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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曜权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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伶舟闻言一怔,随即摇头苦笑,在此人面前,当真是一点秘密都留不住。

只听柳知昧继续道:“但所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这两者之间的取舍,还望大人慎重斟酌。”

第五十二章

回程之路,伶舟走得很慢。他一边走,一边思考着从柳知昧那里得来的信息。

他原以为,见到柳知昧之后,能让他对自己的前景更明了一些,不想却因此而陷入了更艰难的抉择深渊。

闻守绎的性命与伶舟的记忆,二者只能选其一。如果是在几个月之前,他必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前者,但是自从韶宁和走入他心中之后,他的生命里便不再只有权力之争,他的心变得更加贪婪,除了权力,他还想品尝情爱的滋味,像普通人那样,和自己心爱的人共度一生。

但柳知昧说过,鱼与熊掌不可兼得,他也一直相信,这个世界是公平的,他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就必须放弃另外一样。虽然十多年前他就已经有了这样的觉悟,但是当爱情蓦然降临的时候,他还是对自己一直以来的坚定信念产生了动摇。

他这样磨磨蹭蹭地走走停停,当回到繁京时,已经是九月初了。

在驿站下了马车之后,他没有立即去找韶宁和,而是在一家客栈歇了脚,点了些酒菜充饥。

他想,他需要好好梳理一下自己与韶宁和之间的关系,等他将自己的感情整理完毕,再决定以后的路该如何走。

他正自斟自饮间,听见隔壁桌传来几名男子关于当下时局的谈话。

“听说,宋翊宋大将军在前线又打了一个大胜仗呢!”

“你是怎么知道的?”

“捷报都已经传到繁京来了,你居然还没听说?”

“看来宋大将军可真是战无不胜啊,这都第几个胜仗啦?”

“不管是第几个,比起以前的文承将军,还是差了点。”

“跟文承将军自是没得比,但此一时,彼一时嘛,文承将军之后,还有谁能有如此辉煌的战绩,还不就只有宋大将军了嘛!”

……宋翊吗?伶舟缓缓搁下手中酒盏,眸色微沉。

如果要问大曜第一将军是谁,恐怕非武帝时期的文承将军莫属,因为大曜帝国能有现在如此幅员辽阔的版图,文承将军功不可没。

但在文承将军过世之后,武帝也年事渐高,无心战事。于是大曜改变了对外战争策略,停止了大幅度对外扩张,转而以防守为主。

而这位宋翊将军,便是武帝派去镇守西北边陲的一员猛将,多年来,他击退了一波又一波外部势力的侵袭,屡立战功,成为大曜百姓心目中,地位仅次于文承将军的大英雄。

伶舟凭着前世的记忆,掐指算了算,到了这一年九月,差不多也该是宋翊班师回朝的日子了。然而班师回朝,并不意味着圆满落下帷幕,而是另一波腥风血雨的开始。

伶舟再次端起酒盏,缓缓递到嘴边,垂眸掩去眼中流转的光华。当历史一幕幕重演,他只能做一名沉默的看客,不能插手,也不能评说。

半个时辰之后,伶舟背上行囊,离开了客栈。

但是这一次,他不再像之前走得那样漫不经心,因为他模糊感觉到,自己似乎被什么人跟踪了。

无奈他丝毫不会武功,脚程又不够快,即便知道自己被人跟踪,想要甩脱对方,还是很有难度的。

如此烦忧着,他转过一道岔口,望见前方一条细长蜿蜒的巷子,巷子两旁是高高的院墙,仿佛隔开了两个世界,唯独留下这一条巷子,不见人迹。

伶舟心里咯噔了一下,刚才他一心想要摆脱暗中之人的跟踪,以至于有些慌不择路,竟把自己给走丢了。

他刚要转身返回,忽觉耳边风声微动,随即后颈传来一阵疼痛。

……又来这招?!伶舟晕厥之前,愤恨地想,手无缚鸡之力什么的,真是太讨厌了。

再度醒来时,伶舟发现自己躺在平整的床上,并且床榻四周的景象十分熟悉。

他眨巴着眼睛苦思良久,突然猛地坐起身来——这里不就是韶宁和的家么?他是怎么回来的?

“咦,伶舟你醒啦?”万木端着一盆水走进来,望见伶舟呆呆坐在床上,立即眉开眼笑起来。

“万……”伶舟话未来得及出口,便见万木迫不及待地搁下脸盆飞奔出去,口中喊道:“少爷少爷,伶舟醒过来啦!”

