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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香腐月黄昏-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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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敏,我有事出去,午餐不用叫我的份!”
卿甫朝会客厅里喊,从裤袋里掏出钥匙,没等仲敏应声,头也不会离去。
昨夜,卿甫就有个念头,买对戒。如觐灵所说,他们没办法登记结婚,办喜宴什麽的也十分古怪,但总要有件信物嘛。
买对戒的念头一冒出,卿甫便立即去实行,他前去珠宝店挑戒指。珠宝店的结婚戒指,都是一大一小,一男一女,卿甫挑选一个款式,说出他和觐灵的尺寸,让珠宝店订做。这是两枚钻戒,制作得极精巧,可以相扣并为一枚,卿甫很满意。店员说一周内做好,卿甫先预付定金,店员对卿甫独自一人前来挑选结婚戒指并没多问,不过她介绍戒指时,每说一句:“你妻子”,就见到卿甫嘴角挂笑,笑得很俏皮。
定好戒指,卿甫心满意足,想象将它戴进觐灵无名指上的情景,不禁边开车边傻笑。
如果觐灵允许,他还是想办个喜宴,可以只请几个能祝福他与觐灵的人,凑一桌就行了。
正午,街上交通繁忙,路段堵塞,卿甫掏手机打觐灵电话,想问他还在不在茶馆里,要不要一起去吃午饭。电话没有打通,卿甫纳闷,再次拨打,仍没有打通。以觐灵的性情,他知道卿甫经常会打电话过来,他必然会随身携带手机,不可能打不通。卿甫不信邪,再打,铃声响上许久,电话接通,卿甫著急说:“觐灵,你怎麽不接电话……”他话还没说完,电话里传来女子的声音说:“你好,我不是手机的主人。”之後这女人还说了好些话,卿甫的耳朵嗡嗡作响,再听不进什麽话,他只隐隐意识到这女人说了“车祸”,“受伤”等字眼。
前方塞堵的车辆已流畅,後方的车喇叭鸣个不停,卿甫无知无觉,直到後方的司机用力猛拍卿甫车窗,卿甫才回过神来,他的脸色惨白,身子无法抑制地抖动。
清早,觐灵进入茶馆,如往常一样在茶馆里走动,茶馆生意一如既往,觐灵例行公事而已。在茶馆待了至中午,眼见近午饭时间,觐灵离开茶馆,打算搭车回卿甫家。
觐灵以前没住在卿甫家时,都是步行,他家离茶馆近,但自从住在卿甫家後,他要返回,就得搭公交车。觐灵很富有,但他生活节俭,认为每天打的回家没必要,由此,习惯都坐公交车。
从茶馆出来,步行几步,就是一个公交车站牌,觐灵在那里等车。等了一会,公交车前来,觐灵登车。车上人不多,觐灵随便寻个座位坐下。公交车开动,走了两站,上来一群十三四岁的孩子,六七位,这些孩子唧唧喳喳在後座安坐。觐灵一见到这群孩子,就觉得不对劲,孩子脸上虽然都带著笑,但是他们的脸上蒙上一层浅淡的黄色,犹如是隔著层琥珀,再定神看四周的乘客,觐灵发现,车中所有人都是如此。觐灵不曾遭遇这样的情景,但他的直觉在提醒他,这辆车上的乘客似乎有些不对劲,至於是哪里不对劲,觐灵说不出来。
汽车仍在前行,觐灵目光不安地落在车窗外,车窗外不知何时有游魂跃过来拍打车身,似在号叫,但没有声音。觐灵听不清它们在叫什麽,但是他心中的恐惧升级,肯定是要发生什麽事!到底是什麽呢?觐灵骤然起身,朝司机大喊:“停车!停车!”所有人都看向觐灵,包括司机。司机斥责:“还没到站!坐下!”觐灵不在乎车上人的议论,他离开座位,用手拍车门,仍在大叫:“停车!”乘客不耐烦,要求司机放觐灵下车,谁知觐灵却恐惧地摇头说:“有事情要发生,大家都下来吧!大家都下车吧!”
