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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鱼的腰带-第1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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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他伏在我的膝头,好像忘记了所有的语言,只记得这三个字。
“帮我把小提琴拿过来吧。这是我第一次在除了爱丽丝之外的人面前演奏,你应该高兴,而不是这幅表情。”
“苏……”
“去吧。”
他站起来,他的双脚迟疑而缓慢地将他带离我,就仿佛这是一场再不相见的离别。
我闭上了眼睛。我感觉我的身体里,另外一个灵魂潜伏着,渐渐沉寂下来。
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不能明白。这样的我自己令人害怕,令我害怕。
“苏。”梅曼捧着我的提琴站在光晕的边沿,这使他看上去那样地不真实。
我对他伸出手。“过来吧,我拉给你听。”
我是真的不擅长乐器。
哆来咪永远是我的保留曲目。
我也的确没有在别人面前拉过小提琴,甚至除了爱丽丝以外就没有别人知道我会拉小提琴了。其实我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天才,因为我自己学会了拉小提琴,没有老师的教导——虽然演奏的时候总是跑调发出奇怪的声音。我相信我只是在音乐方面天赋不足而已。
我会拉的唯一的曲子是梁祝……的一小段。
毫无技巧可言,音乐尖刻而生涩,因为我是用特别的方法在演奏这种乐曲,没有谱子,仅靠记忆。我也不爱看谱子——五线谱让我觉得眼花缭乱。
我只是记住每个音符的音高,然后像列出计算公式一样将它们排列好,组成一个曲子。生硬而没有情感,但是爱丽丝却很喜欢听。
我为她做的所有事情她都喜欢,因为她是个好妹妹。
而梅曼此刻也安静地坐在我身边,认真地听着,我想这是因为他是一条善良的人鱼。
我的小梅曼。
27
27、二十七 。。。
“呦——”人鱼的幼童发出撕心裂肺的哀鸣。好像走投无路的幼鹿。
我在最深的地方看见银发的梅曼。他幼小的身躯被保护在橘发人鱼的身后,所有人鱼都应和着他凄厉的声音。
“放过他!”那条保护着他的雌性人鱼说出人类的语言。轻灵美妙的声音颤抖祈求,然而只换来施暴者此起彼伏残酷的大笑。
“放过他们!”
带有魔力的声音穿透钢精水泥的墙壁,空气荡漾出水纹般的涟漪。
“克丽丝朵!”
银发的幼童稚嫩的声音惊恐而痛楚地叫出这个名字,然而他未能阻止少女最后的献祭。少女的喉中发出空灵尖啸的声音,与此相应和,所有的人鱼都不再哭泣,他们高昂头颅,仿佛在海底凝望永恒星空,悲壮决裂的歌声从喉中散出。
人鱼是海之宠儿,是海神最美的歌喉。
如拨动虚无之弦,音之利刃划破时空,随歌声盘旋而下。和着强盗们死前恐惧的丑陋声音,人鱼们的歌声越来越弱,炽烈火焰包裹住他们的身体,从喉咙处开始绽放血莲花般的炙热烈焰。
人鱼死后并未化作海上轻灵的泡沫。
他们什么也没有留下,在那盛大的火焰中将自己的骨骼血液统统带走。
过于激烈的光芒夺去视觉,在记忆的最后,是寂静的,空无一物的黑暗。
“我们有魔力……”
从记忆中抽离出来的人鱼躺在我的怀里。他的声音虚软无力,而我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刚刚那惨烈的景象耗费了我全部的力气,但我仍旧紧紧地抱住他。
我知道,他现在需要我。
亲吻着他的头顶,他轻轻地继续陈述。
“我们不喜欢争斗。海神就赐给我们魔力保护自己。我们的生命来源于水,魔力也来源于水。那些人……为了防止我们逃脱,将我们浸在油里……”
“我们无从选择,那是毒药,我们皮肤会自己吸收它,我们体内的水都被油取代……不能使用魔力,否则就会燃烧……”
“克丽丝朵是为了保护我……”
“我没有听长老的告诫,自己跑到海面上。他们都是为了救出我……一整个村落……那些人毁了一整个村落……都是我的错……”
梅曼伏在我怀里哭泣。温润的琥珀样的眼泪凝结在空气里,久久未曾消散。
人鱼的眼泪只为挚爱而流。
人鱼的血亦只为挚爱而流。
“她是我的姐姐。克丽丝朵,她有整个海域最明媚的橘发……她是我的姐姐……”
“梅曼。”我抚摸着他发冷颤抖的身体,安抚着他,亲吻他的发顶,“不要难过,你应该感到高兴,因为以他们的性命换来的生命,为了他们,还好好地活着。”
“你呢,苏,我听得到,是谁为你做了这样的交换?”
