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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人成灾-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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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来接应的小厮苦著脸拿著小纸条儿拼命记,心内默默盘算这满桌菜一个人要如何吃得下去。
凌晚却毫不思量只顾埋头大吃,酒足饭饱腆起肚子,心满意足离开福满楼,浑身没有一个毛孔不舒畅坦荡,仿佛过去的数十年都不曾如此痛快过。
街口有个老大爷,支著两根插满糖葫芦的竹竿,跟前围了一圈眼巴巴吸口水的小孩。凌晚颇有兴趣走上前,掏出铜钱买下两串,一串塞给小金,一串塞给小银。
“好生拿著,主子赏你们的。”
两个娃娃哢嚓扭动脖子对视一眼,又哢嚓扭回来,异口同声道:“谢主子赏赐。”
凌晚欢喜不持,一路尽兴游玩乐不思蜀,天色擦黑方才打道回府。
秦辰正坐在一桌好菜前,桌上碗筷摆得好好,见他回来眉眼舒展,笑道:“来得可巧,菜才热完端回来,快过来尝尝,都是你爱吃的。”
凌晚不紧不慢上前,倚进秦辰怀中,表情藏在暗影里,声音拉得极细,“倒叫爷等凌晚,下次再也不敢了……”
秦辰握住他的手,好一会儿轻轻地说:“有何关系,回来了就好。”
二人坐上桌,秦辰仍旧将他抱在怀中,一手揽著他的腰,一手握著筷子,“今天都去了哪些好地方,说来给爷也听听。”
凌晚心情颇好,眉飞色舞将所经之事一一道来,秦辰含笑听著,不时朝他嘴里送一两口菜。
凌晚胡乱嚼嚼飞快把菜咽了,又继续口沫横飞雀跃不已,他做狐狸时一直窝在青玉山,化作人形之後也只识得渔阳城一小片天地,还从未见过京城这般繁华热闹景致,故而滔滔不绝乐此不疲。
秦辰拿起汤勺舀了点汤,吹凉送到他嘴边,哄他喝下去。凌晚就著勺子喝完,咂咂嘴道:“味道不错。”
秦辰含笑替他把沾在嘴角的汁水拂去,“那是自然,这羹汤里放了鸡丝,银鱼,龙眼,白芍,当归,还有进贡宫里的珍稀药材,以高汤熬制而成,热而软,极补气血 ……”他轻拍凌晚的背,看那只狐狸一口一口喝汤,烛光映在他的脸上,竟生出几分柔情。
凌晚默默将一切收入眼底,半晌垂下眼帘敛尽眸光,捧起汤碗一声不吭喝个干净。
美人成灾 十九
秦辰枕在凌晚腿上,悠然闭著眼。
凌晚从盘内取出一颗洗净的樱桃,小心去了核喂到他嘴里。
秦辰抬手去扯凌晚衣裳,凌晚低眉顺眼任由半边身子裸露在外,俯下身深深吻上秦辰。
二人唇舌交缠难舍难分,秦辰趁势将他压在身下,白花花大腿扳至肩上,凌晚半推半就扭动腰肢,眼角眉梢如绽春花,伸手搂紧秦辰的肩。
自积香楼回府已足半月有余,二人终日这般那般腻在一处,耳鬓厮磨,行鱼水之欢,亲密恩爱堪羡鸳鸯。
一番云雨几多销魂,凌晚喘息渐渐平复,抚开额间湿发,趴在秦辰胸前,有意无意道:“秦爷贵为王爷,平日里东奔西走为皇帝办差,却为何从未上过朝?”
秦辰嘴角含著几分轻蔑,道:“去与不去,有何差别。”
凌晚听在耳中,并不答话,指尖漫不经心绕著胸口划过一圈又一圈,沈默无言。
他白天与秦辰缠绵依偎榻上,你侬我侬无限缱绻,到了夜间便带著小金小银出府杀人,血花四溅染红湿冷路面,白惨惨月光抚过猩红尸块,尖叫哀嚎埋在巷尾深处,虫豸裹著粘腻尸水在腌囋缝隙里爬行。
一时间京城不知死了多少大小官员,鲜血淋漓蜿蜒连绵,从盐运使到户部侍郎,吏部尚书,大理寺卿,太仆寺卿……
秦辰每每在深夜捧著书卷等待凌晚归来,一番翻云覆雨情真意切,温言软语道不尽玉壶冰心。
凌晚垂下面庞,表情淹没在幽幽烛火的暗影里,声音仿佛隔著纱,“有秦爷心疼凌晚,凌晚已是极满足……”
他仰起脖颈吻上秦辰,雪白的手扶在秦辰肩上,微微颤抖,眼帘在黑红烛火中慢慢合上,里面是无穷无尽的冷切。
这日吃过午饭,小金小银将碗筷撤下,秦辰突然道:“换件衣裳,我带你出门去。”
凌晚将残留在指尖的香油舔舐干净,挑起眉眼:“去什麽地方?”
