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铁马萧萧胭脂泪-第2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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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张脸,眉眼鼻口,其实细细看去,并不算丑陋,只是,脸色青灰,没有半分血色。大部分没有血色的脸应该是苍白的,可她的脸,却是深浅不一的青灰,宛若一个刚刚从棺椁里边爬出来的死人。
  而且,这张青灰的死人脸上满是皱纹。
  一只放了很久的橘子,这张脸给人的感觉,就是一只没有了水分也没有颜色的被风干的橘子。
  她不丑,只是看上去很老。
  很坦然地爬起来,轻轻掸着身上的雪,铁仇宗非常客气地抱拳:“姑娘找谁?”
  姑娘两个字很普通,只不过对这个女子来说,好像有点儿讽刺。
  尽管铁仇宗说得很自然,而且真的没有一丝一毫轻蔑或者奚落的成分,可是听到那个女子的耳中,却是即不受用,她翻了一下白眼儿:“你是瞎子?”
  这张脸已经老得够瞧了,忽然挤弄出这般表情,更加令人心里发冷。
  铁仇宗倒是很能担待女子的不屑和轻慢:“我是刚到这里,很多事情还不明白,有得罪唐突之处,请姑娘见谅。”
  按说铁仇宗已经够客气了,可是那个女子却半分不理会,反而瞪着眼睛,瞪得眼珠儿都要努出眼眶来:“不会说话就少放屁,谁还当你是哑巴?莫容临呢?叫他给老子滚出来!”
  女子的声音还不算太难听,就是有些沙哑,此时扯着嗓子叫喊,说到老子的时候,还叉着腰,跺着脚,铁仇宗就是再好的涵养,也不免为这个别样的女子而绝倒。
  难怪莫容临会躲她,看样子是个就难缠的人物。
  夕照园,本是雕梁画栋,银装素裹,一派神仙洞府的幽清富丽,在女子鬼叫样的嘶吼之下,变得萧瑟起来,连疏落的枝条都随之瑟瑟发抖。
  叫了半晌,并没有人肯回应,女子一点儿也不泄气,冲着铁仇宗呲牙一笑:“哎,你有名儿没有?”
  铁仇宗点点头,目光避开那女子咧开的青紫色嘴唇中,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依旧叉着腰,那女子笑嘻嘻地:“呀,那你叫个啥子?”
  铁仇宗依旧客气地抱拳:“在下任怀雪。”
  噗嗤,那个女子听了之后,乐得前仰后合,用手点指着铁仇宗:“哈哈,你叫个啥子呦不好,任怀雪,干嘛不叫人怀孕呢,哈哈……”
  脸色,一点点儿凝重起来,别人怎么嘲讽他,他并不在意,可是她不应该嘲笑这个名字,这及其简单的三个字里边,有着对雪初禅刻骨的思念和无法释怀的歉意。
  可是那个女子并没有适可而止,反而走过来:“莫容临呢?”
  摇摇头,铁仇宗沉默着,不再吭声。
  那女子瞥了他一眼,哼了一声,然后抱着肩,仰着头:“莫容临,老子的耐性可是有限的,如果你再不出来,老子一把火烧了你这个夕照园。”
  这句话,果然有震慑作用。
  身影一飘,莫容临满面春风地纵身过来:“哎呀,老大来了,不好意思,小弟方才正忙着收留一位婆婆,谁承想这大雪寒天的,老大会大驾光临……”
  呸!
  那女子兜头啐了一口:“日你格老子个板板,少给老子装腔作势,又想躲着老子对不?”
  莫容临满面春风的笑,此时也变成了苦笑:“我的祖宗,小弟倒是想躲,只是有这个心没这个胆儿,而且,小弟还真的怕你把我老子给日了,可又要变出一个娘来。”
  滚!
