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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破青山影-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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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辄跪下:“臣不敢。”
烈帝突然笑了,像是知道凌辄要说什么一样,道:“朕恕你无罪。”
凌辄起身道:“以臣在幽州的几日,臣觉得卫大人并非如冯大人说的那般。”
“那卿以为卫衍如何呢?”
凌辄道:“坦荡正直,虚怀若谷。”
烈帝看着凌辄,“仅仅是几日恐怕不足以让人得出这样的结论,卿太草率了。”
凌辄叩首:“臣失言。”
陛下挥挥手,示意凌辄退下。
晚上,皇帝的御案上便有了一份从红叶斋送来的折子。大致内容是说卫衍当年曾在先帝面前说过冯绍的哥哥冯辉品行不端,自此便与冯家有隙。



第八章
烈帝轻轻笑了笑,这些棋子们果然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呢。
其实也是好事,广开言路向来是圣明君王的标志性的行为。
不过最后卫衍并没有如人们料想的那般升为尚书令,凌辄即使是从红叶斋里送来了折子,对于烈帝听从冯绍的挑拨离间之言的结果并没有太多影响,所谓君心难测大概就是这般了。这是从小就立志要侍奉的君王,从少年成长成了俊美的青年,举手投足之间已经有了帝王的威严与霸气,是要奉若天神的存在。即使在某些不怎么重要的时候,陛下仍然会有些恶趣味,但是这对他成为圣明的君王并没有任何影响。
冯绍依旧圣眷正浓。
凌辄在桃夭社的院子里带着一点点怒气地练刀,皇家军队配的精钢兵器,刀刃窄而长,像是要切开风一样的力道,早已凋落的桃花的枝丫被砍得七零八落。于是阮老板也很生气!“凌辄!这不是你家的树你就一点都不心疼是不是?!你知不知道我每年请花匠打理这些花要用掉多少钱!你这个养尊处优不是民间疾苦的混蛋,你不知道一文钱难倒英雄汉!你!……”到最后,就连阮老板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了。
凌辄发泄一场,觉得好些了才发现自己确实是把花树砍得不成样子。又看一眼怒不可遏的少年,心中觉得对方的愤怒有一大部分都是装出来的,阮流今并不心疼桃花,这些又不是名贵的品种,不值得这么生气。所以说,小阮这么生气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凌辄理亏,然后送他更好的桃花。
不过凌辄觉得,这些桃花确实该换了。于是凌辄无可奈何地说:“我赔给你就是么。”
阮流今一挑眉:“你真是了解我。”
凌辄轻佻地笑:“那,亲一下。”
小阮直接无视之。
“喂喂!”凌辄追上去拉住他,轻轻捏他的手指道:“你看我们都互通心意了,为什么不能比以前更亲密些呢?”
阮流今戳他胸口:“你心里面能不能想一些正经的东西?”
凌辄反驳道:“当初不是你说我是把‘声色犬马’四个大字写在脸上的人吗?”
眼看阮流今要恼了,凌辄蔫儿了下去,道:“好了,我不逗你。”
阮流今道:“你是因为卫大人没有升为尚书令而生气吗?”
