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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萧萧胭脂泪-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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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黯夜妖灵



【】

【内容简介】

这是一幅水墨江湖画卷,没有谁是真正的主角,谁都是谁生命的过客。如果在自己的生命中,也充当不了主角,这样的人生不是悲剧,只是上苍难解的宿醉。
相逢就是有缘,错过也不须遗憾。
江湖的风雨,江湖的恩怨,不要期待太多。
人生的悲喜,人生的际遇,不要顾念太多。
铁马萧萧,苍凉的不是风景,而是心境。
胭脂成泪,寂寞的不是寒夜,而是心情。

内容标签:江湖恩怨 阴差阳错 情有独钟

【正文】

  

【第一卷 断肠雪】

  衣

  浩浩愁,茫茫劫,短歌终,明月缺,生离无期渐死别。
  前生频扰梦,青丝暮成雪。是耶,非耶?不过一捧黄土葬白骨,空空来了复去也。
  几行铁钩银划的字,写着嫣红浅媚的薛涛笺上,苍凉决绝的诗句,流淌出一股绮丽哀靡的悲
  凉。
  蹲下身,点燃了诗笺,火光暖红,映着雪飞沙的脸,他的眼光,落在墓碑上,碑是空碑,没有刻一个字,坟也是空坟,只埋了几件衣裳,女人的衣裳。
  诗笺化成灰烬,灰蝶翻飞。
  在来到坟前的时候,他刚刚杀死了一家人,没有恩怨,只有不能被别人知道的缘由。
  保持着不变的姿势,他从早晨伫立直到夜。
  夜,有点浅白。
  天空,云,月光,竹林,在幽暗中透着清寒。
  一片幽寂。
  人,清瘦落寞,玉面朱唇。
  衣,翩翩若雪,回风惊舞。
  人和衣都同样清雅出尘,他,雪飞沙。
  雪,六出冰花,团舞飞扬,如絮如蝶,鲜有不识者。
  雪之一姓,却是罕有,相传雪姓本源于芈姓,乃是楚公族的后代,而楚国公族又是黄帝后羿。江湖中,闻名于世的只有一家姓雪,因为十八年前,雪氏这一支从楼兰千里迢迢赶赴中原,雪氏家族的族长雪漫天带来了一个消息,这个消息令中原武林避免了一场血雨腥风的浩劫,雪家,从此声名鹊起。
  雪飞沙,雪漫天唯一的儿子,雪家的三少爷。
  走在茫茫夜色中,踏出去的脚步,在踩到地面之前,都让雪飞沙惶恐不安,他握着宝剑的手,微微颤抖,因为看不到周遭有半个人影,他,却感觉到了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杀气。
  欲呕的感觉,让胜雪的白衣也变得肮脏污秽,雪飞沙看着自己一尘不染的衣裳,一个时辰以前,这上边还溅满了鲜血。