“……”伶舟无可奈何地闭上了嘴巴。

不消片刻,韶宁和便快步冲了进来,一踏入门槛,四目相对的瞬间,他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面色尴尬地顿住了步子。

小半个月不见,韶宁和明显比以前瘦了一些,也更黑了一些,整个人看上去有些憔悴,看得伶舟隐隐有些心疼。

此时万木也跟着跑了回来,却被韶宁和一伸手拦在了门外:“万木,你先出去。”

“又赶我走?”万木不满地抗议。

“啰嗦,让你出去你就出去,我有话要和伶舟谈。”

万木不敢违抗自家主子的命令,但有了上次的前车之鉴,他一边往外退,一边非常不放心地回头嘱咐:“少爷,这一次你们千万要心平气和地谈,别再又吵起来了啊,如果你再把伶舟给气走了,我就……我就……”

韶宁和挑了挑眉:“你就怎么样?”

万木想了想,他也的确不能拿他家少爷怎么样,气焰顿时被灭得一干二净,讪讪道:“总之,你们好好谈嘛,大家都是一家人,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呢是不是?”

“行了,别这么多废话了。”韶宁和不耐烦地将万木推了出去,然后反手关上了门。

没有了万木的聒噪,屋里突然安静了下来。

伶舟依然坐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默默看着韶宁和,似乎并不打算主动开口。

韶宁和见他这个态度,只好硬着头皮道:“伶舟,你……你脖子上还疼么?”

伶舟经他一提,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被人背后偷袭打晕过去的。他摸了摸仍有些酸疼的脖颈,挑眉看向韶宁和:“你派人跟踪我?”

“不,你误会了,我只是拜托朋友帮忙寻找你的下落。我没有想到他们会用如此强硬的手段把你带回来,我向你道歉。”

“你朋友?”伶舟想了想,“又是周长风的人?”

“……不是。”

韶宁和遮遮掩掩的态度,让伶舟有些起疑。但仔细一想,韶宁和到繁京也有半年了,除了李往昔和周长风,再多结交一些朋友也不算什么奇怪的事。

想起之前的“离家出走”事件,伶舟只好硬起心肠把这出戏演到底,板着脸道:“你还来找我做什么?我都已经主动离开你,不打算再纠缠你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韶宁和没有答话,怔怔站了半晌,才缓缓走到床榻旁坐了下来:“伶舟,人与人之间,可以有许多种相处方式,我们可以像朋友一样相处,也可以像兄弟一样相处,何必一定要变成……那样的关系?”

“所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这世间有这么多优秀的男子,我却只看中了你。”伶舟说着,微微一顿,“就像你说的,人与人的相处可以有很多种,可以像朋友、像兄弟,为什么就不能像情人?”

韶宁和无言以对。他静静望了伶舟片刻,问道:“你只要这种关系?”

“是。”

“如果无法如愿,你还是会离开?”

“……是。”

韶宁和垂下眼眸,又是一阵令人难耐的沉默。

伶舟偷眼打量对方,他虽然一直硬着嘴皮子与韶宁和硬杠,心中却在暗暗打鼓,韶宁和不会是想跟他一刀两断了吧?

却听韶宁和低低开口道:“好,我会……试试看。”

“哈?”这回轮到伶舟目瞪口呆了。

第五十三章

伶舟呆了半晌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向前倾了倾身:“你刚才说什么?试试看?什么试试看?”

韶宁和不太自然地移开了视线:“你心里明白就可以了。”

伶舟被他这一脸的别扭样逗笑了,刚要扑上去抱他,却被韶宁和先一步拦下了:“我话还没有说完。”

“还有什么话?”

“我只是说试试看,没有说正式在一起,所以,在这段时期内,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还、还约法三章?”

“第一,没有经过我的允许,你不能随便吻我。”

“……”

“第二,没有经过我的同意,你不能霸王硬上弓。”

“……”伶舟听得嘴角直抽,韶宁和你能更受一点么?

“第三,我们之间的关系,若是传了出去,对你对我都没有好处,所以,我希望你能对外人保密,包括万木。”

这一点伶舟倒是深以为然,爱情原本便是两个人的事情,没必要宣扬得人尽皆知,徒增麻烦。

不过,韶宁和那一句“对外人保密,包括万木”,俨然是把万木划入“外人”范畴,而他则已经晋升为“内人”了,一想到这一深层含义,伶舟便心中直乐。

韶宁和见他一脸花痴样自得其乐,忍不住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你在笑什么呢,我刚才说的话,你都听进去没有?”

