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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腐月黄昏-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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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无关。他这麽害怕失去卿甫,是因为他已离不开卿甫,他爱的有多深,他无法去表达,但当卿甫穿鞋摔门出去时,他的泪水再无法止住,那是种心碎万分,肝肠寸断的痛苦感受,他曾感受到,不是在李则成身上,只怕是在前世。
“觐灵,爱上你,才发现我自身的丑陋与缺点,我以前真以为自己除了轻慢的臭毛病之外,没有再多的缺点。”卿甫抚摸觐灵的头发,喃喃自语。“觐灵,你太沈寂了,为什麽不辩护,我怎麽会离你而去,唉,别哭,我心疼死了。” 卿甫亲觐灵的发丝,脖子,他的吻带著深情与怜惜。
人是不可能真得心疼而死,但觐灵的泪水让卿甫一整夜都不能成眠,即使觐灵已静静在他怀中睡去。
望著怀中的人,卿甫想,他是真正明白,什麽叫为一个人可以去生去死。为了觐灵,他是真的可以连性命都不要。
他不可能让觐灵离开他身边,他也不可能再像爱觐灵那样去爱上其他人。
清晨,卿甫睡下,觐灵醒来,发现卿甫的手臂紧紧勒住他的腰,就像似怕他跑掉似的。觐灵拉开卿甫的手,他一动手,卿甫便醒来,讨好说:“要吃粥吗?我去做。”
觐灵摸上卿甫的脸,低语:“你多睡会,有黑眼圈。”卿甫脸上的黑眼圈很明显,眼中还含有血丝,这都说明他昨夜失眠。卿甫急忙抱住觐灵,笑说:“你也多睡会,晚点再去店里。”
卿甫搂回觐灵一起睡,两人睡至中午才起床。
补足睡眠,想起今天是仲敏出院的日子,卿甫和觐灵一起出门。将觐灵载去茶馆放下,卿甫挥手离去。见卿甫离开,觐灵转身朝茶馆的反方向走去,他搭上班车。
卿甫说得对,觐灵太沈寂,事情都藏在心里,觐灵就是这种性情。就在发现有女人追求卿甫之前,觐灵就在苦恼一件事,即他自身的性洁癖。他到现在仍无法接受真正的肉体关系,而卿甫很渴望有这样的关系,并且一直在忍耐。
觐灵去全市最大的书城,在社会科学类里找到他需要的书,他尽量脸不红心不跳地拿一本讲述同性取向伦理的书去结算。
他不是第一次到这家书店买这类书,确切地说这是这一个月内买的第二本。他不好意思让卿甫发现他在读这类书,总是偷偷看,看完了藏起来。
其实他已明白同性间性爱的存在是怎麽一回事,但心里的抵制与罪恶感还需消除。
这个过程,其实也就是正视自己的情欲。他是个人,就有这低等原始的渴求,他不必要去压制自己的欲望,更不该去压制卿甫的欲求。
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十六章
卿甫虽然揍了仲敏,但仍去接仲敏出院。仲敏记著一拳之仇,卿甫也记著这混球说觐灵不是人的话,两人大眼瞪小眼。脚伤已好的老罗头,当著仲敏的面说:“他没兄长,我以前也总纵著他。卿甫,以後这小子要再做糊涂事,你放心教训他,我授权你!”老罗头已经知道仲敏人鬼恋的事,所以认为肯定是仲敏说了混帐话,才被卿甫揍。“爹,我真得是你亲生的吗?”仲敏不爽,独自在桌上收拾画具。他的衣物都由老罗头收拾,打包,然後由卿甫提拎。
