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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一品温如言-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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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偏,每一次,都是这句。
    言希朗声,握着阿衡的手,黑发垂在眸上,开玩笑——你好,我是言希。
    那样子,像是怕别人记不起的惶恐。
    阿衡也笑,温和的音——我晓得。
    言希说——本来这句话,是预备见不到你,五十年后再说的。
    Heaven?也许。也许天堂才会见到你。
    他怎不知,时光多可怕,如果不每日在人前走一遭,怕时光一烙印,面目全非,她再难记起。
    这个世界,还有这样一个人。
    哦,他叫言希。哦,他是我曾经遇到的人,七十年中的三载,微乎其微。
    他笑,轻声——宝宝,我一直很好,像mary说的,没有你,也很好。可是,这不代表你不重要。
    你懂的,对不对。
    言希,从不是为了万千听众出现,而是为了万千听众中的一人出现。
chapter77
    阿衡回到家——或者说是言希的家的时候,不知不觉笑了出来。
    白楼前的空地,靠着榕树的四周,木色的篱笆,围了一个小花圃。
    冬日,草木早枯,看不出种的什么。花圃中,随意扔着一个小铲子,和一个水桶,许久,未有人打理的样子。
    但远观,却有些,说不出的趣致。
    阿衡揶揄他——你准备做农夫了吗。
    言希一本正经——女儿,不如,我们一起种……排骨吧^_^
    阿衡= =,低头,看看那枯暗的草迹,开口——是野草,言希你一定是围了之后就荒废了。
    言希无所谓,耍赖——反正,你回来了,看着种吧。
    吹了一声响亮的口哨,卤肉饭和小灰飞速从屋里扑出,留着哈喇子绿着眼睛看言希。
    阿衡不忍卒睹——你到底饿了它们多长时间。
    言希从口袋中掏出罐头肉和一大块面包,扔给它们,撇嘴——你是不知道,它们食量多大。
    阿衡温和道——我知道。
    我一直知道。因为,它们,是我喂大的。
    卤肉饭看到阿衡,滴溜着小眼睛,不吃面包,绕着她飞,打量半天,尖声叫道——阿衡,阿衡!
    像个炸弹,直接冲进阿衡怀中,兴奋极了的模样,小脑袋上的羽毛都竖了起来。
    小灰却呆,只顾着舔食肉罐头。
    言希讪讪,踢了胖了好几圈的小狗一脚,小灰没反应,尾巴翘到半空中,吃得欢愉。
    阿衡用手轻轻安抚卤肉饭,眼望着小灰,微笑了——可见,它是不记得我了。
    言希干咳,拍小灰脑袋,瞪了眼睛——白疼你了。你娘回来,丫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阿衡笑眯眯——没事儿,没事儿。主要,我走的时候,它还小,不记人。
    小灰迷茫摆脑袋,颈上系着一个朱红色的蝴蝶铃铛,叮叮铃铃,清脆作响。
    阿衡蹲身,铃铛上,刻着两个字,虽然清秀,但却不是言希的篆迹。
    莫失莫忘。
    四个字,留款,楚云。
    阿衡指滞了滞,面上没有大表情,微笑,起身。
    言希尴尬,楚云,你知道吧。就是……
    阿衡接下句——身高一米六三,体重四十五千克,两千零二年进入首都电视台,从幕后做起,一次意外机会试镜,被高层看重,提拔,做了晚间新闻的主播,因清新自然的主持风格和美貌,受到追捧,一直走红至今。喜欢小动物,偏爱蝴蝶,热衷公益活动,公开表示理想型是向日葵一般的男人。
    完毕。
    言希抽搐——你怎么比我知道得还清楚。
    阿衡笑得云淡风轻——总要知道,她是否善良,是否漂亮……而你……又是否,配不配得上她。
    卤肉饭栖在阿衡指背,小翅膀扑棱着,偷笑。
    言希脑子一热,不服气了——我配她,绰绰有余!