  那女子此时又笑了,伸手就捣了莫容临一拳,正好打在莫容临的肩头:“少跟我油腔滑调,老子可不吃你这一套,要把我惹急了……”
  说到这儿,她咯咯地笑起来,然后一把揽住莫容临的肩头:“算了,老子也不逗你了,又整件事儿找你,哎,铁马庄怎么样,有兴趣吗?”
  铁马庄。
  这个女子居然肆无忌惮地说着铁马庄,铁仇宗不露声色地退了一步:“小爷有事儿,在下告辞了。”
  莫容临点点头:“去吧,对了,你招呼后厨准备一桌酒菜,要川味儿浓些,叫桂花嫂做送到花圃来,我们在花圃里边吃。”
  应声而退,铁仇宗很想知道这个女子到底会打什么主意,所以他必须保护好自己,不能让自己过早地暴露出来。
  找到桂花嫂,转述了莫容临的吩咐,铁仇宗并没有急着回去自己的住处,而是在距离花圃不太远的地方候着,既然莫容临方才吩咐,要自己跟着他,所以自己应该尽职尽责,找一个最适合自己的地方,好随时听候莫容临的吩咐。
  身后是一棵树,一棵梅树。
  飘飘洒洒、纷纷扬扬的雪花,落满了枝头,也压弯了枝头,艳红如血的梅,凄寒如梦的雪,融为一体,难分彼此。
  任怀雪,任英的孩子,怀念一位姓雪的女子,可是,有用吗?
  一切都是空妄,都是错以为是的幻象,任英不肯见他,他也留不住雪初禅,天地虽大,竟然没有
  一个地方可以让心休憩,让梦停留。
  微微的苦笑,铁仇宗只觉得自己的心,阵阵抽搐地痛。
  雪,继续纷扬。
  静静地站在梅花树下,看着桂花嫂拎着食盒进去了,出来的时候,桂花嫂走过来,叫他进去。
  犹豫了一下,铁仇宗还是走到花圃门前,门是虚掩着的。
  举起手,刚想叩门,花圃的门,忽然开了,露出莫容临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招呼铁仇宗进来。
  暖洋洋的花圃里边,只剩下莫容临一个人,那个橘子一样皱巴的女子,早就没有了踪影,消失得
  犹如一场恍惚的梦境,醒来,只残留点滴片段而已。
  饭菜还冒着热气。
  莫容临无可奈何地一笑:“那祖宗走了,连饭也不肯吃,任怀雪,你陪我吧。”
  是。
  等着莫容临坐下,铁仇宗在下首也陪着坐下。
  两个人无声地吃饭,川味儿很浓,铁仇宗还不怎么习惯麻辣的味道,一口菜尚自含在口中时,莫
  容临忽然道:“小任,你认识那祖宗吗?”
  铁仇宗摇头,其实他也没有兴趣知道那个女子是谁,他只想知道她是否在打铁马庄的主意,只想知道她究竟意欲何为。
  叹了口气,莫容临自斟自饮:“说来你都不信,她是乾坤山庄梦子圣的女儿,梦萝兮。”
  嗯——
  终是忍了又忍,铁仇宗含在嘴里的菜差点儿喷出来,他虽然拼命直脖儿咽下去,却又辣又堵心,憋得涨红了脸,眼角还淌下一颗眼泪。
  梦萝兮。
  她居然是梦萝兮?!
  雪初禅在临终之时念念不忘的朋友,他和涂冷不惜一决生死也要保护的女子,就是方才那个要日人家老子的姑娘。
  看着铁仇宗的反应,莫容临倒也不奇怪:“看样子任兄是见过梦子圣的二女儿梦莫仙了,哎,所有见过梦莫仙的人,都是这个表情。”
  梦莫仙?
  铁仇宗恍惚一下,忽然想起梦子圣原是有两个女儿,大女儿叫梦萝兮,二女儿叫梦莫仙,小的时候,他还和梦莫仙一起偷喝过酒,一起爬树掏过鸟窝,那是他的两姨小表妹。
  只是后来,这个小表妹不知道去了哪里,再也没有见到,居然生疏要快要忘记了。
  拍了拍铁仇宗的肩,莫容临笑道:“好了,快点儿吃,吃完了我们出趟远门,去铁马庄!”

