癖的手抽起那根白玉的发簪,让那一头乌发流泉也似地散了开来,雪白的枕,墨黑的发,像恍然开了一朵黑色的曼殊沙华,映着墨尘白里微红的脸色,有种说不出的旖旎。 


      无桢从未如此细致地端详过他,任何人,在乍一照面时,便被那双绝美的眸子摄去了心魂,还来不及看清他真正的面目。而今,那双眸隐没在眼帘之后,才发现他的五官原也是这般清秀而美丽的。眉是远山横,挺秀的眉峰此时因醉酒而微剔;浓浓的眼睫犹如蝴蝶的翅,静静地休憩在他的眼下;鼻梁不算特别的高,却很挺,也很清瘦;唇不点而朱,若微笑也仅是稍微划过一个弧,不卑不亢地,闲闲逸逸的。 


      醒着时,他的气质绝对清越而高华,因他清修多年,虽然容姿秀丽出众,然眉宇间神色冷澈如冰玉,神胜于形,仿佛世间一切纷扰和嚣华都难以进入那清净的一双眼。 

      然而此刻他酒醉不醒,白瓷的肌肤下燃着浅浅的红,毫无防备的面容却在不经意间流露出几分清艳。 

      “难道说,狐精生来就是这般媚惑的么?可以颠倒众生,可以倾国倾城的存在。”无桢深吸一口气,伸手拨开披散在墨尘颊边的发。 

      一直以来都压抑在他清逸绝尘的气质下,被那清心寡欲的脾性所掩盖的诱惑本质,在主人神智不清时从骨子里游逸而出,恣意虏获被它引诱的人。 

      轻轻一挥袖,扑灭了床前的灯火。 

      微微一扬手,松开了自己束发的丝帛。 

      那枕上,黑发与黑发抵死纠缠,三生不晚。 

      窗前的月色,无声而羞涩地爬上那同样纠缠的肢体,仿佛为其笼了一层暧昧的轻纱。 

      ——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无桢不信,情之所向,但愿与他暮暮朝朝,至死方休。 

      身下的人清凉而微微颤抖的身躯在无意识中推拒着,无桢不曾因此停下自己占领的步伐。那一番攻城略地,虽然强硬,却也小心抑制着不造成更大的伤害。 

      消魂夺魄之时,无桢不由想,亵渎神灵的滋味便是如此了吧,在深深的颤栗和狂喜中,顶着自己的罪前行,无畏,无惧,也有无限的快意。 

      隐隐地,听见深邃无边的黑暗,飘落一声叹息。 

      ——既是缘,也是孽,纵是清高无欲如墨尘者,也逃不过的…… 

      窗外开始下雪了,寒气很快逼了进来,无桢感到墨尘轻轻一颤,好看的眉蹙了起来,似是不胜寒意。那微红的血色已从他双颊渐渐褪去,莹白的肤色反而比先前更苍白,甚至白里透着微青,脸色在月下显得有些惨淡。 


      无桢察觉到他的异样,忙更用力拥紧他,拉过一旁散乱的被褥,将他裹得严严实实的,却仍止不住身下人愈来愈剧烈的颤抖。 

      “墨尘,墨尘,很冷么?”无桢在他耳边低声说道,“留下来吧,来年雪化了,花开了,或许就不那么冷了。” 

      墨尘似乎听到他的低语,侧过脸,微微呻吟了一声。 

      仿佛做了一场深深长长的梦,又仿佛陷进了一个无法脱身的沼泽,梦里面有个人温柔地低语:留下来……雪化了,花开了,或许就不那么冷了…… 

      意识逐渐恢复,他努力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模糊,他有些不明就里,醉酒后会这么头痛么?而且,全身乏力,四肢百络似乎功力尽失的样子。等到完全清醒过来,他倏地一惊,对着身旁的人喝道:“无桢,你!” 



      “我在你的酒里下了幽罗桦。”无桢平静而坦然地说。 

      “怪不得那酒的性子会这么烈。无桢啊无桢,枉我对你如此信任,你竟这般待我?”墨尘一时气结,暗地里试着运气,只觉丹田处剧痛无比,内息紊乱如麻,一口气缓不过来,真气逆行,瞬时攻入心脉,伤了他的五脏六腑。 


      “无桢你真的害惨了我……”拼着吐出几个字,墨尘脸上血色一现,再也压抑不住沸腾汹涌的气血,哇一声呕出一大口血来。 

      血色如花,刹时喷染上无桢的衣裳,晕开艳绝凄绝的颜色。 

      无桢见此变故,也不由大惊失色,扶住他,一时手足无措:“怎么会这样?墨尘?” 

      “本来幽罗桦只会令我在短时间内真气涣散,神智不清而已。但是,我所修行的玄狐道有极苟刻的禁制,你让我破戒,害我走火入魔,以致气血攻心,现在不但法力尽失,还落下沉重的内伤。”墨尘伸手抹去唇角的血丝,凄然道:“三千年的苦修,在今日毁于一旦。” 


      “墨尘……”无桢见他脸色惨白如纸,心里一阵阵揪痛。 

      “罢了,罢了……”墨尘挣开他的手,仰头长叹,“大错已酿成,现在做什么都于事无补了。只能怪我太大意,低估了人心凶险……”他挣扎着想要下地行走,却没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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