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玩石记-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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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炎官抿着嘴,重新坐回椅上:“少啰嗦。说吧,你在心急什么?”他拂拂衣衫下摆的沙尘,摆明转移自己的尴尬,“托鲁哥查的事有消息了!”

“真的?有老大的下落?”

青魈摇摇头:“主爷还未寻获,可白无常现下身陷官牢。据说……主爷坠入黄泉谷底,生死未卜。”

“坠人黄泉谷——?!”石炎官瞪大虎眼,“黄泉谷万丈深渊,别说尸体,恐怕连颗骨灰都寻不回来,怎么会?白无常怎么会弃老大于不顾?不……当时的情况,怕是连她也保不住老大……”连他这位被称为“武判官”的魑魅都在那场混乱的战火中吃了败仗,又怎么能怪别人未尽力呢?

“听说官府那边准备以严刑拷打来逼问出‘阎王门’的底细。”青魈双眉紧皱,一思及昔日阎王门的伙伴兄弟在大牢里面对令人无法想象的酷刑,他便恼恨不已,双拳握得死紧。

“底细?,整座府邸被拆得干干净净还查什么底细?!”石炎官冷哼。

“但阎王门中所有的主事者都没有捉到呀。主爷下落不明,二爷早在数年前就云游去,三爷远在边疆,您不正在这里当土匪吗?至于白无常……她虽受牢狱之灾,但所有魑魅魍魉都没有招出她的真实身份,官府方面好像也以为她仅是阎王门内的奴仆或妾婢,目前无生命之忧。官差美其名叫破了阎王门,实际上只是做了场白工。”

“话是没错,但若阎王门从此一蹶不振,官差的目的也算达成了。眼下最令我担心的是老大的下落——”“鲁哥已经派兄弟到黄泉谷底去搜寻主爷,二爷方面也派人联系了,希望能有好消息。”青魈出言安慰。

“嗯。”

“另外您身上的毒,最好尽早解清,否则难保您不会像主爷一样被废掉多年来的高超武艺。”

石炎官懒懒地瞥向他:“青魈,你真是越来越唠叨,活像个老妈子。”

“谁叫我跟着您进了贼窝,我不唠叨您还能唠叨谁?倘若魑魅魍魉都在,这唠叨的工作理当就由黄魉来做。”青魈耸肩。

阎王门里的四大主爷中就属石炎官个性最随和,虽然性子火爆了点,但从不跟人大玩心理迂回,一切喜怒衰乐都显而易见、有话直说。既然两人沦落至此,口头上的尊称仍在,至于烦琐的主仆尊卑暂时晾在一旁吧。

“对了,四爷,方才我在廊间遇上您带回来的小尼姑,她好像在找您,手上不知从哪抓来的锅碗瓢盆充当木鱼,看起来……架势十足。”

“什么架势?”

“驱妖降魔。”青魈说话时指尖落在石炎官面前,表明小尼姑口中的妖魔正巧与石炎官是同一个人。

石炎官又恢复兢兢业业的表情:“别让她知道我在这里。”

“拜托,这里是您的房间耶,再蠢再笨的人也知道要找上这来吧?”青魈一顿,续道:“不过,四爷,您既然对小尼姑如此反感,干脆我叫兄弟将她轰下山,省得您担心受怕。”不过他倒是头一回见到石炎官露出如此慎惧的模样。

“谁说我怕她?!我只是受不了她的叨念,受不了一大串的佛经咒语在我耳边嘀咕,吵得我不得安宁。”

石炎官越是辩解,青魈眼中的兴味越浓烈。

“喔——原来您害怕的是经文呀?咱们全寨的兄弟还以为小尼姑道行高深,镇压住咱们黑熊……呃,伟大的四爷咧。”青魈咧嘴一笑,“那还是照我的提议,等会我请小七和雷哥一块动手将她丢出寨门。”

语毕,青魈还当真准备行动。

“慢着!谁准你自作主张——”石炎宫喝声制止。

“保护主爷们是阎王门杀手守则第一项,其中所谓的保护更广义地囊括清除所有危害主爷生命、精神、财富的人事物,以及耳畔嘈杂的‘小蚊子’,以保您耳根子清净。”青魈隐藏在身后的右手不断拧捏着自个儿的大腿,藉由剧痛来压抑唇角捉弄的笑意。

“去!”石炎官捞起桌上茶杯甩向青魈,“上回你跟我抢那只烤獐子腿时怎么不见你这么说!”歪理!

