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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聒噪的女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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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碰!”她也跑进厨房,用力甩上他的冰箱,大声说:“你喝呀!借酒浇愁是不是?男人敢做敢当,你招惹了我,到现在一句诚心诚意的道歉都没有,只会欺负我、吼我、骂我,我真是倒霉透顶……”她愈说愈气,一双拳头也捶上他的胸膛,泪水迸出。“叶海旭,你王八蛋!我讨厌你!你最好醉死别再活了!”
  他挺立着。她讨厌他?梦如也恨他,他在八年前就该醉死了。
  拿起啤酒,他又要灌下去。
  伍忆铃伸长手,抢了下来,忿忿地说:“你还在逃避?叶大董事长,你心里有一个很大、很大、很大的死结,那就是张梦如,你知不知道?”
  他要抢回啤酒,她不让他抢,干脆往嘴里送,学他灌起冰啤酒。
  “别喝!谁叫你喝冰的?”
  他惊怒交集,迅速抢回她手里的啤酒罐,但她已经猛灌好几口,还被那股冰凉呛得咳嗽起来
  “你『那个』快来了,你找死吗?”
  “我就是学你找死……咳咳……呜……”
  “忆铃,要不要紧?”咳嗽声松缓了他紧绷的神经,语气不自觉地变柔,他左手将啤酒罐放到流理台上,右手一面轻轻拍着她的背。
  “咳咳﹗”她剧烈呛咳,好象要咳出心肺,呕出肚肠,泪水更是不可遏抑地纷纷飘坠。
  “忆铃!”看她剧咳不止,他干脆拥她入怀,轻柔地拍哄她的背部。
  伍忆铃感受到他的关心,随着咳嗽的缓和,怨气也一点一点地俏散了。她之所以忘了一切,两度与他热吻,不就是沉迷于这分柔情吗?
  与他亲吻的感觉真美好,美得她几乎要忘情地爱上他……
  不!她从来不强求的,从来不,曾经短暂拥有,就足以令她回味了。
  她抬起迷蒙大眼,睫毛挂着泪珠,轻绽一抹微笑,推开他。
  “这就是了,我有生理痛,不能吃冰的,那你有心病,也要想办法对症下药,不能忽视它。”
  她拉开右手的袖子,露出手腕上的伤疤。
  “你看,我被割伤八个月了,虽然医生缝得好,我也贴了美容胶布,但疤痕就是在那里,就算我老了,皮肤皱了,还是会有一道痕迹存在。每个人都笑我是割腕自杀,叫我用手表还是手镯遮起来,何必呢﹗发生就发生了,事实就在这儿,再怎么挡也挡不住,如果我嫌这疤痕难看,整天生气,惹人讨厌,这不是搞得大家都不愉快吗﹖”
  叶海旭凝住原地,静默地看她的疤痕。
  “我不知道你和张梦如发生什么事,也许是很深的伤害,就像我被前猪头男朋友拋弃了,我也很受伤害,但我还能怎样?人总是要活下去的,你不能一直活在过去的阴影里呀。”
  叶海旭心头微痛。她也曾经深受伤害?为何她还能每天快快乐乐、叽叽喳喳地到处传播欢笑?
  “你说你不懂得爱人,这我可是百分之一千反对。就我所认识的你,虽然有点冷,却会处处为别人着想。对我就不用说了,我还没见过这么照顾员工的老板。再看看自强,你们常常抬杠,但你更关心他的感情生活;秀桦那时怀孕,你也会揽下她的工作。再说那只阿福好了,牠半夜上吐下泻抽筋,邻居按门钤找你,你二话不说,用奔驰车载阿福去急诊。还有,我常常接到你捐款的收据,你认养了好多外国小孩,他们都很可爱耶。对了,更不用说你哥哥出了问题,你不计前嫌,拿出所有的财产帮他救急。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在我心目中,你是懂得爱的。”
  “你不明白的,我……我伤害了梦如……”他的语气极为窒涩,他不配这个“爱”字。
  “呵!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你们早婚,年少气盛,年轻不懂事,对不对?这么多年过去了,你成熟长大,经历了很多事情,更懂得去体贴关心别人,如果你还爱她,就去找她回来,再爱她一次啊!”伍忆铃语气轻松,和她红肿的眼睛有点不协调。
  “再爱一次?”
