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师父,床上请-第2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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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失血晕厥,并未伤及要害,便吩咐应笑以桑皮线引针,自内而外缝合伤口,用新桑白皮裹覆,再浇桑皮汁,半日苏醒,开了内服药,只弄得一身血污。
  
  到了午时,随意吃了些杂饼,喝了两口水,又去各营巡行,见驻守将士面色灰白,多发背疽,便照常诊疗开方,吩咐各营医员给药。
  
  少少歇了片刻,前头鸣金息鼓,大军回营,伤员不计其数,只把各营医员忙得团团转。方泽芹正带着应笑在左军巡营,忽有一个军官持令箭过来,径至方泽芹面前一拱手,朗声道:“先生!许久不见!”抬起头来,只见浓眉大眼、面貌粗犷,不是南向天又是谁?
  
  方泽芹诧异莫名,问道:“你不是在包大人手底下供职么?怎会到此?”
  
  南向天回道:“包大人去了开封府。”便将事情始末略略说了一遍。
  
  原来庞公查赈有功,升至枢密副使,多次上奏保举包公,圣上下旨召见,一看投缘,又见功绩不俗,便加封龙图阁直学士,即升用开封府府尹。
  
  包公因见南向天善骑射,且通晓用兵之道,自觉让他在府衙当差实是大材小用,便在庞公面前略提了提,庞公听说南向天是武举出身,又与方泽芹相厚,自是有心提拔,举荐他做了泾州都监,正值西疆危报传来,朝廷派姚伯仁领兵抗敌,南向天便随军来了边寨。
  
  方泽芹心里无不叹息,想道:兜兜转转地绕了一圈,这孩子到底还是投了军。
  
  应笑走来问道:“春花可好?”
  
  南向天被她的脸面吓了一大跳,低叫:“我的乖,还道这是谁家可怜的娃,原来是应笑,脸怎了?烫的?烧的?”说着伸手碰了碰。
  
  应笑道:“药汁染的,春花如何?”说着拿下他的手,见掌上有伤,不觉皱起眉头。
  
  南向天笑道:“好!那姑娘好得很!我本想留在天长县照顾她,岂知反被她训教一通,说甚好男儿志在天下,不可守着一个小小庵观过活,伶牙俐齿与从前一般无二,想那扰心的永昌侯既死,春花在庙观里处得自在,我实是吃不过她言语讥讽,誓要做几件大事让她刮目相看!”
  
  应笑这便放心了,托起他的手,把金疮膏抹在伤上,仔细敷药包扎。南向天望着她微笑,也不坐下,对方泽芹道:“姚将军请先生往帐中一会,应笑来得也巧,军中有女将,是姚将军的妹子,帐里正缺个女医。”
  
  方泽芹便知姚伯礼也随了兄长出征,于是带应笑同向天一并去帅帐,其时姚家兄妹正与钤辖等官将合议战事,南向天自领方泽芹入内,应笑便在帐外候着。隔不多久,一名身穿连锁铁甲的将官掀帐出来,应笑忙低头退至一边,那将官却径直走到她身前,问道:“你可是柳应笑?”
  
  应笑怯怯答道:“小人正是。”
  
  那将官道:“抬起头来!”
  
  应笑不敢违令,慢慢抬头,见这将官面容俊逸、眉目含威,正是姚将军的妹子姚伯礼,又见她铁甲铮然、眼露寒光,不似往日亲切模样,当下也不敢说话,只与她对着眼瞧了又瞧,心下好生惊奇,想道:原来女子也有这等将帅之风。
  
  姚伯礼道:“你跟我来。”将应笑引至西首偏帐中,吩咐兵士在外把守,卸下重甲,解去缠布,袒露上身,就见右乳上方内嵌一箭镞,箭杆被平肉削去,箭头却夹在骨间。
  
  直到这时,姚伯礼才重喘了口气,盘坐在榻上,露出笑容,对应笑道:“这箭拔之不出,你替我将它挖去。”
  
  应笑面色发白,问道:“为何不找其他医员?”
  
  姚伯礼道:“听闻你已得了福牒,拜在方神医师门下,且投的是金镞科,这等小伤想是难不倒你,何况你我同为女人,操办起来也无甚顾忌,省得那些医官缩手缩脚,剔不干净反倒坏事。”
  
  应笑何曾独自处理过这等棘手的箭创?这时也说不得,只能上前查验伤口,见血色发黑,情知箭镞有毒,先为她诊脉,问:“伤了多久?”
  