秦辰一笑,道:“绝对是个好地方。”
二人一齐出府乘上马车,蹄声嗒嗒作响,愈行愈干净空阔,车下路面宽敞平整,两侧掠过粟漆梓桐四树,渐渐现出朱漆立柱琉璃瓦片,巍峨壮丽金碧辉煌,赫然是座皇家宫殿。
守门护卫在车前下跪问安,秦辰一撩车帘草草应了句,便无人阻拦,马车便顺顺当当踏入宫门。
凌晚拉开一条帘缝向外望去,只见皇宫门阙高峻气势磅礴,雕栏画栋奢美堂皇,处处异彩流光。他面上生畏,诚惶诚恐小心翼翼道:“秦爷带凌晚进宫做什麽?”
秦辰嘴角含笑,“能做什麽?自然是面圣了。”
他揽著凌晚的腰附在耳边,吐气如兰:“爷的小狐狸,这次可要好好表现,让小皇帝欢欢喜喜把你留在宫内,如若不然……”眼睛在凌晚身上打了个圈,并未留一丝余地。
凌晚勉强撑出笑容,“凌晚只想侍奉王爷,心里再放不下第二个人,若当真入了宫,留在皇上身边,让凌晚置秦爷於何处?更何况秦爷不也曾许诺,今後要与凌晚好好相处在一处,再也不分开了麽?”
秦辰嘴角上扬,扳起凌晚的下巴,“你这狐狸,嘴皮子倒是伶俐得紧。”
他目光在凌晚脸上逡巡,锐利的的眼神逼得人想躲,“你在小皇帝身边呆上一段时日,我诸事办妥之後自然接你回府,日後便有无穷无尽的时间可以在一起了。”
凌晚抿著嘴唇垂下眼帘,“一切听凭秦爷吩咐。”锦心绣口得紧。
马车行到正殿前,二人下了车,凌晚被秦辰牵著步步走上台阶,一路无话踏入正殿。
殿内地砖寒凉空荡无比,阴郁晦暗光线奇缺,与殿外截然阴阳两界,案上白烛垂下厚厚蜡油,四周寂静悚然,方才绚烂辉煌异彩流光仿佛海市蜃楼,迷雾散尽现出满目肃然。
凌晚垂首紧跟秦辰身後,不声不响行至御座前跪下。
他双手合拢放在身前不敢抬头,鼻尖碰触在冰凉地面,眼睁睁看著地砖上映出一张精致面庞,镶嵌两只空洞无神的眼。
秦辰已经跪安平身,在他一旁道:“抬起头来,给皇上看看。”
凌晚不声不响依言将头抬起,目光顺著御座上的飞龙雕饰缓缓而上,眼底现出一双赤色木制双底孩童舄,下摆绣著精致的水脚水浪山石宝物,五龙张牙舞爪蜿蜒攀附在明黄龙袍上。袍下的躯体虽并非骨瘦嶙峋,却没来由让人觉得孱弱病态,凌晚压下心中疑虑将头抬起,鼓足勇气望向御座之上。
这远远一望著实将他唬得一个激灵。
幼帝挂著一副惨白孩儿面,表情僵硬双目木然,干枯手指凝著云纹淤青,发色晦暗好似坟头白垩,正处天真浪漫舞勺之年却一潭死水不言不语,仿佛魂魄已被吸食殆尽,空留副皮囊裹著黄袍瘫在龙椅上。
凌晚万没想到幼帝竟是这般模样,唬得木愣愣跪在地上不知如何做声。
秦辰似乎早已见怪不怪,躬身道:“启禀皇上,这就是臣曾经提起的凌晚,皇上见了可还满意?”