见觐灵不肯下车又要求所有人下车,车上有人将觐灵拽住,有人更作势要揍觐灵,司机骂骂咧咧继续驾驶。
觐灵被丢回座位,意识到他没办法救车上的人,他必须独自求生,他想起身,要求司机放他下车,却发现自己四肢无法动弹,更喊不出声音。他意识到这是有人执住他,一扭头果然看到身边坐著两只厉鬼,模样漆黑,极为恐怖,其中一只厉鬼更将手指放在唇上,做了个嘘的动作。
觐灵他知道他没办法逃脱,想到卿甫,他後悔适才应该下车,而不该留下来,自以为是的想拯救其他人。
马路厉鬼怨力很大,觐灵不是它们的对手,只能眼睁睁看著公交车快速穿行立交桥,并与一辆逆向行驶的卡车狠狠撞在一起,也就在那一瞬间,觐灵哭喊出了声音:“卿甫救我!”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马路抖动,公交车被掀倒在地,车窗碎裂,车身被撞得扭曲变形。
觐灵被摔出车外,他的意识仅存在几秒,他茫然不知自己被抛出车外,更不知道自己躺在血泊中,他脑中闪过了一个身影,那是卿甫的身影。觐灵虚弱地合上眼睛,再无知觉。
卿甫赶到现场时,现场惨烈,扭曲的公交车歪倒一旁,警车在周围铭叫,地上躺满一排尸体,盖著布,分不清谁是谁。卿甫拉开黄线想上前,被现场维持秩序的人员拉住,卿甫双脚瘫软,坐地地上,再起不来。他看到被撞得认不出原样的公交车,看到了地上的血迹,看到一旁的尸体,他无法思考,也不敢去思考。
觐灵……嘶哑著声音喊出这个名字,这一切仿佛晴天霹雳,击夸了卿甫。
周围人在说什麽,卿甫听不见,他天旋地转,再分不清什麽是现实,什麽是梦魇,如果这是一场噩梦,他应该早点醒过来。
醒来吧,这不是真的。
卿甫从地上站起,摔开想搀扶他的手,他没觉察到口袋中的手机在响,只看到前方一位打手机的女子在朝他挥手,他没有理会,精神恍惚地朝人少的地方走去。女子跑来,将手机塞卿甫手里,卿甫认得,那是觐灵的手机,眼泪再止不住,痛哭问:“他还活著吗?”问出这一句话,心仿佛也被撕裂,疼得人直想嘶号。
“被救上车,还活著。”女子的话,拯救卿甫一条命。卿甫拼命挤开人群,找现场管理人员询问伤者被送往哪家医院。
突如其来的可怕事故,让卿甫的脑子再无法运转,他记不清他怎麽前往出事现场,也记不清他怎麽找到觐灵入住的医院,更记不清,他在急诊室外坐了多久。他就呆呆坐在地上,像尊塑像,直到见到被推出急诊室的伤者,他才如疯子般扑上去,但被医护人员拦截,他与医护人员撕扯,死活要靠近伤者,以至不得不出动好几位年轻力壮的大夫,将他拖去关禁闭并报警。
黄昏,仲敏与梓晴神色凝重的赶来,释放被关禁的卿甫。此时,卿甫人已平静,沈寂问仲敏觐灵的情况。仲敏没有回答,他和梓晴带卿甫去急诊室的病房,觐灵额上部分全包扎严实,只见他脸色苍白如纸,静静躺在床上,露出被子的手臂,有好及处擦伤。
卿甫没有问觐灵具体伤情,他进病房,执住觐灵的手,轻抚觐灵的脸庞,心碎万分,无声痛哭。
仲敏和梓晴将房门掩上,梓晴轻声问仲敏不告诉卿甫行吗?仲敏摇头,低声说:“不能告诉他。”