“我的妹妹,她叫爱丽丝。”
“苏……请你以后陪在我的身边……”
我们是这样相似。
我仿佛听见他在心里这样说着。
“我会的。”我郑重地回答他,而他已筋疲力尽,昏睡在我怀里。
原本我打算直接带梅曼去认识金太太,老妇人听说我的侄子要来非常高兴,要亲自下厨为这个孩子接风。
但他实在是太累了,我也是。
我取消了那天其它的计划直接带他回家,然后去金太太那里坐了一会儿。她听说梅曼旅途劳顿有点病了,特别装了一盒梅子口味的手工饼干,嘱咐我好好照顾他。
老太太简直好像孙子来了一样地高兴,我保证过几天就带梅曼来见她,并且托金太太帮梅曼找个好的绘画老师。金太太要我将这件事情放心交给他。
离开的时候我带走了一小盆雪青色的雏菊,还有抄着诗的小卡片。
“你已经使我永生,
这样做是你的欢乐。
这薄脆的杯儿,
你不断地把它倒空,
又不断地以新生命来充满。”
我抚摸卡片上娟秀的字迹,仿佛看见爱丽丝落笔时嘴角浅含笑意。
她的信使大约每周都会给我带来这份礼物,即使她已经身在天国。
她是要我以这种方式不再寂寞。
好妹妹。
我的好爱丽丝。
梅曼睡到第二天上午才醒来。他的睡眠状态并不好,一直噩梦连连。我只有抱着他,轻轻拍抚他的后背,给他一点点抚慰。
我们都没有再提起那件事。
大约一周之后,我带梅曼去见金太太。
老妇人很喜欢这个安静而清澈的孩子,他也很喜欢金太太的手工饼干和她的花店。
梅曼的绘画老师也找到了,是一位有名的风景画家,住在离我家不远的风信街。他是金太太的好朋友,也很喜欢梅曼。他说梅曼有一双适合贴近自然的眼睛。
我当然是知道的,梅曼就是被自然所钟爱的精灵。
梅曼正式开始开始学习画画已经是深秋。金黄灿烂的银杏叶在路面上铺了一层,踩上去松松软软。他首先学习的是素描,在白色纸张上用铅笔勾画出阴暗交叠的线条。
由于他的缘故,我跟巴顿先生也熟悉了起来,他是一位睿智的绅士,带着浓郁的艺术气息。我们偶尔会在金太太的店里遇到,一起喝特别招待的下午茶。
他总是对我夸赞梅曼的绘画天赋,他说梅曼总有一天会成为艺术节的明星。
只是梅曼太安静了。巴顿先生说,虽然一个肯为了绘画艺术而在画板前安静做一天的孩子他很喜欢,但连同笑容也是,梅曼安静得几乎要融进空气里。
“是不是发生了么?”巴顿先生真的很爱护梅曼,虽然原本只是由于金太太的要求所以打算随便教他些什么,但是现在巴顿先生俨然将梅曼当成自己的爱徒。“我听说他停止学业过来散心。”
我不知该如何回答。那些埋藏在梅曼心中的隐痛我完全可以理解。这不是轻易就能愈合的伤。
那次之后,我们都默契地没有再提起,但我知道梅曼没有一刻能摆脱那段记忆。
他所想起来的过去,只有那一段而已,却如此心惊惨烈。
他每晚都做噩梦,而且固执地不愿意再跟我睡。我知道他是怕我担心。但是我怎么可能无法察觉呢?他蓝紫色的眼睛总是缭绕哀恸,眼睛下面也会有淡淡阴影。
他甚至会在梦中尖叫。
我从卧室跑下来,看见他大汗淋漓地坐在水边,脸色苍白惊惧,双目茫然。他指着水池对我说:“燃烧起来了。”
我紧紧抱住他:“我在这里,不要怕,我在这里。”
这是那天之后,他第一次在我怀里哭泣。那么痛苦以及撕心裂肺,似乎要把所有情感都痛哭出来。
他的眼泪中凝结了血线般的深红,触目惊心。
这一次也没有消失。
“对不起,”他在我怀里轻声说,“我吵醒你了。”
“你不需要自己面对。”我亲吻着他的额头,“我和你是一样的。你不需要自己面对。”