“听见了听见了,”伶舟摆手道,“不能随便吻你,不能霸王硬上弓,不能对外人道嘛,我记住了。”

韶宁和对着他伸出了小指。

“又拉钩?”

“拉钩才算生效。”韶宁和严肃而执着地看着他。

伶舟无奈地伸出小指,心中却忍不住吐槽:韶宁和你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勾手指什么的真心对不起你那张成熟英俊的脸。

两人勾完手指,伶舟才想起一个严重的问题:“等等,你还没告诉我,这试用期是多久呢。”

“等到我觉得可以正式在一起为止。”

伶舟不乐意了:“怎么都是你说了算?这不公平!”

“因为你太狡猾了,不这样做,我怕到时候我制不住你。”

“……”对于韶宁和的坦言相告,伶舟彻底没了言语。

此时万木在外头扯着嗓门问:“少爷,伶舟,你们在里头谈完了没有啊?有贵客来访啦。”

韶宁和起身去开了门:“哪位贵客?”

“杜大人咯。”万木朝院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

韶宁和抬头望去,果然看见杜思危静静站在院中,背着双手似在欣赏风景。

此时伶舟也已经跟着来到了门口,见来人是杜思危,心中便犯了嘀咕。

听万木的语气,似乎对杜思危丝毫不陌生,但据他所知,当初他们寄宿在周长风府邸时,鲜少与杜思危接触,万木时怎么认识杜思危的?这有些不合常理。

难道……在他离开后的这小半个月里,又发生了什么变故?

韶宁和看见杜思危,不敢有所怠慢,整了整衣冠,便踏出去拱手相迎:“原来是杜大人,有失远迎。”

“不必远迎也无妨,”杜思危清淡一笑,“反正我已经对你们家熟门熟路了。”

熟门熟路是什么意思?伶舟用眼神质问韶宁和。

当着外人的面,韶宁和只好暂且对伶舟眼中汹涌的醋意视而不见,笑道:“杜大人此次造访,不知又是为了何事?”

“宁和,我来此地是何用意,你应当心知肚明才是,难道我三番五次的诚意还不能打动你?”

伶舟继续瞪着韶宁和:心知肚明什么?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韶宁和被瞪得眼皮直跳,但当着杜思危的面,他只能继续故作镇定:“下官才能微薄,杜大人说笑之言,下官又怎会当真。”

“宁和,这便是你的不对了,”杜思危板起脸来,故作愠怒,“廷尉府诚意相邀,你竟当做戏言,你这是将堂堂廷尉府视为儿戏么?”

韶宁和一怔,想不到前几次一直与他客客气气打着太极的杜思危,竟会突然用廷尉府来压他,一时间被驳得哑口无言。

伶舟却在一旁插了嘴:“请恕草民无知,廷尉丞大人何时能越过廷尉顾大人,代言整个廷尉府了?还是说,其实杜大人已经默默地由廷尉丞之职升到了廷尉?”

他此话一出,韶宁和立即出言阻止:“伶舟,不得无礼。”

杜思危却是心下一惊,伶舟这话问得十分犀利,暗指他越级办事,罪名可不小。

他眯了眯眼,上下打量了一番伶舟,这名小厮他有些印象,半个多月前开棺验尸的时候,他便对韶宁和起了拉拢之意,却是这名小厮因为天热中暑而闹着要回家。

这半个月来,他数次造访韶宁和家,都未再看见这名小厮,也就渐渐忽略了他的存在,不想今日他又无端冒了出来,好一张伶牙俐齿的嘴。

杜思危压下心底惊诧,淡笑道:“你又如何知道,我不是奉了顾大人之命?官府办事,岂容你一介草民多嘴。”

伶舟冷笑一声:“官府办事若是按部就班,我一介草民的确无权置喙。但我家少爷好歹是丞相大人亲笔推荐给光禄勋的人,你们廷尉府若想要人,可请廷尉顾大人直接去光禄勋交涉,派个廷尉丞来官员私宅里纠缠不休算是怎么回事,你们将光禄勋置于何地,将丞相大人置于何地?”