幼帝印堂发青眼瞳无光,嘴唇翕动了几下,茫茫然,根本发不出音来。御座之後的帘幕却有人影浮动,声音朗朗:“凌公子文玉秀颜金相玉质,万岁自是极为满意,准许凌公子留在宫内侍奉左右,秦王爷此行辛苦,来人,赐赏。”
一小群侍童手捧檀木漆盘自侧门躬身鱼贯而来,漆盘内珍!满目珠玉琳琅,秦辰单膝跪下,“谢皇上恩赏。”
他接过漆盘,又向凌晚俯过身,眼神凌厉,一字一顿道:“日後你便是皇上的人,悉心伺候万万疏忽不得。”言罢躬身退出殿外,再未回首。
凌晚闭上眼,面无表情向幼帝低头叩下去。
偌大殿内只剩下他和御座上那个死气沈沈的孩童,白烛在地砖上熏出模糊光晕,又被凉风吹得游移飘摇,两人高低相对沈寂无声,凌晚正思量这场默剧究竟如何收场,御座之後的帘子却被折扇轻轻挑起,一道身影款款而出。
凌晚不动声色暗暗打量,自帘後走出的男子身形昳丽目若晨星,修身玉立华贵沈静,有一股天然的贵逸之气。
男子将幼帝自御座上抱起,幼帝状如木偶坐於他臂弯间,细瘦青白手臂搂住男子脖颈,眸光晦暗嘴唇翕动。
男子似是会意,低声应道:“遵皇上的旨,这就起驾回锦云宫去。”
他目光向凌晚掠来,语调波澜不惊,“还请凌公子一同陪驾前往。”
凌晚磕头应是,起身默默跟随在後,嘴角无法自抑溢出一抹阴冷笑意,隐在内殿白烛幽幽烛火之下,仿佛有东西什麽精心盘算已久。
=====
【注
舞勺之年:男孩子十三至十五岁。
《礼记.内则》:“十有三年学乐诵诗舞勺。成童舞象学射御。”孔颖达疏:“舞勺者熊氏云:‘勺钥也。’言十三之时学此舞勺之文舞也。”】
美人成灾 二十
锦云宫内帷帐曳地,香烟缭绕,朦胧灯火透过层层纱罩,如美人小巧的足点在地上,绮丽,轻柔,令人心醉。
凌晚与幼帝面对面坐於花梨木三屏罗汉床两侧,大眼瞪小眼,白白辜负一池夜色。
自打帘後的男子将幼帝抱入锦云宫,便旁若无人摆弄起红泥小炉紫砂茶具,替幼帝烧茶暖果子,待到宫人们点上宫灯摆上晚膳,他又目不斜视拿起雕花瓷勺,一口一口悉心喂幼帝吃饭,任由凌晚干干晾在一旁。
伺候皇上用完御膳,男子跪地行礼施施然离去,自头至尾半眼未瞧他这新入宫甚得皇上满意的“凌公子”。
凌晚吊起眼珠翻出眼白默默磨牙。
幼帝面泛乌青死气沈沈盘坐於床上,只怕木雕石像也比他多出几分生气,凌晚自果盘抓出一把瓜子嗑在嘴里,百无聊赖翘起二郎腿。
幼帝眼底一圈乌青,瞳孔晦暗无光,木愣愣不会眨眼睛,凌晚不由想起小金小银,三人加上自己正好凑一桌麻将,摇头可惜没把那两个娃娃一同带来。
他伸个懒腰,得寸进尺翘脚上桌,瓜子壳吐在罗纹砚台内,啧啧感叹这小皇帝上辈子做了何孽,落得如今半死不活模样,还不如做只花狸子,好歹能够自在蹦躂。
他吃吃喝喝发发牢骚自得其乐,亥时将近拍拍手中残屑,抖净衣衫立起身,撇下一桌狼籍踱入里屋,准备宽衣上床。
正弯腰脱靴,冷不丁背後传来一声闷响,仿佛有什麽摆设自高处掉落,没头没脑砸在地毯上。
凌晚动作顿了顿,并未回头,心内暗道莫不是错觉,寝宫既无人通禀入内,小皇帝又动弹不得,哪里来的声音?
他只摇摇脑袋定下心神。
一阵夜风凉嗖嗖吹过,引得窗外树梢哗啦一阵响。
有声音自背後陡然响起,嗒嗒嗒嗒好似脚步声,不但似脚步声,更似个十来岁孩童的脚步声,正直直朝向自己越行越近,悄无声息几乎贴上後脊梁。凌晚心中一惊转过头去,赫然对上一双硕大的眼。
他唬得一个激灵,惊惶失措倒退两步对准焦距,竟是幼帝四肢立起赫然矗在自己跟前。
凌晚头皮一凉:“你怎麽起来了?”
