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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雀-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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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几个人都怔怔地看着雷云龙,每个人都觉得他们中间有一个人要倒霉,至于这个人是谁,他们都猜不透。

雷云龙往嘴里填一粒豌豆,嘎嘣嘎嘣地嚼着。他嚼豌豆的声音特别响亮,好像连牙齿都咬碎了一般。这是折磨人的声音,这种声音会让他们意识到现实的残酷和命运的无常,以及任人宰割般的无奈,他们的神经受得了吗?

突然一道闪电,电光仿佛穿透墙壁把“地狱”内也照亮了。接着一阵响雷从屋顶滚过……

还在下雨,绵密的雨声从屋顶和大地传过来,虽不真切,却层层叠叠包围着屋内的寂静。

一个火盆里燃烧的木柴坍塌了,火星四溅。

雷云龙看着封向标,说道:“准备上路吧。”

封向标如同遭到电击一般跳将起来,手中的扑克牌抛撒一地,他大喊大叫——

“不,你不能杀我,我没挑拨离间,穆子敖真的要害你,我没骗你,你不应该杀我,你应该杀他,杀他!”

封向标上去抓住穆子敖,将他按倒,恨不得拿刀把他宰了。穆子敖吓得说不出话,身体都软了。

黑白无常闪电般蹿上去将封向标拿下,反剪双手,按跪下。

雷云龙说:“你放心走吧,你的家人就是我的家人,我会好好照顾的。”

封向标叫道:“不,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雷云龙说:“生死有命,认了吧。”

雷云龙吩咐黑白无常,让给封向标留个全尸。

封向标还在大喊大叫,雷云龙让“黑桃9”上来帮忙。“黑桃9”应声跳上舞台,帮着黑白无常把封向标按到椅子上。“黑桃9”让手下人拿来水盆和棉纸,顷刻间,水盆和棉纸就拿到了舞台上。这些东西竟然事先都准备好了。“黑桃9”将棉纸沾湿,要给封向标敷面,被雷云龙叫住了。

这时穆子敖刚从地上爬起来,雷云龙让他去做这项工作。于是“黑桃9”把湿棉纸交给穆子敖。穆子敖手抖得厉害,腿也抖,几乎挪不动步子。

麦婧扭过脸去。

元狐的右手还在桌子上有节奏地叩击,声音悦耳。

雷云龙仰头“噗”地吐出一粒生豌豆,生豌豆激射而出,击中天花板,弹跳一下,不知落于何处。

雨幕后的声响(6)

穆子敖踉跄一下,差点摔倒——如果不是对封向标的仇恨支撑着他,他恐怕早就倒下了。他想:畜生,你也有今天!

封向标叫:“表哥,不要杀我,不要……”

穆子敖将一口唾沫吐他脸上,敷上湿棉纸;封向标用力吹气,徒劳地想把湿棉纸吹掉,换来的是又一张。“黑桃9”不断地给穆子敖提供湿棉纸,穆子敖就不断地往封向标面上敷,一层又一层,一层又一层……

封向标挣扎着……一会儿就不动了。穆子敖又将一张湿棉纸敷到他面上,还用手拍拍结实,这时他的手已经不那么抖了,面色也不那么苍白了。

第二天《临江日报》头版头条新闻是“市长雨夜检查防汛工作”,二版头条是“昨夜封向标卷款外逃”。

内容可想而知。

第六章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1)

“你猜下一个会是谁?”

“不知道。”

“宝贝,该轮到你了,”王绰拍拍麦婧的脸,说,“他下一个要杀的必然是你!”

“为什么?”

“因为我了解他,就像他了解我一样。”

王绰和雷云龙从小就是铁哥们儿,后来元狐加入其中。他们3人效仿刘关张桃园结义,拜了把子,王绰年长,野心也大,自然是老大,雷云龙位居老二,元狐排最后。刚恢复高考时,有一天,王绰对他们二人说自己要考大学。雷云龙说你考上大学会不会把我们忘了?王绰赌咒说,我要忘了你们天诛地灭。