  “对!你还有爱的能量。”她眨着星星般的大眼,闪出亮丽的光采,声音清脆。“你的爱还在,去找她吧!别把事情梗在心里,学学我,有话就说出来,你也把你的歉疚说出来,你们重新再来,否则这副枷锁永远锁住你,你的人生也没办法变彩色了。”
  叶海旭深深望着她微红的脸庞,想到她柔软的唇瓣和撩人的亲吻,心头像是爬上千万只蚂蚁,咬囓得他又痛又难耐。
  给予他能量的人,是她。
  如果他还有爱,他愿意珍惜眼前唾手可得的真心真爱。然而,此刻他心里还卡着一个梦如,过去种种像团乱石,阻绝了可能的新生爱苗,在没有移开心障之前,对忆铃是不公平的。
  不管是对谁,他都必须抽丝剥茧,厘清他的心情,不能再逃避了。
  “事实上,我才接到我妈妈的电话,她在LA见到梦如……这些年,我们一直断了联络,要找也无从找起。”
  “哇!时间算得嘟嘟好。那请你妈妈探听她的地址,你赶快去找她。对了,你顺便去谈代理权续约的事情,一举两得,省钱又方便!”她笑的开朗,好象他们待在办公室,神情愉悦地谈公司的事情。
  “忆铃。”他按住她的肩膀。“我想要你知道,作梦只是反应某种心情。就像你偶尔会梦见考试,怕被老师当掉,好象回到学生时代的紧张心情;或者你也可能梦见小时候被大人骂了,会难过,也会哭,一旦醒来,原来都过去了。”
  “呵!好累,你别绕口令了,我想睡了。”伍忆铃打个大呵欠,肩头轻轻挣开他的手掌,笑说:“明天我帮你订机票,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送你到美国,让你们夫妻早日见面,早点团圆,到时候可别忘了包份谢礼给我这个红娘喔。对了,我还要在你的喜宴收红包哩。”
  她滔滔不绝地说着他的“喜事”,叶海旭听了,只觉得更心疼。
  “忆铃,今天……还有那天晚上,我很对不起。”
  “不就是意外吗?忘了,忘了,晚安啦!”她轻描淡写,反应出乎意外地平静,彷佛之前的激烈争吵不曾发生,更不留下痕迹。
  看着她走进对门的屋子,关上铁门,叶海旭目光紧紧盯住铁门,彷佛想透视门后,看看爱哭的她是否在偷哭了。
  门的另一边,伍忆铃痛苦地抱住肚子,弯腰蹲了下来。
  好痛!好痛!痛得眼泪爬满了脸颊,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她早就生理痛了,那几口冰啤酒灌下肚,刺激得她更加绞痛不堪;而她的心,也在一句句强颜欢笑中,绞成一块块碎片了。
  冬日早晨,灰蒙蒙、暗沉沉,空气冷得像是结了冰。
  “阿福,吃早餐喔。”伍忆铃缝在院子门前,将手里的一包狗食倒在盘子上,再招手叫吉娃娃前来。
  阿福摇着尾巴,兴奋地绕着她打转,在盘子嗅了嗅,汪汪几声,马上舔食起来。
  “阿福,我们以后做好朋友,你可不要再追我了。”伍忆铃拍拍阿福的头。“唉!我实在被你追怕了,每天至少跑上一百公尺以上,这样减肥是不错啦,可是天天被那个姓叶的耻笑,好气人喔,唉!不过以后也没机会被他笑了。”
  她神色黯然,哀声叹气,无神地盯住灰色的柏油路面。
  奔驰车停在她前面,她没有抬头,知道是郝山自强把车子开了过来。
  “我同学呢?”郝自强下了车,也在她身边蹲下来。
  “他在里面,说要整理一些资料。你去叫他吧,该去机场了。”
  “傻妹妹呵!三言两语就把我同学赶到美国去。”郝自强轻叹一声。
  “喂,郝自强大哥,我什么时候变成你妹妹了?”