不能告诉卿甫,觐灵有可能醒不来,即使醒来,也有可能再站立不起来。
********************仿佛是在梦里,觐灵见到一位鹤发童颜的道士,道士轻笑,拂动麈尾说:“梅公子,十世的约定,到这一世结了,还是安心修行成仙去吧。” 觐灵冷冷看著老道,摇头说:“我不认识你,更不曾有什麽十世之约。”老道哈哈大笑,麈尾一挥,扫散四周的迷雾,露出一座漂亮的院子,院子中竹帘舞动,一株白梅静静在轩亭一侧生长,白梅身边的人影神速闪动更换,如电影的快进,惟有那株白梅不变,它日益高大,有著如伞的枝叶,开满梅花,如雪飘零。
“可怜可叹,竟记忆不起前身,那你好好回去经历你的过往吧。”
老道一掌拍向觐灵胸口,被老道碰触的地方像著火一般,觐灵如被炼火烧彻全身肌肉,痛苦惨号。等这令人发疯的疼痛过後,觐灵发现他已失去人的形体,幻化为院中那株白梅。
“小小梅树,六百年的修行不要,就求一个肉体凡胎,不值不值!”老道摇头,挥舞广袖而去,仅留下院中的白梅树──觐灵。
觐灵看著自己曲折的枝干,翠绿的叶子,闻到自己身上的梅香,他恍然,他就是它。他是一株白梅,有著六百年的道行,就快登仙籍,如果它能逃避过之後的那场灾难的话,如果它能逃过那场情债的话。
“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
岂知流落复相见,蛮风蜒雨愁黄昏。
长条半落荔支浦,卧树独秀桄榔园。
岂惟幽光留夜色,直恐泠豔排冬温。“
月下,男子的吟诗声传来,使得它留意到身前有人。这是一位仪貌尊贵的男子,穿一领紫袍昂藏七尺,气宇不凡,仅是弱冠的光景。紫袍男子边吟苏轼的《十一月二十六日松风亭下梅花盛开》,边爱抚白梅的树干,像爱抚著珍爱之物。
经历几朝风雨,白梅对人世的喜怒哀乐已有通性,心想这人从穿著打扮看是位王孙,还极为风流倜傥,学人家苏轼吟什麽被谪诗。
说什麽“春风岭上淮南村,昔年梅花曾断魂。”你何曾见过我,我亦不曾见过你,谈什麽昔年梅花。白梅心想。
“松风亭下荆棘里,两株玉蕊明朝暾。
海南仙云娇堕砌,月下缟衣来扣门。
酒醒梦觉起绕树,妙意有在终无言。
先生独饮勿叹息,幸有落月窥清樽。“
紫袍男子仍在吟咏,他的声音如锺罄,是那麽的好听、悦耳。它凝视著他,他凝视著它,人与物,无法言语,但它看到男子眼里的温情,这是一位锺情梅花的男子。
“皎皎洁洁,温婉可人。”
紫袍男子手执酒杯,将酒撒在树下,并折下一枝梅花簪耳边,摇摇晃晃而去。
它听到这赞语,心里喜悦,男子撒下的酒液,亦散发著浓香,它竟有种酣醉的错觉。
这位微笑时如熙和,静穆时如庙宇的男子,拿著空尊返回轩亭。两位门客打扮的男子迎来,搀住他,他推开门客,笑语:“我没有醉,只是去看下梅花。”
紫袍男子由门客搀扶,回到轩亭正在举行的宴席。它俯视轩亭,端详宴席上的紫袍男子,他正在鼓琴,弹的是《渔樵问答》,门客正附和唱道:“渔道是。得鱼时酤酒。终日的也陶陶。浅水头。唱个无字曲。的也任我诌信口。吹个无腔短笛。音韵悠悠。却闲愁。是非不管。无辱亦无忧……”