后来王绰考上了省城里的大学,毕业后分在西门县后沟乡教办室。1983年提倡干部年轻化、知识化时,他一年之中连升3级,由科员直接升到副乡长,又由副乡长升到乡长,再由乡长升到书记,俨然一方诸侯。1984年“严打”时,若不是王绰给雷云龙、元狐报信,他们二人大概要在监狱里待一阵子,或者待一辈子。那时他们还没有做下十分可怕的事,至少还没有杀人。他们销声匿迹一段时间,20世纪90年代重出江湖,发现整个临江都被以“毒牙”为首的黑社会控制着;还是在王绰的帮助下,他们才彻底打垮“毒牙”,控制了临江市的地盘。雷云龙和“毒牙”火并时,王绰已升任政法委书记,掌管公检法司,所以能助他们一臂之力。这之后,顺风满帆,他们迅速积累了巨大财富。

然而雷云龙是一个心胸狭窄的人,嫉妒心特强,他不甘久居人后,就这样,他杀了讨好王绰的封向标。他要独掌黑社会,当然这要看王绰答应不答应。

王绰能从一个一般干部升到地级市市长,还是有相当的个人能力为基础的。耗费巨资的形象工程、十二分胆量的大话空话,再辅以雷云龙等人的协助暗算,使得王绰的仕途一片坦荡。王绰给人的印象是有魄力、能干、廉洁,此外家庭幸福、作风严谨,总之无论哪方面都堪称楷模。

他信奉的处世哲学是:做了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别人认为你做了什么。譬如,他认为一个人无论多么卑鄙无耻都没关系,只要别人认为你正直就行。再譬如,他认为你无论受多少贿都没关系,只要别人不知道,你就是一个廉洁干部。王绰曾退过不少礼,在大会上也一再要求干部洁身自好;但他退的都是小礼,为的是博取一个好名声,大礼他是不会拒绝的,因为大礼更隐蔽。再譬如,他有玩弄处女的嗜好,并且乐此不疲,但这是秘密的,除雷云龙、元狐、封向标等少数几个人外,无人知道,相反人们认为他是一个难得的作风正派的人。再譬如,他虐待起老婆来手段残忍,无所不用其极;但在公开场合他对妻子非常尊重,他常当着同事的面给老婆亲切地打电话。所以在外人眼中,他有一个幸福的家庭。

他深谙为官之道,他觉得北岛的两句诗道出了其中的秘密,即“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你只要足够卑鄙、足够不择手段,你就能爬上去,就这么回事。这是白道。对于黑道他也懂,岂止是懂,简直称得上是理论家和实践家,他认为雷云龙仅是知道些皮毛而已,他对人性一知半解,只知一味地用强,虽然一时昌盛,但却埋下了危险的种子,而他又看不到这样的苗头,刚愎自用,越来越疯狂,自掘坟墓,到头来必定落个毁灭的下场。他不能让雷云龙毁掉这个组织,要毁应该由他来毁掉!

他尤其不能容忍的是,雷云龙竟然派人对他进行监视和窃听,更为过分的是,还为他建立了黑档案。他想竭力抹掉痕迹的,雷云龙却竭力将其保留下来——这等于在他的从政道路上埋下了一颗定时炸弹。是可忍,孰不可忍!雷云龙是危险的,他想,到解决雷云龙的时候了。

王绰虽然觉得雷云龙不是他的对手,但他也清醒地知道雷云龙的势力不容低估,如果打草惊蛇,后果不堪设想。好在有个麦婧,他可以通过麦婧来实现他的意图。不过,他先要在麦婧的头脑里播下恐惧的种子,有了种子,就不愁它不发芽、生根、开花、结果,一切水到渠成,不会留下他的任何痕迹。是的,没有他的痕迹,这才是高明的手法。再者,他说的也是实话,雷云龙下一个要杀的必定会是麦婧,不是麦婧又会是谁呢?

麦婧不明白为什么下一个会是她。

王绰解释说:“因为你和我联系得多,就这么回事。”

麦婧说:“我可不想死。”

王绰说:“我不会让你死的,我还没有……”

他省去的话是“得到你”。他们之间的关系非常怪异,完全超出了正常的范畴,说出来有些不可思议。想想看,他们交往一年有余,王绰竟然还没有得到麦婧的肉体。王绰何许人也,他是临江市委副书记、市长,书记生病期间他主持全面工作,这身份是公开的;另外,他还有一个隐蔽的身份:“红桃A”,他是黑社会真正的老大。而麦婧,不过是一个被黑社会控制的婊子而已,她有什么资格拒绝王绰?或者说她哪来的胆量拒绝王绰?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2)

