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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了斋夜话-第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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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对方真是……就是有刀子怕是也防他不住的。枕音打个寒战,看看他家公子兴致勃勃的样子,只好硬着头皮学他一样蹲在墙边。
  夜深了,枕音早蹲不住了,干脆席地而坐,一会儿就耐不住困意靠着墙睡着了,方枝秀低声叫他好几声他也不醒。
  就在这时,那人来了。
  昨夜离得远,方枝秀不曾看清他面目,今天才真看到他容貌。方枝秀心底叫一声好,只见他一身浅紫的长衫,长发披散着,雪白的脸上一对眸子秋水一般潋滟。果然十分人才,却也不是女子。
  那人在墙前立了一会儿,大概是看见那内容不再是诗句有些惊讶,不久又露出无措模样,袖子里伸出的笔悬在墙上,迟迟不能落下。
  方枝秀与他不过几尺之遥,隐隐的只觉得一股莲花的芬芳袭来,不禁熏熏然。等了片刻还是耐不住了,站起来转过墙,看着那人漂亮的侧脸道:“公子,有什么要写上的,不如就说给小生听如何?”
  那人一惊,转过脸来,眼睛睁得圆圆,呆了片刻忽然转身就往那荷花塘跑。方枝秀心里不喜,想他也算是英俊男子,竟这么吓人么?也不管礼数,三步两步赶上,一把抓住了那人的衣袖。谁知那人左右一扭就断了衣袖,疾走几步就消失在了那片莲花里。
  方枝秀攥着半片衣袖,惊讶得嗔目结舌,揉揉眼睛,已经不见了那人踪影。
  