仲敏收好梅花图,嚅嚅自语:“要回家後,才能裱褙,医院里什麽工具都没有。”他还惦记著帮觐灵画的梅花图,事实上今天见觐灵没过来,他也十分内疚。自己情绪不佳,就出口伤人,还是个一直救他与梓晴的恩人,他都不知道要拿什麽脸去见觐灵了。“你裱好画,亲自上门跟觐灵道歉。”卿甫叮嘱。仲敏也知道要道歉,否则自己良心上也过意不过,但他就是死鸭子嘴硬,咕噜:“我自然会去跟朱馆主道谢及道歉,你也要跟我道歉,下手那麽重,打晃了我两颗牙齿。”
卿甫腹诽:怎麽没把你两颗门牙都揍下。
收拾完毕,三人下楼,卿甫开车,将仲敏与老罗头送回家。车上,碍著老罗头在,仲敏不敢问卿甫“通道”的事。一抵达罗家,老罗头进书房,仲敏就将卿甫拉一旁去,问暗香茶馆的“通道”在什麽位置。
“没有几个人能看见能进去,你也别妄想了。”卿甫一口回绝。仲敏扯住卿甫袖子哀求,又说上一通可怜话,什麽这事换成发生在觐灵身上,卿甫会怎麽做?将心比心,你也不能这麽铁石心肠吧。卿甫被缠得无奈,只得告诉仲敏在茶馆二楼洗手间一侧,当然,如果仲敏能看得见的话。
卿甫实在被缠得无可奈何,况且又想鲜少人能看见通道,仲敏看不到自然进不去。
谁知道,卿甫人一离开,仲敏就开始计划怎麽潜入暗香茶馆,去寻找“通道”。等到正午,老罗头睡午觉的时候,仲敏偷偷溜出去,前往暗香茶馆。
在仲敏看来,觐灵确实当了法海,不同的是,觐灵是为了救梓晴,而将梓晴送去了“通道”,而白蛇传中,法海完全就是心理变态,硬是看不惯人妖过幸福生活,将白素贞给镇压在西湖畔的雷峰塔下。
不过仲敏也很清楚,他和梓晴的分离,正是因为他们在端午那夜喝多了酒,做了那事,自己糊涂所至。因此,仲敏并不想再麻烦觐灵,他的想法是,如果他能看到通道的话,他就自己偷偷进去。
暗香茶馆,仲敏以前来过,跟朋友过来喝茶。他从不知道这茶馆是如此神秘的地方,也更加深了他对觐灵非同一般人的认识。
抵达茶馆,登上二楼,仲敏直奔二楼洗手间。
通道,通道,也只是听觐灵与卿甫提及,仲敏对这一事物完全没有认识。他以为是电视上播的黑洞似的玩意,於是当他站在洗手间一侧的昏暗过道上,看见前方朦胧延伸出去的一条幽深通道,他无比惊愕。
以前,暗香茶馆的二楼洗手间并无这麽一条通道,仲敏很确定,因为他来过几次暗香茶馆,所以结论就是,以前他看不见,但是现在他看见了。
是因为梓晴吗?朱馆主曾说过会相互影响,仲敏自忖。
仲敏朝这幽古的通道走去,他以为自己能毫无挂念的进去,但是他每迈一步就想到他爹老罗头,想到觐灵托他绘的梅花图还没裱画。於是仲敏退了出来,自言自语:“今天不行,今天不行。”
觐灵说过,如果仲敏进入“通道”,可能会把性命丢掉,仲敏也有这样的觉悟,不过他还是要写个留言什麽的给老爹及先把觐灵的梅花图裱完。
有了这样的念头,仲敏返回家中,搬出平日裱画的木板跟梳子,开始裱褙梅花图。裱褙的工序比较复杂,不过两三天内就肯定能完成。
贴在木板上的梅花图,第一遍水扫上去,白色的梅花栩栩如生,跃出纸面,仿佛立在眼前。只有仲敏知道,这梅花在白天是白色,而一到深夜无人时,却是红色。他没有能力让画中的物体具有生命,但是这副画却仿佛是有灵魂的一样。
两天後,仲敏将裱好的梅花图亲自送给觐灵,并诚诚恳恳跟觐灵道歉。觐灵并不责怪他,如往常般招待仲敏。