  “唉!!同是天涯沦落人啊!我们是患难两兄妹,我追老婆追不到,你喜欢的人又要远渡重洋……”
  “那我们两个送作堆好了。”伍忆铃心不在焉地掰着狗饼干。
  “妹妹,你听着。”郝自强笑嘻嘻地陪她掰饼干。“朋友妻,不可欺。我同学可是千拜托、万叮咛,要我照顾你,我不能乘虚而入……”
  “你再胡说八道,我就立刻辞职。”
  可是这招最有效!郝自强摸摸鼻子,很安分地闭了嘴。
  伍忆铃站起身,冷不防和后面一堵肉墙撞了满怀。
  叶海旭扶住她。“小心。”
  “祝你一路顺风。”她没有抬头,视线移到地上的大旅行箱。
  “你要我签名的单据都签好了,放在你桌上。”他语重心长地说。“我不在的时候,公司就拜托你和自强了。”
  “放心啦,我不会把旭强弄倒的。”她说着就要走进屋子。
  “忆铃!”他唤住她。看不见那双明亮的大眼,只得盯住那长长的睫毛。“注意身体,该吃药的时候就吃药……自己一个人敢去看医生吧?”
  “没问题啦。”
  “那……保重。”
  “喂,同学,十八相送啊﹖﹗”郝自强靠在车门上,指指手表。
  要走了,伍忆铃下定决心,抬起头看即将离去的人,再从口袋摸出一个东西,露出浅浅的微笑。“别抽烟了,想抽烟的时候,就嚼嚼它吧。”
  一条口香糖。叶海旭也笑了,接过她的礼物,肯定地说:“我会戒烟。”
  她点点头,想笑,嘴角却翘不上去。她知道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忙低了头,慌慌张张进屋,准备镇守办公室。
  坐在座位上,她呆楞地听着外面的开车门声、关车门声、渐去渐远的引擎声,直到听不见任何声音,心情彷佛落了空,空空荡荡的,再也探不着底。
  在那很深很深的山谷底,传出了幽幽缈缈的歌声,清脆、甜美、纯真,连绵不绝,小孩子的童稚嗓音正在唱一首好听的歌曲。
  她转头一看,原来是小型音响传来的歌声,是叶海旭打开的吧?
  桌子正中央摆着一张纸,上头是叶海旭洋洋洒洒的钢笔字迹:
  芒草香,芒草长,
  秋神悄悄过你身旁,
  不回头,不回头,秋神他不回头。
  秋风起,阵阵秋风吹散芒草棉花般——棉花般花蕊。
  看呀!一片片芒草花蕊随风飘落地,多凄迷,
  芒草呀,趁你身上花蕊没有掉尽的时候,
  请你跟我一起走,请你跟我一起走。
  看呀!晚霞满天静悄悄的,
  夕阳也将沉落西山,
  夕阳落西山……
  伍忆铃听出来了,录音带反复播放的就是这首“芒草香”,那是他刻意录的带子,他要她倾听。
  她是芒草,他是秋神,秋神他不回头;走了,走了,不回头。
  心灵邂逅于满山芒草翻飞时,那是他们的共同记忆。如今芒草花谢,曾经有过的些许悸动,就像那芒草花蕊,早已随风飘落,不回头呀!不回头!
  臭叶海旭,人都去美国找老婆了,还留这首歌来“安慰”她,什么跟什么嘛!他以为她“安慰”、“鼓励”了他,他也礼尚往来吗?