16

16、诗为媒 三 。。。 
 
 
  从山墙后叫醒了枕音,主仆二人回到厢房,都是一路无言。点上灯细看,那半片衣袖也不只是什么料子织成,细密柔滑,却有些硬,更奇的是还有淡淡的幽香,莲花一般的,不像是什么熏香。
  方枝秀想叫枕音也看看,那小子却不在,他唤了好几声才得应。枕音走进屋来,白着脸将一个什么物件交到他主子手上,手指尖都还有些发冷。
  方枝秀接过来一看,却是一枝普通的笔,饱蘸着浓墨,笔尾却缺了一角。
  “这是我的笔?怎么我没见过。这缺口是怎么弄的,太不小心。”
  枕音瘪着嘴一脸的委屈:“少爷!这是什么话,枕音是这样笨手笨脚的人么?这是枕音在屋外拾到的,就在少爷抓住那人的地方。”
  方枝秀眼睛一亮:“这是他的笔?”说着立刻拿起来放到灯下细细看起来。翻来覆去许久也不见有什么特殊的地方,既非名品更非特制,就是街上随处可见的品种。方枝秀心底淡淡的失落,将笔横在桌上展开的纸张中央,怏怏不乐的自去睡了。
  枕音看他公子一副情人失约的模样,扑哧笑一声,悄悄退了出去。
  半夜乱梦,醒来已经是日上三竿。方枝秀情绪不好,撇着嘴往桌前一坐就拉着嗓门要早膳,枕音偏偏不在,更加气闷。低头一看,桌上横着一枝含苞的紫莲,旁边还零落散着十几片花瓣,心头一阵火起,叫道:“枕音!你来!”
  枕音远远地听见公子叫他,赶紧小跑着进来,就见方枝秀板着脸指指桌子:“这是你摘的?你该知莲花不比腊梅,离了枝活不久的,怎么还做这样的事?好好的花,还拆的七零八落。”
  枕音看着那枝蔫蔫的紫莲一头雾水,委屈的很。见方枝秀正不知为什么生气,也不敢说什么,小声道:“我今日都不曾进少爷屋里,怎么会采了莲花送来?”偷看他公子,倒不像要发怒的样子,胆子也大了些,向屋外一指:“早晨的莲花虽然含苞,却也不是这般紧闭的,这像是晚上采的。我睡得可比少爷还早。再说这花瓣,这会儿莲花都还不曾开呢。”虽然作为一个书童不是体面的事,倒能为他洗清嫌疑,枕音也就不顾了。谁叫公子疼他呢。
  方枝秀这才发觉蹊跷,赔笑道:“是少爷错怪你了。”那没大没小的书童哼一声把脸一撇,却也没了脾气,笑着去拉枕音的手:“不气不气,枕音,你不是看上叠色居的那块青色织锦了么?少爷今天就给你买来,不气啦?”
  枕音看他家公子哪里还有一点少爷的样子,忍着笑意硬把小脸一板,装作思考的样子,等了好半天,他家公子脸上的笑意都快挂不住了才大人大量的点点头,算是原谅了。
  但是疑问还在。方枝秀打发走了枕音,拿起那枝花苞细看。比昨日找到的那枝倒是鲜洁许多。他把花苞插进那瓶子里,一高一矮与原先那枝一起。那一枝经过这半日浸润,已经恢复了些许生气,尖儿上有些开了。
  方枝秀呆呆的看着这两枝莲花,又瞥见一边收到一个木盒子里的花瓣,忽然心里一动。
  那人,莫不是莲花仙子?
  再一想,自己也笑了起来。且不说仙子什么的到底有没有,就说昨日那可是个男子,怎么说,司花的仙子也该是如花一般的美丽女子罢?
  不过昨夜那男子,也有不输任何丽人的容颜呢。倒不是女子一般的娇媚,而是男子特有的清俊,真要说的话就像莲,干净,挺秀。
  更妙的是那半池莲花是紫色的,更添三分引人探究的神秘韵味。
  这么想着,方枝秀兀自笑起来。
  枕音买了可心的衣料回来,看见他家公子还坐在桌前发呆,上前笑嘻嘻的道了谢,无意中扫一眼书桌却不见昨夜的笔与衣袖,就问了一声。方枝秀这才发觉,一下子站起来,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难不成,还真合了他那荒谬的猜测?
  仔细看那两枝花苞,前日拾到的有些残破,颜色也黯淡,今天这一枝就鲜亮许多,就像,就像是……前夜那一枝的颜色已经用什么法子散出去了。
  真有这样以花为笔的人的话,不是仙子又会是什么。
  这一夜方枝秀信心满满的来到莲花塘边,朗声道:“莲花仙子,承蒙这几日的安慰勉励,小生不胜感激。若仙子不嫌弃,可赏脸小酌一番?也好叫小生聊表心意。”
  等了许久,池子里也没有动静。玉蟾渐亏,月光较前几日黯淡许多,照在莲叶之间露出的水面上,粼粼的泛着光,一波一波的也将方枝秀的脸映得阴晴不定。但是这时他的心情却是极愉快,想到有缘结识一位仙子,心里就止不住的高兴。
  可是连夜虫都入眠了,还是不见那仙子出现。方枝秀不免丧气,垂着嘴角嘟囔:“仙子果然还是嫌弃小生么?”
  这么一说,半池莲花忽然一起晃了晃,却不是因为风。方枝秀睁大眼睛,看见那紧紧闭合的花苞一点一点绽开,一朵朵漂亮的花都比手掌还要大。
  方枝秀只以为仙子答应了,眼巴巴的等着。可是半晌了还不见有什么其他的动静,只等来一片莲叶伸到岸上,上面写着两行十四个字。
  秋水逐月争为仙,原是白玉投浩淼。
  不是那日的句子么,出现在这里到底有何深意?
  方枝秀百思不得其解,又等不到那人,只好怏怏的回了屋,拿笔写下这两个句子,一遍一遍念诵,心里却在想,那人虽是男子却也称得上冰肌玉骨,那样一个人……
  忽的灵光一闪。
  冰肌玉骨?对了,那名篇里是怎么说的?秋水为神玉为骨。秋水逐月争为仙,原是白玉投浩淼。
  秋水。白玉。
  神。骨。原是白骨投浩淼。
  想到这里方枝秀忽的一身冷汗。本以为是仙子,原来竟然是鬼么,而且还是水鬼?
  片刻惊惧后,到底还是好奇占了上风。晓得枕音那小子胆子小,方枝秀也不去叫他,独自一人又回到莲花塘边,笑道:“原来兄台不是仙?更好,省的小生还要担心高攀不上。”说完自己扑哧一笑,怎么用了高攀这个词,好像要向那人提亲似的。
  可那人像是戒心颇重,还是不来。方枝秀尴尬的摸摸鼻子,道:“既然兄台不愿赏脸,不如这样,有什么要说的就托梦给小生,好不好?”
  才说完,自己又笑了。怎么这样死皮赖脸的。
  小跑着回屋,三两下脱了衣裳就躺下,默念着快睡快睡,居然真就一下子就睡熟了,也没来得及为何这般期待与那人相见。
  那人倒是听了他的话,真的入了他的梦来。
  