青魈一侧首给躲过:“我总得有力气才能保护四爷您呀。”

“我还得靠你保护?!”他石炎官何时落得如此无能的惨境?“站住,你的脚在干什么?”他指着青魈欲往外走的步伐。

青魈回头,露出痞痞的笑:“走路呀。”这么简单的动作还看不出来?

“然后呢?”

“走出房门,寻找小尼姑,顺手料理她,将她赶出‘为非作歹窝’。”青魈双手比出驱离的手势,“若她胆敢死缠烂打,我就削了她的脑袋。”

“谁准你做的?!”石炎官暴躁起身,奔到青魈面前:“我有说要把她赶出去吗?!你哪只耳朵听到的,啊?!”熊掌搭配如雷熊吼——拧住青魈的双耳,并灌注足以震破耳膜的质问。

“四爷!疼疼疼疼——疼啦……”青魈失声痛叫,“我不敢!不敢了啦!我哪有胆量驱赶四爷您重视的小尼姑咧?”

“重——视——我啥时说过我重视她?!”咆哮声炸开,“我抓她回山寨是为了折磨她、蹂躏她、凌虐她,哪关什么鸟蛋的重视?!”石炎官提起青魈的衣领,不住地摇晃,青魈原本个头就足足差石炎官一大截,这么一拎,他双腿被迫离地,浑身重量全寄托在石炎官手中的薄弱衣衫上。

“我……知道……原来四爷您用心良苦……”随着石炎官上下左右,毫无节奏的粗鲁晃动,青魈出口的字句也晃荡成怪异的起伏音调,“但是,为什么……受到折磨……蹂躏凌虐的人……好像变成四爷您了……”黑胡底下的脸孔一阵青一阵红。

“我看起来像是受到折磨蹂躏凌虐的倒霉鬼吗?”双手手劲加强,青魈的衣衫已逐渐发出撕裂声。

“像……呀……”别再摇了,他早上灌进胃里的咸粥好似正全数翻搅,挣扎地想滥喉而出,“四爷……您别太激动,孝小小心身体的毒……”每个字尾仍有余音缭绕及上下牙关互击声。

“就算我今天毒发身亡,也非得揍烂你的嘴——”石炎官怒吼还没来得及吼齐,干扰已悄然逼近。

叩、叩、叩——有人在身后戳戳石炎官的背脊。

石炎官头也不回,只吼声道:“滚开!没瞧见我正准备教训兔崽子吗?!”

可背脊后的干扰更加使劲,无论石炎官如何缩肩都躲避不掉落在他厚皮上的点触。

“再不识相,我连你一块揍!死家伙——”火辣辣回头,最后一个“伙”字是以泄气的口吻破口而出,怒熊霎时退化成懦弱狗熊。

干扰者漾起甜甜笑靥,浑圆可爱的小光头在洒落的日芒下绽出耀眼光辉,璀璨得令人无法直视。

锅铲在木盆上敲下响亮的声音,宣告石炎官大限已到。

“啊哈,找着你了。”

