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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界无边-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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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着纪石凉的笑声,小剃头一瘸一拐地走了。

他一边走一边纳闷:姓纪的到底要干吗?要说是给彪哥送信被他发现了,他为什么不明说呢,要打要罚也是有根有据的事。要是说跟这事没关系,那他干吗老拿送信来说事,这么狠地把自己给折腾了一顿,完了又特别嘱咐要告诉彪哥,还要看看他怎么说。

这一想,小剃头好像有点明白了,其实这件事跟自己关系不大,姓纪的是在这儿跟彪哥斗法呢。回头再一想,他又糊涂了,彪哥叫他送信的时候说过,他跟这姓纪的虽说一警一匪,还挺对脾气的,老纪最恨的人是老万头,要制住老万头还得跟他联手,就算发现了他给女仓写信也不会怎么着。这会儿他们怎么又对上了?老犯们都说这个姓纪的,是警察里最难对付的,看来真是名不虚传。

51

小剃头就这么心事重重地回到了一号仓。全仓的嫌犯都在睡午觉,只有彪哥在门口守着。

自从把信给了小剃头,彪哥就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仓里走来走去。小剃头这趟饭送得比哪天都久,彪哥越等越觉得可能出了什么纰漏。不过像他这样二进宫的角色,平时自称久经考验的坚强战士,倒也没有多少恐慌。

他知道这样的信,男女之间调个情而已,又没涉及什么案子,更没有串供一类的情节,怎么说不过是男人关久了,想女人想疯了,违反监规呗,多大点事?47号那边,他也不担心,以见男春那个敢说敢做的样,就知道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雏儿,她来个人家单相思一推六二五,不认账就完了。要说倒霉的,可能还是小剃头,劳动仔当不成了,好比高考上了榜又被别人顶替了,怄得人死。不过这也没什么,只要他还在一号仓,自己多给他点照应,不让他吃亏就是了。

走来走去,彪哥觉得自己这副德行,还是让那个见男春给闹的。刚打了个招呼,她就玩失踪,他费了不少工夫,递出去不少条子,才算打听到她的编号,知道她刚刚住了院回来。进了这种地方,想去住院可不那么容易,不是得了要命的大病,难得享受住院的待遇。好多有头有脸的人物,进来之后上下使银子,就为弄个重病在身,蹭着出去住院,然后再转个取保候审,在外边等审判,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就有盼头了。以彪哥的经验推测,这个见男春,没准儿是被什么人给保了出去,装病没装成又给弄回来了。

这才正是让他担心的事情呢。

像她这等人物,保她出去的肯定是个男人。能保她出去的男人,肯定得有几锭银子的家底。有钱,又肯花钱保她的,肯定得跟她有一腿。这么一想,彪哥心里实实在在有了一个假想敌,那人肥头大耳,颐指气使,一看就是个欠揍的蠢猪样儿。一想到他有能力把见男春保出去,说不定还有机会跟她亲热,彪哥就妒火中烧,浑身都不自在。

这让他不得不奇怪,自己这小半辈子见的女人不少,来了去了的,什么时候在她们身上多花过心思了?有一个想跟他谈婚论嫁的女孩子,还是个大学毕业生,跟他来往过一阵,最终还是伤心伤意地走了,临走对他说了一句话:你这个人没有女人缘,你的心就像一个掰开的橘子,一瓣一瓣全分给道上的弟兄了,连一瓣都没留给女人,你会为此付出代价的。彪哥听了这番评价还挺得意,一来为自己睡了个才女,说起话来有模有样;二来为自己重友轻色,这在江湖上是要加分的。

这回真是碰了鬼,跟见男春这么块不干不净的料,不过隔着窗户喊了几句话,就这么撂不开放不下了。也可能这就是人们说的缘分?是缘分就不能放过,有个肥头大耳的阔佬要跟咱抢,那就更不能太监喽。

彪哥在门口望穿秋水,好不容易把他的信使盼了回来。

小剃头一进门.一屁股坐在地上,龇牙咧嘴地把鞋脱下来。只见他的两只脚,脚底板糊上了一层血疙疤,里边还掺着些小小的煤渣。

要是按彪哥先前的习惯,肯定得先问这个小兄弟,你的脚怎么回事。可这次真的与以往不同,彪哥第一次表现出重色轻友的男人本性,抢先问道:怎么样?送到47号手里了?