这熟悉的词,让它想起,紫袍男子名叫赵暘,也想起自己在这男子的府邸里已经生活了一百多年。
植下他的人是谁,它已想不起来,他那时候也还不具备灵性。他记得移植他的人,是赵暘的祖上。将他从野外移植入赵家府邸,种植於此,细心照料。
很多人照料过他,赵暘的曾祖,祖父,父亲,一代又一代,但是他只记起赵暘从孩提时代到成年的模样。
他叫赵暘,字辰曦,赵宗室,出自秦王一系。
琴声不绝,门客流涕唱道:“叹人生。人生。光阴能有也几许也。岁月如流。岁月如流。发鬓籁籁。黄金满屋纵有难留。”
它想起,赵暘辞官,正在家赋闲,平日与宾客们不过是喝酒吟唱。但又不解,这本位有抱负的人,为什麽消沈至此。
夜深,酒宴散去,赵暘卧醉寝室,歌姬为他垫枕,铺被。歌姬容貌妩媚,身材娇弱,遍体香气。她摘去花簪,解去褙子,露入绿色主腰,袒露的肤脂如羊脂如白玉。
纤纤素手摘去赵暘头上簪花,那枝白梅被丢弃於地,落入尘灰。它透过花窗,看到这一幕,对歌姬生出几分恼意。
歌姬轻巧地将赵暘的鱼带解下,圆领脱去,赵暘带著魅笑,一手勾住歌姬的脖子亲吻,一手推起歌姬的衬裙。
它想别过脸去不看,但它无法挪动身子,他是一棵树,即使他是一棵有灵性的树,他也无法将根系移动。
为什麽我是一颗树,而不是人,如果我是一个人,我要推开歌姬,将那株落地的白梅簪回赵暘的耳边。将……我要做什麽呢?它为自己的念头而吃惊,它不要这歌姬陪伴赵暘做那种事,它不想看到。
这种执念是如此的强烈,在寝室内的喘息声平息时,它发现它脱离了本体,有了不同於树的实体,它是飘渺,轻盈如风的分身。它惊喜之余,想起以前这里的土地曾告诉它,世间任何生物都有灵,灵力随著时间增加,灵力越大就越能随身所欲,不受自然法则的约束。
它进入寝室,看著沈睡的赵暘与歌姬,它缠绕过赵暘的鬓发,脸庞,它的碰触轻盈、柔软如羽毛,它缠绕过赵暘轮廓刚毅好看的唇,从那里获取甜美的气息。
直到听到屋中宅灵的嘲讽声,它才意识到自己这样不该为,依依不舍吹灭烛火,附回树身。
寒冬,赋闲的赵暘,不时於树下设宴,和门客边赏花边酌酒,宾客们也常抚摸梅树,说百年後,他们已腐朽,而梅树犹存。它喜欢这些宾客,它发现宾客们大多琴艺高超,尤其是其中一位被唤为水云先生的男子,他弹琴时,连院子里最爱闹腾的地灵都会安静倾听。
这是一段美好的时光,它在雪中愉悦地舒展枝干,为宴席的人们遮雪挡风,它默默地在寒冻里绽放,喜悦於人们对它发出的赞叹。
“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遥知不是雪,为有暗香来。”
赵暘拣起它飘落的花瓣,吟出王安石梅花诗,轻唤它为“暗香”。暗香,清幽的香气,不张扬,不霸道,柔美如秋水,恬静如月光,他赋予了它这般的性情。
春去秋来,赵王孙和他的宾客们在梅树下聚会,渐渐地,他们不再狂饮,筵席上也不见歌姬,也再听不到他们之间的谈笑声,只有琴声依旧。
“若是到那九鼎沦陷之时,吾当以身殉国!”