第四章

一物克一物,这是万物永恒不变的道理。

五行相克的道理原来也适用在他与小尼姑身上。

头疼蔼—尤其是整座山寨里回荡不休的诵经声穿耳而过,化为挥之不去的恼人噪音时,更是让石炎官头痛欲裂。

一群土匪围坐在饭桌前,静静等待轻浅而庄严的朗诵声中止。

“现在念到哪一项、哪一条?”鲁镂范咽下贪食的口水,举箸却不得下筷。

“虚空藏咒。”石炎官回应。这经文他已经听不下百次。

“好饿噢……什么时候才可以开饭?”小七可怜兮兮地提出大伙心中同样的疑惑。

“诵完这个咒文,再一回《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及《七佛灭罪真言》,差不多就可以结束。”石炎官几乎将行续的诵经习惯和顺序给摸透了。

“她干啥对咱们这窝土匪传道授业?咱们里头识字的也不过两三只,那些南无阿弥陀佛、西有阿里不达,我是有听没有懂……念那些玩意就能喂饱咱们的肚皮吗?”小七嘟囔,醒世经文对全寨里的兄弟而言如同“鸭子听雷”,有听没有懂。

青魈顶顶小七的手肘:“小尼姑可是在帮咱们消罪孽,说不定大伙往生后还能烧出几颗舍利子来打弹珠。”

“对呀,我每回听到行续大师吟念经文时,心情都好平静。”雷哥是山寨里惟一一个将行续视为仙姑,并且蒙受她所发散出来的佛光洗涤最彻底的人。

“恭喜,你离成仙不远,别忘了到时候保佑大伙。”石炎官冷冷地送他两个奚落掌声。心情好平静?!分明是扰人噪音,哪来的平静?!

规律的敲击终止,最后一声落在锡锅上,清清亮亮,充当铜盘。

“停了,可以开饭了。”小七开心地笑,他虽完全听不懂经文的差别,但却明明白白知道敲响铜盘是告一段落的天籁。

十几二十只手快速在饭桌上空穿梭,盘中美味菜肴亦以惊人的速度消失中。

小七对准正中央一盘炒得青青翠翠的素菜下箸。却遭石炎官猛戳而来的筷势所阻挡。

“你吃别盘。”石炎官直接将素菜拎到自个眼前,不让其他人染指。

“吃肉也要吃菜才均衡呀!”小七嚷嚷。

“吃肉吃菜也要吃吃‘熊拳’才够味,你意下如何?”石炎官眯起虎眼,放下筷子的熊掌摩蹭生热,一副很乐意效劳的模样。

“不用劳烦,我不用均衡、不用均衡了。”小七努力扒白饭。

青魈抬起兴味十足的眼,笑看着石炎官的反常。

石炎官回瞪着他,所幸有满腮黑胡掩去石炎官的窘困。

良久——

“你看什么看!我可没说这盘青菜是要给小尼姑吃的!她吃不吃、饿不饿关我个屁事!就算她念经念到死、敲木鱼敲到手残废,就算她是好心想为咱们消灾解祸、诚心替咱们祈福,那都是她自个儿多事,我可不领情!”石炎官火爆地一股脑倾泄心思。

“四爷,我什么都没问喔。”青魈笑得好天真、好无辜。

噢喔——不打自招。要套石炎官的话简直易如翻掌。

“我说了什么吗?!我什么都没说!”石炎官掩耳盗铃般地耍赖,拍桌而立,并瞬间转移话题:“小尼姑在摸什么摸呀!到底要不要吃饭?!我瞧瞧去——”熊似的身躯临走前还不忘带走青菜白饭及一只肥嘟嘟的鸡腿。

“好在被官差捉到的人是沉默寡言的白无常,万一是四爷这种三两句话就能套出虚实的大嘴巴,阎王门的秘密就荡然无存。”青魈感叹地摇头。

“喂喂,青魈老弟……”鲁镂范凑向前,“老是听你们在那边白无常黑无常、又是阎王门又是魑魅魍魉,你和四爷到底在打什么哑谜?·“阎王门就是我们的老家,黑白无常、魑魅魍魉只是亲人间的呢称,就好比老夫老妻称呼彼此为死鬼和母夜叉是一样的,别放在心上。”青魈似答非答,他可不想污染了这群天真小土匪——虽然这般形容词用在土匪身上非常怪异,但与以杀人为主业的“阎王门”相提并论下,“为非作歹窝”的众土匪们简直善良得无法无天。

