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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双城-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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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不等她想完,山体陡然剧烈震颤起来!积雪纷纷落下,天灰白一片。雪暴再次来临,那些僵尸们发出快活的低吼,听得那笙心惊胆颤,不敢多留片刻,握着苗刀冲出了那个小山坳。
前方影影绰绰,几具黑影僵硬地在风雪中举臂,向她扑来———这一回 ,可不用怕那些东西了!她伸出戴着戒指的右手。
然而,一具僵尸居然毫不避让,一只手直往她脖子卡过来!———怎么回事?它们、它们并不怕这只戒指?
电光火石的刹那,那笙陡然察觉了这一点。惊叫着,举刀砍向那具僵尸,嗤的一声,僵尸那只手臂被砍了下来。然而对方依然不急不缓地向她逼过来,她想绕开这只行动僵硬的怪物,满天的飞雪却遮住了她的眼睛,才奔出几步,就发现前方隐约有更多缓缓逼近的影子。
脚下震动得越来越剧烈,不远处积雪大片滑落,腾起更大的雪雾。她听到身后的冰川断裂的声音,惶恐之间,又看到无数晃动在风雪中的僵尸———完了!那个瞬间,那笙脑中只掠过两个字。
又一具僵尸的手搭上了她的肩。她惊叫着用力挣扎,然而力气远远不够。其他的僵尸拖着迟缓的步伐逼近过来,诡异的噜噜声近在耳侧。
“救命!救命!苏摩!苏摩———救命!”她一边拼命挣扎,一边用尽全力大呼———只能呼喊这个名字了吧?没有谁可以救她了……只 能指望那个奇异的傀儡师此刻并没有走远,还能听得到她的呼救。
然而声音被呼啸的风雪掩盖,转瞬消散。僵尸冰冷的手指掐得她的肩胛骨几近断裂。
旁边的雪雾里又出现了三四具僵尸,面无表情地走过来,缓缓伸出手,分别拉住了她的手脚———
“救命!救……命!”那笙用尽全力呼救,生死一线的刹那,无数学过的占卜、巫术都掠过脑海……然而,没用,仅靠算命预言来换取温饱的半吊子巫女,根本不会什么有用的护身法术。
“无论是什么———神佛!仙鬼!妖魔!……快来救我!什么代价都可以!救我!救我!”在四肢即将被撕扯开的瞬间,她不顾一切地在心底大叫。
一刹那、右手上那一枚戒指,闪射出闪亮的光芒!
“什么代价都可以吗?”冥冥中,有个声音在心底响起,幽幽地问她。
身体有被扯裂的剧痛,那笙根本顾不上思考声音从哪里来,冲口大呼:“都可以!都可以!快救我!……救命!”
“喳”。耳畔有骨骼断裂的脆响,身体一轻,突然被一股大力拉着往后飞出。然后是连续不断的喳喳断裂声,只见那些僵尸如同木桩般飞了出去,只留下五六只青白僵硬的断手还牢牢抓在她身上各处。
她迅速退后,重重地撞到冰壁上。
“苏摩?苏摩!是你吗?”看到那样惊人的力量,那笙叫了起来,“该死的,你终于还是回来了?!苏摩,苏摩,救我!”
然而,根本看不到苏摩和那个小偶人的影子。
身后的冰壁在震动中发出碎裂的咔啦声,似乎要坍塌。那笙下意识惊慌地往前爬了几步,想逃离开那面坍塌中的冰壁。
“带我走!”那个声音又响起来了,她感觉有人猛然扳住她的肩膀。
“谁?”那笙吓了一跳,回头。突然瞪大眼睛直跳起来———那只手!那只齐肩断裂的手!不知何时已经破开了冰壁,伸出来抓住了她!
“啊呀!”她瞪着抓住自己肩膀不放的那只断手,说不出话来。心中恐惧至极,用力挣脱出来,狂奔。才奔出几步,脚踝蓦地一紧,又被那断手拉住,扑倒在雪中。
“想逃?”那笙还没来得及爬起身,却只见那只手在雪地上
“走”了过来,冰冷的修长的手指轻敲她冻得通红的脸颊,山谷里传来一声冷笑。
慕士塔格雪山的震动越来越剧烈,那面冰壁也已经承受不住上方积雪的压力,从下而上整片断裂开来,万千积雪和碎冰劈头盖脸向着她淹了下来!
她又一次失去了知觉———这一次,她是多么地庆幸自己可以及时地昏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又醒了过来。
“哎呀!”———她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离地十几丈高的地方!