凌辄点点头,“也不是生气,我那天亲耳听见冯绍那小人的离间之词,所以在红叶斋找到了冯绍居心不良的证据,结果陛下还是听信了小人谗言。”
“揣测圣意是抄家灭门的死罪啊。”阮流今道,“你是骁骑营将军,是内臣,与那些外臣是不一样的,你要忠于陛下,陛下是不会犯错的,要错的只有臣子,如果陛下真的犯了错,那也是臣子没有好好劝谏,也是臣子的错误。更何况内臣最重要的就是忠诚与陛下的信任,你不可以对陛下有丝毫的怀疑。”
没想到阮流今说出这么一番堪称与他严谨的父亲相媲美的言论来,凌辄有些气结,闷在那里不说话。阮流今这是被人俯身了么?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啊!每次阮流今说一些正经的话的时候他就觉得简直就是让人受不了的不真实感。那个贪财的得不得了的少年当官肯定是一个贪官啊,他说出这样忠诚的话来总之就是让人难以接受啊。他当然知道自己的责任,也知道陛下如今的行为大半是因为出于无奈,毕竟皇帝陛下亲政不过四年,朝中于陛下还是多方掣肘的局面,并不是可以任由帝王随心所欲为所欲为的。但是,明明是非常有能力非常忠诚的臣子,偏偏被人说成是拥兵自重还可能有谋反之意,这样的事情卫衍大人知道该是多么的伤心啊。
他还记得卫大人在他们离开幽州时说着“吾皇寿而隆,吾皇茂而嵩”的场面。他们在晌午的时候离开幽州城,卫衍带着一队卫兵送他们到城郭。逆光的背景里,卫衍骑在高头大马上,神情肃穆地说着表达忠心的场面话,却丝毫不让人觉得是为了场面而说的,或许为国为民的忠诚真的可以浸透到骨子里。
凌辄轻佻地笑了笑,“说这些干什么,徒增烦恼。不过,你家堂兄又接受举荐去当中书监了啊。他倒是比陛下还要自在呢,想当官就出山,不想就归隐。”
阮流今也是颇有同感的点头,“名士么,都是任性的。”
凌辄于是又在兰筝阁用过了午饭,抓紧休息的时时刻刻和阮流今在一起,一到轮休就跑来兰筝阁,连家中人都觉得惊异,凌辄最近跑乐坊跑得太频繁了,就连骁骑营屯所的同僚邀请他一起去京城最大的烟花之地绣宫一品都会拒绝了。这简直就是大新闻啊!花花公子风流年少凌骁骑突然间转了性了,竟然不去寻花问柳了,绣宫一品的很多姑娘都伤了心,也不知道凌辄到底是迷上了哪里的大家闺秀小家碧玉或者甚至只是一个普通的平民,为了她而收敛,这是多么让人羡慕嫉妒恨的事情啊。
这种神奇的转变终于让骁骑营的将士们都觉得不八卦一下对不起自己了。
于是,这一日,骁骑营屯所,凌辄的居室里挤进了骁骑营将军王镛,副将陈光和孟九,长史白刘延,参军苏璜,这些都是平常和凌辄比较亲近的同僚。
陈光是个大汉,高大威猛,充满了骁骑营将军应有的气势,但是同时也是个很老实的人,就算是老实人也有八卦的时候,凌辄在心中叹口气。
“是哪家的姑娘,快快从实招来!”
“……”
凌辄极是坚韧地闭口不答。
这家伙油盐不进,无论兄弟们怎么威逼都不开口,后来,兄弟们转换方法,实行旁敲侧击策略,著名的花花公子孟九很奸诈地说:“你接下来只要摇头或者点头就可以了,这已经是很大的仁慈了。”又拿出“这样的大事不说,简直就是不拿人当兄弟啊”这样的话来压住他,于是凌辄只好同意他们的做法。
“漂不漂亮?”
点头。
白刘延道:“这是肯定的啊!不漂亮怎么入得了凌大少的眼呢!”又问,“温不温柔?”
凌辄想了半天,阮流今那家伙,无论从哪个角度去看,都没有温柔的成分啊。于是,坚决地摇头。
“哦——”骁骑营曾经的豹骑们一齐点头,心中有了大致的判断,看来是一位刁蛮的大小姐。于是参军苏璜再接再厉,“是秦太傅家的大小姐?我听说你们就是在兰筝阁认识的吧?”
他不提还好,一提秦夕凌辄就忍不住炸毛了:“她根本就是冲着小阮去的好不好!”
