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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州·缥缈录-第3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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恍惚间又回到了他的幼年,弱小无依,而背后有人轻轻抱着他。那种静馨遥远的温暖。

“妈妈……”姬野低声说着,只是昏迷中的呓语。

全场也只有在擂台边的息衍听见了,息衍凝视姬野的眼睛。在少年武士黑色的瞳子里,息衍看见了属于一个孩子的眼神——只是个孩子。似乎是命运给了息衍一扇窗口去看见姬野内心深处,只是一瞬间。

谁也不曾注意,凝视姬野的时候,息衍的眼角微微跳了,好像是一种含着痛苦的抽搐。

这是胤朝喜帝九年八月,当姬野呼唤他的母亲的时候,这个二十年后被追封为光仪太后的女人已经死了。

姬野在等一声喝彩,等一声喝彩来承认他的胜利,他想站着迎接自己的胜利。

可是过了许久,只有一片衣衫抖动的声音,他这才意识到出了什么变故。他努力睁眼去看,国主带着内侍和群臣,急急忙忙地起身,就要离开。

“国主……副将尚未领赏受封……”长史提醒。

“快追九王的车驾!”国主低声喝道,“粗野的东西!不必提了。”

“传令禁军,大辇伺候!”长史无法再劝,只得喝令下臣。

所有人都涌向国主身后,包括东宫的少年们。周围护卫的大柳营战士快速撤离场地,迅速化成整齐的队列,夹道保护国主。姬野默默地看着所有人都离开了他,甚至包括他的父亲和弟弟。姬谦正在这种大场面下失尽了面子,羞怒之下根本不准备再管长子,拉着姬昌夜的手追随在群臣的队伍后,连头都不曾回一下。

获胜的少年像一个傻子般被丢在擂台上,好像瞬息间就再也无人记得他,姬野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他不能跟着这些人去,也不能倒下。血管中流淌的曾祖的悍勇让他依然站在场地中央。他把虎牙插进了擂台的地面,冷冷地看着所有离他而去的人。

一片匆忙的脚步声中,忽然有轻轻的掌声。姬野抬头看向掌声的方向,竟然是那个还未离开的金帐国少主。虽然只是一阵不和谐的掌声,可是少主鼓掌已经很用力了。人影闪动,隔开他们又留出空隙,两双眼睛在人群开合的间隙中对视了一下。

“世子,我们还是赶快跟上去,九王都走了。”婆子不停地催促吕归尘。

吕归尘点了点头。他摸着身上,想馈赠一件礼物给这个得胜的武士,蛮族试手都有彩头,他不明白这个获胜的下唐孩子为什么一个人却被扔在擂台上。可是他身边也并没有什么,只有胸前龙格真煌表哥赠予父亲的小佩刀“青鲨”。这是他珍视的东西,他很是犹豫。

婆子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着他追了上去,吕归尘并没有什么抗拒的余地。

这是乱世君王们的第一次相遇,那时候他们都在重重权力的压制下。未来的羽烈王和昭武公只是相隔相望,不曾互相说一句话。

周围都空了,百里景洪的仪仗也出了大柳营,只剩姬野一个人站在擂台上。

脚步声从背后渐渐接近,黑铠黑袍的将军微微笑着拍了拍姬野的肩膀,“我叫息衍,武殿都指挥使,虽然我无权授你副将的职位,不过如果你有投身军旅的雄心,有空来找我吧。”

“息……息衍!”姬野被这个名字惊呆了。

“麻木尔杜斯戈里亚,猛虎之牙,撕裂卑怯者的灵魂,”息衍在远处回头,“是天授之枪啊,我喜欢你的枪术。”

息衍踏出大柳营,对着正午的阳光深深吸了口气。国主六十四人扛的金装紫阑花大辇静静地放在营门前的土地上,在此迎候他的内侍立在辇下,对着他恭敬地长揖,比了一个手势。

他在大辇前行礼,登着台阶上去,掀开了帘子。宽阔的辇里,国主独自一人端坐,点了点头,把手中的茶碗放下。

“有劳国主等候臣下。”

“息将军安坐。将军独自留下,莫非和那个获胜的武士说话么?”国主转着小指上的翡翠指环,漫不经心地问。

“是。”息衍含着笑。

“将军秉性素来高傲,能入将军青眼的人寥若晨星,今天对那个孩子却很赏识啊。能得到息将军的欣赏,他在我们下唐也足以树立名声了。”

“英才难得,任谁也压不住他的光辉,臣下的赏识不过是为他锦上添花而已。”

“这句话,我今天已经是第二次听将军说了,”国主摇摇头,“这先不去说它。这次演武,本公的用意,别人或者不知道,将军应该清楚的吧?”