  暗涌

  爆竹声声。
  满地积雪在这声声爆竹里,辞旧迎新,期待着又一个春天的到来。
  拎着一个食盒,苍北殷走过客厅的时候,稍微着停留了一下,他知道现在坐在客厅里边的是乾坤山庄的梦姑娘,是雪初禅的朋友,多多少少,苍北殷还是有点儿好奇。
  物以类聚,能够成为雪初禅的朋友,还是那种念念不忘的朋友,这位梦姑娘,应该也是卓尔不群
  吧。
  虽然,她有一双令人怎么也尊重不起来的父母。
  同病相怜,也许因为同样无法选择的出身,同样无法回避和割舍的亲缘,才让这两个超凡脱俗的姑娘惺惺惜惺惺,结为金兰之契。
  尽管是在数九寒天,铁马庄的客厅大门,依旧敞开着,门上还挂着的是湘妃竹的帘子。
  隔着帘栊,可以朦胧看到那位姑娘的身影。
  瞬间,苍北殷有点儿冲动,想去看看这位近在咫尺的梦姑娘。
  手中拎着的食盒,轻轻磕了苍北殷一下,伫立片刻,苍北殷还是转弯而去,奔向了龙玉的住处,
  无论如何,龙玉会被鞭责,和他还是有些关系,如果不是他要坚持去孤岭头,他们就不会错过庄
  上宵禁的时间。
  作客异地,又逢佳节,偏偏受此苛责,如此心境,苍北殷似乎可以感同身受。
  所以早上练过功,苍北殷就跑到厨房,央求一个比较熟悉的厨子熬了一碗鸡汤。总要做些什么,才让心不那么歉然。
  龙玉住的地方,比想象中简陋。
  站在屋子当中,不用刻意四顾,屋中的一切就尽收眼底。
  说不出是什么样的感觉,苍北殷只感到心头,泛起微微的酸涩和微微的凉意。
  本以为,龙玉的屋子里边,会有很多书,从他的言笑谈吐间,苍北殷可以感受到龙玉应该是个喜欢读书的人。
  可是屋子里边空荡荡,除了一张床,一床粗布铺盖,一桌一椅而已,竟然连一本书一盆花都没有。
  简陋得四壁生寒。
  而且,龙玉不在。
  轻轻地把食盒放在桌子上,苍北殷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留下来等着龙玉,按照常理说,受
  了四十鞭子,伤得不会太轻,龙玉不可能走多远。
  他去敷药了?
  但是那个医庐里边的人已经死去,龙玉还能去哪里?
  等了有一炷香的时间,苍北殷觉得自己应该离开了,这个地方太冷,冷地没有温度,亦如龙玉那张吹弹得破的面庞,虽然姣好,却无比漠然。
  刚刚转身,苍北殷愣了一下,龙玉就站在门口,静静地,雕像一般。
  他居然不知道龙玉何时回来,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方才自己背后空门大开,如果龙玉想袭击
  他,恐怕自己现在就变成一具尸体了。
  生与死,不过时呼吸之间的事情,如此贴近。
  没有表情的那张脸,一样也没有血色,比满庭的积雪还有苍凉。
  稍微有点儿尴尬,苍北殷一笑:“我,我炖了碗鸡汤给你,应该还没有凉。”
  大约苍北殷的笑意太过勉强,龙玉居然也微微一笑:“你觉得我有那么愚蠢?会在自己住的地方杀人?”
  不过是方才一闪而过的念头,竟然也瞒不过龙玉的眼睛,苍北殷不觉心生感慨,一时之间,不知道如何接这句话了。
  好在龙玉没有继续这个令人尴尬的话题,慢慢走进来,神情倦怠:“没有去看美人吗?”