    阿衡斜眼——人呢。
    言希呃,分了。
    不过,我们和平分手。
    他不自在,强调和平二字。
    阿衡哦,她甩了你啊。
    她其实,更想知道,他们有没有一起抱着小灰看夕阳,有没有用同一只耳机听过相同的歌,有没有忽然之间毫无理由拥抱,而他有没有用半只铅笔画出她的眉眼,有没有挤了白牙膏在嘴上扮老爷爷给她看,有没有忽然之间,看着她,就笑了。
    可是,似乎没有立场,问得太过清楚。
    言希环抱双臂,抵在后脑勺,望天,大眼睛看着软绵绵的云朵,装作没听见。
    半晌,看着阿衡,可怜巴巴,说——女儿,我饿了。
    他想说,医院的饭真不是人吃的啊连块排骨都没有我陪着你吃了三天啊三天。
    阿衡低头,逗弄卤肉饭——他真烦,是不是。
    一直很烦,是不是。
    可是,终究应了他的要求,做了满满一桌……红烧排骨清炖排骨冬瓜排骨粉蒸排骨。
    看他像个小孩子,腮帮子鼓鼓的,又不自觉笑眯了眼,使劲扒米饭。
    背上的伤刚结痂,缠了白色的绷带,从肋骨到左胸下方,换药时,并不方便,稍不留神,撕裂了伤口,会疼半天。
    言希说——阿衡,如果你不介意,我可以帮你。
    阿衡脸红,心中大怒,把抱枕砸到他身上。
    他只道她从人世走了一遭,回了家,却喜怒无常起来。
    又怎么清楚,阿衡只是难过,自己在他眼中,即使是女子,又总是可以忽略性别的样子。
    或者,阿衡可以是女人,可以是男人,无论是男是女,只要是阿衡,便足够了。
    言希不知所措,阿衡买了一箱子的巧克力牛奶,黑着脸换话题,问他冰箱到底多久没有清理过。
    言希委屈,我又不会做饭。
    阿衡怔怔看他,忽而,笑了,喟叹——你啊你。
    那个人,只道阿衡回来,万事皆可懈怠,这世界,便是再美好不过了。
    可是,真愿天可怜见,快些让这少年长大。
    那笑颜,宠溺的模样,是定格在二零零三里的,不知世事无常,不知一日变老,所幸只笔,由我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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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莞思尔奉母命,来看阿衡,顺道含蓄问她,你什么时候回家。
    刚巧,已过初八,晚上,电台排了班,言希不在家。
    阿衡笑。哦,这里原来是别人家。
    定定看着他们,叹气——何必,我会去只会给……她添堵,再过些日子,就回校了,言家……也是呆不长的,不必担心别人闲话。
    思尔嘲弄,你倒是有一颗七窍玲珑心。
    阿衡淡笑——很公平,不是?温家的人在言家,言家自然也有人在……
    她话未完,思尔气急败坏,摔门走出。
    思莞眯眼——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阿衡说——温思尔两年前对我说她姓言,不然,我怎么会知道。
    思莞思揣,想起什么,低低问她——你那时生病,辗转一月有余,是为了这桩事,而不是言希离国?
    阿衡微笑,说——言希真的是一个很懂事很懂事的孩子。
    思莞不安——怎么说。
    阿衡坐在沙发上,卤肉饭又粘了过来,她亲昵地拢了拢它的翅膀,轻轻开口——为了替自己的妹妹报恩,待别人家的妹妹这样好。
    思莞颓然——你生病时我问你心结在哪,你从不肯开口的。何苦等到两年后,这样迟,才肯说!
    阿衡像是没听到他的话,陷入深切的回忆,兀自温柔开口——他见不得你欺负我,只想着如果不是他的妹妹,我们兄妹本不该如此;更见不得思尔对我不友善任性的样子,好像由他弥补了我的委屈,我便能恢复了温家小姐该有的样子,比如,如思尔一般,骄傲恣意。
    你知道吧,言希是个如此分明的人,从不肯欠人分毫的。
    而我,不巧,在他眼中,便是那个亏欠了的人。
    她说,思莞,你猜,如果没有这份亏欠,他从开始时,又能注意我几分。
    阿衡望着白色的墙壁,上面鲜艳夺目的一帧帧照片,竟也渐渐有些褪色了。
    当年,她第一次看到时,还那样美。
    她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回来。如果是思念,那这思念,甚至包括着隐约着连她都不想承认的恨意。
    她说,我多想皆大欢喜,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现过。