  水,涤净衣上之血的时候,雪飞沙看着那缕缕血污融入水中,细若游丝,挣扎扭转,好像死于他剑下的那些人,变成了飘曳的孤魂,越看去,心就跟着抽搐起来,伏在河边的树,他几乎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然后,逃似的离开,身上,白衣尚湿。
  这一路疾行,衣上的水,已然风干。
  可是这股从四面八方渐渐聚拢的杀气,凝滞了雪飞沙的脚步,宛似逆风而行,冷汗,渐透衣衫,额上的青筋爆起,浅浅的红线,贯上瞳仁。
  咬着牙,雪飞沙很想大喝一声,滚出来,老子看到你了。
  心,有此心,他,只是没有勇气。
  因为他看不到对方一丝头发,一方衣角,只听得到自己要蹦出喉咙的心跳。
  活着,雪飞沙现在能想到的就是两个字,活着。
  往事如浮光掠影,闪过去,再闪过去,雪飞沙确定,自己的剑下,从无活口,所以藏在暗处的人,不应该是来找自己寻仇。
  片刻之后,一丝柳絮,从眼前飘落,本是青白的柳絮,混入暗夜,变成一摸闪烁的亮色。
  哼。
  有人冷哼了一声,轻蔑而冷。
  剑光一闪,雪飞沙脸色暗青,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陡然纵身,刺了过去,剑的雪亮寒光,映着他阴红的眼眸,那里边充满了惶恐惊怖。
  想杀人的人,竟然是满心恐惧。
  窝囊废。
  如果是父亲在,看到他如此形容,一定会一耳光抽过来,打到他半边脸都变得扭曲。想到烈日严霜一样的父亲,雪飞沙连胃都抽搐起来。
  破空之声,随风而去,却刺了一个空。
  被劈开的是一杆竹子,剑气凛冽之下,四分五裂,喀喇喀喇的裂开声,在浅白的夜里,声音格外阴寒,径直撞击人的心坎。
  竹,花一样散开,后边,还是空无一物。
  人,不在这里。
  身后,陡然一股寒意。
  人不会凭空消失,他方才明明听到那个人就藏身于此,就在这一瞬之间,在他的面前,那个人就消失了,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在他飞纵而起的时候,瞬间就变换了身形,从自己的眼皮底
  下,移形换位,转变了方向。
  雪飞沙宁可相信自己遇见了鬼,也不愿相信遇到一个轻功如此了得的高手。
  有些事实再不愿意面对,也不能逃避。
  嗖。
  身后,破空之声,声音很轻很细,雪飞沙听到的时候,只觉得脊背微凉,然后湿淋淋一片,
  血,他惊觉那流出来的是血的时候,才感知到彻骨的痛,那是肌肤被利刃割裂后的痛。
  有人在背后给了他一剑,他却连人家的衣角都没有看到。
  恐惧,宛若不会洑水的人,陡地陷入深海的恐惧,因为沉没,是迟早的事情。
  伫立不动,雪飞沙觉得自己手中的剑,很多余。
  嗖。
  又是鲜花落地般轻盈的声音,寒风拂过,背后又是寒湿一片,血,沿着衣襟,滴滴答答,浸入
  脚下的泥土。
  我不能死。
  心中,倏然掠过强烈的求生欲念,雪飞沙木雕泥塑一样,钉在原地,他手腕一翻,将长剑倒转,剑尖对着自己,只要对方刺过来,他也会刺过去,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他算定自己会