“我总觉得你和四爷绝不是如此单纯的人。”

青魈耸肩,不给予正面答复。

这厢在饭桌里面对众家兄弟的叽喳询问,那厢迈开熊蹄,来到行续的厢房外,看见她仍跪在简陋的供桌前,双手合十地喃喃低语。

供桌前方挂着不知从何而来的神佛画像,乘龙之资,栩栩如生。

行续长而微翘的黑睫掩覆住向来慧黠又清亮的眸子,唇瓣一张一合却未曾发出声音,交织成一张虔诚默祷的安祥脸庞。

为谁?

为他吗?还是为了整个山寨里的贼子?

是她的菩萨心?但他所见识过的“行续”恐怕没有这三个字的存在——他可没忘却见面的头一回,这只坏心小狐狸见死不救,以及牙尖嘴利的刀子口。

石炎官长指敲敲门柱,引起行续抬眸。

“佛海果真博大精深,厉害得令人咋舌,光念经连饭都可以省下来。”

行续朝佛像又是一拜,才缓缓回声:“虽然实质上的饱满是做不到,可心灵的餍足的确厉害。上回我教你的经文,你有没有每晚都念?”

“你说咧?”石炎官粗鲁地拉过她的双手,将整盘饭菜塞到她掌心,“先喂饱你实质上的肚皮,再来跟我讨论心灵上的狗屁餍足!”

听到不文雅的字汇,她眉间又是一皱。不止一次告诫石炎官“造口业”的恶习,他仍是丝毫不改。

“你一定没有念,是不?”她将堆在小山似的白饭上那只油亮鸡腿递给石炎官,才小口小口将食物塞进嘴里。

近来她每餐的菜色中出现了全素的选择,这令她松了口气,也明白是石炎官不再刁难她——由此可见,石炎官仍有同情的善心。

“我既不想出家,更不想成仙,念啥念。”

“别这样说话,那道经文是消灭五逆十恶谤法等罪,还保佑现世享安乐,离苦难,临终往生极乐。”行续一顿,吐吐舌,惨了——“临终往生极乐——”石炎官衔着鸡髓,看起来就像只正啃食无辜猎物的猛兽。

果然……黑熊又要喷火了。

“你咒我死?还是你怕我死后下十八层地狱,刀山、油锅、挖眼、割舌样样不缺,想让我临时抱抱佛脚,减减罪孽、消消恶性?”

“‘一旦无常万事空,阴路只有孽随身’,你现在向善仍不嫌晚,你就算不过今生打算,也烦请你为来世留条后路可好?”她睨了他一眼,他前世八成就是烧了太多好香,以致现在得以为非作歹、不知死活。

“我这辈子都安排不完了,哪还管得着下辈子?”三两下石炎官就啃完大鸡腿,随手在衣服上擦拭油腻。

“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行续转念一想,道:“若你懒得诵经文,不如今天我做早课时,你同我一块做,我念你听,多少能有助益。”

她专注地盯着石炎官,企图感化他的顽劣。

好熟悉的模样……石炎官动也不动,她现在的表情,他曾经见过——不经意抬头,瞥见画像上庄严中含带慈爱的佛颜,再回归行续的脸蛋。

就是这种救赎的表情。

就是这种光辉无理的表情。

石炎官双掌抚贴在她脸庞,在行续还来不及发觉他意图之前——大掌收紧,使劲揉拧她的双颊,硬是让一张俏生生的绝艳花颜蹂躏成绝世猪头,不成人形。

他就是不喜欢看到她脸上有着如此神似仙人的慈悲,就是不准她拥有脱离红尘的淡然表情、不准她——变成一个成日将芸芸众生挂在嘴边的小尼姑!