一日,宾客中有人慷慨陈词,其余人或闷声喝酒,或默默落泪。
始终是沈寂听众的它,知道南下的铁蹄即将践踏而来,它亦感到恐慌。它知道九鼎沈沦是怎样的景象,它经历过。
这一番聚会过後,宾客鲜少再前来。它想它将孤零零被遗弃在这里,因为赵宅的人们开始离开,大人孩子,仆从丫鬟。但是它没有看到赵暘离去,他惊喜又担忧地想:他留下来了。
宅邸再不见往日的热闹,仅剩赵暘及几位仆人,宾客再不曾上门。
赵暘经常在白梅下独酌,仿佛将它当成他往昔的那些交友,会与它倾谈。它只能静静地听,它开不了口,它也安抚不了赵暘的悲痛之情。
每次赵暘在梅树下睡去,它都会化为微风,缠绕、盘旋在他身边,吹拂他的发丝,他的脸庞,叹息他的孤寂与消瘦。
每每这时,它总会想,如果自己有实体该多好,它可以进屋去取氅衣,帮他披上,它可以有一双人的手,去爱抚他的脸庞,就像他爱抚它时一样。它多想能发出人的语言,它多想能跟他说:我会一直陪伴著你。
暗香浮动月黄昏 第二十章(完)
卿甫两天一夜,不吃不喝,不眠不休,在觐灵病房呆若木鸡。他那副呆滞的模样十分吓人,以至仲敏和梓晴都不敢将卿甫一人留在病房里,他们轮流照看昏迷不醒的觐灵和半死不活的卿甫。
眼看再这样下去,卿甫体力会透支,仲敏想出个法子,让梓晴递水给卿甫喝,而他在水中下安眠药。下好合适分量的安眠药,搅拌稀释,梓晴再端给卿甫,苦心劝卿甫喝水。“不吃饭总得喝水,你他妈把自己饿死,觐灵醒来不就见不到你了。”仲敏在一旁煽动。卿甫接过水杯,一饮而尽,他没觉察到水里有异味。
觐灵的伤势极严重,虽然仲敏叮嘱医生别告诉卿甫具体的严重程度,但卿甫也隐隐猜测到,好在卿甫不敢去证实,他只相信觐灵一定会醒来,并且固执地在觐灵身边寸步不离。
十几分锺後,药效发作,卿甫埋头在觐灵床沿睡去,仲敏和梓晴急忙去搬卿甫,将卿甫搬上邻床,并唤护士过来扎臂,输葡萄糖。
借助药效,卿甫得以好好睡一觉。梓晴让仲敏回家休息,由他来照看这两人,仲敏说他去买张席子,晚上铺地上睡就行了,反倒要梓晴回去。
梓晴自然不回去,陪著仲敏打了一晚地铺。
这两天,仲敏辛苦,梓晴也陪著熬夜,他们并无怨言,当初如果不是卿甫与觐灵的协助,他们也不可能有今天。
夜里,仲敏和梓晴睡一起,他们没带被褥,仲敏将自己的外衣盖上梓晴。其实也不冷,病房有暖气。
他们疲惫不堪,一觉到天明。清晨,仲敏先醒来,见到卿甫病床上没人,吓得不行,急忙摇醒梓晴。两人正在焦急商议,却听到阳台上传来卿甫的声音:“你们照看下觐灵,我要去找中医院的刘医师,也许他有办法救觐灵。”仲敏与梓晴都知道刘医师,连忙齐声说:“觐灵我们看著,你放心吧。”
卿甫走至觐灵床头,俯身深深亲吻觐灵,凝视觐灵许久,才缓缓离开。卿甫刚离开,仲敏突然想到什麽,急忙追上卿甫,说他陪卿甫过去。卿甫只问梓晴懂得跟医生护士打交道吗?仲敏回:他可是在医院躺了一个月,不可能不懂。
仲敏怕卿甫体力不支,又怕卿甫会想不开做什麽傻事,虽然後一个担心实在不靠铺,但是卿甫这两日的模样实在太吓人。
陪伴卿甫去见刘医师,卿甫酱讲述觐灵的情况,刘医师一听觐灵出车祸受伤昏迷不醒,便说他下午会过去瞧下,但是暂时不要帮觐灵转院,中医院的治疗条件及配套设施比较差。
