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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剑惊仙-第1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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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叹这些药偶生前多是两湖仙林豪杰,或许不少人和祝融剑派的门人还都是旧识。而今却要至死方休……”
  众人都说不出话来,劫后余生的兴奋与喜悦全没了踪影,看着满地残肢与在痛苦中挣扎着的伤者,心情仿佛凝固成铅,直觉透不过气来,空气中,血腥夹裹着死亡与恐怖的气息在黑夜里飘荡发散。
  来到平日祝融剑派掌门耆宿议事所用的“浩然殿”前,匡天正伫立在石阶上正与几名门中长老交谈,瞧见明灯大师急忙迎上前去道:“老严,伤得怎么样?”
  明灯大师含笑道:“死不了,你这一战下来身上又挂了几处彩?”
  匡天正豪迈一笑道:“都是小伤,不值一提!我先安排间静室给你休养。”
  明灯大师知他尚有千头万绪需要理清处断,颔首道:“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了。”
  匡天正招手叫来一名附近的祝融剑派年轻弟子,杨恒一看倒也认得,正是曾与自己险些动手的那位秋柏青。他双颊红肿尚未消退,腿上也受了伤,走起路来一瘸一拐,隐隐有血迹从绷带里渗出。
  匡天正向他吩咐了几句,秋柏青躬身领命,引着众人往内院行去。
  小夜问道:“秋师兄,那位先前和你在一起的贺师兄呢?”
  秋柏青低头走路,让人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闷声道:“贺师弟战死了,他连中三刀,还杀了一个排教妖人。”
  杨恒“啊”了声,环顾满目疮痍的山庄心情也越加的沉重。
  明灯大师也没了笑容,真荤心直口快,说道:“师父,咱们赶紧派人回峨眉求救,只等明镜方丈和诸位门中长老一到,还怕了区区一个排教不成?”
  秋柏青恨恨道:“出山的路都被封死,谁能闯得出去?听说今早明月神尼也曾用墨羽灵鸽向云岩宗报讯,可飞出不远就被排教射杀。”
  小夜道:“幸亏咱们还有九天玄火大阵可以凭恃,一时半会儿也不怕他们攻进来。”
  秋柏青道:“这九天玄火大阵是三百年前,敝派开山祖师借祝融峰地气,耗费三十多年心血才成功建起。八十年前亏得它的保护,才打退了魔教的侵袭,自是固若金汤不惧于排教攻打,但这么僵持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明灯大师趴在真菜背上,悠悠道:“你们何必去想那么多——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一切皆有缘法,急也急不来。”
  这时秋柏青将杨恒等人引进了一间静室,说道:“明月师太便在隔壁小院里养伤。弟子会守在门外,有什么需要几位尽管吩咐。”
  明灯大师瞅了瞅屋里,问道:“你能不能替贫僧先去弄点酒来?”
  ※※※※
  杨恒一番打坐,到天明才收功醒来,体内伤势好转不少,但腿脚仍不灵便。
  明灯大师斜靠在竹榻上,一口接一口喝着秋柏青弄来的美酒,瞅着杨恒笑了笑道:“你比和尚我恢复得快,再过几天又能跟人干架了。”
  杨恒见明灯大师脸上有了一丝血色,稍觉心安,说道:“排教白天不会攻山吧?”
  明灯大师笃定道:“苏醒羽不是傻瓜,他的种种妖术都需等到天晚才能发挥效力,再咽不下昨夜的一口恶气也得忍着。”
  这时匡天正阔步入屋,张口便问道:“老严,又能爬起来喝酒了?”
  明灯大师摇摇头叹道:“瞧你这生龙活虎的模样,好生令和尚我羡慕。”
  匡天正却是一摊双手,道:“你哪儿知道,我这样子都是做给门下弟子看的。经过昨晚一战,大伙儿士气低落,一个个都像丢了魂似地。唉,若只是那些排教妖人,何足畏惧?