于是人群又是不怀好意的一声“哦——”,原来,凌大少还在追求阶段,而且那姑娘还看不上凌少爷。
当然了,太傅家的大小姐,眼光高那是正常的,像是凌辄这样的纨绔子弟,还不会吟诗作对,就算是洗心革面改过自新了那也还是需要很长时间的考验的啊!而且对手还是阮流今啊,光是一张脸就已经出个门就有无数的姑娘扔花扔水果了(话说从那以后阮流今就再也不敢抛头露面地上街了,只敢躲在车里,当时小阮心里反反复复地想着:“姑娘们啊,扔花可以啊,瓜果就算了吧,会砸死人的啊!”于是雌性生物在那个时候就被他归类到“有时候会很危险”的类别)。
而且凌大少还和阮流今是好兄弟,和兄弟抢女人那也太不仗义了。于是凌辄情路艰辛是肯定的了。
大家都用同情的目光看他。
戴着一只眼罩的和他同为从三品骁骑营将军王镛伸手拍了拍凌辄的肩膀道:“凭你现在的架势,我想,秦姑娘会被你感动的。”然后又转脸看向别处,“不过,和发小抢女人太没气节了。”
这跟气节一文钱的关系都没有啊!是女人和我抢发小啊!凌辄在心里面大喊。
如果凌辄和阮流今两个人当中有任何一方是女人的话,那么他们便是标准的青梅竹马。
凌辄想起第一次和阮流今的见面是在自家伯父的寿宴上,那时候伯父还没有出镇青州,阮流今是随着家中人一同到凌府来的,那个时候的阮流今有一点胖乎乎的,凌辄极其想捏他的包子脸。然后听见那家伙绞着手指用糯米团子一样软软的声音问“你叫什么”的时候,凌辄觉得这小孩看上去真是好纯良无害好欺负啊,后来的腹黑捣蛋的阮流今和记忆里的小包子脸一钱银子的关系都没有啊!
第一次见这么多的人。小阮有些怯怯地去问一个年龄相仿的孩子,却换来对方眨眼眨了三四次,嘴角的笑意蔓延开来,怎么看都不像是充满了善意的。
小阮于是瑟缩了一下,想要离凌辄远一点,凌辄却是突然就牵了小阮的手,道:“我带你去一个好地方。”声音里充满了雀跃的欣喜。



第九章

凌辄拉了阮流今的手,转身就走,管家凌全看见了,连忙说:“少爷啊,阮家小公子体弱多病啊,不要带人家跑太累啊!”然后又吩咐了两名家丁在后面跟着,管家的表情是一万分的担忧,要不是他要顾着寿宴,那真是恨不得自己亲自上阵去看着那调皮的大少爷啊。
凌家所在的植业里位于洛阳的西南方,与西南的大同市毗陵,离皇城也不远,若是登上高楼向西眺望还可以看见入苑的树林。凌辄想要带阮流今登上家中最高的楼阁的顶层或者是屋顶,这是前几天他和同伴们捉迷藏的时候发现的,而且现在时近黄昏,即将看见非常美丽的夕照,或许还可以看见某个鼓鼓的小包子脸吓到然后连真的皱得像包子,有一点坏心眼的凌少爷心中偷笑,觉得真是美好的下午啊。
家丁们像是知道少爷想要做什么一样紧张兮兮地跟在两人身后,看着两个小孩子朝着顶层进发。期间小阮气喘吁吁说自己走不动了,小凌辄心中很是鄙视,但是看见小阮累惨了的样子也是很不忍心的,就说:“可是我们走慢了等下太阳就下山了,看不见日落了啊。”翻着白眼想了一想,道:“那让他们抱你上去吧。”两个家丁赶紧非常识相地小步趋过来抱起阮流今和凌辄往顶层走去。
家丁看见自家少爷好像没有出什么整人的幺蛾子也就放下心来。
其实凌辄并不是怎么发了善心舍不得阮流今受惊吓,只是觉得旁边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家丁,自己就是想要吓一吓阮流今那也是吓不到的。
阮流今在高楼上看见了壮丽的景色,一时就呆呆地立在那里,就那么看着,嘴角恍若有一丝傻乎乎地笑意。
凌辄在心里面偷偷地想:小呆瓜,不过这样子真是可爱啊!于是伸手去捏小阮的脸,嗯,手感也很好啊!