“你情伤至病,伤及脾肾,再绝食下去,只怕觐灵醒了,换你躺下,别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好好去吃一顿,睡一觉。”
卿甫走前,刘医师如此叮嘱,仲敏暗暗叫神。
也许是刘医师的话起作用,原本没有食欲的卿甫,和仲敏离开中医院,便说去吃点东西,顺便给梓晴打包。仲敏差点喜极而泣,这两天他和梓晴苦口婆心地劝卿甫进食,都没有效果。
其实卿甫仍无食欲,他只胡乱扒点饭。仲敏想有吃总比没有强,安心去给梓晴打包,打好快餐,回头想喊卿甫离开,却见卿甫仍在座位上发愣。“卿甫,走啦。”仲敏催促下,卿甫抬眼看向仲敏,喃语:“我要去找河伯,河伯曾提示我要好好珍惜身边的人,我当时没多想。现在想,他指的就是觐灵会出事。”仲敏愕然,压低声音说:“小彤不是投胎去了?你到哪找河伯?”卿甫不再说话,径自出店外,仲敏无奈叹息说:“还是我陪你去吧。”卿甫拒绝,让仲敏回医院,仲敏还想说点什麽,卿甫苦笑说:“觐灵现在还有救,你以为我会去跳河吗?”
也是,卿甫不是那种冲动的人,至少也是要在觐灵确认无药可救後,才会──呸,我在乱想什麽。仲敏只差没给自己一个耳光,为自己胡思乱想而生气。
仲敏在觐灵出事後,盯卿甫这麽久并非没有原因。他知道觐灵是搬到卿甫家住,每天才需要搭乘公交车返家,觐灵住自己家,平时都是步行就到茶馆。不能说这就是卿甫的责任,这样的意外,谁也意料不到,但卿甫显然因此自责,以至不饮不食。仲敏不知道觐灵有奇异的才能,为何还会遭遇这种事而无法躲避,他只知道如果觐灵救不活,卿甫只怕也废了。仲敏知道失去所爱的感觉,那种痛不欲生的感觉,夹伴著绝望,悲恸及愤怒,能把人逼疯。
目送卿甫离去,仲敏掏手机打电话给梓晴,让梓晴自己去医院里打饭,他要迟些才回去。
将快餐搁放地上,仲敏打车跟随卿甫。在他最绝望的时候,是卿甫和觐灵帮助他度过,他也希望能尽所能的帮助卿甫。
卿甫打车到XX河畔,他沿著河畔漫无边际地行走。白日,河畔不少游人,河伯也不大可能出现吧。仲敏心想,仍偷偷在後头跟随。
仲敏没见过河伯,他不知道河伯长什麽模样,但也知道这类奇异的生物?应该不会轻易见人,卿甫这是瞎游荡,没有用的。仲敏陪卿甫游荡整整一个小时,心想,就是散心,也足够了,他前去唤住卿甫说:“河伯也要晚上人少时才能见到吧,我们还是先回医院,晚上再过来。”卿甫点上支烟,幽幽说:“他没有出现,估计也不会出现了。”
此时陪伴卿甫,如同陪伴病患。仲敏小心翼翼不去刺激卿甫,他不能说河伯肯定再见不到,因为没有小彤的指引,而且见到河伯,也未必有救觐灵的法子,觐灵现在命悬一线,需要的是医术高超的医生。
两人一起返回医院,卿甫让仲敏与梓晴一并回去休息,觐灵他照顾就行了。仲敏怜惜梓晴睡地板,劝走梓晴,他则仍留在医院,他不放心卿甫,卿甫是颗定十炸弹,一旦觐灵病情恶化或是无法医治,卿甫会崩溃掉。别看他现在很沈寂,暴风雨前的寂静,才是最吓人的。
下午,刘医师如承诺那般前来,他为觐灵把脉,查看觐灵的伤口。他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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