离开卿甫家,仲敏返回古玩店,在抽屉里塞了一封书信给卿甫。信中写明他进“通道”去,及他要是没有出来,让卿甫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帮忙照顾下他爹老罗头。
把这些事都处理完毕,仲敏前往暗香茶馆。
那是一个清晨,暗香茶馆刚开门,客人稀少。仲敏径自上二楼,朝“通道”走去,他迈进去时,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梓晴,我来找你了。
********************从头疼欲裂中醒来,仲敏发现自己躺在古代的街道上,四周是些慌乱的百姓,背负行囊,行色匆匆,面带恐慌。仲敏从地上爬起,激动地喊身边的行人,想问这里是哪里,但是没有人看见他,似乎也没有人听得到他的声音。仲敏很快发现这现象,注意力也迅速在一位十二三岁的小男孩身上。就在他喊破喉咙,认为无人听到看到时,这个小男孩竟回过头来,似乎看了他一眼,这使得仲敏吓了一跳,因为这小男孩长得极像觐灵。
“阿涣,快走!你还磨磨蹭蹭干什麽!走慢了,要被北兵抓去插草标卖掉。”一位三十余岁的男子拽住男孩的手,恐吓孩子快走。
四周人都在匆忙赶路,沈溺於他们恐惧的世界里,只有仲敏一人被独立出来。仲敏不自觉追上叫阿涣的男孩,跟在这一长一幼身後奔走。年长男子背上的包袱沈重,於赶路过程中,突然掉下一件东西,在地上散开,阿涣急忙停下大叫:“爹!梅花图掉了!”年长男子听到这唤声,立即伫足,慌乱上午将地上的梅花图图轴卷起,让儿子阿涣捧在怀里。
听到“梅花图”三字,仲敏竖起耳朵,此时,他几乎可以肯定,他进入历史时空,而且这个叫阿涣的孩子,很可能就是朱觐灵的祖上。
为什麽会到这里呢?我想见的是梓晴,为什麽反倒见到朱觐灵家族的往事呢?
阿涣一手抱紧梅花图卷轴,一手被他爹拉扯,一老一小,继续赶路。没走几步,阿涣再次停下了脚步,他爹本想骂他,却见阿涣指著路上一个疯子模样的男子激动叫道:“由桵叔!爹,是由桵叔!”
仲敏好奇望去,只见那是个蓬头垢面的少年,嘻哈哈地傻笑,在街道上手舞足蹈,引得小孩围观取笑。
阿涣的爹认出疯癫少年,过去拉扯他,又哄又骗,可惜少年突然尖叫著手大哭起来,哪还听得下阿涣爹的话。
路人伫立张望,都在旁观,好一会儿,人群中走出一位三十岁上下的男子,手端一碗酒,递给阿涣的爹,语重心长说:“这样带不走,灌醉他才有办法。”
阿涣的爹致谢,拿酒给疯癫少年喝,少年一口饮完,周围立即又有人递过酒来。
痴颠少年叫由桵,朱觐灵的祖上还认识他,此时又是疯癫的模样,通过揣摩,仲敏已经肯定这个少年,就是後来的八大山人。对八大山人一生了如指掌的仲敏,已确定他所见到的正是顺治六年,北兵破南昌城之後的事情。城破後,南昌的明宗族大量被杀害,八大山人此时正值年少,因为深受刺激而疯癫。
仲敏曾说愿当八大山人门下走狗,所以亲眼目睹八大山人的早年事迹,令他惊愕非常,续而更让他震惊的事出现了,当那位递酒的男子朝他转过脸来时,仲敏吓得连连後退。
这个男子,年纪比仲敏大,并且衣服发式都不同仲敏,但是他居然长了张仲敏的脸。
完全是一模一样。
眼见男子转身就要走,仲敏急忙跟上。
这男子,从他装束看应该不富裕,并且人人都在逃亡的时候,他却空手孤身一人游荡,该不是连亲人都没有吧?