  “可恨老夫一时失算,没有料到苏老魔竟能邀来这多魔道高手助阵,连邛崃山君、桐柏双怪这般天荒八怪里的人物,也被他请动。再加上那个伤了你的白衣姑娘,还有那些药偶……”
  匡天正无奈地叹了口气道:“唉,我们不忍心下手,他们却是神智迷失六亲不认!”
  明灯大师听匡天正提及那白衣少女,当即强压心绪变化,微微颔首,说道:“当务之急,还是要设法寻出破解药偶之道。”
  “可不是?”匡天正赞同道:“真源师侄的那串定神珠确是好东西,可山下有数百药偶,又被严加看管,哪里还能下得了手去?”
  杨恒问道:“匡掌门,明灯大师,难道没有别的办法了么?”
  明灯大师道:“有!可也等于没有——在昆仑山上生有一种醒神香草,将它和若干药物混合在一起点燃,会发出极其刺鼻的浓烈香气。中了离魂大法的人只要闻到这种香气,不需片刻便能苏醒。”
  匡天正摇头叹道:“可惜,远水解不了近渴啊!”伸手拿出张纸笺晃了晃道:“瞧瞧,苏老魔居然给我下最后通牒了。”
  明灯大师懒洋洋喝了口酒,问道:“这老家伙又胡说八道什么?”
  “他要我中午前率众下山投降,从此听奉排教号令,并将总坛迁往三清山。”匡天正气呼呼骂道:“做他娘的清秋大梦!”
  杨恒一怔,没想到这位正道大派的掌门人也会脱口成脏,可不知怎地心底里却对他好感大增,只觉此老性情率真,正是我辈中人。
  明灯大师微笑道:“消消气,喝口酒。仙林老一辈的人物中,有谁不晓得你老兄‘霹雳剑神’的美名?苏老魔写这封信,不过是故意激怒你而已。”
  “他想对我用激将法?”匡天正气来得快,消得也快,哈哈一笑道:“匡某这二十年埋头修炼‘七绝真芒’,修为或许没有多大长进,可这脾气却好了不少。要搁在从前,我早就单枪匹马下山去,找苏醒羽杀个痛快!”
  明灯大师摇头道:“你老兄如今家大业大,可非比从前了。”
  匡天正像是一下子被戳中软肋,颓然坐进椅子里道:“这狗屁掌门委实不好当啊!但要灭我祝融剑派满门,苏老魔还嫩了点儿,哼,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明灯大师问道:“你老实跟我说,九天玄火大阵还可以支撑多久?”
  匡天正愣了愣,苦笑声道:“敢情你已猜到了。经过八十年前魔教攻山那场大战,九天玄火阵元气大伤,至今未能复原,倘若再像昨晚那般规模地发动一次,便要油尽灯枯啦。如果苏醒羽也能察觉到这点,祝融峰最晚明夜就会失守。”
  说着他迟疑了下,又道:“我已将其它两处山庄里的人全部聚集到了这里,一旦九天玄火大阵告破,我祝融剑派全体弟子只得背水一战。再不行,就只能突出重围以待来日啦。”
  明灯大师沉吟须臾,笑了笑道:“老匡,你不妨回一封信给苏醒羽,就说昨夜一战深信贵教势大非敝派所能抵挡,惟百年基业不敢相弃,只有慨然一死以报师门。今晚匡某将于庄内引颈以待,但请苏教主手下容情,莫要殃及无辜。”
  匡天正怔怔听完,不悦道:“老严,你这是让匡某向苏老魔求饶?”
  明灯大师摆摆手道:“你别急,好戏还在后头:立即吩咐门下弟子大举发丧,哭得越伤心越好,然后撤去九天玄火大阵防卫,将那些抓来的排教俘虏废去修为释放下山,晚上大摆宴席再好生吃他一顿。”
  匡天正渐渐醒悟过来,乐道:“你是要给苏醒羽来个疑兵之计?”