  姚伯礼道:“不出两个时辰。”
  
  应笑没法子,便按书中所记,先下了半碗止疼的药酒,包头束袖,净了手,将酒喷在伤口上,取一块软木浸湿,让伯礼咬在嘴里。搬来火盆,把凿具过火炙烤,小心翼翼地将箭簇刮取出来,再以竹筒嵌进伤里吸出毒血,直至血色变红清稀,还要灌流水反复冲洗伤处,待到敷药时,应笑已是满身淋漓大汗,她自己却不知晓。
  
  包扎已毕,应笑退后两步跌坐在地,眼泪扑朔朔直往下掉。
  
  姚伯礼吐掉已被咬烂的软木,亦是出了一头冷汗,她见应笑哭得像孩子般,便忍痛笑问:“你挖肉时干脆利落,怎的挖好了倒要哭?”
  
  应笑抹着泪道:“我看过师父挖肉剔骨,他老人家说若挖得慢一些,病人便要多疼一会儿,所以不敢怠慢,我看了你的伤觉着疼,便哭了,大人恕罪。”却不敢说她是头一次在人身上大动兵戈,心里慌张惧怕,待忙完时见没出差错,松了口气,眼泪水不由自主便落了下来。
  
  姚伯礼调侃道:“军中多是伤员,你一个个的哭,怕是哭上一整年也哭不过来。”
  
  应笑拾起袖子把泪水拭干,说道:“大人,你伤势不轻,还需服药调治。”说着收拾药箱,因她是随行家丁,不能擅自取用药材,便开下两副方子,一副内服,一副外敷,交给营里的医员料理。
  
  且说姚伯仁将方泽芹传到帐中,不为别的事,专为伤了方昱台的猛火油柜,那种喷射火焰的兵器本是汉人所造,却被夏人学了去,他们在油中动些手脚,使得喷出的火焰带有毒气。军中兵士多发背疽便是由外毒内侵所致。
  
  方泽芹看了夏人所用的猛火油,辨出毒材,配药施治,并开出浸水方,以药汁浸布蒙面以避毒疫,收效甚佳。
  
  自此过后,应笑不仅要随师父巡营救伤,还要出寨收治伤患,遇到不能走的,便用驴车驮回来。偶见有受伤的敌兵混杂其中,若是伤势浅便发作俘虏,若是伤重难治则弃之不顾。曾有一员双腿被碾烂的敌兵抓住应笑的裤脚求她救命,那士兵看着与应笑同龄,不过十五六岁。
  
  应笑心下极是不忍,也是不解,因着师父说过的一句话:医者救人不分贵贱好歹。便觉这时应当抢救,可方泽芹却又换了套说辞,告诉她一旦充军,身份便与寻常不同,先是兵,其后才是医,不能因一时心软就违背军令,误了大局。
  
  应笑为此难受许久,直至她瞧见素来亲切和蔼的姚将军在营门前坑杀战俘,公然悬敌兵首级以振士气,便晓得这战场并不仅仅是两军拼杀这般简单。她看得多了,心也渐渐冷了下来。
  
  这一日,她还如常随队收治伤患,见那头有人推着板车疾行而来,车上绑着浑身血迹的南向天,一问之下方知因河面结冻,姚伯仁命他率五十轻骑渡河奇袭敌后,趁夜出击,得手后奔退,不想马蹄陷于冰薄之处,南向天一头坠在冰湖上,就此昏迷不醒。
  
  方泽芹吩咐将人拖进伤兵营,应笑卸下向天的铁甲一看,竟见身上有十余处创伤,三处被前后贯穿,两处埋有枪头,又因坠马折骨,伤势十分严重。
  
  应笑登时慌了手脚,连声问道:“向天可还有救吗?还有救吗?”
  
  方泽芹转身在她肩上用力一按,沉声吩咐道:“不许慌!准备破肉锯骨!”
  
  应笑被他一喝,心虽提着,神却定了,不敢耽搁,忙将家伙俱一备妥。方
  泽芹点穴止血,挖出枪头,应笑立即用竹筒吸出毒液,因箭头深嵌臂骨,不能强拔,便取肘上三寸开肉锯骨,才将箭头拨出。
  
  外伤处理已毕,向天仍是高热不下,药汤喝不进一口,喂多少吐多少,方泽芹便取来一根细长的竹管插、入他喉中,先喝下药含在口里,再通过竹管慢慢喂给他,如此不眠不休,细心照料,到得第三日夜里,热度方才逐渐退下。
  
  向天醒来时见应笑趴在床边小睡,头上裹着布巾,满身斑斑血迹,不由得眼眶一热,滚落两行泪来。应笑脸蛋通红,虽是染的药汁,看在向天眼中却犹如一朵醉海棠,愈发标致可爱。
  向天心跳怦然,想摸她一摸,刚然抬手,却觉刺痛钻身,低眼看时,才发现自颈至腰被布带厚厚缠了一层,双腿也夹着竹片,哪还能动弹得了?
  