跟踪“自己”的感觉真得很奇妙,不过也很新奇,仲敏抱著这种古怪心里,寸步不离,他跟随这个三百余年前的古人走过漫长的街道,绕过寂寥荒凉的小巷,来到一处死寂的林丛。
林丛中有间破屋子,屋子外有好几亩田地,像是个佃户的庄子。
这里十分偏僻,没有其他住户,只有这个长得像自己的古人在。
这人到底是自己的祖上呢?还是自己的前世,看他那副穷困孤零模样,估计无妻无子,恐怕是自己的前世比较靠谱吧?
仲敏这样分析著,又得出了一条结论,他的前世生活在这个时代,那麽他进入“通道”所看见所经历的,应该就是他前世的所见所历了。
由於不知道到哪去寻梓晴,仲敏只得待在前世居住的庄子,看他孤零零一人种田,烧饭,读书,睡觉。
自己的前世是个十分坚韧的人,外头天翻地覆,却仿佛对他没有影响,他在这被废弃、长满杂草的土地上寻觅食物及播种。
就在仲敏为自己所处的困境抓狂时,他突然发现前世不再只是种田吃饭读书睡觉了,前世正用篮子端份蔬果,进入山林。
仲敏好奇跟去,这个前世去的地方是处坟地。只见前世在一座老坟前跪下,将祭品摆上,双手合十,念念有词:“孟兄,距离你去世已是十年,我恐怕不能再相伴你左右。我将远行,前去谒孝陵,而後窜入深山老林,苟且偷生吧,保佑我一路平安。”
前世虔诚地往墓碑前磕了磕头。
仲敏一听“孟兄”一词,激动地朝墓碑上望,不看还好,一看到墓碑上的名字,立即头疼欲裂,以至昏死了过去。
再次醒来,四周烟蒙蒙一片,他正被一位白影搂住,仲敏挣扎著要起来,无奈浑身虚脱无力,而白影亦紧紧抱住他,似乎在低泣。
“梓晴?是你吗?”仲敏愕然,急忙抬头想摸情人的脸,无奈四周烟雾弥漫,只能看到朦胧的脸轮廓,当这并不妨碍仲敏辨认。“梓晴!我终於找到你了!”仲敏惊喜万分,跃身而起,一把抱住白影。白影哽咽说:“你糊涂了,这里不能进来。”
仲敏心中只有欢喜,哪还有什麽顾虑,对梓晴又亲又抱,说不尽,道不完的相思与喜悦之情。仲敏进入“通道”时,就已有出不来的打算,甚至丢掉性命。只要能见到梓晴,他不在乎自己能不能出去,能不能活命,此时,即使是相逢的一刻,也是永恒。
********************先是老罗头打来电话,问卿甫见没见过仲敏,卿甫说今早来过店里,不过来了一会就离开,他也是听店里夥计说。小张在一旁听到罗老板失踪,急忙讲了一个细节,也就是罗老板失踪前,见他往抽屉里放东西。卿甫急忙去拉抽屉,发现一封信,打开信封,一读信笺就知道大事不好,仲敏这个一直惹事的混球真得进了“通道”。
卿甫这时也不好跟老罗头说他的发现,只能急忙去找觐灵。觐灵读过信笺,无奈说:“我进去,带他出来。”