这一番咄咄逼人的质问,倒真是将杜思危驳得无话可说了。他原想拿廷尉府唬唬对方,不想却被对方揪住了辫子,连着整个廷尉府一起骂。

说起这私下交涉,本是他稳妥起见的一步棋,他原计划先说服韶宁和,再通过廷尉府向光禄勋要人,想必光禄勋人才济济,不至于为了区区一个名不经传的议郎而与廷尉府翻脸。没想到却被伶舟说成了是对丞相和光禄勋的不敬,这么大一个罪名扣下来,他可万万消受不起。

但杜思危也不是容易被唬住的人,他面上依然遮掩得滴水不漏,当下不屑再与伶舟言语纠缠,只是慢条斯理地向韶宁和拱了拱手:“如此,杜某叨扰了,下一次,我们官事上见吧。”说罢,拂袖而去。

待杜思危走得没了影,韶宁和转过头,轻拍了一下伶舟的脑门,呵斥道:“你这没大没小的,此番得罪了廷尉丞,以后有你好果子吃!”

伶舟却是一脸的无所谓:“放心,今后他不敢再来纠缠了。”

韶宁和皱眉:“你这么确定?”

“确不确定,等着瞧咯。”伶舟耸了耸肩,转身回房。

其实他会如此毫无顾忌地冲撞杜思危,是因为他心中笃定,顾子修并不知道杜思危私底下的这番动作。

想当初,闻守绎将韶宁和推荐到光禄勋做个没有常务的闲职,明里是升迁,实则是将他放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便于控制。说到底,对于韶宁和的复仇心思,他还是不得不防的。

而闻守绎亲笔推荐韶宁和一事,在朝中也不算什么秘密了,作为闻守绎心腹的顾子修,自然是有所耳闻的,他又怎么可能在不请示闻守绎的情况下,擅自将韶宁和挖去廷尉府呢。

所以伶舟十分断定,杜思危想要韶宁和这个人,首先就过不了顾子修这一关。

第五十四章

入夜之后,韶宁和如同往常一样,秉着早睡早起的良好作息习惯,亥时不到便回房歇息去了。

韶宁和不在,伶舟也觉得意兴阑珊,与万木闲聊了几句,便也回了自己的屋,心中不满地嘀咕,他这算是跟韶宁和确定关系了?明明什么都没有改变好么!

关上房门的瞬间,便听房梁上传来轻微异动。

伶舟抬了抬头:“鸣鹤,别藏着了,下来吧。”

话音即落,一袭黑影便悄然落下,单膝跪在伶舟面前:“大人,您能安全归来,属下总算可以放心了。”

伶舟摸了摸后颈,这一路倒是挺顺利的,除了最后发生的那一点小意外。但显然鸣鹤并不知道这件事。

若是在以前,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定会让鸣鹤去彻查偷袭他的人,但今天是他与韶宁和关系迈进了一大步的好日子,为了不影响自己的好心情,他也就暂时不追究这件事了。

他抬手示意鸣鹤起身,然后懒洋洋地倚床而坐,随口问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闻相府可有发生什么变故?”

鸣鹤躬身道:“回大人话,闻相那边一切如常。”

伶舟点了点头,突然想起一事,问道:“对了,有件事,需要你替我跑个腿。”

“大人请说。”

伶舟却没有说话,而是取过一张信笺,在上面寥寥写了几行字,然后折叠好递给鸣鹤:“将这封密信亲手交给顾子修,叮嘱他,阅毕即焚,切勿向任何人提及此事。”

鸣鹤接过密信收入怀中,却没有立即告退。

伶舟见他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皱眉问道:“还有事?”

鸣鹤犹豫了片刻,垂首道:“属下有一言,不知……当说不当说。”

“且说说看。”

“大人,您与韶议郎……您是认真的?”

伶舟看了他一眼:“你想说什么?”

“韶议郎毕竟是韶甘柏的儿子,大人与他走得太近,只怕……”

伶舟淡淡打断了他:“鸣鹤,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插手我的私事了?”

“属下知错。”鸣鹤再度跪了下去。

“即便知错,也一定要问出口,是么?”伶舟说着,缓缓站起身,踱至鸣鹤跟前,伸出两指抬起他的下颚,俯视着他的双眼,“鸣鹤,你在担心什么?”

鸣鹤只是与伶舟短暂地对视了一眼,便又匆匆垂下双眸,不敢直视:“属下不知,属下只是内心有些惶惑。”

伶舟松了手,半晌没有说话。鸣鹤虽然性格直率而单纯,对于某些事物却异常敏锐,他所感到的惶惑,又何尝不是自己内心的惶惑。所以鸣鹤的这个疑问,他回答不了。

良久之后,伶舟才轻轻叹了口气:“鸣鹤,如果有一天,你必须在我与闻相之间选择一个主子,你会选择谁?”