  赢,无论对方为了什么杀他,都不可能也搭上自己的性命。
  静下来,雪飞沙呼吸渐渐匀细,等着对方第三次出手。
  嘿嘿,很轻慢的笑声传来,隐藏在暗处的那个人,显然看透了雪飞沙的企图:“不错,雪老
  三,你还不算太笨,想知道我是谁吗?”
  冷哼了一声,雪飞沙:“你敢出来?”
  “我出来你就死了。”
  “未必。”
  “哦?你觉得我杀不了你?”
  “不是。”
  “那是什么?你觉得你可以杀死我?”
  “你这样问,就是存有疑惑,因为你不敢尝试。”
  雪飞沙的话很僵很冷,那个人犹豫一下,终于现身。
  看到那个人,雪飞沙的瞳孔为之一缩,那个人,他并不认识,他本来以为,对方的年纪应该在五十多岁,因为对方的身法内力实在太强,然而,站在他对面的这个人,最多也就比他大十岁。
  一丝不屑的笑意,爬上那人的嘴角,他微微冷笑:“某,柳沉烟。”
  怒。
  雪飞沙又惊又怒:“你是归天教的四大魔王之一!你们归天教就如此卑劣,不守承诺,要对我暗中下手?你就不怕有人出来主持公道?”
  呵呵。
  欣赏着雪飞沙的怒意和惶然,柳沉烟摇摇头:“死到临头,你还啰嗦什么?”
  手中的剑,微抖,寒光若雪,柳沉烟一剑刺出,人和剑已然浑如一体,难以分辨,雪飞沙真不开眼睛,可是他必须活着,所以他不退反进,也拼力一剑刺去,刺入那团寒光之中。
  当啷。
  剑落地,是雪飞沙的剑,他握剑的手,无力垂下,衣袖湿了一片。
  柳沉烟冷冷一笑:“同归于尽虽然是个好主意,只是你还不配用。”
  咬着嘴唇,雪飞沙瞪着柳沉烟。
  柳沉烟笑道:“雪少爷,怎么不问问我为什么杀你?”
  不必!
  雪飞沙呸了一口,吐出一股血沫来,方才相击之下,柳沉烟的剑从他的肋间刺入,应该伤到了他的肺,现在连呼吸都很困难,好像体内的血,都要从喉咙里边涌出来。
  难道自己真的要葬身于此?
  心上,转过这个念头,雪飞沙又咳了一口血,他的眼神,冷而绝望。
  雨丝轻柔,随风飘曳。
  抬起头,看着竹林外的天空,死亡的气息越来越浓,握剑的手受了伤,他现在就是人家砧板上的鱼肉,可是他们雪家的人,只能死在雪家人的手里,如果真的无法逃生,他就杀死自己。
  杀死自己需要更多的勇气。
  雪飞沙揶揄般一笑:“柳沉烟,你看,下雨了。”
  柳沉烟不为所动。
  雨丝渐密,打在竹叶上。
  脚步声。
  忽然听到窸窣的脚步声。
  有人过来。
  雪飞沙和柳沉烟都不约而同地回头看去,只见一个白衣若雪的女子,撑着一把殷红如樱的伞,款款走来。
  她看到他们的时候,想回转已经来不及了。
  惊惶不安,她好像一只受惊的小鹿,连裙裾都瑟瑟发抖。
  笑,变得更加轻慢,柳沉烟看了看误走进来的那个白衣少女:“你,是谁?”
  薄,薄凉。
  白衣少女连声音都开始发抖,美丽丰盈的胸膛也随之起伏。
  柳沉烟眼角眉梢的轻慢,慢慢变成丝丝酷冷,在归天教四大魔王中,他杀的人最少,轻易也不愿动手,而且他讨厌女人,更不屑于杀女人。