幼帝面皮灰白抿唇不语,阴惨惨目光对准凌晚。
他身子又僵又直一动不动,凌晚亦不敢动,二人默默无声对峙,仿佛一堵看不见的墙阻隔在当中,镂空兽炉四面丝丝吐著细烟,夜色浓重得无法化开,凌晚心中悚然几乎要出一身薄汗。
亥时的锺声陡然响起,凌晚浑身绷紧不敢放松,幼帝的身体却鬼使神差起了变化。
僵硬四肢如冰水解冻,枯干手指愈渐丰盈,青白面皮泛出血色,瞳孔映出融融烛光,眼眸水泽涌动晶莹剔透,活泼生气似乎随著亥时锺声瞬间流回体内,恣意奔腾溢满四肢百骸,又从每一个毛孔喷涌而出,仿佛老树抽芽枯木逢春焕发出勃勃生机。不多时变成活泼孩童样貌,明眸皓齿,脸蛋子粉嫩。
凌晚眼睁睁瞧著,目瞪口呆。
幼帝泰然自若,活动四肢,拍拍衣角,神情悠闲绕过凌晚,甩掉鹿皮小靴跳上床榻。
凌晚仍旧维持对峙的姿势,干立在原地。
幼帝朝嘴里摆了颗樱桃,鲜豔欲滴含在唇间,“怎麽不做声了,方才不还挺能说的麽?”
他撅嘴把桃核吐到地上,又伸手抓了一把果子,“朕上辈子造了什麽孽落得这辈子半死不活,还不如山狸子蹦躂得欢,你倒是说给朕听听?”
凌晚僵硬转回脖颈,颤声道:“方才的话,你、你都听得见?”
幼帝将果子朝空中一抛,稳稳用嘴接住,得意笑道:“自然听见!不但听见,还清楚得很呢!”
他面上嘻嘻带笑,尽是小孩子神气,猝不及防瞪起双目,雪亮目光横扫而来,厉声喝道:“大胆刁民,竟敢以下犯上,还不快给朕跪下!”
即便对方只是个十来岁幼童,凌晚也不由自主将脖子缩下一截,赶紧屈膝跪下,暗道这孩子性格怪癖,莫不又是个混世魔王。
他脑袋低垂鼻尖触地,暗中挑起眼珠细细观察,只见幼帝抓过几片云糕一股脑儿塞进嘴里,顷刻脸上翻出甜甜的娃娃笑,吃完东西还不忘吃手指头,一团孩子脾气。
凌晚不敢肆意轻薄,只把眼睛对准地毯上的花鸟纹样,用目光慢慢描摹。
幼帝把盘中点心尽数吃尽,跳下床沿走到凌晚跟前,伸手扳起他的下巴,稚气非常。
凌晚毫不在意幼帝一手点心残屑,做出柔弱情态,眼波流转,软款款道:“凌晚素闻皇上威名,倾慕已久,心甘情愿侍奉皇上左右,如若皇上垂怜,便是凌晚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
幼帝原本无甚表情,听罢这句挑眉凉凉道:“你倒是会耍弄心眼,上一刻还目无君主胆大包天,这会子反倒迫不及待以表忠心,真当我白坐在你对面几个时辰了麽?”
凌晚满心委屈,这幼帝不过十有三的年纪,怎这般小心眼记仇,变脸堪比翻书。他不情不愿撇撇嘴道:“皇上您既然耳能听目能视,为何之前口不能言,身不能动?”
幼帝头顶仿佛炸开一道雷,顿时心窝翻搅怒不可遏,孩儿面涨得通红,眉毛几乎竖到天上,一把薅住凌晚头发,挥起巴掌狠狠给他两个耳光。
他人虽小力气却不输大人几分,巴掌好似小皮鞭抽在脸上,劈啪作响毫不留情。
凌晚疼得眸中氲出水汽,面上肿胀滚烫,终究不敢逃,只得跪在地上强忍疼痛陪作笑颜,软言软语几乎将这辈子的讨喜话儿说尽。
幼帝粉嫩手掌揉搓上凌晚面庞,童音稚嫩,“看不出来嘴儿还挺甜,我深居皇宫难免无聊,把你养在身边做个乐子,也是不亏!”