脚下是大风暴过后面目全非的雪山,而她居然逃出了那一场惊天动地的雪崩,稳稳坐在一根十丈高冰柱的顶端———那样的高度让她只觉得头晕目眩。冰柱上光滑无比,她刚一挪动便失去了平衡,从冰柱顶端直栽下去。
还来不及叫喊,“啪”的一声,她被什么提住脚踝倒着拉了上去。
这是哪里?少女搜索着记忆中最后自己被滔天雪浪淹没的一刹那,不明白身处何处,不由紧紧抓住身侧的某个东西,让身体在这高高的冰柱上保持平衡,探头四顾。
“这里是慕士塔格雪山半坡。”忽然,有个声音回答。
“谁?”震惊于自己未曾开口的想法居然被人知道,那笙蓦然回首四顾。空荡荡的雪山上白茫茫一片,天空是灰暗的,连那些四处游弋的僵尸都不见了。坐在高高的冰柱上,她更加紧张起来:“是谁?是谁在说话!”
“是我。”那个声音回答。同时,有什么拍了拍她的手。
那笙下意识地低下头去,竟然看见自己紧紧拉着一只苍白的断臂,坐在冰柱顶上。
“呀!”她烫着一般甩开那只手,踉跄着后退。
“小心!”那个声音疾呼。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笙不顾一切地退开,身子一歪,从方圆不过三尺的冰柱顶上一头栽了下去。风呼啸着从耳畔掠过,地上尖利的冰棱如同利剑般迎面刺来,求生的本能让她脱口惊呼:“救———命!”
“啪!”她忽然觉得脚踝上一紧,身体下落的速度忽然在瞬间减低,然后一只手伸了过来,抱住她的腰,将她轻轻放到了雪地上。
感觉到脚终于踩上了大地,那笙低下头,一眼看到右手上那枚戒指,还有揽在自己腰间的断手,再度烫着一般地跳了起来,尖叫着用力去掰那只断手:“放开!放开!放开我!”
“放开就放开。”那只手漫不经心地说了一句,果然松开了手。只见它跌落在雪地上,以指为步,懒洋洋“走”到了一边。
已经是二度看到这样诡异的景象,那笙终于稍微镇静了一些,远远退到一边,看着雪地上似乎在舒活筋骨的断手,小心地问:“你……你救了我?”
“当然。”那只手在雪地上立了起来,遥点着她,随着声音变出各种手势,“还救了两次———看来走过天阙之前还要救你好几次。不过你不用谢我,因为你答应要付出代价的。”
“你……”那笙张口结舌地看着那只会说话的断手,心底寒气一层层冒起:这只手究竟算什么?妖魔?仙鬼?神佛?———似乎哪一样都不是。
她忽然跳了起来,撸着右手的戒指:“还给你!还给你!我不干了!我才不和你一路!”然而,无论她如何用力,那枚银色的戒指仿佛生了根一般套在她右手中指上,怎么也摘不下来,而且越是用力,勒得越紧。
“别白费力了。”看到她如此急切地想摘下戒指,那个声音笑了,“再用力,你的手指就要被勒断了。”一言提醒,那笙想也不想,左手拿起苗刀,一刀斩了下去!
“呃?”看到如此绝决的举动,那个声音第一次表示出了惊讶,“厉害!”
然而刀还未接触到手指,那枚戒指忽然放射出耀眼的光芒———如遇雷击一般,那笙手里的刀断为两截,直飞出去。她左臂本来就已经折断,这一下的用力更是痛入骨髓,痛得她弯下腰去。
“你手臂上的骨头断了。”那只断手遥指她的左臂说,“别用力,得先扎起来。”
“别过来!”看到雪地上“走”过来的手,那笙惊恐地后退了一步,“你……你别过来!”
那只手笑起来了:“看你吓成那样……我看起来有那么可怕吗?又不会吃了你。”
那笙看着雪地上那只苍白修长的手,不由脱口:“很可怕!我、我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可怕的压力!你有着什么样的力量啊……你、你……不管是什么,离我远点!”
“真是无情……怎么说我都是你的救命恩人吧?”那个声音有点无奈地笑了,然而那只手却对她翘起了拇指,“不过,很厉害,你居然能感觉到我的力量。不愧是能戴上这枚戒指的通灵者。千年来,这个机缘也算被我等到了。不过……碰上的怎么是你这么麻烦的小丫头?”
那笙气急地甩着自己的手,想脱下那枚戒指:“反正我不要了!还给你!你、你别跟着我了。拿回去!”
