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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音流韶 系列(正文+外传两篇) 精校版-第1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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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障碍。”

小晏摇了摇头,在他心目中,母亲是他平生所见的最温柔、善良、美丽的人。虽然有时也有些严厉,但却连一草一木都不忍伤害。而母亲的身世似乎又是如此悲伤,流落异国,嫁入宫庭,又遭众妃嫔嫉妒;为了生下自己,受尽艰辛……虽然他也曾疑惑过为什么母亲又是幽冥岛岛主,而那几可冠绝天下的武功又从何而来,但是他一直都没有,或者说不敢、不忍怀疑过母亲的身份,以及这种种经历的真实性。

然而姬云裳口中的那个清湄,竟然完全与自己的母亲判若两人。他忍不住看了姬云裳一眼,姬云裳此刻也在看他。她对他淡淡一笑,道:“清湄终于来到八咫镜前,见到了月阙。月阙答应用自己的生命向上天交换这个关于转轮圣王的预言,但是却提出了一个条件——转轮圣王也就是她唯一的儿子出生后,就在他身上种上血咒。这个血咒存在一天,这个婴儿就必须靠饮食人类的鲜血来维续生命,直到他将自己流着青鸟魔血的身体带到另外两只青鸟面前,并将那两人心中之血饮尽。这既是解除血咒的唯一方法,却也是召唤出西王母的唯一方法……其实,由于青鸟散落人间太久,她们的力量已经极弱,甚至只能寄身在神泉、宝镜、血池等极为特殊之处,因此可以说再也没有了重逢的可能。她们必须趁自己的力量完全消失之前,寻找到两个使者,把自己的血带到第三处。这样,三种魔血才有汇聚的可能,而西王母也才能重新凝形出世。你,正是这两个使者之一。”

小晏猝然合目,他虽然努力控制着自己,但身体已止不住颤抖:“这不是真的!母亲绝不会为了这个目的,宁愿让她唯一的儿子种上如此残忍的血咒,一生都要过着这种不人不鬼的生活!”

姬云裳微微苦笑道:“我真的宁愿我是骗你的,就如西王母的出世,或许也不过是三只青鸟编造的传说……其实,你不应该怨恨自己的母亲,你可知道,她得知转轮圣王降世的三十二种预兆之后,又花了多少心血,才让这三十二种预兆一一应现在自己身上?让你,也就是这一世的转轮圣王终于成了她的儿子?”她望着小晏,叹息道:“你母亲看上去柔弱,实际上是一个比我更加坚强的人。而我,枉自以为天下万物,莫不在掌握,却无法帮她完成这唯一的心愿……”

“够了!”小晏止水不兴的眼中竟然也有了愤怒,他一字一句的道:“难道,母亲要的只是转轮圣王,而不是我?只要转轮圣王是她的儿子,无论这儿子是怎样一个人,怎样和魔鬼一样,噬血为生,她都不在乎?!”

姬云裳沉声道:“也许你会难过,但事实就是如此。但你必须记住,无论她怎样,都是你的母亲。”

小晏长叹了一声,紧握的双拳渐渐松开,双眸中光芒闪耀,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姬云裳道:“我有一件旧物,还望你交给清媚。”她低头从衣袖中拿出了一个黑色的锦囊,锦囊面上没有一点装饰,看上去极为普通,里边略鼓,却不知道装的是什么。

小晏接了过来,却发现锦囊下边还垫着一张纸片。

姬云裳道:“纸上是解除喜舍尸毒的药方,这些药虽不常见,川贵一代,饲蛊人家甚多,重金索求,应当也不是难事。”

姬云裳脸上有几分倦意,轻轻挥手道:“我要说的都已经说了,你们可以走了。”