“你——做什么?!”她的脸被挤压得好痛!

“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就该有二十多岁小姑娘的样子!你是爹娘不疼、姥姥不爱,所以早早看破人世间的七情六欲,回归清静佛门,还是哪个该死的算命师说你极有佛缘,非得出家为尼,造福人群?!”石炎官将她的脸当成汤圆,努力搓搓搓。

“唔……好疼……呜……”

“从今天起,你叫什么阿花阿珠都行,就是不准再用那个难听死的法号!”

“那是我师父赐的法号!”

“我、管、你!”石炎官恶霸地宣告。

“你不可以这么土匪——”行续嚷着。

“真不好意思,我就是土匪。”石炎官咧开嗤笑的嘴,“但我也不是不通情理的土匪,现在给你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你的真实姓名。”他伸出食指,比划了个“一”,缓缓地中指也伸直,“二,再不然你就叫阿花。”

“我叫行续!”她兀自坚持。

“没有第三个选项。”

“你——”

“反正我就是土匪。”石炎官总算体会到身为土匪的好处,无论干啥坏事总能有一个无法推翻的好借口。

“我才不要选!”

熊掌继续贴回粉嫩嫩的颊边,这一回的力道轻柔许多:“是呀,我也觉得你不用选择,叫阿花蛮好听的呵。”他挑眉。

“我叫行续——”

可惜石炎官充耳不闻。

行续深吸口气,嫣红唇瓣一抿:“无所谓,姓名只不过是个称呼,我不会因你恶劣的激将法而乱了方寸,否则不正称了你的心。”

“所以你就照我的话做啰,阿花。”

“我不要。”

“你不是说名字只是个称呼?”小尼姑很固执噢。

“可是阿花很难听!”她攀住玩弄脸颊的熊掌,努力要将他扳离,可惜小鸡如何能抵挡大熊之力?

“所以我才好心地提供你另一个选择呀,还是你的本名比阿花更逗趣?”

行续瞧着那张看笑话似的嘲弄脸庞,她突地忆起日前发生过的插曲——看来石炎官是忘却当日的教训。

行续收回攀在他臂膀的柔冀,双手合十,一长串的经文溢喉而出——“你……”石炎官慌乱地捂住双耳,但阻止不了措手不及的字句滑入耳内,引起脑侧微微的发疼。

卑……卑鄙……净挑他的弱点攻击!她老早就知道他只要一听经文就头痛,偏偏拿这招来整治他?!

“住口,我叫你住口!”石炎官的双手担负起阻隔“魔音穿脑”的重责大任,无法塞住小尼姑轻喃咒语的檀口,只能像只落败的狗狂吠不止。

行续欲罢不能,滔滔不绝念得可起劲了。

咆哮声中仍能听闻轻柔的慈语飘送,听在几名凑在门外偷听的小土匪耳里,格外诧异——“里面……听起来好像正在收妖……”因为妖孽的抗拒,而法力高深的仙人施咒擒魔,引发正邪两方对峙——小七自我解读一番。

“是呀,恐怕小尼姑再施点力,四爷就会濒临崩溃。”青魈道。

“该不会四爷真不是个人吧?”小七寻求青魈的解惑。

“真不是个人?嗯……这句话若让四爷听到,一定很有趣。”

“我不是那种意思啦!我是说,四爷为什么会害怕小尼姑的经文攻势?像咱们活生生的人就丝毫没有影响,充其量只不过耳朵痒了点……”小七边开口边扒着盛满饭菜的大碗咀嚼,他直接带着午膳来看戏。

“也许四爷耳朵所能接受的限度太过薄弱,咱们无关痛痒的知觉用在他身上就成了酷刑。”他相信石炎官并非害怕经文,而是厌恶吧。

蓦然,内屋的所有声响静止,没有小尼姑的诵经声,更没有石炎官骇人的熊吼……“结、结束了吗?”小七咽下满嘴的食物:“邪不胜正还是魔高一丈,四爷会不会被经文打回原形,抑或小尼姑被四爷一口给吞到肚里去了?”