小阮转头不解地看他。
凌辄笑:“以后我会保护你。”
阮流今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他说要保护自己。
凌辄不知为何心情甚好,觉得这小孩就是很对自己胃口,一开始想要整他的心思也都变成了鸟儿飞掉,只觉得这一刻非常的美好。夕阳西下,一切充满了黄昏的艳丽,云层染上绯色,衣服镀上金色,面前的人好像是让心中极是满足般地招人喜欢。
于是阮流今和凌辄就这么认识了。
后来阮流今就彻底被凌辄大少爷带坏了。
以至于凌辄想起初次见面的阮流今时都会觉得自己身边的这个人不是那个在落日下发呆的幼童,那是充满了美好与纯洁的懵懂的男童,与身边的那个贪财的家伙没有一点关系啊!


凌辄身着甲胄,右手按在刀柄上,站朝阳殿外正门的轩廊眺望,想起小时候的事情,那时候的自己和阮流今并没有想到长大后的某一天,他们之间会产生这样的有些禁忌的感情。他也没有想过有一天包子脸小阮会长成现在这个样子,以前圆润的下颌变成了尖尖的下巴,圆圆的某种小动物般可爱的眼睛似乎也变成了吊稍眼角的桃花眼,当然皮肤还是一样的手感甚好。夜风呼呼的掠过高楼,明月升到了房脊两端的鸱尾兽的旁边,然后一边想念阮流今一边留意四方动静。
亥时,骁骑营侍卫换班。
其实晚上的时候除了皇帝陛下要在正殿接见某些器重的大臣谈论机密的事情,朝阳殿基本上是很安全的,但是这并不代表他们可以放松警惕,毕竟,皇宫,那是天下最大的是非之地,全天下最匪夷所思的事情都有可能或者已经发生在这里。
骁骑营将军王镛走到凌辄面前,面色严肃道:“将军辛苦了。”
凌辄面色严肃地回应:“接下来就倚仗将军了。”
王镛站到凌辄刚刚站立的位置,对凌辄一点头:“你还是赶紧去休息吧。”
一队骁骑营侍卫整齐地走回屯所,这一日即将安全地过去。
骁骑营始设于大黎宏业四年,一开始是骁骑营轻骑兵,负责宫禁守卫以及剿杀乱党,后来改为分右骁骑卫,掌宫禁宿卫,守正殿诸门,亦分兵守卫皇城四面与宫城内外,与左右卫分治辅助,统领翊府及永固数十折冲府,其军士名曰豹骑。于是骁骑卫身兼宫中侍卫与轻骑兵两职,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凌辄十三岁开始进入骁骑营预备营,是营中年龄最小的,于是大家对他都还挺照顾,经过了一年的遴选,凌辄受照顾的结果出来了,他没有当选为当年的骁骑营侍卫,于是又在预备营待了一年,这一年里他算是真正地下了苦功夫了,学习、练功、礼仪一样不敢偷懒,终于在十四岁的时候成为了一名豹骑,其间艰辛,不可为外人道也。就算是家中人也不曾听他抱怨一句话,毕竟是自己没用,第一年竟然被淘汰掉,虽然很伤心,但是,也没有立场去要求别人的安慰,到底是自己无能,于是只在心里暗暗地下决定,要变得更强。即使是阮流今也不曾听过他说什么伤心的话,纨绔的少爷表面上看上去丝毫没有被影响,轮休的时候吃喝玩乐一样不少,拉着他到处跑来跑去。
那一年的春天似乎总是风和日丽,趁东风放纸鸢的人非常多。建阳门外,伊水南岸的空地上,不远处的桃花凋落在水中,漂漂摇摇甚是美丽,吹的是杨柳春风,令人沉醉。
蓝的天,白的云,满目都是各种各样的纸鸢。
凌辄看着隼状纸鸢越飞越高,最后变成一个麻雀大小的样子。阮流今有些得意地说:“看看看,很高吧!”