“啧啧,哪有这样说话不算数的……这戒指一戴上去,除非我自己愿意,不然它怎么都不会脱落的。”看到她又气又急的神色,那个声音反而讥讽地笑了,“其实你何必这样怕呢?我不会害你,而你如果没有我,大约连这慕士塔格峰都下不去,早就白白成了僵尸的饱餐了。”
那笙蓦然打了一个寒颤。想到那些暂时消失的僵尸很可能就在雪下,她忽然之间就不敢在雪地上坐了,一下子跳了起来。环顾着白茫茫的四野,心里的恐惧却越发浓了。
“你只要带着我过了天阙就行。”大约看出了她的动摇,那个声音继续循循诱导,“你看,很容易的事情啊。我可以护着你平安下山,而你只要带我上路就可以了———我又不重是不是?不像你那样,沉得死猪般拖都拖不动。”
“你!”毕竟是姑娘家,那笙气得跳了起来,然而想起方才雪崩中,一定是对方将自己拉出险境,一阵理亏,说不出话来。看到她沉吟不语,那个声音似乎终于气馁了:“算了,不强人所难。没你,我最多多花点时间‘走’到云荒去,你就留在这里喂僵尸吧。”
声音未落,那笙忽然觉得右手中指上的指环一松,铮然落入雪地。
那只手果然也不再纠缠,甩下她一个人在雪地,就走了。那笙一个人站在空山里,孤独无助的恐惧一阵阵袭来,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喂!喂!回来!那只手!你给我回来!”
然而那只手走得越发快了,五根手指迅速交替着在雪地上移动着,很快消失在冰棱中。那笙一下子没了主意,在空白一片的雪原里抱着肩瑟瑟发抖。
迟疑片刻,恐惧终于还是占了上风,生怕这只神秘的手会如同苏摩一样扔下她彻底消失,那笙慌忙弯腰捡起戒指戴上,高高举起,对四野大呼:“我答应你!我答应你!喏,你看,我把它戴上了!你、你别扔下我!”
然而,声音消散在风里,没有听到那只手回答。
那笙不死心,四顾再度唤了一遍,耳边却还是呼啸的风声。她站在雪地上,恐惧感让她站在原地不敢擅动一步。不知是不是幻觉,她觉得脚底下的雪又动了一下,仿佛什么破冰而出,抓住了她的脚踝。
“呀!”只道蛰伏的僵尸又要再度出没,那笙吓得大叫着跳了起来,跌倒在雪地里,
“哈哈哈哈……”忽然间,那个熟悉的声音重新响起来了,笑得很得意。
那笙惊魂方定,定睛看去,果然是那会走路说话的怪物。
“你!”长长嘘了口气,她一脚踢掉那只手,“滚开!”
“好,以后就要拜托姑娘你的照顾了。”那得意到嚣张的声音终于收敛了,温文而有礼。同时怪手伸过来,拉住那笙的手、将她从雪地上拉起,“劳驾,请送我去云荒,而且谨记不要让任何人发觉。”
“好了好了!我答应你就是,”那笙没好气地回答,拉着那只断手站起,然而话音未落,她不耐烦的语气忽然冻结了———抬首之间,看到面前雪地上拉着她站起的,竟是一位英俊的青年!衣饰华美,高冠广袖,眉飞入鬓,丰神俊秀。嘴角上笑谑的神色还未收敛,看起来如同太阳般光芒四射。
“啊?”那笙目瞪口呆,看着眼前这个如同神话中降临的男子,“你、你……”
然而,只是刹那的失神,眼前的人陡然消失,抓着她的,依然是那只齐肩而断的怪手。
“凝结一个幻象给你看一下———”心底那个声音响起来了,大笑,“记着我英俊潇洒的样子,以后你也不用看着断手就觉得可怕。你叫什么名字?”