杨逸之皱眉道:“师……”。

姬云裳挥手打断他的话,冷冷道:“你既然已经破了我的春水剑法,那么岗仁波吉峰上,卓王孙的春水剑法必定也挡你不住。就你如今所悟,实已得梵天宝卷精髓,尹痕波有知,也当含笑于地下。你以今日成就,言一句天下第一高手,可谓当之无愧。只是我这位故人之子,由于得了月阙血咒之力,能遇强越强,其暗中进益的速度,实在你们两人之上。更加上其有转轮圣王之资,一个月后该当怎样,我也不能臆测;甚至卓王孙这一去,会不会遇到别的机缘,从而百尺竿头,更进一步,也还是个未知之数。所以一月之后的决战,你仍要好自为之……”她长叹道:“言已尽于此,梵天神像被击碎,曼荼罗阵也失去了枢纽,我倾尽所有力量,也不过暂时维持地宫的平衡。然而,曼荼罗阵逆转已不可遏制,若不摧毁,势必灾难蔓延,波及整个苗疆……摧毁曼荼罗阵之时,整座曼荼罗山都将沦于地下,山上草木鸟兽都将随之陷落,你们若再不走,只怕也就走不出去了。”

小晏道:“那前辈你?”

姬云裳淡然笑道:“我是曼荼罗阵之主,曼荼罗阵在此,我还要去哪里?”

杨逸之嘶声道:“师父……”喉头一梗,后边的话却再也说不出来。

姬云裳看着他,淡淡道:“你最后一剑的实力,实已超出了我的传授,你可以战胜我,却不必同情我;你虽叫我一声师父,却不意味着你盗书叛教之罪,就一笔勾销。你们若执意不走,那么我发动此阵灭法,玉石俱焚,则休怪我没有提醒你们。”她微微一笑,将目光转开。她的话语虽然依旧冷漠无情,但美丽的双眸中,已泛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柔情。

这却是两人再也无法看见的。

小晏默然注视着手中的锦囊,似乎还想问什么。

杨逸之毅然道:“若师父不走,弟子也不走。”

姬云裳微微苦笑,再也不看他们,抬起右手,斜斜往地上一划。

一道寒光倏的遁入地底,宛如水波一般在地心深处迅速扩展开去。

而远处,隆隆回应之声,由小到大,四面回响,此起彼伏;而脚下的大地,也开始微微动荡。

杨逸之也不相信,几乎经脉尽碎的她,居然还能施出这样强大的力量。

小晏来不及多想,喝道:“走!”

他一把拖起还在迟疑的杨逸之,纵身而起,两人几乎同时跃到地宫之上。千利紫石脸色苍白,紧紧抱住一根石柱,似乎已无法抗拒这振荡之力。她耳边尖锐的轰鸣回响不已,脑海中一片空白。就在这个时候,她听到小晏沉声道:“抓住”,而后只觉得一道紫光轻轻将她带住,瞬时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向殿外飞去。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看到芳草凄凄的大地。

小晏轻轻将她放下。她愕然回头,只见那座巍峨的峰峦竟然在隆隆巨响中缓缓下沉。

尘埃,遮天蔽日,整个丛林似乎都被一双巨大的羽翼笼罩,闪电一般的阴影瞬时呼啸掠过,而后又已恢复常态。

阳光、森林、树木、河流,仿佛完全没有改变过,又仿佛已经完全改变。就如末劫后的世界,终会长满草木、人群,谁也不会记得它曾在万亿年前就已毁灭过了。

只有一抹劫灰,寂寞的沉于昆明池底。

杨逸之向着曼荼罗地宫的方向,深深跪了下去。他的眼泪忍不住涌出,强大绝伦的曼荼罗阵终于被他亲手打破,但自己一生的师缘,竟也已到此而尽!

飞花如雪,从此程门一立,竟成永远!

她的强大,她的寂寞,她那凌驾天下的威严,那离群索居的傲慢,那天地变色的剑法,那青郁面具后的师道尊严、那墨色大氅下慈柔之心,都已随风散去,宛如梦寐。

小晏握着那个锦囊,默默面向东方而立,似乎也陷入了一场沉痛的梦中。天下,血咒,转轮圣王,芸芸众生,母亲……到底哪一个才是真实的?