“是。我听说东宫的那个年轻武士幽隐和国主是血缘至亲,武术兵学也远远超过同辈,国主把他安排在压阵的位置,本来是觉得幽隐会取胜,拿下那个副将的军职吧?”

“不错。将军既然知道……”

“国主,”息衍打断了他,“若是要授军职,国主一纸手书,别说是副将,就算是参将军、牙将军,也都不是问题。为何国主偏要幽隐去夺这个副将的头衔呢?”

国主摇了摇头,“将军也知道我们下唐军威不振,现在嬴无翳猖狂,在帝都纵横叱咤,淳国公敖太泉新死在他手上,帝都的公卿可有一个站出来说话的?我们手中没有强兵,在这风云乱世就不能自保,本公有意提拔少年,正是为了让我的唐军脱胎换骨。如果我一纸手令授一个副将给幽隐,那和以往世家少年凭着祖上的功荫从军有什么区别?还是不能服众的。”

“臣愚昧。”

“愚昧?息将军为何这么说?”

息衍轻轻抚摩腰间古剑朴实的剑鞘,声音里带着金属般的脆硬,“臣不知道是否真的能如此服众。臣有一点薄名,但是臣从年少学剑,到现在已经在阵上亲手杀了数百人。这其中不知多少次臣也许就死在敌人的刀剑下,而臣今日方略能服众。国主换了一个法子把军职赐给幽隐,可国主可能赐幽隐懂得生死间的事?”

国主默然片刻,“说到刀剑,九州之大,又有几人能和将军坐而论道?演武这件事,也就罢了。不过幽隐与本公,确实有血缘,本公以为他是难得的将才,所以想让他来日做我们下唐的栋梁。他已经十四岁,一直在东宫伴读,最近已经很难找到合适的老师。本公思谋,不如让他追随将军,做一名武殿青缨卫吧。”

息衍默然不语。他的军职是武殿都指挥使,武殿青缨卫就是为他传令的属下。他以战功成名多年,门下还没有一个真正的学生,国主一番心思,无疑是希望他收下幽隐。

他终于还是摇了摇头,“国主,恕臣不能奉命。臣晚一步出来,是让那个获胜的孩子姬野到臣的身边处理一些杂务,臣当然可以收下幽隐,不过臣的时间和精力,只够教导一个人而已。”

“将军是要收姬野为学生?”国主忽然坐直了。

息衍摇头微笑,“臣确实有此心,不过那个孩子还未同意。”

国主眉锋一挑,神情严厉起来,“将军言下的意思,是要留出这个学生的名额虚席以待?堂堂帝朝的伯爵、御殿羽将军,要等候一个无名的少年答允?难道幽隐的资质不足以令将军满意,反而是那个姬野更有天赋?将军不是亲口对我称赞幽隐极有气勇么?”

“国主恕臣莽撞,那番话没有错,是臣年少时候的老师教给臣的,可是还不是全部,”息衍低声回应,“臣的老师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勇气。大战在即,脸红是血勇,脸白是骨勇,脸青是气勇……不过这些都还不算真正的勇敢。”

“那姬野又如何?”国主喝问。

“面色不变,拔剑生死,”息衍沉声道,“当然是神勇!”

国主哑然,静了片刻,才叹息了一声,挥手令大辇前行。

十五

入夜。

下唐是东陆诸侯国中唯一一个地处宛州的,夜深才是最繁华的时候。白天少年武士大胜金帐国的消息已经在整个南淮城传开,街巷中都惊喜不已,酒肆里的人都传说着本国少年一枪惊退蛮族武士的神勇。可是说到那个少年的名字,却没有人知道,贴出的文榜中完全没有提到。

与此同时,姬家庭院的古枫下,家主恼怒地挥手喝令仆人:“关门,锁了前门。他不回来就不用管他,随便他去哪里!”