  龙玉走路的时候,很慢,仿佛每一步都如履刀尖,和苍北殷第一次见到时一般无二,额头上细细密密渗出来的冷汗,让龙玉的脸更白,白得可以凝出一层寒霜。
  本来想去搀扶他,但是苍北殷感觉这样的动作,很可能会伤害龙玉的骄傲,他只是探了身子,然后就很不自然地僵在哪儿,讪讪地:“美人儿?梦姑娘吗?”
  好容易挨到了桌边儿,单手拄着桌子,龙玉整个人都软下来,连一丝一点儿的气力都没有一样,嘴角却湾出一丝轻蔑地冷笑:“这个和尚庄子里边,还会有其他的美人儿吗?”
  在心中犹豫了又犹豫,苍北殷还是不好意思说出去搀扶龙玉的话,龙玉应该是撑不住了,冲着苍北殷点点头:“兄弟,我想躺下。”
  不知为何,苍北殷的脸有些发烫,连忙过去,扶着龙玉的胳膊,龙玉整个身子都靠到了苍北殷的身上,连半步都挪不动了。
  一丝很幽冷的味道,说不清算不算是清清的香气,反正是很幽冷的一丝味道,从龙玉的身上飘到
  苍北殷的鼻子里边,苍北殷的心开始跳起来。
  一伸手,苍北殷干脆拦腰抱起龙玉,龙玉没有反抗,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窘态,任由苍北殷把他抱
  到床上,因为身后有伤,苍北殷很小心翼翼地把龙玉面朝下放在床上。
  龙玉趴在床上,雪白的衣衫上满是透过来的血迹,整个后背几乎都是血痕。
  苍北殷叹了口气:“你受伤了,怎么不叫一个人过来照顾一下?”
  他的口气有些埋怨,可是龙玉没有回答,苍北殷一低头,吓了一跳,只见龙玉双目紧闭,嘴唇青
  紫,好像已经昏厥过去。
  苍北殷吃惊非小,连忙把手试探着搭上龙玉的脉搏,却被龙玉反手握住他的手,低低地:“我没事儿。”
  龙玉说话的声音有些低哑了,有气无力。
  柔软无骨,细腻滑凉,从龙玉的手上,苍北殷感受着异样的一种幽凉,有点儿不敢看龙玉的脸
  了:“真的没事儿吗?要不要叫郎中过来瞧瞧?”
  松开了苍北殷的手,龙玉紧闭着唇,依旧不睁开眼睛,没有说话,只是微微摇头。
  墨染青丝,面如冠玉,光洁而饱满的额头,紧闭的双眸,还有长而微卷的睫毛,高挺的鼻子,和紧抿着的双唇,此时此刻的龙玉,有着一种难以言说的妩媚温柔。
  或者,这是只属于妙龄女子才有的娇媚温柔。
  愣愣地瞧着气虚力弱的龙玉,苍北殷的心,也无端端柔和起来:“好了,我知道,辛二爷总嫌你
  多事儿,我陪着你,要什么,你告诉我好了?”
  嗯了一声,龙玉好像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站在床边,苍北殷静静地看着龙玉,两个人谁也不说话了。
  静。
  庭院里,风吹落枝头的雪,发出簌簌的声音。
  轻轻叹了口气,龙玉忽然低声道:“应该有人对你说过,我是恶魔。”
  好好地提到这个,苍北殷有些生气:“人言未必可信,你难道也在乎这个?他们爱说什么是他们的事儿,你好好休养不行吗?”
  龙玉低低一笑:“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说这句话的时候,龙玉的表情十分复杂,仿佛一幅流光溢彩的画卷,苍北殷还从来没有见过一个
  人的脸上,可以有好几种表情同时出现,一时之间,不由得呆住了。
  脚步声,由远及近。
  辛无泪竟然站在门口,他有些讶异苍北殷会在龙玉的屋子里边,不过还是冷冷地:“你方才去哪
  儿了?”