然而,无论如何,对于他们而言,纵然诸劫历尽,也不过恍然一梦,当梦醒之后,一切都是新的。

而岗仁波吉峰顶之雪,却已千年寂寞,如今无尽华光重现峰顶,也不过是为了等候这三位天选者的沉沉脚步。

后事请见《华音流韶。天剑伦》    昨日种种已顿开,风花雪月不带来。

劫生每看空成土,性命何妨疑转猜。

青鸟频传染血碧,红狐暗首掩城灰。

繁华瞬息指弹后,细数苍凉暮色哀。

————————

华音流韶·天剑伦

第一章、乐胜伦

旷原莽莽,天穹高远。

亘古已然的雪峰绵延数里,雄奇峻秀,一座座直插碧天深处。半山云蒸霞蔚,变换不定,似乎天上人间的分界就在于此。

朝阳照耀着积满白雪的山路,光影摇曳,漫天云雾突然被划开,一串极其轻微的铜铃声从山下缓缓而来。

一个年轻喇嘛牵着一匹白马,恭恭敬敬的沿着山路攀登。

阳光极盛,射得人眼睛生痛。而那位喇嘛却一直努力的望着太阳,似乎在茫茫雪原之中,只有阳光才能给他指明方向。

白马上端坐着一位高僧,正是他的上师。上师须发皆白,看不出有多少年岁了,一直瞑目不言,任白马驮着自己向前方行去。

而白马的后背,还驮着一个沉沉的包袱,竟然足有一人高,用黄色的油纸紧紧包着,上面扎了数十道白纱,让人看不出究竟。那白马虽是难得一见的龙驹,负了如此重物,走在这高原雪山上也极为吃力。

又过了好久,那个年轻喇嘛抬起一只衣袖,拭了拭额头上的汗珠,问道:“上师,我们还要走多久?”

上师没有睁眼,只摇头不语。

年轻喇嘛迟疑了片刻,终于忍不住道“乐胜伦宫到底在哪里?天底下真的有这么一个地方么?为什么从来没有人看到过?”

马背上的上师睁开了眼睛,缓缓道:“乐胜伦宫是天神居住的地方。人是看不见的。”

年轻喇嘛道:“那,那我们怎么去找?”

高僧微微向东方抬了一下手,道:“你看那是什么?”

年轻喇嘛疑惑的抬了抬头,阳光几乎灼伤他的眼睛。他顿了顿,答道:“太阳。”

高僧叹息道:“太阳升起的地方有一座圣湖,叫做波旁马错。传说人的灵魂,无论进入天堂还是地狱,都会在此暂作栖息。”

年轻喇嘛道:“上师,我知道圣湖,可是这和乐胜伦宫有什么关系?”

高僧叹息道:“传说中,天神每十年才会离开乐胜伦宫一日,这时,结界消失,乐胜伦宫的倒影就会出现在圣湖中央……”他的话只说了一半,就又阖上了眼睛,似乎从来没有睁开过一般。

年轻喇嘛不敢再出声,只得默默往前走。

突然,一片祥云不知从几重天上飘下。年轻喇嘛下意识的眨了眨眼,等他睁开眼,那条本来宛如永无尽头的山路突然中断了,眼前是一道深不见底的悬崖,云雾翻腾蒸涌,仿佛无边大海,而他们的半身,已经在悬崖之外!

他手中的白马收不住脚步,惊声哀鸣,一个踉跄,猛的在崖边边跪了下去。年轻喇嘛脸色苍白,用尽全身力气往回扳着缰绳,白马奋蹄嘶鸣,终于挣扎着向后退了三步。也幸得这是一匹宝马,换了普通马匹,怕不早已跌入悬崖!