    思莞怅惘,叹气——言伯母怀着言希的时候,言伯父有了外遇,尔尔她,是言伯父的私生女,她妈妈,生下她,便去世了。当时,言希的父母闹离婚闹得很厉害,言爷爷不忍心亲生骨肉流落在外,便央求了爷爷收留,当时,妈妈她正好产下你不久,爷爷为了报答言爷爷,横下心,瞒着爸爸妈妈,把你送到了奶奶的故乡乌镇。
    阿衡问他——爷爷报答言爷爷什么,我父亲母亲同奶奶是什么关系。
    思莞避重就轻——你养母是奶奶旧时好友的女儿,至于报答什么,我……并不十分清楚。
    阿衡指落沙发,轻拊,微笑——思莞,我走到现在,不会再计较什么。便是自欺欺人,也只是在言希身边,再多呆些日子罢了,妈妈不清楚,可我清楚,言希他也清楚。
    他与她重逢,呵护她宠她,常常像对婴孩,半夜惊醒,只穿着睡衣,便急步走到她的房间,看清楚她还在的时候,才稍稍放心。
    阖了门,却在门外,闷声哭泣。
    一门之隔,她闭着眼,听得一清二楚,心中抽痛,却,无可奈何。
    抚平心绪,她方对思莞叙述——爸爸的事,你们要怪,便怪我吧,他确实是我害死的。
    思莞满目隐痛——那是我和妈妈是故意……可,你又能懂多少。
    阿衡不说话,想从他眼中看出端倪。
    思莞却抚了她的发,勉强笑道——女孩儿长大了,心总是偏得厉害。所幸有血缘,我还是你哥哥。
    所幸,不是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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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间,DJ YAN做节目,轻声嘀咕了一声,要是现在有一碗红焖排骨饭就好了。
    听众打电话开玩笑,说要给他送过去。
    DJ YAN知情识趣,含笑,说多谢多谢,只是我有些挑食,五味中有三味不喜,不用麻烦。
    不喜甜食,不爱苦味,不能尝酸,能吃的也就只剩辣和咸了。
    阿衡知道他晚上没有好好吃饭,听着话语哀怨落寞,心中好笑,到厨房做了排骨饭,用饭盒盛好,又想起言希穿得单薄,夜晚寒气重,拿了个厚外套,坐公交,一并带到了电台。
    电台门口,有记者,话筒和摄影机围了个水泄不通。
    阿衡绕道,却隐约看到,包围的人群中,那个眉眼明媚的人。
    噢,是楚云。
    楚云也朝电台走,旁边的记者追着赶着问,是不是探DJ YAN的班。
    阿衡被挤到了一旁,饭盒歪歪扭扭,险些挤掉。
    楚云带着官方微笑,说我和DJ YAN只是朋友,你们不要多想。
    其中一个记者眼尖,看到楚云手中拿着一个饭盒,惊道——难道,是给DJ YAN送饭来的。
    楚云拉下脸,说不是。
    转身,走得很快,高跟鞋摇曳生姿。
    阿衡呆呆看手中的饭盒,喉中梗着说不出的东西。
    叹息,坐在了电台门口,寒风中,一口一口,把饭和排骨吃完。
    吃到最后,饭和肉都凉了,夹在胃中,很不舒服。
    看表,时针已经快指十二点。
    言希的节目,也快结束了。
    阿衡把饭盒放下,拿着外套,上了三楼演播室。
    工作人员问她有什么事。
    她说,要找言希。
    工作人员问她和言希是什么关系。
    阿衡滞了滞,笑,说我是他妹妹,天冷,给他带件衣服来。
    双手铺开了外套,是言希常穿的那件。
    工作人员放行。
    阿衡走进去的时候,却意外,没有见到楚云。
    而她的言先生,坐在玻璃窗内,雾蒙蒙的,带着耳麦,蓝色毛衣,懒懒散散的模样。
    忽而,有些像了,在家中,方睡醒的迷糊样子。
    阿衡抱着衣服,是呵呵笑了的。
    他抬眼,看到了阿衡,怔了怔,也笑了起来,口中劝解着电话中另一畔的迷途羔羊些什么,却是抬了手,向她手舞足蹈挥动了的。
    阿衡吸鼻子,捂眼。
    好丢脸= =。
    走了过去,隔着玻璃,冷热相遇,雾煞煞的,言希的面孔看得并不明晰。
    她低头,言希的口张张合合,说着什么不温和却依旧柔软的词语,早已没了少年时的鼻音,清亮带着磁性,很是好听。
    果然,和从收音机中听到的,并不相同。
    她伸手,柔软的指贴在了玻璃上,窗上的雾气化开,在她指间的暖中。
    言希看她,宠溺了眉眼,伸出手,从下向上,五根指,一根一根同她重合,紧紧深深贴合。
    他趁着空隙,轻轻,开了口——等我,宝宝。
    一字一字,无声。