“苏……”他紧紧回拥我,仿佛我是他在这世界上唯一的支撑。
作者有话要说:诗仍旧是泰戈尔的
梅曼在风筝上画的就是橘发人鱼克丽丝朵。
说不出来了……昨天修改章节,晚上做梦就梦到这一段,然后被指责说是你要这样写的,想要修改但是电脑打不开,笔也找不到,醒来之后很低落——难道虐梅曼所以被报复了么……
今天可能没有双更了……上午什么也没写出来……
四十四
我一遍一遍地拉奏着那个生涩的片段,梅曼就坐在我身边安静地一遍一遍听着。由于我的不熟练而变得艰涩怪异的部分音调也逐渐减少好转了。
我挺满意的,至少现在用这个去糊弄门外汉已经绰绰有余。当然梅曼不是门外汉,所以他认真聆听的神情叫我汗颜。
“这首曲子是有个故事的,我说给你听吧。”
他点点头。
“是一个关于蝴蝶的故事。”我轻声为梅曼介绍。
当爱丽丝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她固执地认为蝴蝶是精灵的一种,因为它有漂亮的翅膀,还会结茧。爱丽丝说精灵都是会结茧的,我不知道她是从哪里知道这个。所以当有一天我给她讲梁山伯和祝英台的故事,她就马上被里面的蝴蝶迷住了,不是因为他们之间感人的爱情——她那时候还太小,不懂这个。我记得当时她很激动地拉着我的手,对我说这是一个人类变成精灵的故事,坟墓就是他们的茧。
爱丽丝对于蝴蝶或者精灵的执着使得我不得不学会拉小提琴,爱丽丝说这是个有魔力的曲子,我却不以为然。我其实是个理智得近乎乏味的人,我的世界里仅有搭配完美的角度,运算公式,经济学规律,所有一切都是有条有理有迹可循的。而我制作树屋,制作充满童趣的动物蜡烛,种植蔷薇,做风筝,吹树叶都仅仅是因为爱丽丝喜欢而已。甚至我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是我从什么地方学来的了。
“是两个人变成了蝴蝶的故事吗?”听我介绍的梅曼想了想,这样问道。
“嗯,你听过这个故事?”
“没有,”他摇头,“是歌里说的。”
梅曼将所有的乐曲都称为歌,也许这是人鱼的习惯。我停下手,揉揉他的头发。
他从我蹩脚的模仿曲调中听出了这个故事,真不愧是为歌而生的大海的眷族。
我笑着问他:“歌告诉你他们叫什么名字了吗?”
梅曼摇摇头,他已经平静多了,又或者是和我一样伪装平静。
“你的歌太不完整了。”然后他笑了起来,“你的歌,的确不能演奏给别人听呢。”
我是为了安慰你才肯拉给你听的!我恼怒地揉乱梅曼的头发,然后捏捏他的脸。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家伙。
他笑着,抱住我的腰,尾巴摆动着:“那是个什么故事?”
“有位叫做祝英台的少女,她假装成男性去上学,然后和一位叫做梁山伯的书生称为了好朋友。祝英台爱上了梁山伯,但是梁山伯却没有看出来她的性别。后来祝英台离开了书院,回到家里,他的父亲要将她嫁给一个叫做马文才的人。她不愿意,捎信给迟钝的书生,书生也终于发现自己的好友是位少女,并且察觉自己是喜欢她的。可是祝英台的父母不同意这桩婚姻,坚持要把祝英台嫁给马文才。得知这个消息的梁山伯伤心地病死了,祝英台在出嫁的那一天要求去梁山伯的坟墓祭拜。等她到了那里,坟墓突然裂开,祝英台跳了进去,然后和梁山伯一起变成了蝴蝶。”
“那是茧。”梅曼忽然这么说。
我有些疑惑地看着他:“坟墓吗?”