凌辄点头。
阮流今勾了凌辄的脖子说:“我娘亲说,如果把飞得很高的风筝线扯断,会连坏运气一起带走的。”
凌辄转脸看见近在咫尺的小阮白皙的面庞,好像可以数清他睫毛的数量,眼睛里的纯真连雏鸟见了都要羞愤而死,视线扫过他秀挺的鼻梁,色泽诱人线条优美的唇,一时间觉得心脏的跳动陡然加重了一下,重重地撞上了胸腔,震得呼吸都困难,但是却也不忍心别过脸去。
阮流今半天没有得到对方的搭腔,就有些奇怪地转脸去看凌辄。
一下子就呼吸相闻,鼻尖几乎触到了一起。
凌辄吓得屏住了呼吸。
阮流今呆愣愣的,眨眨眼再眨眨眼。
凌辄觉得那纤长的睫毛已经在自己的脸上扫过了。看着他,突然间就想要去亲吻那美好的嘴唇。然而只是想而已,无论心里面怎么叫嚣着想要碰触,仍然是不敢,只在面上努力维持着僵硬的神色。
那是凌辄第一次知道自己对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有不一样的想法。
阮流今尴尬地转脸去看前方欢笑着的小孩子,笑得那么开心,好像世间就不曾有过悲伤。
小阮把风筝的线轴递给凌辄:“阿辄,你把风筝线扯断吧。”
凌辄终于回过神来:“唔?”
“因为扯断的话,”小阮笑得一派纯真,“坏运气就会飞走啊!阿辄你一定会在明年的考验中通过的,然后成为威风的骁骑营侍卫啊。”
凌辄差一点就哭出来。
这样没用的自己啊。
明明是自己没用,没能成为骁骑卫。
现在竟然还要小阮这样想着法儿地来安慰自己。
还以为自己掩饰地很好,以为所有人都被自己瞒过了。
到底还是有人能看见我心里面在想什么,我是不是真的开心。
阮流今看见他突然就红了眼眶也就慌了神,手忙脚乱地抱住他:“没事的没事的。阿辄的实力我最了解了,阿辄一直是我认识的非常厉害的人。今年没有成为骁骑卫是因为你还太小了啊!”
凌辄回抱住阮流今,头埋到阮流今颈窝处,拿鼻尖轻轻地蹭他的脖子,带着哭腔道:“可是张驰……张驰已经进了近卫营了。”
“凌辄跟张驰是同一个人吗?”阮流今问。
凌辄摇头。
“那就对了,既然是不同的两个人,为什么张驰成了天子近卫,凌辄就一定要成为骁骑卫呢?”