卿甫拦阻说不行,他绝对不准觐灵再进去,觐灵上次带梓晴进去,曾遭受到地里的生灵攻击。“我也看得见‘通道’,由我进去。”卿甫说得毅然。他早就有进去“通道”察看的念头,何况这回还能顺便进去协助仲敏。“不行,那‘通道’有很多未知数,如果你进去了却也出不来怎麽办?我甚至都不确定能够找到你!你又怎麽去寻找罗先生!” 觐灵强烈反对,他坚决不要卿甫去冒这个风险。卿甫摊手,苦笑说:“我不让你进去,你也不让我进去,那这事怎麽处置?” 觐灵想了想,想出个主意:“我们一起进去。”
这似乎是唯一能让双方都放心的办法。两人决定晚上茶馆打烊时,一起进去。
进“通道”,卿甫认为需要准备道具,他回店里准备两把匕首,以防范会攻击觐灵的生灵。
深夜,茶馆关门,茶馆二楼仅有卿甫与觐灵及一向负责把风的经理。
两人双手相扣,缓缓朝“通道”走去,“通道”在他们脚下蔓延,在眼前扩展,带著微光,就如同人濒死前所见到的一道光,这道光是如此的温柔,轻抚著脸庞,像孩童时代躺在庭院中感受到的清风般柔美,又像熙阳般温和,让人每一个细胞都舒展开来,舒服得忘却所有的思虑与烦恼,忘却沈重肉身的存在。
往通道深处走去,卿甫的意识渐渐模糊,他无知无觉送开觐灵的手,整个身子轻飘飘悬浮在半空,他游荡著游荡著,直到眼前出现一道强光,那道强光刺激得他张不开眼睛,渐渐地,强光消失,他醒来了,发现身边没有觐灵。他没有形体,他不知道自己出了什麽事,也不知道在哪里,眼前的一切景象,仿佛电影中的片段,那麽清晰,那麽鲜明,出现在他眼前,但是在这影象之中没有他,这种感觉类似於灵魂出窍,卿甫想,难道这就是灵魂出窍吗?没有身影,没有声音,只剩思维还在,他感受得到自己,但自己本身并不存在,在阳光下没有投影,在水中没有影踪。
卿甫并不知道,他并没有灵魂出窍,他只是困在自己的记忆里,一段隔离几世,古老的记忆里。
这是座院子,十分的别致。通往院子的厅廊挂满竹帘,在风中拍动,红色的丝穗垂地拂动,整齐而有续。卿甫沿著竹帘行进,他来到一处亭轩,竹帘卷起,有琴声传出,亭轩上有宴席,五六位士子,三位酒姬,八九位婢童。鼓琴者是位青衫男子,三十余岁的,清风傲骨,物我两忘。鼓琴男子身侧,坐著一位器宇轩昂的弱冠男子,他头戴乌纱,鬓若堆鸦,眉眼如画,身穿一领紫红圆领,腰系玉革带,悬挂黄金鱼牌,绝非一般人物。
这男子正襟危坐,席位位於主人席方位,想来这庭院,便即是这位华贵男子府邸的一部分。
卿甫这样想著,目光仍注视著这位男子,男子让他有种说不出道不明的亲切感,尤其是他的眉眼鼻唇,甚至是下巴,都那麽的熟悉,为什麽是如此的熟悉呢?