可事实就是这样:她以各种借口拒绝和王绰发生性关系。当然她说得很委婉,很策略。尽管如此,还是有些不可思议,更不可思议的是,王绰居然接受了。

王绰完全可以用强,但他没有。虽然他在一些处女身上没少用强,但他认为二者是不一样的:处女给他的是单纯的性,可在麦婧身上他发现了别的东西,他说不清是什么东西,但他感觉到了,而且他需要这种东西。

也许是游戏,也许是“爱情”。“爱情”这个字眼非常可笑,王绰早就从自己的字典里剔除了这两个字。他认为亘古以来人类最大的谎言就是爱情,而爱情是不存在的,存在的只是欺骗和幻觉,只是性和婚姻;爱情,见鬼,如果真要说它存在,那也只是存在于诗歌和小说中,还有戏剧中,谁知道呢?总之,不在现实生活中,至少不在我们的生活中。他不相信爱情。当初他曾天真地爱过一个叫马丽的姑娘,结果怎么样?他成了爱情虚无主义者。

第一次见到麦婧时,他只是惊讶于她和马丽的相像。他想,这是个再好不过的替身,他可以通过征服她来找到征服马丽的感觉。强行与一个女人发生性关系并不叫征服,这一点他还是分得清的。他们之间的关系奇怪就奇怪在这儿,他们都不相信爱情,却都假装相信爱情,而他们又都知道彼此都在假装。于是,爱情变成了游戏。他们认真地玩着,都不想破坏游戏规则,如果说还有规则的话。

他们学会了说肉麻的话,也就是爱情肥皂剧中男女主人公说的那些话。这时候,他们自然变成了一出爱情剧中的角色。他们二人既是导演,又是演员,他们配合默契,合作愉快,至少王绰是这样认为的。而要达到这一点是需要有很高的智商和情商的,恰恰他们不缺这两样,这很难得。王绰觉得很有趣。他为此甚至放弃了对处女的嗜好,因为游戏这样要求。由此可以看到人是多么复杂啊!

此时,王绰在麦婧的公寓里,喝着咖啡,听着蔡琴,谈论着阴谋和死亡。窗帘拉上了,阳光照不进来,屋子里是一个封闭的小世界。在这儿他感到无比放松、无比自由,更重要的一点是,在这儿他能感到自己的心跳。在别的地方,他是感知不到心跳的。而人是需要这种时刻的,人不能总是感到充塞胸腔的只是一块冰冷的石头。

麦婧是个营造氛围的高手,她知道他需要什么样的氛围,她有这方面的天赋。他到这儿,经常是听一听音乐,喝一杯咖啡,说一些暧昧的或肉麻的话,优雅地挑逗一番,然后离开。有时候麦婧还会为他读几首诗,一次他听麦婧读出这样的句子:

我已具备人所能具备的

最深的罪孽。我一直没有欢乐。

他心中一动,仿佛被锤子敲打了一下,这不就是为他写的吗?他要过诗集来看,居然是一首怀念母亲的诗,作者是盲诗人博尔赫斯。他觉得很奇怪,诗歌竟能一下子捅到人的心窝里。

“真正的欢乐是不存在的,人是忧伤的动物。”

“除了疯子。”麦婧补充道。

“对,疯子除外。”

“我们是不是太悲观了?”

“悲观的不是我们,而是生活。”

“既然生活是悲观的,我们为什么不来点爱情?”

“这个主意不错,可是什么是爱情呢?”

他抓住她的手,想拥她入怀,他说这就是爱情,爱情就是激情和冲动,就是不能自已,就是灵魂与灵魂、肉体与肉体的融合……她抗拒他,既温柔又坚决,她说她不愿将爱等同于性,不愿贬低爱情,不愿贬低他们之间的纯洁情感,不愿……她总是这样。

现在,当王绰说他不会让她去死因为他还没有得到她时,麦婧没让他把话说完就捂住了他的嘴巴,她说:“讨厌,你又来了。”

她一边拒绝他的挑逗,又一边挑逗着他:她的手抚摸着他的头发,让他的头靠在她的胸脯上,给他按摩头皮;他的头故意在她胸脯上蹭蹭,她拍他一下,让他放老实点。

“人家都害怕死了,你还这样。”她委屈地说。

他说:“你会有办法的。”

“我能有什么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往往是最有效的。”

“什么是最简单的办法?”