鸣鹤一怔,抬头迷惘地看着伶舟:“大人不就是闻相么?”

“但是现在,我与他已经是不同的身份了。”伶舟凝视着他,“鸣鹤,告诉我你的心里话,如果有一天,我与闻守绎只能留一个,你会选择谁?”

鸣鹤眼中迷惘未散,更添了几分苦恼:“属下……难以抉择。”

伶舟沉默片刻,蓦然一哂,轻轻拍了拍鸣鹤的脸颊:“起来吧,这么难的问题,连我自己都回答不了,又如何能指望你来给我答案。”

鸣鹤站起身,刚要告退,忽然眉心微蹙,低声道:“大人,韶议郎往这边来了。”

韶宁和?他不是睡下了么,往这边来做什么?伶舟耳力不及鸣鹤,虽未听见脚步声,却知道鸣鹤的判断绝对不会有错。

鸣鹤要离开已经来不及,于是不待伶舟做出指示,便飞身上了房梁,顷刻间遁迹于无形。

而伶舟也一翻身卧倒在床上,只听韶宁和在屋外轻轻叩门,问道:“伶舟,睡了么?”

“还没有。”伶舟应道,“少爷有事?”

“我可以进来么?”

“我已经躺下了,”伶舟一边回答,一边迅速褪去身上外衫,“少爷你可以自己推门进来。”

于是韶宁和推门走进来时,便望见一袭薄衫的伶舟半拥着被衾侧卧在床榻之上,抬眸间,神色慵懒而妩媚。

韶宁和脸上还挂着一丝忧色,此时却是微微一怔,好不容易敛住心神,淡淡道:“方才起夜时,见你屋里仍亮着烛光,隐约传出人声,我担心你出什么意外,所以……”

他一边解释,一边环视了一下四周,却不见其他人的踪影,脸上渐渐显出一丝疑惑:“难道……是我听错了?”

“你没有听错。”伶舟看似无意地撩了撩发丝,眉眼间更添了几分媚色,“方才……是我在自言自语。”

“自言自语?”韶宁和皱了皱眉,之前听到的人声十分模糊,是以他并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幻听,但此时伶舟却说是他自言自语,这让韶宁和更加迷惘,伶舟为何要自言自语?

只见伶舟垂眸叹气:“只怪某人与我约法三章,令我不得越矩,他自己倒是睡得香甜,却是苦了我,夜深人静之时,只能……”

伶舟故意顿在此处,没有继续说下去,眼角微挑,往韶宁和脸上扫了扫,哀怨之色尽显。韶宁和如何听不出他言下之意,当即变得窘迫起来,站在门口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伶舟也不刁难他,摆手道:“夜深了,少爷还是早些睡吧,我这点小麻烦,还是可以自己解决的。”

他这么一说,韶宁和越发觉得自己有些不太人道。他在门口犹豫了半晌,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踏了进来。

伶舟见他默不作声一步步朝床边走来,不确定地问:“少爷,你这是?”

韶宁和面色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一声:“如果……如果你实在憋得难受,我倒是可以帮你。”

伶舟诧异地睁大了眼睛。他原本只是随口奚落一下韶宁和,却不想他会如此当真。

只见韶宁和在床榻旁曲膝蹲下身来,一手掀开伶舟身上的被衾,吞吞吐吐地道:“我对男人与男人之间的情事,实在知之甚少……若是做得不好,你多担待。”

伶舟十分乖顺地沉默着,任由韶宁和手指笨拙地解开自己的衣衫,低垂的双眸中,墨色渐浓。

藏身于房梁之上的鸣鹤心中大窘,主子的房事岂能容他窥视,于是趁着韶宁和背对着房门的机会,悄无声息地翻身落地,遁出门外。

韶宁和刚将伶舟拥入怀中,忽觉背后隐隐传来风动之声,他蓦地身子一僵,下意识便要回头去看。

伶舟却在此时向前倾了倾身,衣衫半褪间,一手扶着韶宁和的肩膀,伸出舌尖在他唇角轻轻舔了舔,动作清浅却颇具挑逗意味。

韶宁和只觉他那柔软的身骨如水蛇一般缠绕住自己的身体,温润的唇瓣轻轻划过他的脸颊,轻咬他的耳垂。

“要专心哦,少爷。”他的嗓音低哑而迷离,令人无法抗拒。

韶宁和顿时心神一荡,全身酥麻如坠迷雾,眼里看的,耳边听的,脑中想的,便只剩下了伶舟,早将方才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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