  他在问龙玉。
  勉强挣了挣,龙玉还是没有起来,脸色更白,冷汗更密。
  说着话,辛无泪已经走进来,苍北殷就站在一旁,看着辛无泪过来,怒气冲冲地过来,连忙拦在
  前边:“二爷,龙师兄伤得不轻,他能去哪儿?”
  冷冷的目光,从龙玉的身上转到苍北殷的身上,辛无泪的手一勾,一拳将苍北殷打倒。
  这一拳看似云淡风轻,却有着彻骨的痛意,苍北殷根本无法躲闪,眼前一黑,就重重摔到地上,
  半晌没有爬起来,好像浑身的骨头都被辛无泪打散了。
  辛无泪走到苍北殷的身旁:“你一直陪着他?”
  努力地吸了一口气,苍北殷倔强地道:“是。因为庄子里边的人都畏惧二爷,知道二爷看龙师兄
  不顺眼,所以不敢过来照顾他。”
  眉尖一挑,辛无泪面露微怒,飞去一脚踹了过去。
  脚尖还踢到苍北殷心口的时候,辛无泪忽然停下来:“苍北殷,你敢为了龙玉对我撒谎,有没有
  想过后果?”
  苍北殷咬着嘴唇:“二爷觉得我有说错吗?”
  辛无泪负着手:“苍北殷,如果我告诉你,方才龙玉出去,而且还杀了七个人,你一定相信,对
  吧?”
  床上的龙玉已经勉强撑着起来,微微一笑:“二爷是说,城南胡家的灭门血案是弟子所为了?”
  辛无泪冷冷地:“我有说是城南胡家吗?”
  龙玉漠然地:“七条人命的事儿,若弟子不知道,好像更奇怪吧?”
  冷哼了一声,辛无泪没有反驳龙玉的话,继而问道:“庄上的人看到你出去了,你方才去了哪
  里?”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龙玉幽冷如海的双眸盯着辛无泪,半晌,一丝漠然的笑意爬上眼角:“如果
  二爷非要追问,就算是弟子去了城南胡家好了。”
  听到龙玉如此回答,辛无泪一点儿也不感到意外,反而一笑:“好,不愧是享誉江湖的龙四爷,
  连人命关天的事儿都敢揽上身,可惜,有一个人在前厅等着你呢。走吧。”他说着,一把从床上
  将龙玉曳下来,然后不轻不重地踢了苍北殷一下“你也过去看看,看看自己在为什么样的人撒
  谎!”

  雪与迷局的边缘

  雪,好像疯了一般,没日没夜的下着,所有的冰冷与凄寒,犀利若刀,剥离着那些被尘封的记忆,痛和伤口,一览无余地呈现在自己面前,无处可躲。
  坐在车辕上,穿着并不厚实的棉衣,铁仇宗双眼目视前方,其实,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凝望。
  好像雪初禅死了以后,这飘零纷扬的雪,就没有停过。
  莫容临就坐在马车里边,宽大的车篷,厚厚的围毡,还有从耳边呼啸而过的风雪声,隔断了车篷里边的声音。
  身边,还有一个缩着肩膀低着头的车把式,从夕照园出来能有一天一夜,铁仇宗就没有听见这个车把式说过一句话,只有在莫容临吩咐什么的时候,这个车把式才嗯了一声,算是答应。
  身后的车帘一挑,裹着白色狐裘的莫容临探出一半儿脸庞来:“小任,进来吧,一个人都要闷死我了。”
  哦。
  铁仇宗答应了一声,抖了抖落在身上的雪花儿,这次低着头进了车厢。
  车厢里边弥漫着暖暖的香气,莫容临抱着一个镂空雕花的银手炉,蜷缩得和一只猫儿一样,脚边是一只矮脚红木桌子,上边放着五香牛肉干,多味胡豆,还有一只古色古香的银酒壶,两只小巧的银质酒杯。
  被狐裘映着的那张脸,微微有些朝霞般的浅红,莫容临伸手端起一杯酒,笑眯眯地看着铁仇宗:“小任,怎么都不问一问跟着我去铁马庄做什么?”
