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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罗博士的岛-第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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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刚一走近大约相距我们三十码的距离内,就都止住了步,并且都跪了下来,弯腰趴俯在地上行礼致敬,在他们的头上开始扬起了一片白色的烟尘。

尽你所能,想象一下当时的情景吧。我们三个身着蓝色衣服的人和我们那个畸形丑陋的黑脸侍从,在阳光灿烂的蓝天下,站在被太阳照耀着的广阔的黄色烟尘中,四周围着一圈弯腰低头,做着姿势的畸形怪物,有一些几乎很像个人样儿——除了他们微妙的表情和动作之外,有一些则像是跛子和瘫子,更有一些畸形怪样得出奇,以致于什么都不像,简直就像我们最最荒唐的梦里的天外世界来的动物一样。再远一点的那边,一面是一片藤丛苇林里的一排排丛生的芦苇,一面是纷乱密布的棕榈树,把我们和山谷深涧到茅舍洞穴都给隔开了,北面是太平洋烟雾迷漫的广阔海面。

“六十二,六十三,”莫罗数道。

“还差四个。”

“我没看到豹人,”我说。

莫罗随即又大声吹起了号角。一听见这号角的响声,所有的兽人都歪扭着身体,匍匐在尘土之中。

一会儿,只见那个豹人偷偷地从藤丛苇林里溜了出来,弯腰低头地几乎贴着地面,试图混入到莫罗背后的尘土飞扬的圈子之中。我看到他的前额上真的有一道伤痕。

兽人之中最后一个到场的是那个小猿人。到场早一些的兽人们,因为一直匍匐在地上,又热又累,都朝着他射去恶意的目光。

“且住,”莫罗坚定大声地说道。兽人们都起身一屁股坐在了后腿上,从他们的参拜之中得到了喘息。

“诵祷法律的人在哪儿?”莫罗说道,只见那个多毛的灰发怪人在尘土之中弯腰躬身。

“背诵信条吧,”莫罗说。立刻,跪拜集会中的所有兽人们,一面左右摇晃起来,用手扬起了硫磺的灰尘,先是举起右手,接着是噗的一片灰尘,然后是左手,一面又一次地开始吟唱起他们那奇怪的连祷文来。

当他们唱到“不要吃兽肉或鱼,这是法律”时,莫罗举起了他那瘦长柔软的白手。

“停止!”他叫道。所有的兽人都立刻鸦雀无声了。

我想他们都知道而且都害怕即将要发生的事。我环顾四周,看着他们奇怪的面孔。当我从他们明亮的眼睛里看到他们那种畏缩的样子和鬼鬼祟祟的恐惧的神情时,我甚觉惊奇,我过去竟老是相信他们就是人。

“这个法律被触犯了,”莫罗说。

“没有人能够逃脱,”从没有脸的银发怪人那里传来了这句话。“没有人能够逃脱,”跪着的一圈兽人重复地说道。

“他是谁?”莫罗吼道,这一审视着兽人们的脸,把鞭子抽得噼啪作响。

我觉得那个鬣狗和猪合成的兽人——鬣猪人显出了一副失魂丧胆的样了,豹人也是一样。莫罗停住了身,面对着这个家伙。豹人朝着莫罗畏缩着身子,显出一副奉承的样子,看得出来,他对那些无穷无尽的痛苦和折靡仍然是记忆犹新,而且是惧怕万分的。

“他是谁?”莫罗重复地吼道,声音大得象霹雷。

“违犯法律的人就是邪恶的人,”诵祷法律的那个银发怪人吟唱道。

莫罗窥视着豹人的眼睛,看来把这个家伙的真魂都吓出了窍。

“是谁违犯了法律——”莫罗说着,把视线从他那受害者的身上移开,转向了我们。我觉得在他的声音里有一点欣喜的味道。

“——就回到痛苦屋里去,”兽人们都吵嚷了起来,“回到痛苦屋里去,啊,我的主人!”