  呜呜,她从来就不会当别人的爱情顾问,她只是要他快乐,不要像颗闷葫芦,不要困在过去的记忆里,她要他过得好啊……
  呜,伍忆铃,你是傻女人,傻妹妹啊!
  大滴大滴的泪水掉落,晕染了满纸的钢笔字,她的感情全困在这张芒草香的歌词里了。
  第八章
  洛杉矶的二月天,微冷,舒适,干燥,云朵在空中追逐,不时让太阳露个脸,筛落一地的温暖日光。
  叶海旭由姐夫送到目的地,站在这栋典型的美式住宅门前。
  联络上梦如的那一刻,双方都没有讶异,彷佛这是一个必然的会面;而对于她再婚之事,他更没有惊奇,因为梦如是需要爱情呵护的女人。
  按了门钤,一个高大的金发碧眼老外打开门,热情地与他握手。“叶?梦如在等你了,我是她的丈夫Joe。蜜蜜,来叫叔叔。”
  一个两岁小女孩躲在Joe后面,怯怯地叫了一声:“叔叔。”
  叶海旭蹲下来,摸摸蜜蜜的直亮黑发;她像极了十八岁还带着稚气的梦如,轮廓则是典型的中西合壁洋娃娃,真是一个美人胚子。
  “蜜蜜,给你。”他将一个赛中国服的布娃娃放在她的怀里。
  “谢谢叔叔。”蜜蜜亲了他的脸颊,抱着娃娃,开心地往屋子跑。“妈咪,妈咪!Baby!Mybaby!”
  张梦如捧着咖啡壶和点心,从厨房走进客厅,微笑说:“蜜蜜,娃娃好漂亮,有没有和叔叔说谢谢?来,帮妈咪摆碟子。”
  蜜蜜跑到茶几边,有模有样地娜娜点心盘子。
  “海旭!”张梦如的目光终于和叶海旭接触。
  多年不见,她变得成熟美丽,眼神不复当年的幽黯,而是充满幸福的光采。
  “梦如,好久不见了。”这一声叫唤,有太多的情绪。
  Joe抱起蜜蜜,轻楼着张梦如的腰,和她甜蜜地亲个嘴。“梦如、叶,你们慢慢聊,我带蜜蜜去院子散步。蜜蜜,亲亲妈咪。”
  好不容易,这家人亲来亲去,父女俩终于出去散步。张梦如请叶海旭坐了下来,笑说:“美国人就是这样。”
  “你很幸福。”
  “你呢?”她为他倒了一杯咖啡。
  “我?”叶海旭微露苦笑,这也是他想要寻求的答案。“我和郝自强开了一家贸易公司,这些年做的还不错。”
  “叶家的事,我听你妈妈说了。”张梦如端着咖啡,神情变得遥远迷离。“没想到我离开后,又发生了这么多事,也幸好我离开了,否则我更会承受不住。”
  她举起左手喝咖啡,翠绿的玉镯微微滑下,手腕内侧露出几条很淡的痕迹,叶海旭清清楚楚记得,那是她第一次自杀留下的疤痕。
  意识到他的注视,张梦如仍是带着那抹自在的微笑。“海旭,不喝咖啡?我记得你最爱曼特宁口味。”
  叶海旭喝了一口,滋味出乎他意外的苦,他很难想象,以前竟是如此喜欢这个口味。“那几年我失眠得很厉害,咖啡很少喝了。”
  “很多事,都过去了。”张梦如放下咖啡杯。“离开你,其实并没有解决问题,我的忧郁症愈来愈严重,幸好遇到了Joe,他教了我很多。”
  “听说Joe是心理医生,他中文讲的很好。”