“呃……”那笙还没有从方才惊鸿一瞥的惊艳中回过神来,讷讷说不出话来。
“算了,知道你叫那笙———不过按礼节才问你一声。”那只手懒得再等,便一拉她的袖子,“天色不早,快些下山吧。等天黑了就糟了。”
三 魔之手
镜湖地下的水底,伫立着无色城,和湖心上方的帝都伽蓝如镜像对立。
那是永远虚无的所在,永远都看不到日光的所在。
水底的虚幻城市里,那一片空无之中却是包蕴着无数的“有”。细细看去,缥缥缈缈,水底仿佛有烟雾的凝聚,蒸汽的升腾,虚幻浮动着的事物就全显示出来了。
纵横交织的阡陌街巷、楼阁城墙,纤毫毕现,然而那些景仿佛升腾着的蒸汽般虚幻,一触手便会消逝,宛如海市蜃楼。这个梦境般的虚幻城市,位于镜湖六万四千尺深的水底。
没有居民,只有十万多个整整齐齐排列着的白石棺木。纵横交错,每一个石棺中,都静静沉睡着一名空桑人。
石棺的矩阵中心,有一座白色的光之塔,无始无终,直通水面而去,对应着上方帝都里真实的伽蓝白塔。以光之塔为中心、散布着六个各种颜色的莲花宝座:白,蓝,青,紫,赤,黑。个莲花中,都盘膝而坐着一个人,衣饰华丽,男女老少各异,就是每个人都非实体,而全是靠幻力凝结而成。
光之塔里,青玉雕刻的覆莲基座上,繁复的咒语刻满神龛。神龛内,宝瓶托起的仰钵上,一颗孤零零的头颅忽然开启了嘴唇,说话———
“各位,我的右手能动了。”
琉璃莲花座上六个人霍然睁开了眼睛,震惊而狂喜地俯身:“恭喜皇太子!”
危楼高百尺,手可摘星辰。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
云荒大陆的中心,那个万仞高的白塔顶上,仿佛也能感觉到大陆东边吹来的雪山冷风。观星台上,气氛是肃杀的,冰冷的寒意一直沁到了列席每一个人的心里。
自从空桑人的最后一个王朝———梦华王朝覆灭后,浮槎海上的冰族重返云荒,建立起新的沧流帝国已经有一百余年,统治深深扎入了这片新的大地。新民族的统治慢慢稳定,新的秩序建立起来,一切都在铁律下安然运行。
然而今晚,掌握沧流帝国的最高权柄的长老———元老院中的“十巫”,居然全部聚集到了伽蓝白塔最高层的观星台上!这是一百年来极为罕见的局面。所以那些经年也可能看不到一位长老露面的侍从和女官们,都感到震惊和莫名的寒意。
算起来,就是五十年前霍图部造反,二十年前鲛人暴动,都没有看到过元老院的“十巫”这样聚集过吧?难道这一次,又有重大的事要发生?
十位黑袍长老以观星台为中心,呈圆形分散静静坐在那里,不动声色地阖上了眼睛。
素衣少女手指间夹着算筹,目不交睫地看着观星台上的玑衡,苍白的脸色是凝重的,算筹不停地起落。然而,在将近三更的时候,天狼星终于还是从窥管中消失了。玑衡窥管居然已经再也不能容纳它运行的轨迹!
“天狼脱控,乱离必起!”素衣少女的眼睛离开了窥管,冷然宣布。
十袭黑袍中,蓦然起了微微的震动。十位长老同时睁开了眼睛,许久,其中一位长老开口了:“请问圣女,天狼由何方脱出流程?”
“正东。”素衣少女回答,苍白的脸上有某种焦急的表情。
“正东方……”问话的长老沉吟了一下,望向东边,“是从天阙那边过来的吗?”
“巫彭,你看如何?赶快派兵灭了祸患罢。”旁边一位目光阴枭的白发婆婆放下了手里一直转着的腕珠,“可可是你立功的好机会。五十年前你平定霍图部叛乱,二十年前鲛人造反,你又提兵杀尽叛党,血染镜湖。这次如果你再度立下大功,元老院的首座便非你莫属了。”
虽然说的是几十年前的事,然而面前被称为“巫彭”的长老依旧保持着四十多岁的容貌,清隽的脸上有温和的表情,完全不像曾立下赫赫战功的名将。
“巫姑,此次不同。”巫彭抬头看着东方的夜空,神色镇定,“连对手是谁都未曾确认,如何战?难道一定要把天阙过来的人都杀光?要知道泽之国是高舜昭总督的领地,泽之国的民众大都为中州大陆移民,最好能自行解决,不宜妄动兵戈。”
“那些大泽的蛮子,怕他什么?”巫姑笑了起来,“高舜昭还不是咱们委任的?云荒上,除了我们冰族,其他都不过是卑贱的蝼蚁而已!”