    另一旁导播室也在一直等待的楚云站在那里,看得分明。
    她笑,问一旁的office lady——姐姐,你见言希这样温柔过吗。
    她指着那两个,温柔得捉摸着,用这样的方式安谧拥有彼此的影,堪堪,流下了眼泪——姐姐,不要同言希说,我来过了。
    或者,为什么这么不平等,她来的时候,他毫无知觉。
    原来,你的阿衡,已经归来。
Chapter78
    阿衡做家务的时候,整理放杂物的抽屉,无意看到两张紫竹院公园的门票,截止日期是农历十五。
    还差两日。
    她问言希,言希的脸色变了变,说是电台发的,过年福利太怪,除了卫生纸白糖奖金,各个公园的门票也发了不少。
    又说,老城谁不知道紫竹院公园不要钱,难为他们捣鼓几张门票唬人。
    而后转折,僵硬开口——阿衡,没什么好看的,统统是竹子,你想去哪儿,我过几天闲了带你去。
    阿衡看他脸色极度难看,清秀飞扬的眉快纠到一起,反倒好奇,笑了笑说——不用麻烦你,我在B城许多年还没逛过什么公园,明天抽空了,我喊着小虾一起去,他今年高考,天天憋在家里学习,怕是要闷坏了。
    小虾知道她回来,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说姐你不要谁也不能不要我啊,谁不知道你最爱的就是我,所以你一定不是故意离家出走的对不对。
    阿衡笑,看着那双孩子气的眼睛,嗯嗯点头,姐最爱的就是小虾。
    小孩儿摘了鸭舌帽,明亮了眼睛,笑得天真。
    年前言希拿了一笔钱帮爷孙俩开了一间杂货铺,家中景况好了许多,只是何爷爷身体一直不大好,衣食住行,需要人照顾。
    好在小虾已是个小小男子汉,常常鼓着腮帮子憋出孤伶伶的一块肱二头肌,得意洋洋地秀给阿衡言希看,那样可爱地示意,他已经长大,哥哥姐姐不必担心。
    阿衡去找他的时候,念叨着小孩儿小孩儿,可是转眼,小孩子也已经比她高了一个头皮。
    那年,初见他的时候,还是个瘦骨嶙峋面黄肌瘦的模样,低头了,便能看到他盲目崇拜的水汪汪的大眼睛。
    他拉着她,姐,你吃不吃糖堆儿,我给你买,前面张伯伯卖的,一个个大山楂,水晶似的糖衣,可好吃了。
    阿衡笑着说好。
    只是,一串,大半落入他腹中,还搭了阿衡一块干净的手帕——给小孩儿擦嘴!
    小虾说——姐,你下辈子做我亲姐姐吧,你正好没有亲弟弟!
    阿衡却低了声——我是有个弟弟的,他……同你一般大。
    小虾恍然——是姐在云家时的弟弟吧,他现在在哪儿。
    阿衡说——温家不喜我和他们联系,我只是常常和医院打电话,知道他做了手术,去年病愈出了院。
    小虾迷迷糊糊,装老成——那很好,很好。
    他看得阿衡眼中的难过,却不知道说些什么,那很好,却终究不知道哪里好。
    虽然那人病愈了,却是再也见不到的最亲的陌生人。
    这代价,何其大。
    小虾小心翼翼地看阿衡脸色,阿衡却笑了——唉,天下当姐姐的心都是如此,总是希望你们好,时时刻刻因为你们年幼几岁而揪心,恨不得替你们快些长大。
    小虾看她眼中有泪光,哈哈干笑——姐,他一定是想你的,跟我一样,我懂他。
    他拍胸脯,说我懂他。
    阿衡拍拍他的肩,不说什么,笑着拉他的手,朝紫竹院走去。
    紫竹院,据传有五十万余株竹,大半深紫枝干,小桥流觞,高雅而有风格,极容易让人想起竹林七贤的文名雅事,虽然,二者没有丝毫联系。
    小虾说,姐,你知不知道,紫竹院有一个传说。
    阿衡抚摸着竹子长细的枝干,凉淡而光滑,耳边臆想出管箫之音,靡靡而温柔,歪头,问他——什么传说。
    小虾神秘兮兮——传说两个人手牵手走过这里的,不管是不是情侣,这辈子,都必然陌路。
    阿衡呵呵笑,不以为然。
    身后,却突兀地传来了声响——你最好相信。
    阿衡转身,公园的长凳上,坐着一个穿长风衣的男子,二十七八岁的模样,面目周正。
    阿衡望着他,是十分眼熟的人,却一时想不起。
    那人微笑,从风衣口袋掏出一副金丝眼镜,戴上,看着她,点头示意。
    阿衡的目光变得有些戒备。
    这个人,是林若梅身边的秘书,被称作小陈的男子。
    而言希,每次见到他,都会非常不安。阿衡,直觉,这人同言希当年的事一定有些关联。
    林若梅,两年前已被陆流取代,陆氏的天下早已只姓陆。至于,温家,参股其中,却不知占了几分斤两。
    她礼貌地向他打了招呼——陈秘书,如果方便,我想同您聊一聊。
    陈秘书轻轻点了头,说温小姐,叫我小陈就行了。
    阿衡微笑——您的名字?