  正自惊疑之间,听见低哑的声音响起:“醒了么?感觉如何?”
  
  向天略偏头望去,只见方泽芹从角落里走来,应笑听到动静也醒了,扑到床头一看,惊喜道:“师父,向天醒了!醒了!”一面笑一面又呜呜哭起来。
  
  南向天一见姑娘哭,心里可慌了,忙出声哄她:“应笑,我没事儿了,别哭、别哭呀。”话没说完却轻咳两声,一阵刺疼钻在心口上,登时让他白了脸,额上直冒冷汗。
  
  方泽芹从后扶住应笑的肩膀,说道:“乖,别哭了,你一哭,向天难受,能好的伤也好不了。”
  
  应笑闻听,忙吸吸鼻子,扯起衣袖擦脸,却是擦上了满脸血,她挨在床边,一会儿皱眉一会儿笑,叹气道:“可算醒了,向天,你这回可把我给吓坏了。”
  
  南向天不敢瞧她的脸,一点红自耳后起,转而向方泽芹问道:“先生,我这是怎回事儿?”
  
  方泽芹道:“不记得了?你率兵突袭敌后,身中十余枪,带伤退兵,却在冰湖上坠马,是石副官把你给拖回来的。”随即替他诊脉,吩咐喝了汤药。
  
  由于南向天奇袭成功,姚伯仁率军一举捣毁夏军营寨,冲溃敌阵,俘获敌军大将,取得河原路大捷。
  
  班师回朝前,姚伯仁在营寨里大宴三军,应笑推说困倦,自往帐中歇息,不一时觉得胸口发闷,便到帐外透气,忽听身后脚步声响,转头看时,就见南向天悄然立在身后。
  
  应笑一愣,忙回身扶住他,说道:“你伤势未愈,怎能随意出来走动?”
  
  向天笑道:“众将士尽欢而饮,你却要我这酒虫戒酒,我在帐里闻到酒香,实是耐不住,便出来走走,你呢?怎不随先生一同去凑个兴?”
  
  应笑道:“都是些男子,我去做什么?我也不饮酒,凑不了兴,去了反倒叫他们难以畅怀。”
  
  向天道:“武节侯不是女子?她可是个酒中豪客,男子当中也没几人能胜得过她。”
  
  应笑想起伯礼,不觉满心敬佩,偏过头道:“三小姐不同,她是女中丈夫,军中甚少有人当她是女子看待,我每每见到她,便觉欣羡不已,若能有她的三分,便是了不得了。”
  
  向天微微一笑,说道:“她有她的好,你也有你的好,她是女中丈夫,你又何尝逊色?瞧瞧你,脸也不洗,衣裳也不换,满心想着要救人,可不是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应笑轻笑,调侃道:“菩萨是佛家的,我却是个修道人,你要溜须拍马,也得说个道家神仙。”
  
  向天见她眉眼含笑,不觉呆了半晌,脱口便问:“你出家做了道士吗?那岂不是跟春花一样儿都绝了红尘,日后不打算嫁人了?”
  
  应笑道:“还没出家,只是个从医的门人。”
  
  向天登时松了气,气一吐,伤痛又起,忙捂着心口剧咳一阵。应笑轻怕他的背,皱眉低训:“瞧,叫你别随意走动,不听我讲,这又咳了起来,走,我扶你回帐。”
  
  向天止住咳,按在她手上道:“不妨事,你再陪我往前走走。”
  
  应笑诊了脉,见无甚大碍,便扶着他慢慢走到栅栏前,二人并肩坐在木堆上。南向天见脚边生了一丛小花,看应笑发上只有泥土,心头一动,弯腰摘了两朵,往她鬓边轻轻簪上,笑道:“这才像个女儿家。”
  
  应笑抬手摸了摸野花,拔下一朵拈在指间把玩,踢着脚、撇起唇,看着在指间转动的小花,显得十分的惬意。
  
  向天也不说话,只把眼神直勾勾盯在她脸上痴望,应笑偏头看时,他又慌忙转开,摸摸鼻子,抓抓耳朵,总要做些事来遮掩。
  
  应笑只当向天是好友,何曾能想到他的心思?只依依不舍地道:“明日我便走了,你却要留下来。”
  
  向天听她一说,心下黯然,愣了半晌才道:“我大小算个地方官,得留下来筑寨固防。”
  
  应笑看出他情绪低落,当是思乡,好言安慰说:“每年寒食我会随师父来渭州,还要回龙江祭拜娘亲,便顺路来探望你,你想吃什么、用什么,告诉我,我捎带给你。”
  
  向天笑道:“你早些来,寒食休务七日,咱会合后再一道儿回龙江,想吃什么、玩什么,城里可不应有尽有?”
  