大门吱呀吱呀地合上,门上的兽头狰狞地对着外面的人。门前一片空旷,许久之后,一个人影从黑暗中走出来。他默默地走到带有姬氏家徽的灯笼下,在大门下站了很久,轻轻地推了推大门。门确实锁得很紧,他推不动。手扫过敲门用的铜环,他却没有拉动它。

转了身,那个人低头一步一步走远了,拖着和他身材略有些不相称的长长的枪杆。门前的灯笼照着他远去的背影,背影有点可笑。

紫梁街,南淮城里最繁华的地段。

酒肆娼馆的灯火彻夜不息,却照不到街边幽深的巷子。只有豪富人家的车马经过街上,马车周围的灯火才能短暂地照进巷子中。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黑暗里,任凭过去的灯火照亮他的脸。

“这一回我们下唐也算扬眉吐气……”外面车马上的人似乎还在说着。

话声随风散了,夏夜的风并不冷,可是吹得很孤单。漫无目的地扫过整条小巷,也吹在巷子里的人身上,他一动不动。

“猜我是谁,猜我是谁。”有人在身后说。

姬野呆了一下,以为是幻觉,可是那双柔软的手捂在脸上的感觉又是那么真实。

“是一头小猪吧?”

羽然窜到他旁边坐了下来,一本正经地看着他,伸手说:“拿来!”

“什么?”

“金菊花啊!我今天过生日啊,你说了要送给我的,现在你已经赢了,是下唐的英雄了。送朵金菊花给我,不会那么小气吧?”羽然说着上去刮姬野的鼻子。

姬野低着头,沉默了很久,低低地说:“对不起,我没有拿到……我也没有时间去买别的送你了,我的钱也用完了。”

羽然呆了一下,她低下头去从下面才能瞥见姬野的神情,一弯深棕色的头发在颊边淘气地跳啊跳。

“没有赢到就没有赢到吧,其实我也不稀罕你们下唐皇帝的金菊花。”她耸了耸肩膀。

“国主不是皇帝,是公爵。”

羽然翻了翻眼睛,“我没心情管你们国主是个什么东西!”

“你怎么来了?”

“你还以为我真的来问你要金菊花啊?我来找你的!哪里都找不到……”

羽然嘟着嘴,她觉得姬野真是块木头,竟然不知道谢谢她。她已经好心地在这些巷子里费了许多的时间,她还去过凤凰池边看灯的石舫,去过文庙前可以骑的双翼石狮子,甚至还去了枣子还未熟的那棵树下,姬野和她打那棵树的主意已经有半个夏天了,可是哪里都没有姬野。

“你来找我么?”姬野呆呆地看着她。原来世界上毕竟还有一个人会在深夜里寻找他,担心他在茫茫的人海中就这么永远地被弄丢了。

“喂!现在是什么时候?深夜啊!我不是出来找你,难道是出来看星星?”

羽然气恼地去砸姬野的脑袋,姬野没有闪,他把脑袋埋在膝盖之间。羽然砸着砸着,忽地愣了,她伸手去姬野的脸上摸了一把,手上湿漉漉的。

“啊!你……为什么哭啊?”

“不是……砂子进了眼睛……”姬野摇着头。

羽然呆了很久,终于扯了扯他的手,“好啦好啦,跟一个大活宝一样。走吧,我带你回我家里去睡。”

男孩和女孩这么拉着手走在安静的小街上,穿过巷子,又转过街口。离开了紫梁街就安静下来,偶尔有乞丐、长门僧和流浪的画师在街边的黑暗里探探头,除此就只有他们两个,游游荡荡,仿佛漫无边际,也不知道要走多久。

羽然走得闷了,于是开始唱歌。有的时候是缥缈难懂的羽族歌谣,有的时候是南淮城巷子里的俚调。姬野就总是低着头。

“小耗子,上灯台,偷油吃,下不来,唧唧喳喳叫奶奶,奶奶说,该!该!小死鬼儿,”羽然倒退着走到姬野前面去扯他的脸,“小死鬼儿……小死鬼儿……”

“你为什么老是揪我的脸?”

“臭脾气!我喜欢才揪你的脸,你弟弟的脸送到我面前来我也没兴趣,”羽然吐了吐舌头,“活像一团白面似的,我也不揉面。”

“为什么?别人都说昌夜长得很漂亮啊。”

“我管别人怎么说,我就是讨厌他那张脸,说不上为什么。”

姬野忽地站住了,“羽然……为什么有的人会喜欢一个人,可是别的人却都不喜欢他呢?”

羽然想了想,“我不知道啊,不过爷爷说过,人的心里都是很小的,容不下好多东西,你只能喜欢那么几个人,最喜欢的也许只有一个人,那么你的心思都花在他身上啦,就没法喜欢别的人啦。”

“是这样啊……”姬野恍(书)然(网)大悟地点点头。

羽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我不是说你!”

十六

姬野忽然站住了,紧紧地握住了她的小臂!