  明灯大师笑道:“不是我,而是你。阁下的火爆脾气众所周知,苏醒羽收到信,又从那些被释放的教众口中探知庄内情景,以他多疑的心性,必然会生出警觉。兼之昨晚他在九天玄火阵上大吃苦头,定然不敢轻举妄动以免中了埋伏。”
  匡天正将明灯大师的计谋前前后后细想了一遍,用力一拍大腿道:“妙啊,如此少说也能拖过今晚。我这便去安排!”他说到做到,当即起身告辞出了静室。
  明灯大师瞟了杨恒一眼,戏谑道:“你一声不吭在那儿偷笑什么?”
  杨恒轻笑道:“我在想,这才是真正的大智慧,比起您来,我耍的那些不过是小聪明罢了。往后有机会,还需向大师多加讨教这其中的诀窍。”
  明灯大师哂然道:“知己知彼,眼观全局,这也能叫诀窍?”
  他放下喝空了的酒葫芦,接着道:“今天你什么也别干,跟我学套身法。”
  杨恒诧异道:“大师传授的身法定然错不了,只是一天工夫能学完么?”
  明灯大师笑着道:“你拍我马屁,贫僧当然要教你点什么!不过你今日学的只是这身法的诸般要诀。若欲初步融会贯通,以你的资质三年五载也够了吧。”
  杨恒忽然心中生疑,问道:“大师,你为何突然想起要传我一套身法?”
  明灯大师徐徐收了笑容,神情里透出一丝敬仰之色,回答道:“这套身法是霜儿外公平生最得意的绝学之一,连我的妻子都未曾有缘参悟。”
  杨恒隐隐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低声道:“大师,你是担心这套身法日后会失传,所以特意赶在今日将它传授给我?”
  明灯大师道:“虽然刚才匡掌门没说出口,但我与他相交数十年,彼此性情了如指掌,换作别人,如此绝境之下定会想方设法突围逃走。但此老刚正不阿,断不愿苟且偷生成为祝融剑派的千古罪人,他一定会跟苏醒羽拼到底,哪怕所有人都逃了,他也会流下滴尽最后一滴血!”
  杨恒身躯一震,道:“大师!”
  明灯大师没有接茬,悠悠道:“你是我所见过天分最高的两个少年之一。宝剑配英雄,明珠赠佳人——希望这套‘万里云天身法’能在你手中发扬光大。”
  杨恒顿时醒悟到明灯大师话里有话,竟似要自己独自逃命,想也不想便道:“不!”
  明灯大师嘿然道:“你以为战死就能成全自己?古人说:‘匹夫见辱,拔剑而起,挺身而斗,此不足为勇也。天下有大勇者,猝然临之而不惊,无故加之而不怒,此其所持者甚大,而其志甚远也,可谓一哉!’你懂得这话的意思么?”
  杨恒点了点头,却倔强道:“我不在乎那古人说什么,我只知道,你不愿丢下匡掌门独自逃生,又焉能教我不顾大伙儿的生死逃下山去?”
  “你错了。”明灯大师沉声道:“以你一条性命既不能救下祝融剑派,也无法扭转局势,枉自牺牲于事无补。你讲义气,重情意,这固然很好,但死有重于泰山,也有轻于鸿毛,你还年轻,理应好好活着,这对真菜、小夜他们也是一样。”
  杨恒不甘道:“可大师您……”
  明灯大师淡然一笑,道:“我老啦,也跑不动了,就留在这儿和老匡做个伴。”
  杨恒闻言即知他宁可一死也不愿成为众人拖累,猛摇头道:“要走一起走!真到了山穷水尽之时,我便和师父、小夜、真禅一齐护送大师,杀开条血路冲下山去,料来苏醒羽也抵挡不住,至不济大家一块儿去见阎王爷,黄泉路上也不寂寞!”