  目光垂下,柳沉烟凝望自己手中的剑:“薄凉这个名字,不好听,你,认识他吗?”
  薄凉只是摇头,不敢出声,仿佛一株细柔的草,一阵风吹过来,都会折断,楚楚可怜。她求助地望着雪飞沙,雪飞沙不敢触碰她的眼光,自身尚且难保,惶及救人?
  柳沉烟一笑:“好,给你们一次机会,在我一剑刺穿他咽喉之前,如果薄姑娘可以脱掉所有的衣裳,我就放过你们两个。”
  啊?
  一声惊呼,薄凉下意识地退了一步,花容失色,柳沉烟一剑刺出,直奔雪飞沙的咽喉。
  这一剑,太急太快,容不得犹豫彷徨,薄凉浑身颤抖着,看着雪飞沙在柳沉烟的剑下腾挪闪转,岌岌可危,可是柳沉烟的剑,如影随形,将雪飞沙逼得无路可退。
  住手!
  唇上,都咬出血痕,薄凉忽然挺起了胸膛,将手中的伞扔在一旁,一伸手,撕开自己的衣裳,裙衫尽褪,她莹润如玉,白柔如雪的身体,在密密雨丝中瑟瑟发抖。
  剑尖,已经点到雪飞沙的咽喉,柳沉烟诧异地停了手,他只是一瞥之间,就看到一切,雪飞沙连看都不敢看去,一个素不相识的女人,居然肯用这种方式救了他,雪飞沙的心中被狠狠地刺
  了一刀,痛彻心肺。
  柳沉烟冷哼了一声:“你知道他是谁?”
  连牙齿都在咯咯地打颤,薄凉的声音低不可闻:“他,他是一个还活着的人,如果这样可以救他,我,我……”
  就在这一瞬之间,雪飞沙身子纵起,向柳沉烟撞了过去,他没有受伤的另一只手上,握着一把雪亮的匕首,骤然间的变生肘腋,令柳沉烟猝不及防,电光石火之间,雪飞沙的匕首,刺入柳沉烟的手臂,血,溅到雪飞沙的脸上,这瞬间,他忽然觉得,其实血腥,也不都是令人作呕,起码他现在很快乐。
  能伤到柳沉烟,保住自己的性命,就是一种快乐。
  半边衣襟都被鲜血染红,柳沉烟退了数步,十分惊诧地看着雪飞沙,雪飞沙已经是强弩之末,极力支撑着:“如果我是你,就会赶快找个地方止血,清理伤口,也许匕首上淬有毒药……”
  听到雪飞沙最后一个字,柳沉烟飞掠而去。
  雪飞沙的身体晃了晃,陡然倾倒,顾不上穿好衣衫,薄凉飞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看着薄凉冻得青白的脸,雪飞沙的泪,潸然而下:“你又救了我一次,可是,我……”
  两个人,都坐到地上,瑟瑟发抖的薄凉紧紧抱着雪飞沙:“我是你的,我们还分彼此吗?”她
  说着话,慢慢穿上衣裳,泪水,也情不自禁地落下来,滴在雪飞沙的脸上。
  薄凉的泪,滴到脸上,重愈千斤,身上的伤,让雪飞沙更是眩晕难忍,他还是不敢去看薄凉的眼睛:“第一次我们相遇,我当时受了伤,被一群山贼围攻,记得你当时骑着一匹快马,飞驰过去,救我冲出重围,那是我们刚刚见面,天上下着雪……我们,我们认识快三个月……月了……凉,凉儿,我会把柳沉烟的眼睛挖出来……”
  说到最后,雪飞沙已然没有了气力,昏倒在薄凉的怀里。
  纤柔修长的手指,抚摸着雪飞沙的脸,薄凉柔声道:“你受了伤,要好好休息。”说话间,已然点了雪飞沙的昏睡穴。