“回到痛苦屋里去——回到痛苦屋里去,”猿人快嘴唠叨地叫道,就好像这个想法对他是多么甜蜜和愉快似的。

“你听见了吗?”莫罗说着,转身向后对着豹人,”我的朋友?啊哈!”

那个豹人避开了莫罗的视线,已经从原来跪着的姿势中直直地站起身来,眼睛里冒着火,勃然大怒地从卷缩的唇下露出了阴险狰狞的大尖牙,向前一跃,扑向那个给他带来折磨和痛苦的人。

我相信,只有难以再忍受的恐惧所爆发的疯狂,才会挑起这一场攻击。

整个一圈的六十来个怪物,好象都围着我们站了起来。我掏出了手枪。

豹人和莫罗碰撞在一起。我看见在豹人的打击下,莫罗摇摇晃晃地向后踉跄了几步。

我们周围响起了一片叫喊和曝叫声。每一个都在快速地跑动着。刹那间我想到,这就是一场大叛乱吧。

豹人暴怒的脸,在我的脸前一闪而过,后面姆令在紧追不舍。

我看见鬣猪人的黄眼睛兴奋地闪着光,看他的样子,就好像他下了一半决心要进攻我似的。

猿羊人也隔着鬣猪人耸着的肩膀,目光炯炯地瞪着我。

我听到莫罗手枪的射击声,那粉红色的闪光穿过骚乱的人群射向远处。整个人群好象是顺着射击闪光的方向纷乱地转成了一团。

像被这人群移动的磁力吸引着,我也被搅在一起摇摇晃晃地转开了。刹那间,我又被裹进了骚乱叫嚷的人群跑了起来,追踪着正在潜逃的豹人。

我就是我能肯定明确地描述的全部情况。我看到豹人揍了莫罗,接着所有的东西就在我周围眼花缭乱地转开了,直到后来我也飞快地一头跑了出去。

姆令跑在前面,对那个亡命之徒紧追不舍。后面跑着的是狼女们,只见她们大跨步地一窜一跃地跑着,舌头都搭拉了出来,后面紧跟着猪人,兴奋得哇哩哇啦地尖声呼叫着。再后面是缠裹着一身白布的两个牛人。再后面是夹在一群兽人中间的莫罗,他的宽边草帽已被风刮掉了,手里提着手枪,细长柔软的白发迎风飘散着。在我身边跑着的是鬣猪人,他和我并步齐驱地跑着,鬼鬼祟祟地用他那狡诈的眼睛盯着我。其他一些兽人在我们身后又叫又嚷,啪哒啪哒地奔跑着。

豹人夺路冲过藤林。他跑过去时,竹藤反弹回来啪啪地抽打在后面追来的姆令的脸上。当我们追到低矮的丛林时,我们这些落在后面的人发现,这里已经被踏出了一条小路。追逐的人群穿过丛林,大约跪了有四分之一英里那么远,随后又钻进一片更茂密的乱丛林里。尽管我们这一群人一起冲过了密林,可这还是大大地延缓了我们的行动——羊齿叶子像鞭子似地抽打着我们的脸;像绳子一样的缠绕着的蔓藤,缠住了我们的脖子、身子和腿,或者是牢牢地绊住了我们的脚脖子;带针刺的植物把我们连衣服带肉地都给钩住了,结果是撕破了衣服,划破了肉。

“他四脚着地窜过去了,”此时仅仅先我们一步的莫罗大口喘着粗气说道。

“没有人能够逃脱,”狼熊人说着,带着追逐的狂喜,当着我的面露出一副嘲笑的神气。

我们又在嶙峋的山石中冲了出去,看到被追逐的豹人就在前面,他敏捷轻快,四脚着地地奔跑着,还回过头来冲着我们咆哮着。看到这个,那些狼人们也高兴地嗥叫着。豹人还穿着衣服,远远看去,他的脸还象是人样,但是他四肢的步态举止,显得阴险狡诈,而且他肩膀低垂,偷偷摸摸的样子,明白地显示出这是个被迫捕的野兽。他窜越过一片开着黄花的多刺的灌木丛,隐藏了起来。姆令在这片灌木丛中,飞跑至中途。