  明灯大师脸一沉道:“死还不容易么,你大可现在一刀就把自己杀了!”
  杨恒少见明灯大师如此声疾色厉的模样,嘴唇动了动说不出话来。
  明灯大师暗自一声叹息,语气放缓道:“来,我们言归正传。这套万里云天身法共分总纲、砺金、浮木、善水、扬火、掩土六诀,以阴阳五行之理为基,各式身法间相生相克变幻无方,到后来天地间的一石一木无不可以转换隐遁,任大罗金仙也拿你不着。”
  杨恒心头宛若翻江倒海,一时激奋一时愤懑,自己也不知道听进去了多少。
  明灯大师又道:“仙林正魔两道各门各派都有自家的一套独门身法,有的甚至还不止两套三套。但绝没有任何一套能拿来和万里云天身法相提并论,便说它是旷古绝学也毫不为过!
  “它充分运用五行生克之道,讲求料敌机先,后发制人,无论对手施展出何等招式,皆可纳入五行变化之中,也皆能寻出相应化解之法。但它有个极大的限制,那就是惟有悟性绝强反应奇快的人才能修炼,否则没等你算准对方的招式变化,已被一拳打倒在地,再奇妙的身法也无济于事。”
  许是说累了,明灯大师歇了口气道:“我从总纲教起,你仔细聆听牢记,先不求领悟其中道理,待日后再慢慢参透。”
  杨恒见他面露倦意,劝道:“大师,你先休息一会儿,稍后再说罢。”
  明灯大师摇头道:“你听好了:天生万物,分归五行;心如云天,尽现灵台。悟万变不离其宗之道,参天地造化之神机;树欲动而风先起,鸟欲翔而翼先扬……”
  这篇总纲共有两千多字,起先杨恒还能听懂,到后五百字后内容越变越晦涩,他无暇发问,只能囫囵吞枣且强行记下。
  也亏得他天赋过目不忘之能,只听了两遍,就把这篇前言不搭后语的总纲牢记于心。明灯大师随口考校了他十几处,见一一对答无误,便又开始传授砺金诀,待到整篇万里云天身法要诀完全背述完毕,已是天色大黑。
  明灯大师宛若虚脱了一般,靠在软被上不停地喝酒,杨恒心下难受,又明白劝不住他,只能加倍认真,不负明灯大师临危传功的良苦用心和对自己的一片赤诚托付。
  待完完整整听杨恒背了三遍无误后,明灯大师长吁了口气,仿似完成了某件重大使命,微笑道:“很好,你学得可比贫僧当年快多啦。”
  尽管没有工夫去细心参悟要诀中的玄奥,但一天摸打滚爬下来,杨恒多少已对万里无云身法有了些许认识和领会,由衷道:“这六篇口诀字字珠玑浩如烟海,弟子若要完全参悟,只怕五年也不够。”
  明灯大师笑道:“你也不用妄自菲薄。潜心参悟是一条,更重要的却是在实战中印证体悟,否则纸上谈兵苦悟一辈子也是白费工夫。”
  杨恒点点头刚想说什么,猛听守在院内的秋柏青一声低喝道:“什么人?”
  杨恒心头微震道:“难不成排教妖人又准备攻山了?”推开窗子往外望去。
  黑沉沉的夜空下,有道白色倩影在对面的屋顶上一闪而没,秋柏青纵身追去。
  杨恒脱口叫道:“严姑娘!”翻窗而出,跃上屋顶跟着秋柏青追了下去。
  他的伤才好了两三成,根本不宜御风疾飞,可一心想着要追到那白衣少女,好令她与明灯大师化解仇怨,父女和好,身上便生出无穷的力气,渐渐超过了秋柏青,缀着对方出了正阳山庄。
  白衣少女早就察觉到杨恒跟在身后,身影不疾不徐地往前飘飞。在夜色里那一抹亮丽白影凌风踏月,飘飘欲仙,有说不出的曼妙动人。
  杨恒强运真气内伤复发,喉咙口一股股热血往上翻涌,脑袋里一昏一沉如同背负着万钧巨石在前行。
  如此行出一段工夫,两人已远离了正阳山庄,耳听隆隆水声轰鸣,却是来到了号称衡山四秀之一的水帘洞上方。
  白衣少女倏然凝住身形,回头冷冷望向杨恒道:“你跟着我干什么,要替严崇山报仇?”