“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最简单的办法。”

“还是不明白。”

“你已经明白了。”

她笑了,她说:“我可不敢。”

他说:“我知道你不敢。”

他又神秘地说:“不过,你可以等待。”

他最后说:“只要等待,总会有结果的。”

这个女人是一个谜,他想,谜底就包含在她的肉体中,他什么时候进入了她的肉体,他也就解开了这个谜。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3)

这是很幼稚的想法,但这至少给出了希望,要不他根本无法理解这个女人。她不是人,她是一个精灵,他想,只有精灵才会是那样的。她身上包含着所有女人的魅力,既温柔又狂野,既小鸟依人又敢做敢当,既优雅又粗俗,既高贵又卑贱,既诗意又现实,既纯洁又放荡,既狡猾又单纯,既深刻又浅薄……

她是所有女人的集合体,是女人中的女人,女人所有的优点、所有的可爱、所有的缺点都在她身上有所体现。有时他甚至要打破自己的一些观念,比如,不妨相信世上是有爱情的,这样也许就能解释自己心中那种异样的感觉,那感觉就像一只或一堆温暖的虫子在里边爬,爬,爬……他进入角色之中了,这是危险的,他警告自己说。他不愿自己去爱,但他又想得到爱情,就这么回事。

他想,杀人毕竟是一件可怕的事,麦婧可能真的不敢。但也不一定,这个女人已经被权力迷住了心窍,她渴望左右别人的命运,渴望生杀予夺的权力,这时候一个人什么事干不出来呢?

于是他向她许愿由她来接替雷云龙。

这时候王绰想起了元狐。元狐对雷云龙也越来越不满,他说雷云龙手上冤魂太多,这些冤魂让他发疯,他其实已经发疯了。很显然,元狐想除掉雷云龙,但元狐不愿当头儿,他愿意在幕后指使。这就需要一个傀儡,而麦婧无疑是合适的人选。

麦婧担心难以服众,王绰说会有人辅佐你的,你放心。

王绰从麦婧的公寓出来,戴上大墨镜,世界一下子变得沉重起来。他是一个公众人物,经常在电视上露脸,说不定会有人认出他的。他不想让人认出来。

墨镜是一种拒绝,也是一种冷漠的态度。同时是一堵墙。他如果有许多个面孔就好了,那样他就不用戴墨镜了,甚至可以光明正大地拥有好几种人生。有时从别人看他的眼光中知道自己被人认出来了,但他不去理会,全当这些人是不存在的。其实这些人存在不存在并无区别,他认为他们只是存在于概念和统计数字中,在现实生活中他们仅只是影子而已,没什么意义。

他走出小区大门时打开手机,有3条短信进来。一条是秘书小王发过来的,说省计生委主任来检查工作,住在临江饭店,问他晚饭时陪不陪。省计生委主任是他的老部下,他陪不陪都无所谓,他打电话过去交代小王:“就说我仍在住院,晚饭不陪,明天去看他。”

第二条是他在京上大学的女儿发过来的,让他注意身体,趁机多休养几天。上周三他雨夜检查防汛工作得了感冒后,女儿每天都给他发短信问候,今天是他出院的日子,女儿自然要叮嘱他。女儿从小就跟着她奶奶生活,从上幼儿园开始就寄宿一直到大学。表面上是因为工作忙,实际是他重男轻女,不大关心她。但这反倒成全了女儿,使她不但很有独立精神,而且特别懂事。女儿很崇拜他,认为他是个好官,既能干又廉洁,而且——很酷!他虐待妻子的事竟然瞒过了女儿,女儿还以为她父母相敬如宾哩。他给女儿把电话打过去,说他已出院,晚上要陪省计生委主任吃饭。又赚回女儿一堆关心的话语。

第三条短信是:事已做,要求见面。他没回短信,也没打电话。

他知道这条短信是谁发的,也知道他们说的“事已做”指的是什么。他不理他们,他要先核实他们说的是否属实。

他抬头看看天,西边很亮,已经有放晴的迹象,云正在散去,个别地方已经露出了青色的天空。这场雨总的来说虎头蛇尾,开始那两天大雨倾盆,汉江的水位一直上涨,那天夜里他上堤检查时水位最高,这有助于他完成一场出色的新闻秀,他的拿手好戏!后来仿佛上天息了雷霆之怒,大雨变成了小雨,淅淅沥沥的,时断时续,再没对大堤形成什么威胁。防洪警报虽然没解除,但他知道这方面不会再有麻烦了。他这才安心地在医院里休养了一星期,并能抽空来会会麦婧。