“你干什么?”羽然觉得痛了。

“我不知道,”姬野的声音也带着惊慌,“有什么……有什么不对。”

羽然随着他的视线看着那柄乌金色的长枪,它在姬野的手中自己诡异地低鸣起来,嗡嗡地震颤着。姬野看着身前身后,这是一条狭窄笔直的巷子,月色隐没在高墙后的枞树叶子里,前前后后的都没有人。

脚下传来微微的震动,震得心跳得极快。像是野兽般的本能,姬野全然不顾自己的伤痛,急急地拉着羽然往前跑。可是巷子完全没有岔道,越是往前跑,越是黑暗。

震动从背后逼近了。那是马蹄声,雄伟的战马才会有那种沉重有力的马蹄声,铁器般的寒冷从背后像是一堵墙那样压迫上来,羽然觉得头皮都麻了。姬野猛地回头,看见了那匹银白色的北陆骏马,马背上的人笼罩在黑色的皮铠里,手里的剑横在马鞍上。

“你……你干什么?”羽然大喊起来。

那个人拉住了战马,缓缓地逼近,战马宽阔的胸膛堵住了整条巷子。

姬野死死拉住羽然的手,全力地往前冲去。他全身都是冷汗,即使和铁颜那样出色的武士对决,也不曾感觉到如此可怕的压力。直觉告诉他,后面逼过来的人是没什么好商量的。背后的战马没有加速,只是不急不缓地追着。

黑暗的高墙尽头忽然出现了些微的光亮,他们终于跑到了巷子的尽头。

就在羽然觉得可以松一口气的时候,两侧忽然闪出了人影,并排着用肩膀挡住了巷子的出口。他们手里都提着狭长的武器,明显受过训练,动作迅速而整齐。

“狗东西!让你在我们面前撒野!”还是孩子的声音,对方的出手却是狠准有力的,武器低探下去横敲姬野的膝盖。

那是练习长兵器用的木杆,用的是密实坚韧的腊木杆,刺出时带着呼啸的风声,杆头急震。风声戛然而止,姬野的长枪横扫,把长杆从中央斩成了两段,连带着扫在旁边的石壁上,带着纷飞的碎石末。

对手愕然的间隙,姬野掷出了手中的长枪。二十四斤的重枪带起了呼啸声震慑了对方,围堵在巷口的孩子们一齐趴下,姬野扯着羽然,在其中一个人的背后用力一踏,冲出了巷子口。羽然闻见了浓重的酒味,这些孩子都是喝醉了的。

姬野一把抄起落地的虎牙,侧身把羽然挡在自己的身后,“你们是谁?为什么伏击我?”

“抢了别人的东西,还问为什么?”骑马的人从巷子里面缓缓地走出。

“是你!?”姬野指着他。

那个大孩子青色的脸上在月光下带了一道白的杀气,凹陷下去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姬野。视线从羽然脸上掠过的时候,羽然觉得皮肤上满是鸡皮疙瘩。

“什么东西这么嚣张?”她凑在姬野耳边。

“东宫的武士,今天在演武场遇见的,”姬野斜着眼睛看那些孩子,“领头的叫做幽隐,都是些废物。”

“你才是废物!”一个满脸通红喷着酒气的孩子提着木刀出来,“一个没名没姓的东西,就敢来挡我们的路。知道金菊花是谁的么?是我们大哥的!轮到你来逞威风?”

“为了一朵金菊花就带着这么多人埋伏别人?不过是一砣黄金,给我们还没有兴趣呢!”羽然气鼓鼓地在姬野身后回应,羽人往往比人类的身材颀长,她在姬野的肩膀上露出脑袋来,尖尖的下巴搁在姬野的肩膀上。

幽隐扫了她一眼,“我们不是找你的麻烦,不想挨打就闪到一边去!”

触到他的目光,羽然又是哆嗦了一下,可是依旧嘴硬,“为什么不是你闪到一边去?你们是喝醉了挪不动啊?我们可以帮忙踢一脚!就怕踢痛了你们汪汪叫,夜里搅得别人都睡不安稳。”

她在语言上的天赋分明是太过了,不过在南淮城呆了一年时间,她骂人和市井街巷里的孩子已经全无区别了,声调里带着十二分的不屑与鄙夷。对面的孩子们愣了一下,一齐逼上了一步,凛然带着杀气。

“真的生气了……”羽然的气焰低了下去,缩缩脑袋凑在姬野耳朵边,“他们会不会真的动手啊?”

“害怕就不要多话了。”姬野压低了声音。

“你!”他上前一步,指着马背上的幽隐,“不服我胜了蛮族的武士,有胆子就一个人跟我对决,我输了,赔金菊花给你。你们这么多人拥上来,赢了也休想要我服你们!”