那年轻喇嘛突然想起他的上师还在马上,急忙回头看去。只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马背上下来了,悠然遥望着远方的太阳,道:“走过去。”

年轻喇嘛以为自己听错了,道:“走过去?”他不相信的指了指眼前的深渊:“从这里?”

高僧没有答话,轻轻挥手,眼前的云雾缓缓散开,他一迈步,向云海间走去。

年轻喇嘛还没来的及惊呼,却发现他的上师已经在云端向他挥手了,他一咬牙,牵着白马也跟了过去。

眼前迷雾转换,突然一片幽静的蓝光迎面而来,他突然发现脚下竟然不是云海,而是一片真实的土地。

眼前,是浩瀚的湖泊。

湖水,宛如雪域圣女的眼波,清澈而寥漠。

祥云蒸集,几十位大德正围坐在湖边。甘丹寺、大昭寺、哲蚌寺、色拉寺、扎什伦布寺……的活佛、上师、大德竟然都汇集此处。而在平时,无论谁想要见上其中的一位,都得在高原栉风沐雨,长年跋涉。

年轻的喇嘛惊讶的望着这仙人交界之处,似乎已经痴了。

而这些大德,似乎正在辩论着什么,一开始语音很轻,几乎难以听清,到了后来却激烈起来。

一位红衣大德突然一声怒喝,只见他满脸怒容,身形又极为高大,一起身,真宛如伏魔金刚一般:“曼荼罗邪教何德何能,竟敢狂言兴起灭法大劫!佛法昌盛,万代传承,岂是曼荼罗教中几个魔头能够毁灭的?”

另一位大德摇了摇头,他脸色极黄,白须几乎垂到腹部,双眉却下垂的厉害。只听他长叹一声道:“史上之灭法大劫,均由异教君王兴起,焚经灭寺,是为大劫。而此次劫难虽由曼荼罗邪教而起,灾难却只怕要远胜于前代了……”

远处,一位黄衣大德摇头道:“鄙寺地处边远,至今尚未受其骚扰,又传言波旬信奉湿婆邪教,其邪术妖法可移山填海,崩天裂地,生摄人魂。以鄙寺众僧一点微漠的法力,若真激怒波旬魔王,无异自寻死路。何况曼荼罗教素不扰民,佛法广大,不灭外道,与其以卵击石,不如敬而远之。”

他此话一出,诸位大德都沉默了片刻。

突然,有人小声问了一句:“到底波旬是谁?”却是那个牵着白马的喇嘛。

他的上师微笑着摇头道:“就是如今曼荼罗教教主帝迦。所谓波旬,正是佛典传说中灭世魔王。只是因为诸位大德都太怕这位教主,不敢直称其名,只好称之为大魔王波旬了。”

他声音虽轻,然而当场众人都已听见。

那位红衣大德更怒:“白摩大师,你说我们惧怕波旬?”

上师微笑道:“诸位不远千里,前来圣湖边,等待乐胜伦宫现世,想必是受了达赖索南加错之约,要商讨一个联手对付曼荼罗邪教的方法。而诸位到此已有三天,反反复复,也不过说大魔王波旬的邪术是如何厉害,却没有一点对付的主意,若不是怕到了极点,又是何种意思?”

红衣大德冷笑道:“达赖发帖相约,我们日夜兼程,齐集圣湖之畔,唯有他一直迟迟未到,却事先施展幻术,封闭了圣湖,将我们我们禁锢在此地三日三夜,倒不知是何等意思。白摩大师和达赖是至交,倒不妨帮我们解释一二。”

白摩大师颔首道:“正是要给大家一个解释。”他突然一扬手,白马背后的巨大包裹顿时凌空飞起,落到众人面前。乒的一声闷响,泥地竟然被砸得深陷下去。

红衣大德愕然道:“这是什么?”

白摩大师神色凝重,轻一弹指,将捆扎的白纱震断,而后俯身将油纸缓缓揭开。

一股血腥之气扑面而来。

里边赫然是三具无皮的尸体!