“是茧,”他强调着,“精灵是从茧里诞生的,他们是精灵,所以这首歌才会有魔力。”
“你是说……真的有精灵?”我不能形容这一刹那的心情。梅曼所说的和爱丽丝告诉我的是那样地相符。我的头脑无比混乱,各种信息好像要涌出来,我想从这些东西里面找到一条线索,但是它们就好像是海里的鱼,倏忽一下就从我的指间溜走。我的头脑嗡嗡作响,心里面有着奇特的期待感——但是我在期待什么呢?
“有的,”梅曼认真地说,“虽然现在很少看见了,但是一定是存在精灵的。”
如果是一个人类对我说这样的话,我会觉得他是在说谎,是个狂热的幻想者,或者是个小孩子——就像爱丽丝那样。但是说出这些话的是梅曼——是一条人鱼。我相信他说的是真话。
“你还记得什么?”我的语气已经近乎狂热了。
他愣怔了一会儿,然后有些苦恼地看着我:“我不太记得,我只是知道,精灵是存在的……但是想不清楚……苏?”他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没事……没关系。”我在头脑中命令自己冷静下来,然而高涨的情绪却怎么都不能冷却,“没关系。”我揉揉梅曼的头发。“也许以后会想起来的,就算想不起来也无所谓。”我尽量模仿着平常的温和神情。
我在想什么呢,在激动些什么,难道我期待爱丽丝会复活吗?期待她从她的坟墓中破茧而出变成蝴蝶?
这是不可能的事情,我对自己这样说。
结果当天晚上我失眠了。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我转过身看见梅曼安静的睡脸。洁净得好像天使,俊美得犹如神祇。
伸出手却不敢触碰他。
这是唯一一次,我这样强烈地感觉到他的身后有一个与我如此不同的世界。而那个世界,我相信它在梅曼的生活中是真实的,但一旦站在我世界中,我却觉得那是幻影。
那是幻影,是我与梅曼之间无法破除的隔阂。
我的大脑给出这样的信息来,而我的情感却出现大片的空白。我认识到这件事情,却不太知道要作何反应。
又是那种感觉,仿佛灵魂离体。
“苏?”
刹那落回。
“梅曼。”
“你怎么了?”
我抬手揉揉他的头发:“看月亮。”
满月夜,似乎能够听见月光中隐藏的潮汐声。
他静默不语,然后起来,坐在了我身边。
“地上凉。”几分钟后他这样说。
“没关系,只坐一会儿。”
他靠过来,将头靠近我的胸口,在心脏的位置。——就像他幼时常做的那样,我知道他是在听我的心跳声。
“我是没有心跳的。”他用手按着自己的左胸,“但是当你的心跳停止的时候,你就死了。”
我笑起来:“为什么突然这么说?”
“我对安娜说过,你从来不会欺骗我。而你对我说,欺骗是恶意的。——如果这样解释,你的确不会欺骗我。但是苏,你有事瞒着我。”
我没有办法说出“没有”这个词,但是我又不知道我应该说什么。是的,我不知道我有什么瞒着他,我不清楚他指的是什么。
是关于我爱上安娜的事情吗?直觉告诉我不是。甚至在我想到安娜的时候,她明媚的笑脸会像电视信号变差一样模糊不堪。我心里的感觉,在这之前所体验到的和她在一起的那种种快乐,隐隐的失落,还有暗藏的疼痛——它们统统都不见了。我觉得我的灵魂又开始往别处飘去。我拉回它,停止思考。
于是我沉默了。
我不明白我到底是怎么了……
四十五
“苏,”梅曼打破了沉默,“你还能看见我吗?”
“你怎么这样问?”我微微低头看着他,“当然能。”
他凝视着我,那双眼睛仿佛要看穿我,辨别我是否在说谎。他的眉头细微地皱起来,忧心而欲言又止。
“我觉得光线太暗了,就算有月光也是。”他这样说,就好像是为他刚才说的话解释一般。
“那就开灯吧。”我伸出手,打算拧亮床头灯。然而在那一个刹那,我猛然间知道了他问题的涵义。在我的另一个视觉里,他的影子淡到虚无。
这是多么荒诞的事情,我能够看见他,他明明就在我的面前,我能够分辨他月色的长发,他蓝紫色沾染夜色的双瞳,他微微皱着眉——但是在我的脑海里,仿佛灵魂分裂成两个,而另外一个我,他安静地环顾四周,看见的是一片虚无。
只是这么一个刹那,我冷汗直冒,身体不由自主地瑟缩。梅曼已经帮我拧开了台灯。我想他知道在我身上发生了些什么,但是他愿意帮我演完这个‘我同平常没有不同’的谎言——而我也不敢问他,仿佛有某种事情,问出口就会变成真相。
“你的脸色很差。”梅曼已经变成了人形,他伸手扶住我。
“有点冷了,”我笑着,“真不该坐在地上。”
他把我扶到床上,然后为我盖好被子。“苏,你最近大概有些累了。”
“嗯?”