“四爷能被打回什么原形?”不就是个人吗?青魈失笑。

“熊呀,他不是千年黑熊修行而成的吗?”

青魈懒得理会小七嘀嘀咕咕的幻想,沾了些唾液,直接在门扉的糊纸上戳了个小洞,观看现下安静得诡谲的屋内。

越是看,青魈的眉心越是紧皱。

“怎么了、怎么了?两败俱伤?”小七努力凑上前,青魈让出一席之地给小七瞧个清楚。

“这……”小七看完也是一愣,与青魈对望许久——“惨了,四爷这回的‘口业’造得可彻底了……”※※※强吻佛门子弟算得上造口业吗?

他只不过是想堵住那张喋喋不休的嘴、堵回一句句恼人的神圣经文,当时他的双手“不便”,惟一派得上用场的只剩那张嘴呀——而且效果还真令人满意。

行续当时惊骇的愣样令他印象深刻得直想发笑,原来小尼姑的脸上也能产生如此急遽的变化及红霞。

老实说,他一点反省的念头也不曾有过,即使天降怒雷将他劈死在当场,他也不后悔亵渎了小尼姑,若真有恼悔之处,大概也是内疚于害小尼姑当夜不眠不休地在简陋供桌前反复诵读消罪的经文,以及她白皙肌肤上被他粗硬黑胡给刮疼的红痕。

但这样小小的内疚与偷得香吻的喜悦感相较之下,渺小得可悲。

脑海中一浮现小尼姑昨晚紧捂着嘴儿的逗趣样,石炎官又是一阵轻笑。

“明明还是个嫩娃儿,何必将自己搞得既老成又严肃?”

行续才多大年纪?与他干女儿红豆恐怕只有数岁之差吧?红豆还在毛毛躁躁闯祸时,她已经将自己局限在无私无欲的佛法囹圄里。

究竟是什么样的生活背景教养出这样的女子?

从她的言谈间不难发现她来自于一个绝对富裕或书香世家,倘若肚子里没几分墨水,是无法出言犀利地教训他,更别提传扬佛门经书的真意。

但她的亲人怎能放心让一个如花似玉的漂亮姑娘剃度出家,甚至扮演起苦行僧的戏码?——若今天是红豆嚷着要出家,他这个为人小干爹的绝对会用尽一切手段来阻止,无关信不信神佛,而是放心不下埃想不透,他还是想不透。

“四爷,收到二爷的飞鸽传书,”

“念出来听听。”

青魈展信朗诵:“勿轻举妄动,由我安排,白云。”

“没了?”瘫在躺椅上的懒熊发出不满的咕哝。

“没了。”前数过来十一个字,后数过来还是十一个字,没漏念。

“老二没提其他的?例如红豆好不好?他们啥时回来?会不会到‘为非作歹窝’与咱们爷俩会合?”

青魈检视纸笺的正反两面:“是没提,这条小小纸笺上的的确确只有十一个字。”他又数了一次字数。

石炎官抢过纸笺,哼声:“这死白云,怎么传书老只有短短几个字,这样叫人如何放心、如何不轻举妄动!”

“可是以前二爷每回只要在信上注回‘由我安排’,每件事都可以迎刃而解,而且解得干干净净。”青魈为二爷叫屈,二爷办不牢的事情,阎王门里也绝计不可能有人办到。

他猜想四爷必定仍为了二爷将干女儿拐跑的事,怀恨在心。

“关于这点,我比你还清楚!”石炎官与结拜兄弟白云合相识数十年,白云合有多少本事他会不知道吗?!他只是气恼白云合竟然对于红豆的近况只字不提!好歹得让他这个为人爹亲的知道心心念念的宝贝干女儿过得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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