对他来说,洪水从来没有成为他的烦恼,不要说没泛滥,就是泛滥又如何,难道能淹没他的前途不成?不,不会的,没有什么能淹没他的前程。但他并非没有烦恼,他的烦恼主要有3方面:

一是书记生病已经一年有余,他主持工作也一年有余,可上边一直没明确让他接任书记,这是不正常的,里边透着不祥之兆。

二是雷云龙越来越肆无忌惮,渐有难以驾驭之势,如果听之任之,不定会出现什么后果。

三是那个死咬住他不放的刘树根让他越来越恼火,刘树根从他当乡党委书记时就告他,已经告了10年了,还不肯罢休,这家伙活着好像就是为了和他过不去……畜生,完全是自找苦吃,拿鸡蛋和石头碰……他去年将这个流氓弄进了监狱,没想到他今年就出来了,看来司法系统该整顿了……自从他知道上边不让他接任书记是因为有人告他之后,他就着手自己解决问题,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这本来是极其简单的一件事,可他雇的那两个家伙简直笨死了,一次次失手……他能不烦恼吗?

我的邪恶 我的苍白(4)

王绰打电话让他的专职司机林虎到前边街角等他——他总不能坐出租车回市政府大院吧。

王绰回到办公室打了几个电话,没有任何迹象表明那两个家伙已将“事”办妥。他很生气,点了一支烟,点烟的时候手都有些发抖。他在公众场合是很能沉得住气的,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但一个人的时候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不必伪装自己。他在屋里踱来踱去,烦躁不安。恰好这时元狐打来电话,他没好气地问:“什么事?”

元狐从他的语气中听出了烦恼,说:“我给你煲了一锅消愁汤,要不要尝尝?”

他不想和元狐开玩笑,冷冷地道:“说吧——”

“电话里不方便。”

“重要吗?”

“当然,至少你会感兴趣的。”

“那你过来吧,我在办公室等你。”

10分钟不到,元狐就出现在王绰的门口。

“怎么这么快?”

“我刚好经过这里。”

“这么巧,我也是刚回来。”

这真的是巧合吗?王绰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元狐带来的“消愁汤”让王绰大为兴奋,元狐好像是他肚里的蛔虫,知道他需要什么。

所谓的“消愁汤”其实是一盘磁带,磁带里边是两个人——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小女子——调情的声音……刚开始王绰还纳闷,元狐怎么弄这种无聊的东西来放,两个人肉麻倒是肉麻,可也没什么新花样,甚至可以说毫无想像力,比他和麦婧的调情差远了,简直不可同日而语。

但听着听着,王绰呆了,他手中的烟头烧痛手指他才将其扔掉。他竖起耳朵,脊椎耸起,肌肉绷紧,专心致志地捕捉着飘散在空气中的暧昧的话语、慵懒的娇嗔、粗俗的段子、不着边际的抱怨、赤裸裸的挑逗以及哼哼唧唧等等……又一段,他们谈论到一笔钱,很大的一笔钱,即使在电话中都还是很谨慎的,生怕有人窃听,几乎用的都是暗语,像打哑谜,但他们心照不宣……再一段,又是调情,小女子抱怨她遭到了冷落,问他是不是有了新的情人。他为自己辩解,说工作忙,实在是太忙,三头六臂也做不完。她不管,她就要他来看她,要他来操她,她说她想他,上边下边都想,里边外边都想,想得不得了,想得要死……小女子管老男人叫老毒物,老男人管小女子叫小妖精……

王绰为什么听得如此专心?因为他听出了一个声音,那是省委高书记的声音,虽然与做报告时的声音迥然有别,但他还是听出来了——他声音大的时候尾音总是很尖,这是他的习惯,或者是由他的声带决定的。高书记呀高书记,想不到你还有一个这样的“雅号”:老毒物。

王绰拍拍元狐的肩膀。元狐看看王绰,会意地一笑。

“好!”王绰很满意,他从柜子里取出酒和杯子,两人干了一杯,又斟上……

元狐喝了点酒,兴致很高,给王绰说出了掏心窝子的话。他说:“这些不到万不得已最好不用,其实在甄秘书身上下点功夫说不定效果会很好的,你知道他很有能量的。”

“我知道,他说话很管用。”

“也许他成不了事,但他能坏事。”

“小人得志便猖狂。”

“自古如此。”

又喝了两杯,王绰话题一转:“你可要看好‘定时炸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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