小剃头痛得稀里哗啦,一边倒吸着凉气,一边说:送到了……替她打饭的女人手里……她本人到医务室吊瓶子去了……

彪哥听了,心里顿时有几分高兴,又问:天天去吊瓶子?真的有病啦?什么病呀?

小剃头只顾在自己脚上用心,随口答道:当然有病,女人病呗。

彪哥蒙头蒙脑说:女人病?女人病叫什么病,要命吗?

小剃头以过来人的口气说:生了女人病,倒不会要命,但是会影响生孩子。我老婆就有女人病,肚子一直鼓不起来,要是有个一男半女,她也不至于给我戴绿帽子……哎哟,疼死我了……

彪哥听了愣住一会儿,才发现小剃头的脚伤着实不轻。

等问清了是怎么回事,也不知是因为他苦苦寻找追求见男春,找着了却是个残次品,让他窝火,还是觉得纪石凉死整小剃头,打狗是为了欺主,彪哥从他爹那儿遗传的野狗脾气骤然发作,突然冲着门大声喊道:来人哪,一号仓有人受伤要去医务所1

52

所长张不鸣刚进了办公室,还没来得及把泡茶的水烧开,门就被推开了,沈白尘一头撞进来,进门就叫:所长,你应该管一管了!

张不鸣吃了一惊,忙问:出了什么事?

沈白尘一字一板,用标准的工作汇报腔调说:纪石凉又踩线犯规,体罚一号仓第93号犯罪嫌疑人,让他光着脚在煤渣路上跑步,致使93号脚底板受伤。

张不鸣听完,觉得问题的严重性低于他的预期,又不紧不慢地问:伤得很重吗?

沈白尘看出他的变化,并不放弃自己的态度,继续郑重地报告着:两只脚脚底多处被划伤、刺伤,还有多处异物残留在皮下,已经做了清洗和包扎,但不排除伤口感染的可能性。

张不鸣笑了一下,好像是想让他们的谈话别过于正式,又问:93号明确说是纪石凉让他跑的?

沈白尘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口气远不如前边硬棒:一号仓里的那个牢头……就是那个28号,公开举报纪管教无缘无故体罚嫌犯,但后来93号又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扎伤的。

张不鸣接着他的话问:但你只相信28号的举报,不相信93号的更正,是吗?

沈白尘听出所长似乎并不支持自己,觉得更需要说出道理:相信谁不相信谁,都得有依据。从93号的伤口来看,我可以肯定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偶尔踩到尖锐的东西,不会弄出这么多伤口,如果不是被迫.他为什么要脱掉鞋子到煤渣路上去跑?他一定对28号说出过真相,后来又出于胆怯改口了。所以我相信28号的举报,不相信93号的更正。

张不鸣注意地听,目光直直地看着他,说:93号几天前当上劳动仔,是纪石凉提出来的,现在又对他进行体罚,到底因为什么,还得查实一下。如果证据确凿,那就少不得给老纪一次处分,小则警告,大则记过。

张不鸣这一说,又好像挺秉公论事,让人反倒看不清他的立场了。然而初生牛犊沈白尘,已经有点管不住自己的嘴,只顾往下说:张所,你总说老纪管嫌犯有他自己的办法,但他经常打政策擦边球,弄不好就踩线犯规也是事实。我想……我想要不是碰到你这样……这样好心的所长,他恐怕早就不知道受过多少次处分了。

眼看听汇报听得火都烧到自己身上来了,张不鸣也有点挂不住面子,似笑非笑说:你的意思是说,我姑息纵容他犯规?

这本来是沈白尘预料之中的态度,可毕竟初出茅庐之人,事到临头又有点顶不上火了:我不是这个意思……知道老纪资深有经验,工作一直比较得力……

张不鸣看到他要拐弯,似乎不想给他机会,又说:哦,那你的意思是我搞实用主义,黑猫白猫抓住老鼠就是好猫,也不管是用什么法子抓的,动作标准不标准?