这时,我们之中的大多数都已失去开始追逐时的速度,渐渐地放大放稳了脚步。当我们横穿过空地的时候,我发现追击的人群正在散开,由纵队变成了横队,鬣猪人还是紧随在我的身边奔跑着,一边跑一边盯着我,不时地撮弄着口络,嗥叫着狂笑。

在乱石林的边缘,豹人觉察到他正在朝着那个伸出的山岬跑去。就是在那里,在我刚刚上岛来的当天晚上,就是他曾经蹑足潜踪地追逐过我。这时豹人在灌木丛中更加快了奔跑速度。可是蒙哥马利已经看穿了这一计谋,迁回到他的侧面去了。

于是,我不顾气喘嘘嘘,不顾在山石中磕磕绊绊,被荆棘挂得衣衫褴褛,再加上羊齿草和芦苇丛阻碍去路,还是尽力追踪那个违法乱纪的豹人。鬣猪人在我身畔边狂嗥边奔跑。我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着,头昏眼花,心狂跳个不停,筋疲力尽,可还是不敢失去追逐的目标,否则我就得和身边这个可怕的同伴单独留在一起了。尽管我已经疲惫到了极点,可还是顾不得热带午后透不过气来的闷热,踉踉跄跄地向前奔跑着。

狂热的追捕终于松下了劲头。我们已经把这头可怜的畜牲围堵在小岛的一个角落里。拿着鞭子的莫罗,率领着我们排成了一列不个规则的队形,慢慢地围上前去。我们一边向前走着,一边此应彼和地喊叫着,渐渐缩小了对这个遭难的畜牲的包围圈,他在灌木丛中隐形无声地潜逃着。在那次午夜的追踪中,我就是穿过这片灌水丛从他身边逃开的。“别急!”莫罗叫道。“留心!”这时队伍的两端已经蹑手蹑脚地包围了这块纠结缠乱的灌木丛,堵住了那头畜牲。

“小心别让他冲出去!”从灌木丛后面传来了蒙哥马利的声音。

当时我正站在灌木丛上方的斜坡上。蒙哥马利和莫罗,在下面沿着海滩搜索着。在树杈枝叶交织的罗网中,我们慢慢地向前推进着。那头被追捕的猎物默不出声。

“回到痛苦屋里去,到痛苦屋里去,到痛苦屋里去!”猿人在右侧大约二十码远的地方,尖声嚎叫着。

听到这一声嚎叫,我完全饶恕了这头可怜的畜牲,尽管他曾经给我带来了那么多的恐惧。我听到在我的右侧,随着母马犀牛人的沉重的脚步声,细枝嫩叶纷纷折断,粗大的树枝被簌簌地推向两边。突然,透过一片多边形的青枝绿叶,在郁郁葱葱,繁茂从阴下的半昏半暗之中,我看到了我们正在追捕的这头野兽。我猛然停住了脚步。他尽其可能地紧紧地蜷缩成一小团,回过头来从他的肩膀上用闪灼发光的绿眼直勾勾地盯着我。

我心中,交织着一种很奇特的矛盾的感觉,面对于这一情绪,我又无法解释。看到这头畜牲完全像野兽那样蜷卧在那里的姿态,眼里射出的闪闪的光,还有他那变形得让人害怕的不象人样的脸孔,我再一次意识到这样一个事实:他还是有人性的。再过一瞬间,其他的追踪者将会看到他,他将被制服,抓获,再一次经受围场中可怕的折磨。猝然之间,我不知不觉地掏出了手枪,瞄准豹人惊恐万状的两眼之间,开了枪。