“蝼蚁咬人,毕竟也会痛。”男子微微而笑,然而始终词锋收敛,“既然这样,按照元老院规矩,请巫咸大人主持,十位长老分别表态就是了。”
“好。”坐在东首那名老者喉咙里发出浑浊的声音,咳嗽了几声,开口,“循旧制:支持深入泽之国,杀尽天阙东来之人的,长蓍草;反对动刀兵的,短蓍草。”
十位黑袍长老低首沉吟,袍子下的手缓缓举起,各自拈了一根耆草。
沧流帝国不设帝位,这个大陆上的命运,一直以来,就决定在白塔顶上十位长老手中的蓍草上。
十根蓍草刚集在一起,还没有理出长短,忽然间观星台后的神殿里,传出了低沉的长吟声,门户无声无息地由内而外一扇扇缓缓开启,神殿深处有依稀的光芒。
众位长老的脸色忽然肃穆起来,纷纷将盘膝的姿势变换为长跪。
“智者传谕!”素衣少女一直漠然的脸色终于变了,她在观星台上揽衣跪下,认真倾听着神殿里传来低沉的长吟,分辨着旁人难以听懂的指示。
十巫齐齐从黑袍中抬起了脸,全部转身,向着黑洞洞打开的圣殿的门伏下了身子。
“智者有谕:祸患由东而来,逼近天阙。东方之天已倾坍,五封印已破其一!诸卿请守住其余四方封印,并立时派兵杀尽天阙之东来者!切切。”
圣女一字一字地复述门内人难以听懂的口谕,声音冷漠。
“谨遵智者教诲!”十袭黑袍匍匐在地上,齐齐回复,声音恭顺。
神殿里的声音沉寂了,重门无声无息地一层层阖起。一直到最外面大殿的殿门也阖上,外面匍匐着的人才敢抬起头来。十位长老不做声地相互看了一眼,凝重肃杀的气氛在这一群最接近帝国权力中枢的人中弥漫开来。
重门之后,存在着凌驾于元老院之上的最高权威———智者圣人。自从带领冰族夺得云荒以来,虽然十巫主管了帝国的军政,可这个沉默寡言的神秘人依旧是不露面的最终支配者。
沉默中,又一阵雪峰上的冷风吹来,那些长长短短的蓍草飞了漫天。
“唔……原本也就是要动刀兵的嘛?”抬起眼扫了一下半空中那些蓍草,巫彭脸上有苦笑的意味,“七长三短啊……不知道另两根是谁投出的。”
低低的自语未毕,风卷了过来,那些决定大陆命运的蓍草倏忽消失在夜空里。
原来草芥毕竟是草芥,又如何如神庙中那声音一样,真正地左右云荒大陆的命运?
因为有那只手的指引,下山的路变得出奇平顺容易。天黑之前,那笙轻轻松松地踩着雪沿着山势滑下来,到了山脚,一边还对那只手提了一连串的问题:
“你是人还是云荒州上面的神仙?”
“你好像很厉害!你怎么会跑到那个地方去的?你是不是已经死了?”
“奇怪啊,你能听懂我说话,我也能听懂你说话!云荒上面也说和中州一样的话吗?”
“对了,想起来你们是不可以用常理来衡量的,难道说……你这样的状态才是平日的样子?你们是不是生下来就四分五裂的,只有很少时候才四肢完整地凑到一起?”
显然也是见到了那只断手的真身以后,完全没有了对异类的恐惧感,她好奇地不停发问。那个声音哀叹了一声,已经连回答的力气都没了。在她问到第九十八个问题的时候,那只手终于忍不住伸了过来,一把堵住她的嘴:“拜托你消停一下行不?快些走,天就要黑了!”
“天黑了……呃,天黑了又怎么样?”那笙用力挣脱那只手,继续问。
“我的力量到了天黑时就会削弱!”手厉声回答,用力打了她一下,“到时候我不但没能力保护你,可能连和你通话的力量都没了,还不快走!”
那笙一惊,终于止住了好奇,努力向山下跋涉。齐膝的雪阻碍了她的脚步,她走得踉跄,几度跌倒。又一次倒在雪里、跌了个仰八叉的那笙几乎压到了那只手。看到她狼狈的样子,断手无奈地叹了口气:“唉,你好像没什么能耐。碰上你算我倒霉。”
“你能耐大,为什么不自己飞过天阙去?”挣了几下起不来,那笙也恼了,“人家走得辛苦,又冷又饿,你倒在这里说风凉话!”
“好了好了,起来。”那只手见她恼了,倒也好声好气起来,从她背后挣出来,拉她起身,“我不能随便用力量———越少用越好,不然很容易被那些冰夷抓到蛛丝马迹,半路被截杀。要不是如此,何苦要你带我回云荒?”
“冰夷?”伸手抓住那只手,站起身来,那笙又听到了一个新称呼,那是她在苏摩那里没有听说过的,“就是把你弄成这副模样的那些家伙?”
“走吧。”仿佛不愿多说,那只手拉着她往山下继续赶路。
天黑之前,他们终于到了平地上。
一路上天气渐渐温暖起来,到了雪线以下已经看到了稀疏的植物,那些灌木的样子都是中州大地上不曾见过的。那笙解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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