沈白尘缓了缓劲,稳住自己的阵脚,决心不躲闪了:也不是,肯定不是。……我只是觉得老纪身上有许多优点值得我学习,但也有些不符合条例的习惯需要纠正。我们国家的司法纪律一直受到外界的关注和质疑,可能跟从业人员不断有违纪事件传出有关系。

沈白尘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转着另外的念头。如果青年毛泽东在场,面对这样爱和稀泥的领导,肯定会选择进而不是退。不过,这个念头一冒出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张不鸣看着这个认死理儿的新下属,心里其实有几分欣赏,纪石凉踩线犯规的事的确有过多次,自己也没少替他担待。这个沈白尘话虽有理,可说得太冲,当然不能让这小子刚参加工作啥都没干呢,就先学会了挑剔前辈顶撞领导。

张不鸣成心想难他一难,就说:既然你觉得问题这么严重,那我就把93号叫来做个笔录,再召开所务会议讨论讨论,处理这件事。

沈白尘皱起眉头说:做笔录?做笔录得找28号.93号非说是他自己不小心扎的,怎么敢在笔录上签字,指认老纪体罚他呢?

张不鸣明知故问道:找28号,他是现场目击者?

沈白尘被问住,只好说:他当然算不上目击者,但我到一号仓去的时候,他红嘴白牙说纪管教体罚93号,总得有点根据吧。

张不鸣有话等着他,说:当事人93号不出面,出面的28号不在场,万一老纪来个坚决不认账,你说我该听谁的?

沈白尘果然被难住了:照你这么说,如果没有93号的笔录,就不好办了?

张不鸣故作无奈地说:是啊,没有正式的笔录,凭什么上会?凭什么向上级报告?你有什么好建议?

沈白尘一时语塞,知道人家绕来绕去,又回到了原地。

姜是老的辣,这句话没错,可如果一块老姜放在肉里煮得太久,会不会去不了鱼肉的膻腥味,反倒把自己给鱼肉化了?沈白尘心有不满,又无法理论,只得怏怏告退。

53

回到医务室,沈白尘好生反省了一下,再次给自己一个警告:改改你事事强出头的毛病,这里不是大学校园,张所和老纪也不是鄢嫣。唱反调容易,反调唱完了,你还得提得出建议。跟老纪这种人玩,得有自己的办法,依靠别人甚至所谓组织,都玩不转。

正在进行自我教育,手机响了,沈白尘一看,是鄢嫣打来的。按照他们的约定,上班时间打手机,肯定有重大情况需要交换意见。

果然,鄢嫣告诉他,魏宣的案子可能会提前开庭,因为司法业内人士都觉得魏案特殊,事关中国电子商务时代法律条文的细节讨论。

这个消息让刚才还沮丧万分的沈白尘,突然间兴奋起来,眼下在他看来,一切特殊事件,都是将平庸生活戏剧化的元素,尤其是这种史无前例的事件,更加不能放过。大学期间,沈白尘有条座右铭:决不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创造历史,一定要留下自己的痕迹。正愁无处施展抱负,听说自己早就关注的案子被司法界共同重视,沈白尘的自恋症急性发作,连声说:太好了,太好了。你看看,我早就说这个案子有价值,得盯住不放吧?

鄢嫣在电话那头笑着说:是啊,数你看得准。可现在的问题是,你一个小狱医,能在里头起什么作用?

沈白尘被噎了一下,并没被难住,马上说:这个问题不是在咱们的预案中吗?通过媒体来做文章,影响法庭对这个案子的认知。

鄢嫣说:你可真是蚂蚁打哈欠口气不小。

沈白尘忙说:请鄢嫣同学注意你使用的人称。怎么老是你呀你的,我的主语从来都是咱们,我不是还有你这个黄金搭档吗?

对这种一直最能鼓动鄢嫣情绪的说法,她的回应蔫不叽叽:这回你可能指望不上我了,我完不成你布置的作业了。

这可太叫沈白尘感到意外了。自他们两个谈恋爱开始,鄢嫣还从来没有对他的煽动态度消极过呢。于是他马上叫起来:为什么?你这样可太反常了!你不是早就接触上周小乔和魏宣的父母了吗?提前量这么大的功课你都做完了,还有哪家媒体的记者能超过你!只要你跟他们保持联系,等开庭的消息一公布,马上组织案子的讨论,不是很有抢先爆料的优势吗……

鄢嫣打断他的话说:好事都让你想到了,我这儿发愁的就是当事人临阵变卦。想着这一阵跟周小乔相处不错,我今天顺势把电台记者的身份亮了。没想到,她一听立刻就火了,连声说,我就知道你不是雷锋再世,无缘无故来帮我的忙。人家总说防火防盗防记者,这话可真没错,记者跟骗子区别不大。说完不问青红皂白,啪地把电话给挂了。再打过去,她开初是不接,后来干脆把手机关掉了。

通报完了情况,鄢嫣叹口气说:周小乔一直在严防记者介入。她对我说过,中国的传媒总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除了给政府当喉舌之外,只会争取受众恶意炒作,从来没有职业道德底线,谁要是被他们盯上了,最后肯定死得难看。我觉得她的说法虽然过激,但因为她自己跟这个案件掰扯不清,怕在公众场合言多必失,救不了魏宣再搭上自己,也可以理解。要是她坚决不接受采访,台领导准没兴趣,我还怎么炒?