因为他即是我,我即是他。
卿甫恍然,这位古代男子有著跟他一模一样的容貌,虽然从精神风貌上看,他远远不及该男子的十分之一。
觐灵说见过他的前世,雍容华贵,身份不同一般,就是这个人吧。
他叫赵暘。
卿甫逐一扫过在座的宾客,他想从这些人的脸庞上辨认出谁是谁。从觐灵的说法中,这位与自己容貌一致的男子,生前与汪元量等临安琴师关系密切,常在一起聚会。
鼓琴的,应该是汪元量,有汪元量的气质,年龄也符合。一脸冷漠,闷声喝酒的绿衫男子是谁呢?戏弄酒童,面如冠玉的蓝衫男子又是谁呢?另有一位缙绅打扮,不似琴师,卿甫便就不做猜测。
曲终,蓝衫男子推开纠缠的酒姬,起身至琴案,正色抚琴弹奏。琴曲悲慷,一扫先前鼓琴者的清远悠扬的风韵。
蓝衫男子演奏的正是《潇湘水云》,卿甫对古琴曲没有研究,但当初他写《北望烟云》时,曾特意去倾听过,他认得旋律。
《潇湘水云》是浙派创始人郭楚望所作,为中国最著名的古琴曲之一,该曲於激烈处抑郁激愤,指法如蛟龙翻滚,琴音如江涛如破竹。这首琴曲诞生於南宋末年,它诞生之後不久,北方铁蹄南下,国破家亡,血染大地,该曲亦成为那个悲惨时代的控诉之声。
琴声在耳边缠绕,跨越七百余年,那麽古老又那麽熟悉。卿甫静静倾听,目光扫过寂静的庭院,落在亭轩一侧的一株梅树身上。
这是一株古梅,高大,茂盛,枝干古拙,虬曲。
这是一株白梅,花瓣洁白如玉,盈盈柔美,香味清雅,十分喜人。
卿甫来到古梅边,端详著,端详著,痴迷的,眷恋著,他再不想离去,静静地相伴。
琴声远逝,宴席已罢,黄金鱼袋在夕阳下闪耀,宴席的主人走至白梅树下,手抚树干,慨然叹息。夕阳下,他的身影与白梅的身影纠缠一起,在地上被拉得很长很长。
卿甫为白梅的香气缠绕,倦倦睡去,无知无觉,他不知道他睡过了多少日夜,再次醒来时,他听到一侧亭轩的话语,偶有断断续续的萧声。那些群人仍在聚宴,正好听到其中一人慷慨说:“若是到那九鼎沦陷之时,吾当以身殉国。”
卿甫望去,见站立者正是上次所见的青衫男子,在座唯有他慷慨呈词,其余人或黯然涕下,或神色呆滞。卿甫目光落在“自己”身上,这位器宇轩昂的男子,闷声喝酒,一言不发。
北方的铁蹄要南下抵达临安了吗?卿甫喃语。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卿甫仍是沈沈睡去,在梅香之中,他是那麽地安心,就仿佛怀抱著觐灵,心无杂念。
这千古的悠荡岁月中,能有这一刻的安宁,是那麽恬静。不知时光的流逝,当卿甫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地上火焰在蔓延,卿甫惊诧地发觉他有了身躯,并且脖间的血汩汩涌出,但他没有恐慌,没有任何哀伤,是那麽的平静。
手指沾染到血迹,茫然举起,是碧绿色的,缠在指上,像液体的翡翠。
白梅在身上飘舞,落了一身,卿甫艰难地爬行,痛苦地将头仰出,枕著血染的土地,凝视著头上的梅树,安然死去。
生命从那青白的脸上流逝,鲜血沿著土壤渗入梅树的根系,还未凋零的时节,梅花如雪似泪,纷纷扬扬,风中飘絮。
死亡的感觉,是寂静,是虚无。卿甫想,他乐意就这样烟消云散。
“卿甫!卿甫!”
嘶心裂肺的哭喊声传来,是谁在哭,在唤我?那麽的伤心,那麽的悲恸,使得我的心也随之心悸,揪疼。
别哭了,不要哭,我的心好疼。
痛苦地睁开眼皮,落入眼中的是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觐灵,觐灵正抱著他痛哭。
“醒醒,卿甫,你醒醒!” 觐灵悲痛欲绝,泪入雨珠。
“觐灵……”
卿甫挣扎著,想爬起来,觐灵突然大力将他抱住,惊喜地大叫:“卿甫!卿甫!”卿甫虚弱地笑著,喃语:“我做了个梦,你把我唤醒了。”他想摸觐灵的泪脸,无奈没有力气,只得怜惜说:“别哭,别哭。”
觐灵噙泪,低头亲吻卿甫。觐灵这一生从不曾如此激动与欢喜过,如果卿甫不能醒来,他想他哪也不去,就在这烟雾迷茫中永远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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