尸体的血早已凝固,冻为黑色,极为狰狞,而从凶手的刀法惊人的细致——整个巨大的伤口都还保留着一层薄薄脂肪,那些淡黄的泡沫下无数血管像张开了一张细密的网,虽然失去了皮肤的约束却都还完好无损的紧绷起着。而尸体从咽喉到腹腔已被整个剖开,所有的脏器也已被取走,一个空空的体腔森然大开,却似乎经过某种特殊的处理,显出一种诡异的光泽。

虽然在场诸人均可谓参透生死的大德高僧,陡然看到这一副惨状,仍不禁赫然变色。

白摩大师叹了口气,道:“这三个人,是额伦寺的僧人。他们不仅皮肤、脏器被取走,连脑髓,也已从双耳处被完全吸出。”

红衣大德愕然道:“你是说,额伦寺已经……”

白摩大师道:“不错!从上次月圆至今,这已经是第二十七所被屠灭的寺院!僧众均被枭首、剜心、剥皮、折肢等酷刑,惨不忍睹……达赖大师和我得到消息,连夜赶去,却仍然是迟了一步!如今,达赖大师还留在额伦寺为殉道众僧超度,这就是他不能及时赶到的原因。”

红衣大德大怒,道:“如此惨无人道,曼荼罗教到底意欲何为!”

白摩大师皱眉道:“取走僧人脏器,应该是为了在乐胜伦宫中修炼邪术。”

红衣大德道:“什么,乐胜伦宫?难道波旬已占据乐胜伦宫之传说竟然是真的?”

白摩大师神色更为沉重:“的确。自从曼荼罗教与香巴葛举派一战之后,已有三十余年,其间曼荼罗教韬光养晦,元气渐复。而其新任教主帝迦妖术更盛于前代,竟用妖法打开乐胜伦宫的封印,自称以邪神湿婆的力量,重开湿婆宫殿,灭佛法而兴湿婆教,与手下诸魔头盘踞其中,以僧人骨、髓、筋、肉祭炼法宝,魔宫中夜夜生魂惨嚎,动天彻地……”

红衣大德怒道:“波旬如此大胆妄为,玷污佛法圣地,难道我们就束手无策了么?”

白摩大师长声叹息道:“传说佛祖早料到了会有波旬之劫,在成佛前密留下了唯一的克制之术——香巴葛举派代代秘传的恒河大手印。然而,曼荼罗教似乎也知道这个传说,刚入藏边之时,就一直潜伏在葛举寺旁,等到上任活佛灭度之时,突袭而至。活佛以半死之体,强行与众魔头周旋,虽然将诸魔头打败,肉身却也为邪术禁制,不能转世,恒河大手印从此失传……”他摇了摇头,不再说下去。

诸位大德都是一声叹息,却一时也再想不起对抗曼荼罗教的方法。

突然,白摩大师脸色一变:“谁?”

诸位大德一惊,湖边飘摇的云霓似乎猛地震颤了一下。在场众人都分明感到了一股陌生气息突然闯入了结界之中!

湖畔的幻阵力量极为强大,除非得到了主人的邀请,否则阵外之人绝难闯入,而阵中之人也绝难离开。两天前,湖边十位大德曾试图一起合力将之冲开,最后仍不能撼动分毫。

然而这道气息的确进来了,不仅陌生之极,却也强横之极,宛如巨浪一般的向湖边奔涌而来!

众人脸色皆变,这样强大的力量,莫非竟是魔王波旬亲临?