  应笑道:“那在龙江会面便是。”
  
  向天斜眼觑她,小声嘟哝道:“我是想与你多走一段路,多说几句话,多瞧你几眼,我……”话断在此处,忽而握住应笑的手按在胸口,轻轻喘气。
  
  应笑见他拧起眉心,只道是伤口发疼,便倾身看过去,担忧地问:“可是哪儿又不舒服了?”
  
  向天是心里跳得慌,一紧张,伤处也跟着作痛,生生被逼出满头汗来,咧嘴道:“我看你这傻姑娘是白长到这么大岁数,以前叫你小哑巴,日后改叫小呆子得了。”
  
  应笑见他满脸通红,当是疼得厉害,忙替他抚背顺气,心道:向天是疼得说疯话了,我也不要杵着他,随他叨念便是。
  
  这时,方泽芹从帐后走上来,说道:“向天,外头风大,你病体虚弱,受不得冻,快些回帐。”
  
  向天见了师父便如见了应笑的家人,自觉行止无状,心里窘得慌,忙缩回了手,整顿衣巾起身作揖。方泽芹只是笑笑,搀着他送去帐里歇息。
  




☆、柳暗花明01

  方泽芹出得帐外,见应笑正背着手原地踱步,便吩咐道:“你也回帐吧。”
  
  应笑作揖礼,问道:“师父怎来这冷清的营里,不去那边陪姚将军吃酒尽兴?”
  
  方泽芹轻笑了声,说道:“我是何等身份,不过一个医人,少少吃些便够了。”
  
  应笑径自往前走去,方泽芹紧紧跟随,二人一前一后,各自默不作声,绕过几座幕帐,到得营前空旷处,应笑回头道:“师父去歇着吧,让徒儿自个儿呆着。”
  
  方泽芹疾走两步,转到她身前站定,说道:“应笑,为师有话要问你。”
  
  应笑垂手恭听,方泽芹便问:“你多大年岁了?”
  
  应笑心想:我多大年岁,师父怎会不知?这时问起必有缘故。
  
  于是回说:“年后便十五了。”
  
  方泽芹道:“十五及笄,乃是女孩儿许嫁之年,需知矜持,不可与男子在夜间独处。”
  
  应笑微微一愣,问道:“师父指的可是徒儿与向天?”
  
  方泽芹也不隐讳,直言道:“不错,为师知你二人交情匪浅,毕竟男女有别,当谨守礼法,不可大意对待,以免日后遭致口舌。”他先前在帐后站了许久,见应笑与向天并肩而坐,言谈行止还如幼时那般不知顾忌,心下烦忧,当下不知该进该退,后再一想,应笑自小无娘亲教诲,哪里懂得那些男女之事,他这做师父的又岂能当作没看见?
  
  应笑笑盈盈地答应:“徒儿听师父的话,师父若不愿看我与其他男子独处,那徒儿小心避着便是。”
  
  方泽芹却道:“这无关乎为师愿意与否,而是关系到你的名誉,应笑,姑娘家名声要紧,为师不想听到旁人说你的闲话。”
  
  应笑想到他曾说过:“我自做我的,何需管他人看法?”这时不觉微恼,只敛去笑容,抿起嘴点点头,轻声说:“徒儿明白,多谢师父教诲。”便想上前拉他的手。
  
  方泽芹却将两手负在身后,小退半步,道:“应笑,你如今已长大,不可再像儿时那般与为师亲近。”
  
  应笑蹙眉道:“师父在入营前说过,师徒之间不必以俗礼视之。”
  
  方泽芹道:“你我二人在此独处交谈便是未循俗礼,那日只是怕你受冻方才不得已展开衣服相护,寻常若无必要,不可有再逾越。”
  
  应笑见他面色沉肃、言语冷淡,不免心生怨气,纵使千般万般不顺心,念着他是长辈,不敢以下犯上,便咬着唇,把头低了道:“师父说的是,怪徒儿不好,日后自当守礼,再不敢叫师父为难,时候不早了,徒儿也不打搅师父,这便告退。”躬身施礼,转头便往营中跑去。
  
  你道这先生为何忽然作出这等冷漠态度?他也是一片好意,见应笑与向天处得融洽,便起了撮合之心,向天品行端正不说,爹娘皆是宽容大度之人,不怕应笑将来会受公婆的气,亦且他与南员外颇有交情,彼此知根知底,待应笑过门后,两边还能常来常往,岂不好过那些没来由的人家?
  