沈白尘听了不以为然,说:像她这种在洋鬼子公司里混饭的人,最爱学着鬼子的腔调评论中国社会,这套说法不过是舶来的陈词滥调,她还以为多新鲜多有原创性呢。

鄢嫣听了突然插话说:喂喂,沈白马同学,我怎么觉得你近来言语总是逻辑混乱,立场多变呀。周小乔一说中国传媒有问题,你就义愤填膺,你自己呢,不也是总在叫嚷中国司法制度不能跟国际接轨,要学习西方吗?典型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沈白尘狡辩道:一码归一码,不能混为一谈。希望学习西方的具体制度,用以解决中国实际问题,跟对中国社会妄加评论不会是一回事。我今天正有个体会要跟你交流,中心思想是唱反调容易,反调唱完了你还提得出建议,才算得上精英。

接着,沈白尘把刚才跟张所过招的事跟鄢嫣说了一遍。

鄢嫣听了直叫苦,说:你一个毛头小伙,跟这些行家老手叫什么板呀?老纪跟张所的关系到底怎么样你都没闹明白,就敢去告他的刁状。听你说就知道这个人不好惹,何苦去蹚他那道浑水。我看你还是放下这些窝里斗的事情,先看看魏宣的事情怎么弄吧。

两个人商量了半天,认为非得打出魏宣这张王牌,才有可能说服周小乔出场。

54

放下电话,沈白尘请看守带来了魏宣,要给他拆掉左手上的夹板。

魏宣看着他剪开一层层脏兮兮的纱布,说:拆了好。不然我这只手好像真的骨折了一样,都不会动了。

沈白尘说:你不是说老万头一开始就怀疑你在装吗,这下弄假成真了。

魏宣叹口气说:我装,装个什么劲?还不是一天到晚关在里头,又不能因此就取保候审。

沈白尘趁机把话往正题上引:你别泄气呀。依我看你的案子在法理上大可争议,我每天上网去浏览,都能看到好多人发帖讨论你的问题,其中还有不少是法律界的名人呢。

魏宣显出惊喜的样子,问:真的?他们的意见对我到底是有利还是有害?

沈白尘实话实说:应该说利害都有,但还是有利的多一些。

魏宣仿佛受了很大的刺激,腾地站起来说:总算有人想明白了,要是我在外边,能自由接触媒体的记者,还能给正方提供更多的论据。

沈白尘注意到,魏宣一下子就把媒体当成救命稻草,符合他和鄢嫣的推测。但魏宣过于冲动的表现,又让他觉得不放心,于是很老成地说:你的心理承受能力是不是得强一点,告诉你这么一点事,你就一惊一乍,我还敢跟你多说什么?你要知道,像我这样一个身份,跟你说这些已经违规违纪了,要不是你的案子非常特殊,我也不会跟你说这么多。

魏宣仍然不能平静:非常特殊?!有那么夸张吗?

沈白尘内行地批评道:瞧你,还新一代知识精英呢,连这点前瞻眼光都没有。告诉你吧,你的案情超出了现行法律的所有规定,里边结合了新出现的社会生活元素,国家最高立法机关说不定会因此考虑修订法律条款呢。

魏宣蒙头蒙脑问:那又能怎么样?

这回轮到沈白尘一惊一乍了:怎么样?!还要怎么样?你说不定要进入中国法律发展的历史啦!

魏宣冷笑一声:那能有什么好名声?

沈白尘说:要我看,人在世上走一遭,留下印记才算没白来。连毛泽东这样的人物,后世都褒贬无定论,你还想着要青史永垂呀。

魏宜长叹一声说:留下了印记,牺牲了自由,牺牲了爱情亲情,牺牲了前途,这样的代价只怕也太大了。

沈白尘充满同情地说:那倒也是。不过既然犯到了这一步,就得耐心点,说不定事情会出现转机,置之死地而后生呢。

魏宣敏感地问:你真这么认为?