    小陈愣了愣,摇头——我没有名字,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里长大的,只知道自己是个陈姓,后来,被陆家收养,一直被人喊做小陈的。
    阿衡不可思议,这个世界,怎么还有人没有名字。
    那么,户口上……
    他笑——户口上,是陆少小时候随口起的名字,他们从不喊的。
    阿衡略缓了脸色,说小陈先生,抱歉,今天我想向你问些……
    小陈手支下巴,轻声呢喃——让我猜一猜……言少当年的事,对不对?
    阿衡点头。
    他点了一支烟,夹在食指中指之间,中规中矩的清秀中,隐约有一种致命的妩媚。
    属于男儿,却是其他男人所不能有的所谓天成。
    他开了口——首先,我必须向温小姐澄清两点。第一,言少当年被侮辱的事与我毫无干系,你不用费心想着用手边的糖葫芦砸死我;第二,我不是林若梅的人,一直不是。
    阿衡蹙眉——那你,是陆流的人?
    小陈微笑,或者,可以说是陆家的。
    如果,你同……那件事无关,言希看到你表情会那么……难看。
    好吧,这件事,说起来,话有些长,我需要组织一下语言。
    他眸子迷茫,望向远处,手中的烟头闪着橘色的星点,指间青白,是苍颓的色。
    在脆冷的空气中,他呼出一口气。
    这件事,我竟是不知道要从何讲起的。
    ——十岁的时候,那天我更过了十岁的生日,因为答对了几道智力题,被陆家从孤儿院领走。起初以为会有个完整的家的,可是,可事实上,却是……一直被当做棋子训练的。你知道什么是棋子吧,就是那种平时是助力关键时刻可以舍弃的人……我被送到最好的商业学校学习,一起的,是很多同龄的孩子,他们和我的存在,仅仅是为了陆家的独孙,也就是陆流。他需要一副坚硬的棋盘,事实上,很多时候,这比一颗坚硬的心都重要……
    小陈顿了一下,是笑了的。他的声音很轻,带着追忆,又似乎愉悦。
    ——而我,因为成绩优秀,提前被派到陆流的身边提点他平常的学习生活。我比他大七岁,他一次同我见面,看我很久,才笑着摸我的脸说——原来是真人啊。
    陆流,小时候,是个很温柔很善良的孩子,嗯,感觉同……温小姐你有些像,长得又白,像个小玉人,常常被长辈笑称‘陆小菩萨’。我暗中观察他,你知道,或许很多小说中都有过的,我来到他的身边并不单纯。我要向陆老报告他的一举一动,我要防止他变得只晓得这世界的明媚,甚至,同一个人过分亲密。
    可他,会一直看着我,可怜巴巴地说,哥哥,让我再和言希玩一小会儿吧,我们打过了怪兽,就写作业。
    那时,我是第一次从他口中听到言希的名字。
    阿衡听着听着,忽然笑了,亮着眼睛,轻轻问他——言希,他小时候,同现在一样尖锐吗?
    小陈摆手,陷入回忆的深思。不不不,完全不是现在的样子。
    我从没见过……那么爱笑的孩子。脸上有着婴儿肥,留着娃娃头,眼睛很大很大,小嘴能笑成个心形。每次见到他时,总是穿着一双猪头拖鞋啪啪地跑着,嘴上还吊着一袋牛奶,跟在陆流身后,边跑边咕咚。
    他同陆流一起长大,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啊,有个词,形影不离,常常是能在他们身上印证的。
    我时常见他们一起坐在地毯上玩变形金刚,拿着游戏手柄,杀着小人,却又不知觉对着小脑袋睡得很香很香。
    啊,对了,言希小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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