  方泽芹见向天有意,应笑却还无心,未免有些难言的顾虑,怕是他这做师父的不晓事体,叫小徒弟放不开眼、敞不开心,若因此白白误了这一桩良缘,岂不可惜?这花一样的小女儿,谁舍得真叫她去出家?方泽芹自是从来未曾想过。
  
  这师父为徒儿可说是费尽心力,头发也不知白了多少根,徒弟却恁地不领情,往后数日只把脸冷着,不搭便不理。
  
  且说姚伯仁班师回朝、还归三军。方泽芹捎了书信回医圣门,因着年关将近,便留在渭州家里过年。应笑拗着脾气,不肯住进草园子,王氏便收拾了一所偏院给她,配了个丫环葫芦留在院里伺候。
  
  葫芦是个聒噪的阿姐,应笑不睬她,她自对自也能说起话来,把这方家大宅里里外外都叨咕了个遍。
  
  便说那甄氏自忖在府中的地位不尴不尬,上有王氏掌权管事,下有李月兰得老爷宠爱,她本想借着甥女攀上嫡长子,日后雪娥做了长媳妇儿,她的身份不也跟着显贵起来?谁想方泽芹眼界甚高,偏是瞧不上,没奈何,只能将雪娥找户富贵人家嫁了。
  
  没了雪娥,甄氏算是心灰意冷,却还有那一些拨着小算盘,指望沾些油水的亲眷找着机会将姑娘往府里塞。甄氏自个儿做得的事,见了别人做却老大不乐意,时常在王氏耳边小敲小打,多是些斤斤计较的牢骚话。
  
  王氏几头圆着,哪方也不得罪,暗里却要估量一番,若是个好品性的,便也留得,权当多了个食客,若是行止不端的,还得想个妥善法子将人请出家门。只把个当家主母做得兢兢业业,不失一点身份。
  
  再说那些小家姑娘心里仔细,进了门后总要暗暗将公子们挨个盘算一遍,见大夫人对方泽芹态度恭谨,不同一般,连大老爷在他面前也敛了声息,便知这嫡长子地位稳固。有道是宁做贵人妾,不为下贱妻,但凡有心的,无不瞄着他那牢靠身份去。也有那等无心掺搅的,便端着膀子在一旁冷眼相看。
  
  元夕午后,应笑随方泽芹出诊归来,自回房里编录诊籍,葫芦推门说:“小姐,殷家小姐和冯家姐妹俩来找你了,都在院里等着呢。”
  
  应笑正抄得用心,被这么一扰,心觉烦闷,皱眉问道:“什么殷家小姐、冯家姐妹,有何事?”
  
  葫芦滔滔不绝地说:“殷家小姐是五奶奶家里的,冯家姐妹是潘姨妈家里的,都是沾着亲带着故来府里寄居的姑奶奶们,我见她三人手里提着食盒,想是来找小姐攀交情的。”
  
  应笑略感讶异,问道:“我也不识得她们,有何交情好攀?”
  
  葫芦挑眉一笑,说道:“小姐这可就不晓得了,她们实是冲着大公子去的,攀挂上你,便是攀得了大公子。”
  
  应笑搁下笔,淡淡地说:“师父在草园子里,也不是月中嫦娥,何需攀?自去找他便是。”
  
  葫芦又是一笑,说道:“直着找可不成,香闺里的花姑娘可得端着身份、守着矜持,再说那大公子虽温吞随和,却是个飘着仙气的高贵人士,也不常出来走动,即便出来了,两眼也不知瞧着哪边,若是搭不上,岂不叫人看了笑话去?她们定是觑着小姐年小,姊妹间好说话,闹了口角也不妨事,便要先来探探你的口风。”
  
  应笑肚里寻思:这真是开门闭门都不得安宁,也罢,年后便回师门去了,也没几天应付的。
  
  便收拾桌子,起身出门,走到院里看时,却见三个姑娘围簇着方泽芹站在石桌前,这个喊着头疼,那个叫着脑热,争相要他看病。方泽芹也只是笑着问些症状,并不去与她们把脉,见了应笑来,忙快步迎上前。
  
  应笑躬身作揖,恭敬道:“徒儿见过师父,这就去为您老人家泡茶,您看是要龙井还是秦山茶?”
  
  方泽芹道:“不忙,与师父去市里走走可好?”
  
  听他这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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