沈白尘笑笑:当然。你没看见我对你跟别的嫌犯不太一样吗?

魏宣歉疚地说:对不起,我感觉到了,但我一直以为你想利用我干点什么。

沈白尘做出潇洒状,问:我利用你?笑话,你有什么可供我利用的。

魏宣老练地说:比如说,当你的线人。我听说,有本事的看守都在号子里发展一两个线人,随时通报里边的动向。

沈白尘不屑地说:嚯,没进来几天,你都成专家了,真是长见识了。我又不是看守,号子里有什么动向,需要我特别关心吗?

魏宣继续说:你别生气,我只是打比方。再说,我实在想不出我对你有别的什么实用价值了。

沈白尘表示理解说:你要是这么想倒也没错,现在的人谁办事没有实用的考虑呀。实话说给你,我这个人天生对史无前例的事情感兴趣。你的案子说大不大,但在中国司法史上还没出现过,所以我特想掺和。

魏宣苦笑一下,摇摇头:果然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关心,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同情。

沈白尘很是坦然,说:咱们这代人对这一点早有共识了,彼此彼此。以你现在的处境,有缘有故的关心和同情也是好事情呀,起码你也吃了十来天的病号饭嘛。

魏宣的笑更苦了:除了用这点小便宜自宽自解,我还能说啥。要不是你今天说出了你的真实想法,我还真对这种小便宜心存疑惑呢。你想想,当时如果我不为小便宜所动,能沦落到如此这步田地吗?月薪上万,每天坐在写字楼里玩电脑,下了班挎着漂亮的女朋友,上馆子,逛商店,蹦的,看电影,哪样不好?偏偏碰上那倒霉的柜员机,让我一失足成千古恨。

沈白尘马上别有用心地接了茬说:是呀,有时候我也在想,你的白领小日子过得挺好,还冒险贪这种小便宜,要是我没猜错,准是女朋友在一旁唆使的。

可能因为说话投机,魏宣将他面对审讯三缄其口的秘密,透露给沈白尘:唆使倒谈不上,不过她当时对我说,这种事情在欧洲也发生过,柜员机取一送一往外吐现金,弄得全城人排着长队取款。后来银行发现了,不光没有处罚取款的人,还向公众道歉,说这次事故责任全在银行,取出的钱全当奉送了。我一听也就放心了,心想退一万步不过是把取到的款子还回去。万一中国的银行也跟欧洲一样,来个道歉检讨,我们不等于白捡了三十多万?

说话间,魏宣手上的夹板已经弄好,沈白尘想了想,又用碘酒在皮肤上大面积擦了一遍,让那只手显出些病态。

魏宣仔细看看说:你还让我接着装?其实再怎么装也是假的.号子里的人一个比一个明白,特别是那个老万头,精得跟鬼似的,没人能逃过他的眼睛。

沈白尘安慰他说:你别做贼心虚呀。病在你身上,别人说了不算,你说了算。

魏宣意味深长地说:说真的,我心里一直在怀疑,你对我的关心,是否也属于来路不明的小便宜。自从做了这件大蠢事,我时刻告诫自己,对小便宜得格外警惕。

沈白尘说:你真这么想?

魏宣叹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这句话是真理。

沈白尘笑道:还有一句话也被视为真理,叫做江山易改禀性难移。就冲你追求财富的劲头,假设你被无罪释放,再碰上天上掉馅饼的事,你会怎么着是不是也难说呢。

魏宣苦笑说:你是没被蛇咬过,不知道被蛇咬的滋味。别扯闲篇了,不管怎么说,我还是希望我们之间有个平等的交易,只怕我心有余而力不足。

沈白尘看看时机已经成熟,假装不经意地说:你非要弄个现时报才放心是吗?那我现在就跟你交易一把,省得你担惊受怕。

魏宣心里狐疑,嘴上还是说:你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

沈白尘尽可能把口气放得很轻松:当然能办到。你只要写个条子给你的未婚妻,让她尽量配合广播电台的记者采访,共同做好这个案子的讨论就行了。

魏宣一听这话,显然受了惊吓,下意识朝四周嘹望,迟疑地说:这……我不清楚….一

沈白尘轻描淡写说:你用不着这么瞻前顾后的,我只不过是帮女朋友的忙,小妮子刚到电台工作,想找热门题材,又怕周小乔不接受采访,你要是发了话,她就不会有什么顾虑了。

在这番话里,沈白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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