幽隐以渗人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金菊花?你赔得起?你以为那只是一块金子?”

他又大声地笑了起来,“你是什么人?我是什么人?跟你对决?我用得着脏了自己的手么?等到你有身份上阵当我的敌人再说,到时候我一剑砍掉你的头,给你一个爽快!”

“给我上!”他猛地挥手。

孩子们发一声吼,左左右右地猛攻上来。姬野猛地把羽然推了出去,刚要转身迎战,已经有人从侧面以木刀狠狠地捅到他腰间的创口上。他痛得低嚎了一声,随即又有木刀劈到他的头顶,多亏他还未卸下禁军皮铠的头盔,否则那一记重击或许已经打开了他的颅骨。

他摔倒在地上,孩子们一哄而上,有的用木刀,有的用拳头,有的用脚。武术完全没有了用处,姬野抱着头在人群里闪避,羽然在后面焦急地跳着脚,她几次想冲上去把那些人拉开,可是每一次都被用力推了回来。

“不要打伤她。”幽隐在马背上发令,所以孩子们的木刀还没有回过来落在羽然的身上。

围殴的人群移到了墙边,姬野再想闪避也是枉然,孩子们的拳脚纷乱地落了下去。羽然呆呆地看着,又低头看见地上的一滩乌黑。不只是一滩,一滩又一滩的乌黑延伸着去向墙边。

“血……是血!”她惊慌地大喊。

一乘霜青色的骏马载着醉酒的商人从街口转了过来,羽然像是逆水的人看见了稻草,她冲过去不顾一切地扯住了那个人的缰绳,“救人啊,救救他!他们这样会打死他的,他们会打死他的!”

她不知道为什么会那么害怕,怕得像是有一道力量在胸口里面要把她撕开。

看着莹然如玉的女孩,酒醉的商客清醒过来,望着自己身后佩刀的随从,微微沉吟着。

“东宫禁军的事情,你们最好还是少管,”幽隐的声音在一旁传来,“老老实实做你们的生意!”

“禁军!”商人和随从的脸色都变了,像是看见瘟疫病人那样,商人急急地拉着自己斗篷上的兜帽,把脸都遮上了,策马就要离开。

羽然奋力地扯着他的马,“你们去哪里?救人啊!”

商人的马鞭胡乱地敲打着她的手,“放开!放开!”

随从上来矮身推了羽然一把,羽然摔倒在地。平生第一次,她觉得自己从高高在上的树梢跌落到了尘埃里,无助和凄惶一起涌上心头,她愤怒地指着商人,“要是在宁州的土地上,我会下令把你们都杀了!”

女孩身上忽然升起的威严令商人和随从都迟疑起来,不由得带住了坐骑。

就在这个瞬间,墙边的人群忽然散开了。他们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里面摧破了,姬野以肩膀顶着一个孩子的胸口冲了出来,他脸上都是鲜血,双瞳像是火烧一样明亮。孩子栽倒在地,姬野踩着他的胸口一步闪到羽然身边。他抱起羽然的腰,一拳把商人从马背上捅了下去,带着羽然翻身上马。

骏马带着两个人箭一样刺进夜色里。

一滴一滴的温热流到羽然的背后,她知道那是什么,可是不敢去摸。

“你还在流血啊!”

“没事……没事的,”姬野在脸上摸了一把,满手的血,“都是皮外伤,我们快走,别给这些无赖追上了。”

孩子们的木刀确实没有给他重创,腰间铁叶留下的反而是最糟糕的,伤口裂开了,正在不断地流血。失血让他眼前变得一团模糊,他觉得身上很冷,只能紧紧地抱住羽然。他并不善于骑马,只觉得剧烈的颠簸像是要把人的灵魂从颅顶晃出来,他还是只能抱住羽然,不让自己摔下去。

许多年之后在姬野的梦境中他依然在那匹马的马背上,可是他伸手去环抱,怀里空空如也。

“啊!”羽然惊呼。

马忽然咴咴嘶鸣着,整个直立起来了。姬野带着羽然被整个掀下了马背,落地的疼痛让他的精神恢复了几分。他撑起身体一看,赫然发现自己正在悬崖的边上。是那匹骏马的本能才使他们逃脱了噩运。

“怎么会到了这里?”

“我不知道啊!”羽然摇着头,“我是不会骑马的!”

“到城外了!这是黟云山的山路,我们一路沿着山路跑上来的,”姬野握紧了枪,“我知道了,这是死路!是他们逼着我们跑这条路的,这匹是战马,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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