17

17、诗为媒 四 。。。 
 
 
  梦里那人自称章怀墨,排行十三,以前人称十三公子。章十三眉目含愁,还有一点儿别扭的神色,没好气的说:“白白等了这许多年,他说能得一个美娇娘的,怎么是个男子?”
  方枝秀听得云里雾里,心里嘀咕,我才以为你是女子呢,还盼望着是个美人儿,这会儿见了你这个男子,我也委屈得紧。嘴上却没说,还是笑盈盈的,问道:“公子,你这话……小生怎么听不懂?”
  章十三拣了把椅子坐下来,皱着眉说道:“小生幼时曾遇见一位游方僧,告诉小生,我本是短命的,若要活得长久就要到这寺里的后禅房里常住。我是听了话的,不想居然失足落水,就这么成了水鬼。真是恶僧害人。”
  方枝秀听得奇怪,这小小的池塘浅得望得见底,也淹的死人么?
  对方也看出他的疑惑,脸上翻出淡淡的不解来:“小生虽然并不精熟水性,好歹也是在水边长大的,按说保命无虞。可是一落水就好像被什么缠住,就……还以为遇见了水鬼,到头来我还是这池塘里的头一个。”
  方枝秀心底暗笑,这是自然,不过及腰深的水,哪个会溺着。
  那人忽然认真的看着方枝秀,道:“后来还见过那恶僧一面,小生责备他他也不辩解,还说小生短寿是命中注定的事,为的等待命中注定的人。我在此地已苦等二十余年了,看到山墙上那字迹,署名‘娴妮儿’,还以为等到了。”
  方枝秀听他这么说,心里一动,道:“那游方僧,可是一脸的胡渣,额头上还有一个疮疤?”
  章十三略一思索,点头:“正是。公子也见过?”
  方枝秀很是惊奇,摇头道:“小生是没见过,见过的是家严与家慈。他说……”他忽然停下来,皱着眉头暗想,那秃头总不是要将他跟这个男子送做堆把?两个男人,真是乱点鸳鸯谱。心想还是将这话头暂且按下不说,看看情况在做定夺。当下试探道:“二十多年,公子真是辛苦。只是小生有一点不明,这许多年里女客来来去去不知有多少,公子又怎样判断呢?”
  章十三笑道:“这个么,那恶僧教过小生法子。说是要在十五月圆时候,莲花初绽的季节。还有两句话,叫做‘花为傧相诗为媒,紫莲结子赠紫莲’。小生揣度,大约是个会诗的才女。想来才女自古就少,如今还不曾遇上。这里还真是和尚庙,许多年也不见一个女子。”
  方枝秀低头看看自己的衣裳,这会儿只是穿了中衣,一色的雪白。但是外衫上却是绣着紫莲的,难道是……再看章十三,脸上有淡淡的愁,眉是远山眼是春波,叫他的心不轻不狠的跳了一下,不禁就去拉他的手。章十三忽的回神,不自然的想把手抽出来,却被握得更紧。他心里本来就对这个昵称“娴妮儿”的男子有一分奇异的情思,这下更是别扭,于是把脸一板道:“公子这是为何?快放了小生。”
  方枝秀细细看他,心底好像有什么破了土,痒痒的,叫他直想在这个男子故作强硬的脸上狠狠亲一口,念头一动,一把就把那人一拉收进怀里,鼻腔里立刻充满了莲花清雅的淡香。
  章十三被他吓了一跳,身子一僵,用力将这个长得好看心却坏的家伙推开,厉声道:“公子,小生敬你也是读书人,怎么就做这样失礼的事?”
  方枝秀自来我行我素,丝毫没被那人的怒气吓到,还是一个劲的朝他笑,作势还要将他拉回来。心里却叹口气,哎,就是这个人了么?这老天爷,也太不叫人省心。嘴里却说:“小十三儿,你这是什么话,相公抱抱娘子怎么就失礼了?再说,你前夜断袖予我,娘子心思相公我已晓得了,不必这样害羞。”说着,一指书桌上那个装莲花瓣的木盒子。他早叫枕音将花瓣用粗盐细细拌了保鲜,却不愿用香料,怕坏了它原本的香。
  章十三气得脸通红,指着那无耻之徒的手指也微微颤抖,到底是书生也骂不出什么来,反反复复的说他是登徒子。
  方枝秀握住那只手,笑道:“登徒子怎么了?这样貌寝的妻也不离不弃,多好的男人。你若要骂我,就该说我是柳下惠,美女在怀还毫不动情的,要么不是男人,要么……”方枝秀故意顿了顿,露出一个不怀好意的笑容,道:“他喜欢的是男人。”
  章十三愣了愣,忽然听明白了,一张雪白的脸立刻青了,用力一甩手反打到方枝秀脸上,忿忿的转身就走,连话都不屑留一句。
  方枝秀脸上一痛,就醒了。睁开眼睛看到窗户未关严,如水的月华落进来,叫他想起来梦中那人一脸的正气,却有一双含情的眼,不禁抚着辣辣作痛的脸颊笑起来,牵动了嘴角又是好一阵疼。
  下手还真狠。
  下半夜一觉无梦。醒来天色还早,方枝秀不急着起身,舒舒服服的在床上伸个懒腰,摸摸脸,嘴角居然真肿起来了。苦笑着叹气,心说娶这样一个坏脾气的娘子,还真不如一个人过呢。
  这时的方枝秀,已经认定章怀墨就是他命定的人了。也不晓得为什么,原本他对那个游方僧的话总是嗤之以鼻的,但是现在却相信他是真的了,或者说是希望他是真的。命运什么的他不在意,但是那个明明跟自己一样是个英俊书生的坏脾气男子却让他有一种“就是他了”的错觉。
  这跟老天的安排无关,仅仅是他方枝秀喜欢。不过老天若要帮他忙,他自然乐意接受。
  想明白了,又兀自高兴一会儿,果然躺不住了。起身自己梳洗过,一推门,枕音就端着早膳站在门外,看见他家公子不要人叫就起身大为诧异,又见方枝秀嘴角红红的肿的老高,笑起来:“少爷这是做梦与鬼打架了?”
  方枝秀苦笑一声,心说这家伙倒是一猜一个准,要是真告诉他就是在梦里被一个水鬼打了一巴掌,还不吓死?只好傻笑几声糊弄过去,道:“少爷我饿了,还不把东西送进去。对了,一会儿去前院请个大师来,要能请到回灯大师是最好。”
  枕音向后退一步,面带惊惧道:“那个以降妖伏魔闻名的回灯大师?少爷真遇鬼了?”
  方枝秀不理他,见他一副不愿意进屋的样子,干脆自己接过托盏转身回屋,道:“问那么多做什么?叫你去你就去。”
  枕音耸着肩,逃也似的走了出去。
  方枝秀一边吃着没滋没味的素斋,一边恨恨的笑,小十三儿,敢打你相公耳光,看我怎么收拾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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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诗为媒 五 。。。 
 