就在我开枪的一刹那,鬣猪人发现了豹人,他大叫一声,急不可耐地扑到了豹人的身上,伸出渴望已久的利牙咬进了豹人的脖子。当兽人们随后冲来时,我周围的繁枝绿叶都摇晃了起来,树枝噼噼啪啪的折断声响个不停。兽人的脸一个接着一个地都露了出来。

“不要杀死他,普兰迪克,”莫罗叫道,“不要杀死他!”我看见莫罗弯着腰,拨开大羊齿叶子,冲了出来。

刹时间,他用鞭子的把柄把鬣猪人打跑了,他和蒙哥马利把这些极度兴奋的食肉的兽人们,特别是把姆令,从仍然抖动着的豹人的躯体旁给挡开了。那个灰发怪人跑来,在我的胳膊下用鼻子嗅着豹人的尸体。其他的野兽们,都以他们特有的动物的热情冲挤推搡着我。想要更凑近一些看个究竟。

“普兰迪克,你他妈的蠢货!”莫罗说,“我还需要他呢。”

“对不起,”我虽然这么说,可却毫无抱歉之意。“我一时太冲动了。”因为筋疲力尽和过度兴奋、我只觉得恶心。我转过身从蜂拥的兽人们中间挤了出去,独自一个朝着山岬的更高处走上山坡。在莫罗高声吼喝的指令下,我听到三个缠裹着白布的牛人着手把那个牺牲品向下朝大海拖去。

这时我倒是可以安心地一个人躲在一边了。兽人们对于那个死尸,显示出了颇类乎于人类的好奇。当牛人们把他拖下沙滩时,他们成群结队簇拥着跟在后面,对他嗅着,叫着。我走上山岬,紧盯着牛人们拖着豹人沉重的尸体走向大海时反衬在茫茫黄昏夜空下的黑影,脑中顿时掀起了波澜,我终于意识到岛上兽人们难以名状的没有主见和无所用心。

在沙滩上,在我脚下的乱石林中,猿人、鬣猪人和其他一些兽人围绕着蒙哥马利和莫罗。他们都还处于极度的兴奋之中,充满着他们忠于法律的熙攘喧嚷的言词和表情。然而我心里却肯定无疑地感觉到,鬣猪人和野兔被害一事是定有牵连的。不管如何难以理解,我当时确信,除了兽人粗大迟笨的体形和丑陋可怕的外貌,我面前的确看到了人类生活整个平衡的缩影,看到了本能,理智和命运之间最简单形式的全部相互作用,只不过是豹人碰巧屈败身死了。所差也只不过如此。

可怜的畜牲!我开始看到了莫罗残无人性的更加卑鄙的面目。起先,我还没有想到这些可怜的受害者在经过莫罗的手术之后是多么的痛苦和不幸,我只是对于那几天在围场里所进行的活生生的酷刑感到震惊战栗。可是现在看来,那是比较次要的了。在他们成为野兽之前,他们的动物本能必须要恰如其分地适应于周围的环境,而且做为一个活生生的动物,还要表现出尽可能的愉快和幸福。现在他们在人性的羁绊和束缚之中犯了罪过,生活在无穷无尽的恐惧之中,被他们自己根本难以理解的法律的罗网捆绑着;他们做为一个假人类而存在,已经开始感到了苦恼,而且这还是一场漫长的内心的斗争,对莫罗无尽无休的惧怕——可这又是为了什么呢?正是这反复不定的繁乱心思,使我久久难以平静。

如果莫罗那怕有一点明智的目的,我也至少会对他稍表同情的。对于痛苦,我并不是那么神经质的。如果他的动机那怕是来自于憎恨,我也会稍稍宽恕谅解他的。可是他竟是那样不负责任,那么十足地草率粗鲁、漫不经心。他的好奇心,他的疯狂的、漫无目标的研究,驱使着他做出这些事情来。他一手制造出来的那些兽人们被扔在外边活了一、两年,挣扎着,犯了大错,又遭折磨,最后痛苦地死去。就其自身来说,他们是悲惨不幸的,延传已久的动物的憎恨,驱使着他们彼此纠缠不休,可是那篇法律抑制着他们一时掀起白热化的争斗,使他们免于因其本能的仇恨而最终送命。