  杨恒急忙收势,身子却一晃差点栽向下方水瀑汇成的幽深碧潭中。
  他喘息须臾,稍缓过一口气来摇摇头道:“不错,我是想替他报仇,可大师不准。”
  白衣少女脸上依旧冷漠,淡淡道:“我看你热心过度,却不知道是被严崇山这伪君子给骗了。”
  杨恒摇头道:“你怎可这般诋毁自己的亲生父亲?”
  白衣少女似乎吃了一惊,皱了皱眉反驳道:“我没这个父亲!”
  杨恒道:“喂,你还有没有一点良心,居然连自己的亲爹都不认!”
  白衣少女冷笑道:“你该先去问一问,他可曾还有半点良心?当年他离家时,我抱住他的腿哭着求他,他可有回头?”
  她继续用淡漠的语气说道:“而我娘亲因为他的离开而一病不起,被寻上门来的恶人杀害。他却独善其身,置身事外,难道,这样的人,我不该恨么?”
  杨恒愣了愣,意外道:“令堂……过世了?”
  白衣少女撇过头去,说道:“那是很久前的事了,我不想再提。小和尚,我也不想为难你,回去告诉严崇山——我唯一的遗憾是,未能一刀将他杀死!”
  杨恒满腔怒火消褪,对白衣少女产生同情之心,柔声道:“姑娘,谁若是真将自己的亲生父亲一刀杀死,才会真的遗憾终生!”
  白衣少女没有说话,脸上飘过淡淡的茫然之意。
  昨日那一刀落下,她没有多看便匆匆离去,却是彻夜难眠,殊无欣喜之情。到了今天下午苏醒羽召众人议事,说到祝融剑派的种种怪异反应,她竟出乎寻常地主动请缨山上打探,于心底则是想了解明灯大师的生死安危,只是自己始终不愿承认而已。
  杨恒以为她有些意动,趁热打铁道:“你跟我走吧。”
  白衣少女摇了摇头,道:“你是我什么人,为什么我要跟你走?”
  杨恒被问得瞠目结舌,半天才说道:“我要带你去见明灯大师!”
  白衣少女道:“凭你?少做白日梦!”
  杨恒气恼道:“我从没见过像你这样不可理喻的人!”
  白衣少女淡然道:“那又如何?”一晃身往前行去。
  杨恒勉力腾身追到白衣少女身后,喊道:“等一等,我说你……”
  白衣少女面露不耐,侧身一掌拍向他胸口道:“滚开!”
  杨恒无力躲闪,只好奋力出掌招架。“砰”两掌相交,震得他“哇”地怒血狂喷,身子往后飞跌。
  白衣少女一怔,没想到自己三成的掌劲就将杨恒打成这样,侧头警告道:“别再跟来!”
  哪知杨恒置若罔闻,一挺身又向她冲来道:“凶丫头!”