  提到Joe,张梦如不觉绽露幸福的笑容,眼神十分温柔。“他呀,总说他上辈子是中国和尚,所以对东方文化特别有兴趣,学中文、学书法、学气功、学禅、学佛,再跟他的专长融会贯通,自成一派的心灵治疗方法。能够遇到他,也许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缘分吧。”
  “说不定你是和尚上辈子偷偷喜欢的大小姐,所以他还俗来迫你了。”叶海旭由衷欣赏她的幸福之美,那是他不曾给予的。
  “海旭!”张梦如略带惊喜,又有些感叹。“好久没听你开玩笑了。”
  “我总是说伤害你的话……”
  “海旭,没有伤害了。”
  一句话,似重锤,似和风,震撼了他的心,也抚慰了他的心。
  眼眶欲湿,他抬眼注目张梦如,那是他曾经深爱的人,也是他伤害最深的人。
  “海旭,我知道你来的自的。”张梦如也是眼中带泪。“要说伤害,我何尝不是伤害你更深?你是那么爱我,那么耐心对待我,是我娇生惯养,要求你太多……那几年的治疗,是Joe教导我重新看见你的爱……慢慢的,我不恨你了,慢慢的,我学会再爱别人……”
  几句话,道尽她几年来的心路历程,个中又有多少泪水和挣扎啊。
  叶海旭终于说出了梗在心头的话:“梦如,我对不起你。”
  “我接受你的道歉。”张梦如泪水滑下,笑容依然甜美。“在我心中,我早就原谅你了,我还怕你不能原谅我的任性呢。”
  叶海旭摇摇头,也想笑,却感觉眼泪在眼眶打转。
  张梦如拿起一本小册子,递给了他。“我们有过很美好的回忆,幸好这张相片没被我剪掉,我看一次,就哭一次,直到有一天不哭了,换上感谢的心情,我这才完完全全走出来了。”
  那是一个碎花布面小册,叶海旭打开来,原来埋头是一个相框。
  照片中的他很年轻,头发略短,肤色黝黑,脸上带着开朗满足的笑容,双手怀抱着一个好小好小、玻а鬯醯姆勰坌∮ざ
  他什么时候拍了这张照片呢?他的记忆早已被张梦如剪碎,如今望着这张旧照,小婴儿温软的感觉又回到他怀里了。
  曾经,他是那么实实在在地抱着自己的儿子,以为自己拥有了全世界,以为所有问题迎刃而解,以为从此乘风破浪,一帆风顺!
  年轻得傻!年轻得狂啊!他根本不懂什么是风,什么是雨,是他自己亲手毁了方向舵,就让暴风雨轻易夺走他的幸福!
  他再也无法克制,先是掉泪,再轻声啜泣,继而嚎啕大哭。
  哭吧,哭吧,学学爱哭的忆铃,想哭就哭,不压抑,也不逃避了。
  他的生命电影被放映出来,一幕又一幕:他和梦如携手走在校园里……毕业典礼当天的热闹婚礼……他当兵休假回家,梦如哭泣诉说她的孤单……他初闻梦如怀孕的狂喜……梦如害喜,哭着打电话找他,他演习回来疲累不堪,只能随意敷衍……梦如生了,他在海边实弹射击,来不及赶回去……第一眼看见儿子,他感动欢欣,却忽视了梦如产后的虚弱……儿子悴逝,他狠狠地指责悲伤的梦如:你恨我不能陪你,所以害死孩子来报复我吗?