凌晚忙不迭磕头:“谢皇上抬爱。”
幼帝一蹦一跳坐回床上,斜斜瞟他一眼,道:“愣著作甚,快来伺候朕宽衣。”
凌晚如梦方醒,赶紧自地上爬起。
幼帝舒舒适适靠上高枕,凌晚替他脱了袜,双脚置於自己膝上,轻轻捏拿推按。幼帝年纪尚小经不住熬夜,一番折腾更是筋疲力尽,不多时呼吸均匀平稳,已然入睡。
凌晚悄然放松力道,小心翼翼移开高枕将他安放在床上。
幼帝已然睡得香甜,凌晚坐在床沿细细端详,柔软的绸缎衣料衬著粉嫩脸蛋,睫毛长而浓密,在眼下投出一圈柔和暗影,仿佛一只安详的茧。
宫灯在浓夜中朦胧昏黄,凌晚目不转睛凝视幼帝的睡颜,恍惚间又忆起他面皮青白一潭死水的模样,与此时此刻判若两人。他心中震动惊疑重重,纷繁思绪堆积在脑海中,糅杂成团愈理愈乱,然而有一种感觉却愈渐清晰浮出水面,仿佛潮湿雾气中伸出一只手,默默无声扯出一根系著所有谜团的线。
美人成灾 二十一
凌晚自梦中醒来,睡眼惺忪浑身无力,口中喃喃喊了声“秦爷”,伸手搂住身旁那人的腰。
手指所及之处的躯体却不似以往那般温热宽厚,反倒遍体生寒冰凉透骨。凌晚皱起眉头睁开双目,头顶是一片明黄帷幔,长长摇曳於地,他这才想起已身处宫内,忍不住掩面自嘲。
幼帝悄无声息躺在一边,面庞惨白印堂发青,躯体枯干眼瞳无光,一副孩童皮囊残破得紧。
凌晚皱起眉头,昨日入睡时小皇帝还好端端皮肉细嫩,怎的一觉醒来又恢复死气沈沈。
门外传来脚步声,过了会儿有人挑帘进来,一身华裳,腰佩明珠,面容清俊,正是昨日大殿之上的男子。
他走近床前一揖身,恭敬道:“皇上,早朝时辰已到,臣来接皇上上朝。”
幼帝躺在床上毫无反应,双目圆睁,瞳孔扩散,鼻孔气息绵绵。
男子径自起了身,动作娴熟将幼帝抱起,替他穿上龙袍,幼帝面目低垂,肢体僵硬坐於男子臂弯间。
凌晚草草披著衣衫,眼睁睁瞧见幼帝无声无响被抱出门,清晨时分寒气尚未散去,他半边身子冻得发麻,赶紧哆哆嗦嗦搂紧御褥重新躺下。
几个侍童进来架起木盆,浇上热腾腾的水,捧著毛巾规规矩矩立在一侧。为首的侍童在床前打千儿跪地,样貌乖巧,眼睛忽闪:“凌公子,奴才们奉皇上的命,伺候凌公子沐浴更衣。”
凌晚静静地瞧他,“你叫什麽名字?”
侍童声音清朗,道:“奴才叫贺桐,自幼跟著爷爷在宫里伺候,主子若是需要奴才,唤一声桐儿便可。”
凌晚点点头,掀开被子坐起,桐儿躬身扶他下床,递上水盆毛巾伺候洗漱,又命人端来莲子汤、梅花糕几样小点,带领小侍童们收拾屋子,手脚十分麻利。
凌晚吃罢早饭,让人撤了碗筷,自己移至镜前坐下,随口道:“梳子在哪里?”
桐儿咚咚咚跑过来,从鸡翅木匣中取出牙梳,笑道:“奴才伺候主子梳头吧。”眼睛有神,伶俐得紧。
凌晚拾起手边的小铜搓磨指甲,有意无意道:“你是如何入宫的?”
桐儿慢慢梳著头发,力道不轻不重,拿捏得正好,“奴才家境艰难父母早亡,一人孤苦伶仃,无依无靠。适逢爷爷在宫内当差,於是将奴才接来,祖孙二人相依为命。爷爷寿终作古後,奴才承蒙圣上恩德,被调派到锦云宫伺候,而今已是第三个年头了。”
“如此说来,桐儿可算是宫内的老人了。”凌晚转转眼珠,笑道,“我初进宫不过一日,尚有许多规矩礼数要向桐儿请教呢!”