  然后,薄凉把雪飞沙放下来,平躺在地上,看着轻柔的雨丝,打湿着雪飞沙的脸。
  啪嗒一声,有人将一个白色瓷瓶扔过来:“给他上这个药,伤口会好得快。”
  柳沉烟。
  人影一闪,柳沉烟从竹林深处的阴影里边走出来。
  默然无声地把瓷瓶捡起来,薄凉还是沉默着。
  柳沉烟瞥了薄凉一眼:“秦安赵家满门十几口人,一个月前,死在雪飞沙的剑下,当然他们雪
  家用的还是暗算,就在几个时辰之前,雪飞沙又杀了一家人,所以你们薄家,也别无选择,只能和我们归天教的人合作,因为他的下一个目标,就是你们以剑法灵奇而威震天水的薄家。”
  薄凉固执地沉默着。
  柳沉烟哂笑:“薄姑娘不会天真地以为,在你如水温柔的感召下,雪飞沙会良心发现,放过你们家?他不过是雪家的一个傀儡,薄姑娘,他是不是约你在此相见?你知道这坟里边埋着的是什么人?”
  “他说过,这里埋着的是他的一段过去,他爱过的一个人。”
  “薄姑娘觉得,一个男人将最伤痛的过去告诉你,就代表你在他的心中,占据了不可替代的位置?如果薄姑娘这样想,未免愚不可及……” 柳沉烟冷笑一声:“不是我乐意提醒你,如果你装不出一往情深的样子,会引起雪飞沙的怀疑。上一次的美人救英雄,也是我们暗中筹谋,不过,据我们看,好像薄姑娘真的喜欢上雪飞沙了,如果功亏一篑的话,你们薄家就多了归天教这个敌人,薄姑娘一定要好好想想,一步错,满盘皆落索。”
  “你的计划,不是如期进行了吗?柳公子担心我会把这个秘密告诉雪飞沙?薄凉虽然是一介女流,还不至于连轻重都分不清楚,一个雪飞沙,抵不过我们薄家二十多条人命,我不会用我们薄家所有人的性命开玩笑。”不知道是在嘲笑谁,薄凉神色冷漠地笑了笑:“一往情深,何必去装?”
  看了薄凉很久,柳沉烟还是不放心:“本来杀他是件极其容易的事情,只是我们归天教的人不方便露面,而且雪飞沙要死也得是寿终正寝的死,我们不愿意因为他受到无谓的牵连……”
  薄凉哂然:“原来你们归天教也有顾忌的时候?你们在顾忌什么?”
  嗖。
  一道寒光扫过,斩落了薄凉的一缕头发,柳沉烟显然失去了耐心:“少废话,你听好了,瓷瓶里边的药,要按时给雪飞沙敷上,这种药粉会在十二个时辰之内,将雪飞沙体内的血液凝固,他会死得连一丝伤痕都没有。如果薄姑娘不忍心让雪飞沙死,我们归天教是毫无损失,你们薄家恐怕就在劫难逃了。”
  说完最后一个字,柳沉烟拂袖而去。
  泪,继续在流,薄凉的心,裂开般疼痛,虽然第一次相遇,是故意安排,但是在朝夕相处中,薄凉有时候觉得,雪飞沙没有传言中的那么卑劣绝情。有时候,她又怀疑父亲从归天教那里得到的消息,说雪家已经盯上了他们家,他们会觊觎薄家的财富和剑法。会不会是归天教在贼喊做贼?
  不可回避地,薄凉发现,自己真的喜欢上这个人,这个在噩梦中醒来后,会抱着自己低泣的少年。
  昏过去的雪飞沙,苍白如纸,薄凉最终还是扔掉了柳沉烟交给她的瓷瓶,将雪飞沙背到竹林深处,几间废旧的木屋里边,为他清洗伤口,煎汤熬药,她要他好起来,然后告诉他事实真相。
  在归天教和雪飞沙之间,她终于选择了雪飞沙。