 
  一会儿枕音就带人来了,却不是回灯,是方丈。方枝秀唱个喏,问他怎么不见回灯大师。方丈叹口气,道:“老衲那师侄不成材,已经被赶出空门,蓄发还俗了。施主有什么事,老衲一样尽心。”
  方枝秀摸摸鼻子,不晓得该不该跟这个白胡子说他家寺里有个水鬼的事,担心要给他收了可如何是好。他只想叫回灯将那家伙揪出来就好,但是方丈大约不会有回灯那样好心。想了一想还是算了,晚上再哄哄,保不齐他自己就出来了。
  正想说没什么事要劳烦方丈,那老僧眼睛往屋里一瞧,露出几分了然,呼一声佛道:“施主,终于是见过他了。”
  方枝秀心里一竦,戒备的看着这个和尚,下意识的侧身一档。
  方丈双手合十,道:“施主不必这般紧张。真是不记得老衲了么?”
  方枝秀闻言侧过脸仔细打量,一个光头上九个戒疤,一把雪白的大胡子,额角的位置上有一个浅浅的疮痕,因为旁边就是戒疤倒也不明显。方枝秀大惊,极失礼的拿手指着他,大叫:“你就是那个恶和尚!”
  方丈也不气他出言无状,颔首道:“正是。”
  方枝秀皱着眉,上下看这老和尚,迟疑道:“方丈当年说,小生用女子名字才能得的伴侣,说的可是……”
  方丈轻笑:“正是那紫莲塘里的水鬼。他在此地等施主,已经是五十余年了。”
  方枝秀狐疑道:“五十?他说才二十余年的。”
  方丈高深莫名的看他一眼,缓缓道:“独自一人枯等数十年,若不将时间看得短些,怕是都熬不过。”
  方枝秀心底微微的疼起来,急切道:“既然是方丈大师牵的线,该知道如何叫我们在一起罢?他是鬼我是人,这可怎么好。”
  方丈知道他有此一问,从怀里取出一卷纸递给他:“原本他就不该死,你照着上头的法子做,自然能遂愿。”
  方枝秀感激不尽,送走了方丈赶紧回屋里看那纸卷。这会儿枕音才得插进话来,神色怪怪的看着他家公子,迟疑的问:“少爷,你跟方丈到底在说什么?枕音怎么听不懂。”
  方枝秀全心都扑在那卷纸上,头也没抬一个,道:“你就要有少奶奶啦。对了,给我买些东西去,我给你开张单子。”
  枕音撅着嘴接过单子,看上头写的都是纸锞香烛之类,奇道:“要这些东西作甚?清明早过了,再说少爷家祖坟也不在这里。”
  方枝秀向他挥挥手:“快去买来,都拣最好的。不得马虎。”
  枕音心里痒痒,往椅子上一坐,道:“少爷不告诉我做什么用,枕音就不去。枕音是答应了老爷夫人的,要好好看着少爷。”
  方枝秀看着这个比他还像个少爷的小书童,哭笑不得,只好将原委一一说来。枕音天不怕地不怕老爷少爷都不怕,可就是最怕怪力乱神,听到章怀墨在梦里扇少爷一个耳光那一段脸都白了,换做平时一定要好好笑话笑话的,现在什么心思都没有了,火烧屁股似的跳起来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喊:“少爷我就去买你别说了啊——”
  等了小半个月,朔月那一晚上方枝秀硬拉了枕音到池塘边摆了酒菜,另支一口大锅子,在里面焚纸钱。烧过一张符纸之后凭空出现了一黑一白两个面目模糊的男子,哑声问他:“尊者唤小人来,是何事?”
  方枝秀知道这就是黑白无常,饶是胆子再大也不免悚然,咽了咽口水道:“两位大人误会了,小生不是回灯大师,只是借他符咒一用,劳烦两位行个方便。”
  那黑衣的打量他一番,鼻子里哼一声:“公事公办,有什么方便不方便?”
  方枝秀暗骂假正经,脸上陪笑着往大锅子旁边挪几步,道:“自然自然。”示意枕音赶紧添纸钱,却见那胆大包天的小子已经是怕得不能动了,只好自己挽了袖子一个劲儿往锅里添纸锞,嘴上道:“一点小意思,还请大人笑纳。”
  黑衣的扫他一眼,好像嘴角翘了翘:“慧无那老家伙倒是乖巧。罢了,看在尊者神符的份上祝你一臂之力。说吧,什么事儿?”
  方枝秀想起慧无就是方丈的法号,心底把这两个家伙骂了个遍,连连点头说着大恩大德没齿难忘之类的话,道:“也不是什么麻烦事儿,就是五十余年前这个莲花塘里溺死一个不该死的鬼,劳请大人叫他回阳就是。”
  那白衣的文闻言,凭空变出一个本子来翻了翻,皱眉道:“倒确有其人。但是回阳有些困难,生死簿在此,不好改的。”
  方枝秀已经在肚里扇了那两人好几巴掌,不停地往锅里添钱,呵呵的傻笑。直到所有纸钱都烧尽,那两人互相看一眼,黑衣道:“既然是尊者的面子,就是阎王也要给三分的。你把他尸骨捞上来,用莲叶与花瓣裹了,在佛堂里停上七日,他就回来了。回去后记得再烧些纸钱给你家乡的无常,免得再生事。”
  方枝秀闻言大喜,长揖及地,千恩万谢的将两人送走。那二人一转身,叫方枝秀看见身后腰上都挂着一个麻布包,鼓鼓囊囊沉甸甸的,坠得二人腰带都要滑下来了。
  方枝秀心底暗笑,收了供桌将枕音唤起来,一起回了屋。
  