那些天来,在我对于兽人的恐惧之外,又增添了对莫罗的恐惧。我确实陷入了一种深深的而又持久的与恐惧相反的病态之中,它在我的脑海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烙印。我必须承认,当我看到它饱尝了岛上的痛苦的骚乱时,我失去了对于世界公正的信心。

盲目的命运,巨大的无情的机遇,雕刻并且形成了生存的结构。我,莫罗(通过他对于研究的热情),蒙哥马利(通过他对于饮酒的热情),兽人们,还有他们的本能和智力上的局限,都在不停转动的、无限错综复杂的车轮中,被无情地、不可避免地扯裂并压得粉碎。但是这种情况并不是一下子都出现的??我真的觉得,就在我说及它的时候,我确有一些预感了。

第十七章大难临头

大约又过了将近六个星期,我才逐渐恢复常态,对于莫罗的这些不光采的试验,我感到厌恶,一直难以忘却。我有个想法,就是逃离开造物主凭想象所制造的这些可怕的鬼脸,回到甜密的、健全的人类交往中去。我的那些分隔到今的人类伙伴们,在我的记忆中渐渐地显得像是田园诗一样的优美和漂亮。我和蒙哥马利最初结识的友谊,并没有增进他长期隔绝于人类,他不为人知的痛饮的怪癖恶习,他对于兽人的明显的同情,影响了我对他的看法。有好几次我都让他一个人到兽人中去,我尽一切可能避免和他们交往。

我越来越多的时间是在海滩上度过的,期望着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给我带来解放和自由的航帆,直到有一天骇人听闻的灾难降临到了我们的头上。这一场灾难把我周围奇特的事物,全都变得面目全非了。

大约是我上岛后的第七个或第八个星期——尽管我没记录下了准确的时间,但肯定是在我上岛很久以后,——大难临头了。

这场大灾难发生于清晨——大约六点钟。我被往围场里扛木头的三个兽人的嘈杂声吵醒,很早就起床,吃早餐。

早餐后,我走到围场的敞着门的门口,站在那里吸着雪茄烟,享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一会儿,莫罗绕过围场的墙角走了过来,还向我打了个招呼。他从我身边走过,从身后我听见他打开试验室门的锁,走了进去。那时,我对于这个地方的厌恶,已经变得麻木了,所以听到那头美洲山豹又开始经受新的一天的酷刑折磨时,我竟然丝毫不动声色,无动于衷。那头山豹,简直活象是一头愤怒的母老虎一样,尖叫了一声,迎来了给他带来无比苦痛的人。

随后就出了事。直到今天我也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我只听到身后一声尖叫,接着是什么东西跌倒的声音,待我转过身去,只见一张可怕的脸朝着我冲了过来,这张脸非人非兽,但是凶恶得令人毛骨悚然,棕褐颜色,满是鲜红的累累交错的伤痕,从伤口处还流着鲜红的血滴,两只没有睑缘的眼睛喷射着火焰。我挥起胳膊防护,可是这一冲击还是撞折了我的前臂,把我一头撞倒在地上,而那个缠裹着纱布棉花、混身飘舞着血污绷带的大怪物,从我身上一跃而过,冲了过去。

我顺着海滩滚了下去,试着坐起身来,可是因为被撞折了的手臂支撑不住,又倒了下去。一会儿,闪出了莫罗的身影,他那宽大的白脸上显出一副更为惊恐的神色,前额还在一滴一滴地流着鲜血,一只手里提着手枪。他几乎连看也没看我一眼,立即冲出去追踪那头山豹。