  白衣少女秀眉蹙起,道:“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右手三指舒展,在杨恒胸口轻轻一按,真气吐出连封他数处经脉。
  杨恒但觉胸口一麻,身躯失去控制笔直坠落,噗通一声栽进数十丈之下的那座碧潭里,不见了踪影。
  白衣少女摆脱了杨恒的纠缠,轻舒口气,俯视着脚下翻涌扩散的圈圈涟漪,飘身消失在月色中。
第二集 天下小卒 第九章 见色闻声世本常,一重雪上一重霜
  “哗啦啦——”碧波翻涌,杨恒从水面下艰难地露出了头,周围的潭水被他从口中呛出的鲜血染得一片殷红,在月光下粼粼闪光。
  他费力地抓住一根探向碧潭中的枯枝,深吸一口气慢慢地爬上了岸。
  胸口像有一团火在烧,手足却冰凉麻木,浑身犹如散了架似地疼痛难忍,杨恒歇了会儿手脚微微有了暖意,攀上潭边凸起的一方山岩上,筋疲力尽地仰面躺下,连一根手指头都懒得再抬。
  夜空中星辰寥寥月向西去,山风吹在湿透的衣衫上透着阵阵凉意,杨恒不禁连打几个喷嚏,这在有护体真气流转的情形下几乎是不可想象的事情。而现在,他只觉得丹田空荡荡的难受,萨般若真气细若游丝积聚缓慢。
  昏昏沉沉间灵台一阵警兆生出,杨恒的眼睛甫一睁开,就看到上方有一道如同巨鹫的黑影俯冲而下,没等他作出反应来便一把抓住了他的胸襟。
  杨恒定睛一瞧,竟是邛崃山君。就听他狞笑一声道:“小和尚,你倒逍遥快活!”
  原来数月前从法融寺铩羽而归乃至昨日正阳山庄一战后,他眼见明灯大师身负重伤,便耐不住报仇欲念,苦等到天黑后偷偷潜上祝融峰,哪知祝融剑派已被那白衣少女惊动,在明灯大师养伤的小院周围严加警戒,令他无从下手。
  邛崃山君只好满心不甘地悄然离去,不想路经水帘洞,无巧不巧中竟望见正仰面朝天躺在山石上昏睡的杨恒,当下出手擒拿。
  杨恒暗叫倒霉,两眼一翻道:“我既没缺胳膊也没断腿,自然逍遥快活。”
  这一句嘲讽正刺中邛崃山君痛处,他眼中凶光爆闪,嘿然道:“你敢讥笑老子?”左手一使劲“嘎巴”脆响,杨恒的左腿腿骨已被他生生拗断!
  杨恒大叫一声立时疼昏了过去,邛崃山君举掌便欲结果了他的性命。可手掌刚要击落,猛一转念道:“苏醒羽正为攻打祝融峰的事犯愁,我不如将这小子带回去严加拷问,也好摸清正阳山庄里的情形!”
  想到这里他改变了主意,将杨恒几处大穴封住往腋下一夹,径直往后山而去。
  ※※※※
  “哗——”一盆凉水浇头,杨恒激灵灵一个冷战苏醒过来,立时感到左腿传来的钻心刺肺的剧痛。他下意识地低哼了声,耳朵里模模糊糊听到有人在说:“小和尚醒了。”
  他双手撑地,费劲地抬起头,先是看到了一双从道袍下摆底部露出的黑色靴子,然后便瞧见苏醒羽高坐在主位上,慢条斯理地轻挥羽扇,冷冷望着自己。
  在他的左右两旁,桐柏双怪、邛崃山君、司马阳、白衣少女,还有一众不认识的排教首脑各自落座,厅里的烛火亮如白昼,刺得眼前一片发花。
  他忍疼不吭声,摇摇晃晃慢慢从地上撑起身。
  “跪下!”背后一声爆喝,一个押解他的排教黑衫人飞脚踹在杨恒的后背上,令他身不由己地朝前趔趄,膝盖一软便往地上跪倒。
  “啪!”杨恒伸右手往地上一撑,右腿狠命使力又将身躯直挺挺地抬起,回过头瞧了眼踢踹自己的那个黑衫人,“呸”地吐出口血沫。
  黑衫人身手不弱,扭头躲过,勃然怒道:“小贼秃,我让你嚣张!”举起蒲扇般大的巴掌就往杨恒面颊上狠狠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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