“……”
“就好像张驰伤心了,也不会是阮流今来陪他放风筝啊。”
……
小阮还在说什么,凌辄已经听不清了。只是加大了手臂的力道,抱紧了怀中的人。是这么熟悉的气息,是这么温暖的触感,抱紧了终于觉得心里面的难过要好上很多。
阮流今却是有些受不住了,使力推也推不开,只好喘着气说:“松……松开啊。好难受。”
凌辄看小阮憋红了的脸,觉得可爱非常,一时间有些心猿意马,当他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已经轻轻咬上了小阮的鼻尖,还用舌头小小的舔了一下。
阮流今惊讶地瞪大了眼。
凌辄认真道:“谢谢你。”
阮流今习惯性地说不客气,然后去捡回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到地上滚远的线轴,又递给凌辄。
凌辄接过的时候笑得一脸的傻气,却也灿烂得让人心安,那个白痴一样的凌大少终于又回来了。
风筝其实已经掉下来了,但是这已经不能影响人的心情。凌辄又将风筝飞高,然后让小阮玩了好一阵才将线扯断。


凌辄在屯所想起少年时候的事情,心中是满而又满的快乐与甜蜜。那时,他十三岁,小阮十二岁,春风正澹荡,暮雨未来时。




第十章
烈皇帝陛下是一个任性的人。
这一点不仅仅是烈帝一朝的臣子这么认为,即使是翻开史书,后世的史学家们对于黎烈帝的评价大多也是这样的:烈皇帝陛下沈毅明敏,任心而行,料简功能,摒绝浮伪。
单单从皇帝陛下不断地在长安的行宫与洛阳行宫之间搬来搬去就可以看出来陛下的任性了。
帝王从一个地方搬到另一个地方,势必有很多人要随着陛下搬到另一个地方。
于是半个朝廷都随着陛下搬到了长安。
在搬之前曾有甚多的朝臣跪请陛下三思,跪请陛下体谅老臣年迈,勿要在做折腾老年人的事情。
陛下仅仅用了一句话就打发了他们:“卿等年迈自可不去。”
于是一干老臣们也都拖着沉重的身子上路了。
浩浩荡荡的队伍沿着官道缓缓向长安进发。
在最前面开道的,是一百骁骑卫,骁骑营大将军江风舟跨马领军,骁骑营将军凌辄和王镛分护左右,骁骑营的后面是两百翊卫皇帝的车架是在骁骑营的中间,翊卫与金吾卫护送后面跟随的群臣,当然并不是将整个朝廷都从洛阳搬了过来的,为了帝迁长安这么一件事,大臣与近卫们就计划了整整一个月,要带哪些人,一路上在哪里落脚,护卫要怎么布防,都要经过严密的计划。
长安是雍州的治所,也是第二京都的所在。
雍凉二州向来是军事重地,自前朝至今鲜卑拓跋部一支由其酋长拓跋笠带领,从塞北迁到了河西,历史上把这支鲜卑人称为“河西鲜卑”,他们之中一部分人已经与汉人杂居,有些人已经接受了汉人的思想,深受汉家文化熏陶,成为汉化的鲜卑人。
然而朝臣们常说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也不是没有道理,即使他们接受了汉人的思想与文化,他们并不是汉人,那时候的人们的思想境界也没有真的高到他们口中说的“天下一家”的地步,更何况在家天下的时代里,天下在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皇家的敌人。这就是皇宫总是有重兵把守,而且十六卫都要挑选最健壮骁勇的武士的原因。因为皇家的手中有传统赋予的最高权力,掌握着天下人的命运及幸福。



凌辄跟随着皇帝陛下去了长安,阮流今在兰筝阁百无聊赖地听着咫素弹琴,朝臣们远行了,朝臣的家人们仍然是要在洛阳继续过日子的。纨绔子弟们依旧要青丝白马看陌上繁花,要携弹入金市清酒就倡家,要鸣鞭上富平津大桥看珠帘落日花鸟阑珊;闺中女子们依旧要在庭院春深中听笛声如诉,在帘外海棠间看人影茫茫,在云遮薄月时闻兰室幽香;一切的一切,并不会因为家主远去长安而有多么大的改变。
于是该逛勾栏的逛勾栏,该进乐坊的进乐坊,绣宫一品与兰筝阁都是一样的赚得盆满钵满。
但是,兰筝阁老板并没有像绣宫一品的老板一样笑得如沐春风花枝乱颤,在明白自己的心意后,他也大方地承认了,当初堂哥阮时锦那一日说自己是因为凌辄的离开而无精打采确实是实话。
他才离开仅仅一天的时间,现在应该在官道边的驿站休息或者是值夜,月光应该洒在窗前或是他的身上。阮流今想起他有些痞笑的脸,心中忽然就有涟漪一样的感觉一圈圈荡漾开来。
他不在身边呢。即使是赚钱大业摆在面前好像也不是那么的有趣了。
阮流今先行离去,留下一批琴师们和掌柜的跑堂的在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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