不远处,帷幕般的雾气被晨风撕裂。七色日华的中心,一个人影渐渐清晰。

来人脸上有隐隐倦意,青衣和散发随风飘扬,也沾满了征尘。而他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女孩。

女孩容貌秀丽,脸色却极为苍白,将脸埋在他怀中,似乎不胜劳顿,已经沉沉睡去。而那纤长睫毛上,还占着早晨的风露,微微翕动着。

来人缓缓往众人身上看了一眼,目光虽不凌厉,却宛如古镜照神,深不可测。他虽然只是随意站在那里,而身上流露的逼人气势,却宛如山岳一般,沉沉压在众人心头。

白摩大师迟疑了片刻,道:“尊驾是……”

来人看了众人一眼,淡淡说出三个字:“卓王孙。”

众人一怔。华音阁声名虽然如日中天,然而正因为如此,反而很少有人直呼华音阁主之名。尤其远在藏边,他的真名已少有人知。

红衣大德怒道:“无论你是谁,为什么闯入圣湖禁地?”

卓王孙淡淡道:“找人。”

红衣大德道:“谁?”

卓王孙缓缓道:“曼陀罗。”

四下顿时哗然。曼荼罗教天阴欲死四魔之名早已传遍川藏一代,传说其形如妖魔,邪法无边,有的更云人首蛇身,飞行绝迹,荒谬之极。四魔的名字在当地人心中宛然一个妖邪的禁忌,似乎连每次提起都会带来莫名的厄运。而如今,这个陌生人竟然是追踪曼陀罗而来。

白摩大师疑然道:“死魔曼陀罗?她怎么可能在这里?”

卓王孙没有回答他,而是将目光转开,环视众人,道:“乐胜伦宫在哪里?”

众人更惊。红衣大德愕然道:“你想找乐胜伦宫?”

卓王孙道:“我要找的人就在里边。”

红衣大德不可置信的道:“曼陀罗逃进了乐胜伦宫?简直一派胡言!”

白摩大师摇头道:“未必不能,既然曼荼罗教主帝迦已经占据乐胜伦宫,而曼陀罗又已遁法见长,未尝不可能暗中穿过我们的结界,遁回魔宫之中。”他又看了卓王孙一眼,道:“只是……曼陀罗的遁法上天入地,无形无迹,你又如何能一路追踪她,找到这里?”

卓王孙不去看他,冷冷一笑,道:“远到为客,理当与地主通报一声,现在通报已毕,卓某一路劳顿,也无心叨扰诸位雅集,告辞。”他言罢向湖边走去。

红衣大德怒道:“站住!你要强行通过这里?”

卓王孙止步,却没有回头,道:“正是。”

白摩大师摇头道:“时辰未到,圣湖中的倒影尚未出现,你如何知道乐胜伦宫的所在?”

卓王孙叹道:“乐胜伦宫既是无形,倒影岂能有形?”

白摩大师一怔,眼前的圣湖清幽冷寂,宛如明镜,厚厚的水雾拂垂缭绕,衬得整个湖泊亦幻亦真。

天宫若是无形,倒影自然更是虚中之虚,幻中之幻,这个道理,谁会不懂?

然而难道说这个代代相传的传说,竟也仅仅只是传说?在场每一个人,在一方百姓心中,都宛如神佛一般,高不可攀,然而他们不远千里,来到此处,竟也只受了了一个虚妄传说的欺骗?

诸人面面相觑,一时默然。

卓王孙叹息道:“若诸位不信,自可在此处等下去。卓某有事在身,先行一步。”

红衣大德突然抢到卓王孙面前,大喝道:“圣湖禁地,岂容你任意来去!”他这一喝,真宛如狮子大吼一般,连湖波都被震得荡漾不止。

卓王孙却宛如根本没有听见。轻轻从他身边穿了过去。

红衣大德更怒,火红的袍袖突然鼓涌起来,猎猎作响。他双掌在身前一交错,顿时化身千亿,一片绯红夹杂着万道金光,排山倒海一般,向卓王孙恶扑而去。

卓王孙猛的抬手,右手将非烟抱紧,左手五指一张,满天光华宛如瞬时被他聚拢在掌心,再也不能逼进一步。

红衣大德怒喝连连,双掌用力向下一压,那无数道金光突然盛作一朵朵莲花,飞速旋转,向来人掌心逼去。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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