  梦如崩溃了,她以自杀来反驳。
  梦如救回来了,他后悔自责,但他还是要履行当兵的义务;夫妻分离,她也封闭起自己,陷入深深的忧伤中。
  他终于退伍,随之又投入更繁忙的家族事业,梦如更忧伤了,每夜每夜,她就是睁着一双空洞的眼睛,无语地等他归来。
  她剪碎他所有的衣服、书本、资料、照片,只留下那幅最大的结婚照,嘲笑他们童话式的婚姻。
  他心力交瘁,几度带她看过精神科之后,他出去买醉,彻夜不归。
  她吞掉所有的药物,他回来时,她已陷入昏迷。
  梦如又被救回来了,她移民美国的父母赶来,丢给他一张离婚协议书,逼他签名,到户政事务所办好手续后,他们立刻带梦如回美国。
  他的生命电影也变成黑暗……
  心中那块巨石被泪水冲击,轰地爆开,堵在心底的悲欢离合也瞬间涌出,是爱恋,是伤痛,是懊悔,是苦恨……纠纠结结,全在此刻随记忆的洪水席卷而来,打得他站立不稳,一再跌倒。
  年轻无罪,他只是任性而为,未曾历练,不懂修饰,怎知成长的代价竟是如此巨大﹖﹗
  如果叫他再来一次,他会重新规画人生,更愿意付出加倍的耐心和爱心,只是,时光不能回头,两人的生命巨轮各自转往不同的方向,梦如遇上宠爱她的Joe,而他也撞见唤醒他全身能量的忆铃。
  泪水带走幽暗,洗清心灵的郁结,痛苦的过去也渐流渐远。
  曾有的结合不是错误,那是他和梦如必走的过程,只有移开乱石,弯过路障,爬上高峰,才能看到远方最美的日出。
  泪水已止,他合起照片,心中巨石荡然无存,心情是无比的轻快。
  “叔叔,擦擦。”一块小毛巾递到他面前。
  叶海旭抬起脸,看到一张清纯甜美的小脸。
  “蜜蜜,谢谢。”他微笑接过毛巾,擦了擦脸。
  “叔叔,不哭,蜜蜜亲亲。”小蜜蜜贩起脚尖…抱住他的脖子,小嘴用力在他脸上啵一下。
  他感受到软腻的温馨,疼惜地揉揉小蜜蜜的头发。
  “海旭,喝杯热牛奶。”张梦如送来一杯牛奶,轻轻握住他的手。
  “谢谢。”他也回握她的手,不是爱恋,而是感恩与释怀。
  “叶,我们蜜蜜很漂亮,给你当老婆好不好?”Joe爽朗大笑,走过来拍拍他的肩头,顺便又亲吻了亲爱的老婆和女儿。
  “我有喜欢的人了。”
  “海旭,真好!”张梦如抱起蜜蜜,和Joe并肩坐到他对面的沙发,一家三口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同时也是真诚地为他祝福。
  “Joe,谢谢你。”叶海旭没忘记向最该感谢的人致意。这个前世不知在哪里修行的和尚确实功力深厚,他还得跟这位“高僧”多多学习才是。
  他还要再爱一次,这次,他不会走回头路,而将全心全力迎向他的阳光。
  Joe彷佛看出他的心思,举起右拳,用力一振。
  “叶,加油!”
  “爹地,加油!叔叔,加油﹗”小蜜蜜有样学样,娇滴滴地喊着。
  “蜜蜜也加油,快快长大,爹地爱你。梦如,我也爱你。”Joe低头亲了女儿的额头,再跟老婆亲个嘴儿。
  真受不了这家人,不知道一天要亲掉多少口水,他们总是那么相亲相爱,毫无保留地在言行之间流露出来,无关国情,也无关乎个性。
  有爱就要说出来﹗叶海旭喝下牛奶,似乎尝到热情吻他的忆铃的味道。
  彼此有爱,不是吗?
  他摸到口袋中那包口香糖,流过泪水的眼眸有了光芒,唇畔笑意也化成了暖融融的冬阳。
  好冷!好痛!呜呜,阿母啊,我快死掉了……
  伍忆铃不知身在何处,意识很沉,视线模糊,想醒却是醒不过来,只觉得肚子刺痛,全身发冷,隐隐约约看到一个穿绿色手术衣的护士,拿了一条热毯子盖在她的身上,然后,她又睡着了。
  她躺着,好象有人推她前进,进入了电梯。上升,上升,到天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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