  薄凉的泪

  等待的日子,云淡风清。
  平静如风雨来前四野垂云的天空,蓝得那么深,澄明如镜,谁能预测下一秒钟,不会电闪雷鸣,大雨滂沱?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一半春休。
  这本是很美好的一天,下了几日的雨终于晴了,薄凉的心境也好了些。
  在反复的衡量比较之后,薄凉开始相信,也许雪飞沙真的喜欢上她了,也许归天教在利用他们对付雪家,所以在她精心照顾下,雪飞沙恢复得很快,但是她始终没有勇气说出来一直隐瞒的事实,尤其雪飞沙说他要到薄家提亲的时候,薄凉更是难以启齿。
  雪飞沙要她回去等他,她真的回来,还劝说父亲相信她的判断,最近江湖上虽然出现好些起灭门血案,被杀的不是有倾城之财的富户,就是剑法内功独树一帜的江湖人家,但是这些事情,不会像归天教所说的那样,是雪家暗中所为,一定是归天教栽赃陷害,另有所图。
  父亲开始很固执,最后还是相信了女儿,虽然薄凉觉得这个相信里边,可能充满了阴谋与杀机,父亲也许是佯作相信,然后暗布陷阱,来个瓮中捉鳖,把雪飞沙引到自己家中。
  她太了解她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如果是这样,自己就跟着雪飞沙远走高飞,所以回家以后,薄凉偷偷地准备着,悄悄地打探着雪飞沙的消息,只要雪飞沙来了,她就和他形影不离,让父亲没有机会下手,只要觉察到父亲丁点儿的不对劲,她就跟着雪飞沙离开薄家。
  薄凉和很多女孩子一样,总喜欢将事情想得好一些,不到最后关头,她不忍心破釜沉舟。
  阳光娇暖,薄凉和往常一样,在第一缕晨曦投进窗棂时起床。
  薄凉的闺房象她的人,美丽但不炫华,弥漫着淡淡的百合香。她习惯地走出卧房,只穿着短襦长裙,披散着缎子般的长发,坐到妆台前,往常这时辰,丫环们该进来服伺她梳洗了,喝过茶,她会在天井里练剑。
  梳了两下头发,薄凉忽然觉得有些不对,空荡荡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
  人呢?
  一种沉闷压抑的死寂,连明亮的阳光也如三尺龙泉般耀眼森冷。薄家的早晨是极其热闹的,从来没有如此安静过,不祥之感涌上心头。
  出事啦?
  薄凉的心猛地一沉,顺手抓了件衣裳披在身上,匆匆地一推。
  门开了之后,她整个人都呆住了。
  门外有九具尸体,都是让人一剑刺中咽喉,这几个人是平日侍候她的丫头仆妇们。她们的双眼死鱼般凸着,眼中已经没有了生命的光彩。
  薄凉一呆之后,飞一般奔向父母的居处。路上不断有尸体映入眼帘,彻骨的寒意向鞭子似的催促着她的脚步。她跑得快要断气,箭一般射进了父母的居室。
  父母死了,坐在平时的椅子上,瞪大了眼睛张着嘴巴,咽喉处一点血痕,腥红刺眼。她的哥哥嫂嫂、姐姐姐夫们,她的侄子甥女们,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尸体,乱七八糟地映入眼中。
  灭门血案。
  薄凉被可怕的死亡阴影钉在那儿,眼光冰冷麻木。
  一觉醒来,她居然失去了所有亲人。
  是梦?是真?她用力掐了下自己,很痛。
  在要命的晕眩过后,薄凉才看见大厅上还有一个活着的人,这个人就在对面,白衣胜雪,神色漠
  然,他手中握着剑,一滴鲜血正从剑尖滑落。
  他,看着那滴血珠儿,缓缓的滚落,剑上的寒芒,映着他空洞迷茫的眼睛,他咬着自己的唇,咬出血来……
  雪飞沙。
  这个人真的是雪飞沙。
  雪飞沙的唇,已经渗出血珠儿来。
  他另一只手上握着只玉环,那是她给他的,见证了他们花前月下、海誓山盟,是她给他的信物。
  他在她的计划里边,被十几个武林人伏击之后,终于负伤,她救了他,两个人朝夕相处,情愫暗生,然后她送了这只玉环,让他以此为凭,前来下聘,她身系着薄家几十个人的生死安危,嫁给
  雪飞沙。
  一个安排得天衣无缝的故事,忽然梦一样换了一个结局。
  雪飞沙终于来了,英俊一如既往,可是眼中的光芒比冰雪还寒冷凛厉。
  血腥,杀气,将薄凉死死罩住。她完全明白发生了什么。恐惧、惊愕、愤怒、绝望、羞愧,万千种感情几乎要把她的胸膛撞碎,但她没有动。
  一阵阵晕眩和木然,但是薄凉还没有妄动,此时的她不能失去理智,她的功夫远非雪飞沙的对手,而且她手无寸铁。刹间,薄凉决定赌一回,而且也只能赌一回,雪飞沙的眼光有些闪烁,从闪烁中,她有了绝地求生的勇气。
  沉默
  寒光骤闪,雪飞沙的剑尖点到她的胸膛,低声道:“我已经给了你机会。”
  薄凉明白,他方才完全可以在自己睡时痛下杀手,但他只杀了丫头仆妇。怒火与恨意让求生的欲念更浓,他并不知道她会武功,也许对她尚有余情,她要赌一次,找个机会,杀死他,不惜一切代价。
  薄凉没有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指责他欺骗自己,更没有说破当初的用心,也许,也许雪飞沙并不知道当初的相遇不过是一个局而已,也许,他们薄家只是不幸地成为雪飞沙的目标,而雪飞沙,是真的有些喜欢她。
  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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