桐儿因道:“主子尽管问就是,只要是奴才知道的,绝不敢瞒著主子。”
凌晚轻抚贺桐的脑袋,面上含笑,取下手腕上的金饰赏给他,“你可知早上前来将皇上抱走的男人是谁?”
“主子说陆大人呀?”桐儿笑眯眯地,“陆大人待皇上可好了,简直比亲生弟弟还疼爱,陆大人的弟弟还是皇上的伴读呢。”
“伴读?”
“嗯”,桐儿拿起束发的玉簪,“还是皇上指名儿的,每次皇上不乐意去御书房上书,太傅就传话儿来,说玉泽公子已在书房等皇上啦,皇上二话不说立马跑过去了,我们在後面紧走慢走都赶不及呢!”
凌晚收回盯著细长手指的目光,忍不住皱起眉头,“然而依凌晚所见,皇上平日动弹不得,凡事皆需陆大人抱行,如何能够自己跑去书房?”
桐儿握著牙梳的手顿了顿,眼睛陡然黯淡下去,小声道:“……其实,皇上两年前还好端端的,能蹦能跳,讨极了宫内嬷嬷宫女儿们的喜欢,然而突然有一天就不能动了,渐渐连话也说不出来,眼睛也眨不了,太医院束手无策,两年间陆大人不知请了多少能人异士进宫,又从民间搜罗珍奇药材,可是丁点儿用没有,只能眼睁睁看著皇上变成现在这样……”言罢抿唇垂下眼睫。
凌晚道:“原来还有这般缘由。”又叹道:“陆大人看顾照料皇上,无微不至,一片忠心,倒真是令人动容了。”
桐儿点点头,动作轻巧插上束发的玉簪。
凌晚顿了顿,突然道:“晚上也是如此?”
桐儿一愣:“晚上?”
“皇上的病症,是分时段发作,还是一直就这麽病著?比方说有没有白天瘫著,到了晚上就好起来的情况?”
“主子在说什麽呀”,桐儿忍不住笑,“奴才虽年纪不大,但在锦云宫伺候也有些年头了,还从未见过这等奇事哩。更何况,人瘫了便是瘫了,哪里还分昼夜,更是无白天瘫,晚上不瘫的道理了。”
夜幕降临,锦云宫内华灯初上,宫前的池水被灯色浸染,荡出迤逦波纹。
幼帝已被送回锦云宫,肢体冰凉关节僵硬坐於榻上。
凌晚替他垫好长枕,煮上茶叶,自己漫不经心吃了些果子点心,坐在对面静静等待。
夜色清冷,凉气从足底浸上来,仿佛一条冰凉幼蛇扭动躯体攀上脚踝。凌晚走到兽炉前加了些炭料,亥时的锺声恰在此刻响起,他幽幽转回身,目不转睛凝视榻上。
幼帝仍旧一动不动,然而瞳孔忽闪了一下,眸中汇入融融烛光,面庞渐渐溢出血色,由发根至发梢次第染上明亮黑色,仿佛有一坛浓墨自头顶静静泼下。不出半盏茶的工夫,他又变回孩童模样,粉红手掌,雪嫩肌肤,活泼无比,第一件事便是伸手抓糖来吃。
凌晚眼神凉意丝丝,不慌不忙将门窗关上锁紧。
幼帝盯著盛在葵花盒中的拔丝香蕉,舔舔嘴唇喜滋滋要取来吃,凌晚疾步上前倏地将盒子抽走,高举在手中。
幼帝一愣,旋即瞪起双目,不满道:“把盒子还给朕,朕要吃拔丝香蕉!”
凌晚单手插腰,虎起脸:“不给!”
幼帝强忍口水踮起脚尖,伸长手臂拼命去够,奈何孩童躯体尚未发育,左右够不著,渐渐失了耐心,跺脚叫喊:“大胆凌晚,竟敢违逆朕的旨意,朕扒了你的皮!”
凌晚陡然哈哈大笑:“扒了我的皮,就凭你?白天一副活死人模样,晚上勉强能动弹几个时辰还不敢让人知晓,居然想要扒我的皮,好大的口气!”
“你、你……”幼帝气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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