19

19、诗为媒 六 。。。 
 
 
  翌日按着法子操办,剪去了大半莲花莲叶裹了尸骨放到佛堂上,枕音手心都是湿的,白着脸看他家公子欢喜的模样,心底发抖,有这样一个原先是鬼的少奶奶,他今后日子不好过呐。
  守了七日,佛堂上那大荷包果然化了人形,迷迷糊糊的坐起来,看见方枝秀就在旁边,惊讶道:“你怎么在这里?投水了?”
  方枝秀呸一声暗念一句百无禁忌,上前握住他的手,认认真真的说:“不是我死,是你活了。从今后,就跟了我吧。”
  章十三吃惊不小,没顾上甩开他的手,另一只手捏捏自己的脸又捏捏自己的腿,真觉得疼了,欢喜道:“我活了?”
  方枝秀正经八百的点点头:“是,是我救的你,小十三儿是不是该以身相许了?”
  章十三看他这样正经的说出这样无赖的话,一时气得不知所措,一双眼睛狠狠的盯着他。
  方枝秀就当他是暗送秋波,嬉笑道:“果然是秋水为神玉为骨,有妻如此,相公我好福气。”
  慧无在一边看他又要将章十三惹急,赶紧上前打断,把方枝秀拨到一边,亲自向那还不知今夕何夕的男子将原委细细讲了。章十三垂着眼睛一言不发,听说现在章家已经破落再没人了,眼泪就落了下来。又听说原来那无礼的登徒子就是自己命定的人,怎么也不肯信,咬牙切齿的向那朝自己傻笑的人狠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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