  铁仇宗一笑:“如果小爷觉得我应该知道,自然会告诉我。”
  煞有兴致地打量着铁仇宗,莫容临笑着摇摇头:“小任,有句话叫做欲速则不达,如果你真的没有一点儿好奇心,别人自然会对你更好奇。江湖中人,隐姓埋名,自然是不想引人注意,可是你这样做,未免适得其反,所以我对你非常好奇。”
  莫容临微笑着说话,云淡风轻,可是话中自有分量,可惜,依然没有触动铁仇宗,铁仇宗还是那副淡淡的表情:“小爷是手眼通天,如果真的对怀雪有所怀疑,想来怀雪的任何事情,也瞒不过去。”
  嘿嘿。
  饮了一杯酒,莫容临还是摇头:“就是因为我知道了你是谁,所以我才更加好奇,因为我不太相信,你居然是你!”
  轻轻叹口气,铁仇宗不为所动,坐在一旁,看着矮脚桌子的酒,微微发呆。
  将身子往边儿上挪了挪莫容临好像来了兴致,他的头几乎要挨着铁仇宗的肩头了,毛茸茸的裘
  皮领子,蹭着铁仇宗的脸颊,莫容临的眼睛,亮若寒星:“哎,你都知道你是谁了,你居然一点儿都不担心?”
  抬头看了莫容临一下,铁仇宗一笑:“如果小爷知道我是谁了,就不应该奇怪,我现在这个样子,还会有心吗?”
  不屑地哼了一声,莫容临眼波一转,神采奕奕:“不过是个女人而已,我哥哥那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原是别有用心地做给人看,我就不懂,你这样半死不活地,又做给谁看?你老子吗?离得这么远,他看得到吗?”
  沉默了一下,铁仇宗倒是真的有点讶异,他开始以为莫容临在诈他,可是话已经说得如此露骨,看来莫容临真的知道了他的真实身份,既然知道,怎么还敢把他留在身边?难道莫容临是别有所图?
  别有用心,当莫容临用别有用心四个字来形容涂冷的时候,铁仇宗的心里,居然泛起微微的涩意。
  断魂崖后的一些事情,他虽然远离了铁马庄,却也有所耳闻,听到的瞬间,铁仇宗宁可相信传言为真,他还是愿意相信因为雪初禅的缘故,涂冷有所改变。
  铁仇宗不知道雪初禅究竟拿什么东西,从水月妖神那里换来了解药,可以想象,那过程一定残{书酷{网 得难以想象,如果涂冷没有一丝一毫的感动,雪初禅的牺牲,太不值得。
  或者,雪初禅早就预见了如此的结局,还是要坚持那个残{书酷{网 的过程?
  到底,她是多情还是无情?
  心中转过几个念头,铁仇宗淡然道:“人心的疏失,其实并不是因为距离的远近,如果他不想看,就是在他身边,他也未必看得见。”
  端着酒,点点头,莫容临笑道:“这么些天,你就这句话说得有道理,小任,你真的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我们去铁马庄做什么?”
  铁仇宗道:“到了就知道了。”
  停顿了一下,铁仇宗又道:“如果小爷不想让我知道,我到不了了。”
  车子颠簸了一下,莫容临端在手中的酒在杯子里边荡漾,他伸手将车窗的厚棉帘子掀开一角,唇边露出一丝浅浅的笑意:“在去铁马庄之前,我们得先去一个地方,可惜,还是有人捷足先登了。”
  在莫容临的身后,铁仇宗透过缝隙看过去,前边,是一带低矮的粉墙,飘扬如蝶的飞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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