我试着用另一只胳膊支撑着坐起来。前面那个缠裹着绷带的影子,沿着沙滩大跨步地一窜一跳地跑着,莫罗紧追在她后面。

她回转头看见了莫罗,随后猛然加快了步伐,朝着灌木丛的方向跑去。每向前一跃,她就又把莫罗抛后几步,我看到她一头扎进灌木丛中。莫罗一面斜插过去想阻截她,一面开了枪,但是枪未打中,随即山豹就消失在密丛深处了。莫罗随后也隐没在青枝绿叶的乱丛林中。

我朝着他们的方向凝视着。一会儿工夫,我的伤臂火烧火燎地痛起来,我呻吟了一声,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蒙哥马利穿好了衣服,手里提着手枪也出现在围场门口。

“哎呀,普兰迪克!”他说,并没有觉察到我受了伤。“那个畜牲没有捆紧!把钉在墙上的镣铐和绑带都给扯断了。你看到他们了吗?”说着,猛然看到我紧握着伤臂,”怎么了?”

“我正站在门口,”我说。

他走上前来,扶起了我的胳膊。

“袖子上都是血,”他说着,卷起了我的法兰绒衣袖。他把手枪插在衣袋里,触摸了一遍我的伤臂,这使我感到非常奇+書*網疼痛,随后他把我领到屋里。

“你的胳膊骨折了,”他说,随后又说道,”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搞的——发生了什么事?”

我把目睹的情况告诉了他。说着说着,我疼得直吸气,因此语句支离破碎,时断时续。一会儿工夫,他就灵巧敏捷地把我的伤臂包扎好了。他把我的伤臂吊在肩膀上,往后退了几步,看着我。

“可以了,”他说。“现在该怎么办?”他思虑着。说着,他走了出去,把围场的大门上了锁。一会儿工夫,他就不见了。

当下,我主要是关心我的伤臂。这一事件看来只不过是许多恐怖事件之后的又一新案。必须承认,我坐在躺椅里,心里恶狠狠地咒骂着这个小岛。胳膊刚受伤时,还只是感到麻木,可是当蒙哥马利又露面时,已经是象火烧一样地疼痛难熬了。

他的脸色相当苍白,比平时更往下撇着下嘴唇,露出了更多的下牙床。

“我找不见他,也听不到他的一点响动,”他说,“我一直在想,他可能需要我的帮助。”他毫无表情地盯着我。

那是头非常有力气的畜牲,”他说,“她干脆把捆绑她的镣铐从墙上拧断了。”

他走到窗户前,又走到门前,站定在那里,朝我转过身来。

“我得去找他,”他说,“这儿还有支手枪,我可以留给你。说真的,不知怎么我有点儿担心。”

他拿出那支手枪,把它放在桌上我随手可以拿到的地方,然后走了出去,留下了带有传染性的惶恐不安的气氛。他走之后,我没有再坐多久,拿着手枪走到门口。

那天的清晨,像死一样的寂静。一丝风也没有,大海就像是一面抛光了的镜子,天空万里无云,海滩荒凉枯寂。处于我这种半兴奋、半发热的状态,这种万籁俱寂的气氛压得我透不过气来。

我试着吹吹口哨,可是什么曲调也吹不下去。我暗暗地又骂了一声——这是那天早晨我第二次咒骂了。随后我又走到围场的拐角处,朝着岛内深处吞掉了莫罗和蒙哥马利的密林绿丛中凝视着。他们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呢?到底怎么样了呢?

一会儿,有上方远处的沙滩上,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灰兽人,只见他向下跑到水边,开始乱踢乱溅起水来。我漫步踱回到门口,又踱回到拐角,就象个值勤的哨兵一样开始踱过来踱过去。有一次,我突然被远方蒙哥马利喊叫的声音吸引住了。

“喂??莫罗!”

我的伤臂不象开始那么疼了,但是热辣辣的。我感到又热又渴。照在地上的身影越来越短。我注视着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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