“我和……安娜,使你没有好好休息吧?”
“嗯,也许吧。”
没错,有种疲惫感。我总是保持着灵魂的平静,或者说我的灵魂总是不由自主地平静着,所以在突然间起伏过大的时候,我会感到疲惫。我想起来在爱丽丝之前,我觉得我的视野是灰白色的。我不是色盲,我能够很好地完成那些视力测试,甚至我完全都不近视。但是非常诡异,在我看不见爱丽丝的地方,我的视野是灰白色的。而爱丽丝是火,一种奇异的玫红色的火,在这样的光线照耀下,灰白色的盲翳才会退开,眼睛所看见的颜色同头脑接收的颜色才会一致。
而爱丽丝死后,那些盲翳又回来了。还带着暗红色。直到梅曼出现,他是蓝,万般变化,鲜亮又幽静的蓝……又有了很多,没错,那之后还有安娜,安娜是浅黄色的,如同原野上静开的小野菊……这么多鲜明的颜色,是这些颜色令我疲惫了吗?我也许更加适合那个灰白色的世界。
不……这不对,有哪里出了问题。有什么跟我有关的事情……我应该知道,却被忽略的……
“苏,昨天在顶楼……你还记得吗?你说你又睡着了。”梅曼在床边坐下,他弯着腰,俯视我。我觉得他的声音仿佛从极远的地方传来,还带有回声。
“你是晕倒了。”他悲伤又忧心的眼睛看着我,蕃红色长发仿佛暗夜燃烧的火焰,“那时候,你看到了什么?”
【苏,你看到了什么?】
那是间很简陋的屋子。
同我日后居住的地方相比,那是间非常简陋的屋子。
没有长长的橡木桌,高雅的瓷器,和穿着整洁态度谦恭的仆从。
只有笑容柔和的女人披着外衣坐在床边。
窗户打开着,窗外有一株石榴树。
吹奏叶片产生的乐曲飞向晴朗的高空,简单又悠远。
——五月的时候石榴会开花。阿行,你爱不爱吃石榴?
——嗯。
——阿止会给哥哥摘来对不对?
——嗯!
她的用小刀削着手上的竹条,洁白秀长的手,却长着茧子。
——乖乖吃药的话,过几天就能放风筝了。
——我会把风筝放得比去年还高。
——飞到天上去,然后把线剪断,阿行的病就飞走啦。
——烦恼也会飞走的。
她是要做风筝。纵横十字的风筝骨,再糊好白纸,裁好尾巴。比例需要仔细调节,这样才能飞得高又稳。
——上面画什么?
——哥哥画吧。
——我不会。
——那我就画一棵树,我们以后就在树上盖房子。在房子里可以长苹果。
铺了满桌的颜料。
澄金的阳光里,绿色鲜活得要从纸上跳下来。
有人推开了门。
推开门,把我抱起来。
——哥哥!
——他应该得到治疗。
——把他还给我。
——做个交易吧,我们只带走一个。
——还给我!
——他活不长久。把他给我,你们就可以过好生活。
灰白色的人影,灰白色的,一整个世界,灰白色的。
灰白色的记忆。
——我要回去。
灰白色的笑容。
——他是符合的!
——他是谁。是她的孩子?
——我不会接受手术。
——他本来就活不长久。
——他是我的儿子!你有没有看到,他的心脏还不会有我的拳头大!
——是他们夺走你,是他们母子夺走你!
——我不会接受手术。
灰白色的,笑容。
灰白色的……墓碑……
——不要让我看见你!
——你和你的母亲,你们夺走他,你还想夺走什么?
灰白色的雨水。
——你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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